第89章 聲東擊西
楚輕回宮後, 第一個來見他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單于。
朝廷要和南境開戰一事幾乎一瞬之間傳遍了整個京都,方才城門外一役已被不少人看在眼裏, 趙時煦和楚輕的對峙也讓不少人看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趙時煦微微隆起的腹部更是惹人議論,趙時煦能懷子不足為奇,但他懷的是誰的孩子就令人猜測了, 畢竟從頭到尾, 都沒有過趙時煦和楚輕之間任何暧昧的傳言;但自打這位南境小王爺入了京都後,和他最有交集的人除了當今皇上也就沒有別人了。
那這孩子是誰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沒有想到,即便如此,朝廷和南境竟也還會開戰。
單于想着外間說的種種, 氣的吹胡子瞪眼的, 看着楚輕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倒是張然在一旁提醒他道:“您有什麽話就趕緊說吧。”
單于這才深吸一口氣,擡起手臂指着楚輕, 輕斥道:“你爹當初拼死生下你,你怎沒學到他的仁愛,莊主腹中之子可是你的。”
楚輕看着單于,而後摸了摸受傷的肩胛,臉色陰郁, “朕不會傷害時煦。”
單于看着楚輕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模樣,急的喝道:“如今這麽一鬧,莊主的身體定然大虧,那孩子保不保得住倒是其次, 我擔心莊主會落得個一屍兩命的下場。”
楚輕聽了此話,神色一凜,疾步走過來揪住單于的衣領,臉色差到極點,“單于,你對朕和爹有恩,朕一直敬重你。你早前對朕說,時煦的身體已經無礙,可如今你又這樣說,朕都不知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單于擡起手,拼了老命般的推掉楚輕的手,喝道:“那是莊主顧及你,在雲州時,莊主不讓老朽對你說實話,是顧及你滅了宣家時的抑郁心情;回了宮莊主不讓老朽說,是顧及你即将要和梁國開戰,不願你分心!可哪知道到頭來你要對付的人竟然是莊主!”
楚輕聽後,臉色陣青陣白,腦海裏全是趙時煦方才在城門口時消瘦的身形,“他不會有事的,時煦一向都很惜命,一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他愛他的命。”
單于掄圓了胳膊想要給楚輕一拳卻被張然急急攔下,“單太醫,你要弑君不成?”
“老朽是要揍他,事到如今他還這樣說!我雖與莊主相識不久,卻是了解他的個性,當初在碧水山莊他有的是機會殺死腹中之子,自己身體也不會受到影響,如今變成這樣,是為了什麽,還用得着多言麽!”
“單太醫,您別胡說了。”張然急切的攔着激動的單于,生怕他有個什麽不軌的舉動。
楚輕背對着他們看着上方的龍椅,好半晌才道:“你去南境吧。”
單于停下掙紮,“不必你說我自也會去。”
楚輕轉過身來看着他,目光十分冰冷,“若時煦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朕必不會放過你!”
單于看着楚輕,推開張然,也不再有過激的舉動,只道:“宣珏少主重情重義,怎麽你就不似他那般!”
話落,單于憤憤的轉身離去。
看着單于離去,張然張了張嘴,對又背過身去的楚輕道:“皇上,到了晚膳點兒了,奴才先給您傳膳吧。”
楚輕未動,依然看着前方的龍椅,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沉悶感,他知道自己是喜歡趙時煦的,一直都是,如若不然,他不會将對付南境的計劃一變再變,一拖再拖。
可他也非常清楚,想要坐穩龍椅,緊握皇權,這大靖的每一塊土地都得撰在自己手裏才萬無一失,所以,他不能讓南境成為例外。
而趙王也絕不會交出南境兵權,他要的便是讓趙時煦懷上他的孩子,讓那孩子同時流着南境的血脈,如此一來,做什麽都是方便的,就如同早前蕭阮說的那般,他清除了蕭家,又會迎來一個趙家。
不過這一次,他已不再是之前無實權的皇帝,他不會讓趙王稱心如意,所以南境非滅不可。
“皇上?”張然輕喚一聲。
“張公公,宣長孫侯爺和顧國公進宮。”楚輕聲音淡淡的吩咐。
張然聽後,頓了一下終是沒有多勸,只道:“奴才遵旨。”
“十命還沒有回來?”
“還沒有。”
楚輕揮揮手,張然即刻下去命人傳旨。
待這大殿空無一人時他才轉過身來坐在地上,這偌大的皇宮,趙時煦一走,他便覺的空空蕩蕩的,從前即便趙時煦住在偏遠的雎容院,可只要想到這宮中有他,楚輕都不會有這種空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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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長吉坐在馬車內還在不停的抱怨,這原就是晚膳點兒,他的飯才吃了一半哪知道楚輕就催命似的召見,弄的他只好在車內啃點心。
“爺爺,您別噎着了。”長孫勁松看着,擔憂的提醒。
長孫長吉幽怨的看他一眼,問道:“勁松啊,你說咱爺孫倆這到底是什麽命啊?想闖蕩江湖,結果沒闖蕩成,想在京都做個富貴閑人,結果富貴是富貴,可就沒有一刻閑過。”
長孫勁松聽後,苦澀一笑,“說明大靖需要咱們啊。”
“咱爺孫倆,一個老的半截身子都進棺材了;一個對朝堂之事一竅不通,怎就如此繁忙了。”長孫長吉邊吃邊抱怨道。
勁松瞅着,卻只是笑笑不語。
瞧着勁松臉上遮掩不住的擔憂之色,長孫長吉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這才道:“你擔心趙小王爺?”
勁松聽他爺爺直接說出來,也不避諱,“嗯,時煦身子沉重,此番遭受了這樣大的打擊,不知是否承受得住。”
“那小娃娃精靈着呢,不會有事的。”長孫長吉随口道。
勁松聽後垂了下頭,臉色有些沉重,似在糾結什麽。
“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爺爺,您是否早就料到會有今日?”長孫勁松憋不住,終是問道。
長孫長吉掀開車窗看了看外頭熙攘的人群,并未應答。
“爺爺早就知道。”看到長孫長吉的反應,勁松篤定的說道。
放下車窗,長孫長吉看着自個兒的孫子,嘆了口氣,“趙小王爺不也料到了麽。”
勁松一頓,有些不解長孫長吉話中之意,但想想又理解了,對于今日的局面當初和趙時煦在京都相見時他也提醒過的,趙時煦也拍着胸脯說他心裏明鏡一般。可如今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所以啊,有些事是注定的。”沒有長孫勁松那麽糾結,長孫長吉淡然的說道。
“是皇上忘恩負義了。”長孫勁松沉着臉道。
“勁松啊,這世上有幾個皇帝不忘恩負義的?自古以來的明君,怕也是沒幾個沒有忘恩負義過。”長孫長吉說這話時,語氣裏有些譏諷和無奈的意味。
“可皇上對時煦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勁松争執着。
長孫長吉對他的争執感到些好笑,“老子可沒說過皇上對趙小王爺的感情是假的。感情是真的,但皇上要滅南境也是真的。”
“那為何...”
“勁松...”長孫長吉忽然沉下聲來,“對于帝王而言,這兩者并不沖突。”
長孫勁松一下子就明白了,卻依然道:“您說過宣珏少主乃霁月清風之人,可為何皇上他...”
“宣珏是那樣的人,難道就代表他兒子也得是?那聖祖皇帝開括大靖,英明神武,怎先帝又那麽廢材?勁松啊,看人看事不能過于主觀了,不管皇上的身世如何,遭遇如何,他都是皇帝,而作為皇帝,皇權是最重要的。就算是當初只知吃喝玩樂的先帝,都不願讓皇權旁落,更何況是現在的皇上。”
長孫勁松聽後,只覺的心口堵的慌,“時煦,他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吧。”
長孫長吉淡淡一笑,“自然,若不是那樣,他如何能全身而退?說明他心裏的明鏡還是在的,只是一不小心蒙了些灰。”
“那爺爺認為,這仗皇上要怎麽打?梁國屢犯我大靖邊境,與梁國一戰已是刻不容緩,可皇上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對付南境呢?”
聽到自個兒孫子這麽問,長孫長吉就感嘆果然帝王的思維哪怕是再聰明的人都是跟不上的,哪怕是自己這種混了三朝的老古董。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吧。”
勁松不解。
“所有人都以為皇上要對付梁國,包括南境都這麽認為,可事實卻是,如今的南境早就在皇上的計劃之下成了甕中之鼈。”
勁松聽後頭冒熱汗,“爺爺的意思是?”
長孫長吉的臉色也漸漸難看下來,因為對于楚輕的計劃他是全然不知的,所有人包括他都認為楚輕即刻就要出兵梁國,可哪裏想到....他雖料到過會有今日,但真沒料到楚輕會如此操作。
“頗深的心計啊。梁國那邊定有他派去的細作,仗會打,但不是眼下,他會在适當的時候與梁國開戰;而他在這個時候與趙時煦攤牌,便是南境那邊也做好準備了,能即刻出兵攻打南境的,只有魏國。”
“爺爺的意思是,皇上利用您做出整兵待發欲要出征梁國的勢頭,讓南境誤會,失了防備,再讓魏國攻打南境?”
長孫長吉點了點。
勁松聽後倒吸了一口冷氣,“常人是不會這麽做的,梁國一直對大靖虎視眈眈,若這個時候大靖內亂,豈不是給了梁國可趁之機。”
“那這說明楚輕不是常人啊。他敢這麽做,定是梁國那邊已有了部署,他要的是一氣呵成,攻打南境,再順道攻打梁國。”
勁松一聽,只覺的頭皮都有些發麻,“不可能啊,梁國的動向和兵力又豈是皇上能操縱的?”
“勁松啊,在帝王眼裏沒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長孫長吉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勁松對楚輕從頭到腳都生出了一絲寒意,只覺的他過于可怕。
“那爺爺覺的,楚輕算是個好皇帝嗎?”
聽勁松這麽一問,長孫長吉笑了,卻又篤定道:“算,楚輕是個好皇帝,他登基之後哪怕頂着蕭家的壓力都極力的減輕百姓負擔;蕭家解決後,他更是在短短幾月之間解決了大靖各地貧困災荒的問題,減賦稅,輕徭役,讓老百姓的日子逐漸好過起來。哪怕是他要滅了南境,那也只是滅了趙家,我保證,他不會傷害南境一個平民百姓,所以你說,他怎麽不算一個好皇帝?”
勁松聽後,一陣沉默。
“顧國公的馬車也過去了。”長孫長吉掀開車窗看着外頭疾馳而過的馬車,淡淡道。
“顧國公?”勁松擡頭望去,“皇上竟也召見了顧國公?”
“顧國公和梁國那位郡主的事你可知曉?”
“嗯,之前蕭阮逼宮,顧國公就是被他拿住了這件陳年往事才沒有及時出兵幫皇上,若不是時煦...”勁松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平複了下心緒後方道:“原以為皇上會削了顧國公的爵位,哪知看在敬羅長公主的份上,絲毫未動他。”
“敬羅長公主哪有那麽大的面子,皇上要的是顧國公和梁國的這條線。”
勁松一聽,忽然就明白了楚輕為何能算準梁國的動向和兵力,遂又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件事楚輕也是那時才知曉的,然而在當時蕭阮逼宮的危及情況之下,他竟還能想的如此長遠,竟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那魏國願意和皇上結盟又是因為什麽?”長孫勁松急不可耐的問道,當真是想知道楚輕的心計是如何的?
“你小子真把你爺爺當萬事通了啊?若什麽都知道,你爺爺我一大把年紀了還會被皇上牽着鼻子走?”長孫長吉輕喝道。
勁松一聽,倒也是這個理,楚輕太會聲東擊西,讓人摸不着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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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的意思是,皇上會讓魏國攻打南境?”
趙臻聽了趙時煦的話,略有些驚訝的問道。
趙時煦休息了一會兒,身體好了許多,這一好,腦子也就靈光了起來,與趙臻一起分析了下當前的局勢。此刻馬車內只有他二人,全母和全琪都坐到馬車外頭去了,給他二人商議的空間。
“對,楚輕這個時候與我攤牌,便是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趙時煦淡淡道。
“即便南境抽出了十萬大軍,但以南境的實力和王爺的領兵之力,怎會被魏國壓住?”
“魏國自然壓不住南境,但若有大靖相助就不一樣了。”
趙時煦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淡然,淡然的讓趙臻十分心疼,“小王爺是說,皇上早已派兵與魏國結盟攻打南境?”
趙時煦覺的全身有些冰涼,腹部又有些難受,知道是自己的情緒又在波動了,便又努力的讓自己淡然一些,像個旁觀者一些,“自然。”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趙時煦只覺的自己嘴唇都有些顫抖,畢竟南境替大靖鎮壓魏國多年,勞苦功高,可到頭來,楚輕竟然和魏國結盟攻打南境。這打的可是他父王的臉,自己的臉。
趙臻知道早前楚輕是一直未有打算放過魏國的,可如今竟不知何時與其結盟了?這不足一年的時間,他除蕭家,定江湖,哪裏有那空餘的時間?
“他有,那兩個月足夠他部署一切了。”趙時煦猜到趙臻在想什麽,閉上眼睛淡淡道。
那兩個月?趙臻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了。
看着閉眼休息的趙時煦,趙臻想伸出手把住他的肩頭寬慰他,卻又覺得自己不配,只能坐在一旁守着他。
“傳令下去,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南境。”
“小王爺,這樣一來您身子會吃不消的。”趙臻驚詫道。
趙時煦卻只道:“父王需要我。”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噠,千言萬語只能對小天使們說一句抱歉加謝謝,等忙完這一陣子,偶一定會按時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