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們贏了
蕭阮相信自己的一切, 京都楚輕能用的軍隊有多少他甚至比楚輕自己還要清楚, 所以他召回的駐軍是絕對能拿下京都的,即便陳猛他們骁勇善戰,但抵擋得了一時卻抵擋不了一世。
然而楚輕如此自信閑适的神色讓他的自信有些動搖。因為,如果楚輕想反敗為勝, 就只能依靠南境,這大靖唯一能和他大軍相抗的只有南境,但是南境受魏國牽制,所以趙王是不可能也不敢此時入京勤王的。
“為什麽不可能?你不知道麽?魏帝身體抱恙,朝局動蕩,宮中奪儲之争正激烈,這個時候, 他們無暇顧及南境。”楚輕與蕭阮的劍抵在一起, 盯着他道。
聽聞此言,蕭阮更覺不可信, 魏國那邊在及早之前他便派束焉等人前去內應,魏國那邊有什麽消息,他會第一時間知曉,即便秦懷反叛,但他是不知道束焉在哪兒的,除非...
蕭阮看着楚輕,只覺的自己的自信第一次受到了打擊,楚輕就像早已将他看穿一般。
“阿阮,你總是這樣看不起別人, 會吃虧的。”楚輕的聲音和往常一樣,不輕不重的,但聽在蕭阮耳裏便很是刺耳。
“不可能,你殺了安王,囚禁端貴太妃,即便魏國內亂也不可能放過有機可趁的機會!”蕭阮用內力震開楚輕的劍,又與他一起打入了太極殿內,內力散發之間,殿門砰的聲緊緊閉上。
楚輕後退了兩步,眼神一片冰涼,“你聰明一世怎糊塗一時,端貴太妃再如何也只是魏國外嫁的公主,安王再如何也到底是大靖的人,魏國為何要在內亂黨争自顧不暇之際,去考慮一個外嫁多年未有回過國的公主?”
蕭阮緊緊的盯着他,“這些消息我并不知道,束焉沒有禀報,難道...你策反了束焉?”
楚輕輕笑一下,“不,朕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只是那時得知你派出一人,朕提前讓陸青取代了他。”
“陸青,那是誰?”蕭阮問道,楚輕身邊能用的心腹,除了十命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而十命一直跟在楚輕身邊,也是受自己監視的,不可能有其他動作自己還不知道。而且他認為,這麽多年來,楚輕長在蕭家的眼皮底下,是沒有機會去培養別的人的。
楚輕神色肅穆,“你不用知道。”
蕭阮雙眸聚着戾氣,突然想通了什麽,“這麽說來,在我蕭阮身邊也有你的人?不然,你不可能知道束焉。”
楚輕不言,但蕭阮更是确定了,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想當然的以為楚輕什麽實力都沒有,卻都忘了,楚輕可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江南宣家少主的兒子,即便宣珏入宮後與江湖斷絕,與宣家斷絕,即便他被幽禁,但就不會為他兒子留下些什麽可用的江湖人嗎?是那幾年的幽禁讓蕭家忽視了宣珏的厲害。
蕭阮想着,耳畔裏忽然就聽見了一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雖然聲音隔的很遠很遠,但他多年的作戰經驗,已然察覺到了,蕭阮知道現下的局勢正在逆轉,所以他必須立馬拿下楚輕,才會再有勝算。
想着,蕭阮再不留情,殺氣乍現,和楚輕在太極殿內拼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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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如此喧嚣的厮殺之中,衆人卻似乎聞到了一股火油味,原還不重,只是那火油味順着風向飄進鼻孔裏,便愈加清晰起來。有人擡頭四下打量,卻太極殿的屋頂上站着一個手持火把的青衣男子。
十命仰頭看去,便看到了秦懷,立刻察覺到了不對,正要朝太極殿內沖過去,然而秦懷卻躍起輕功飛躍而去,只離去之際将火把一扔,正正落在太極殿的屋梁上。由于火油的緣故,大火頃刻間便将整個太極殿四周都燒了起來。
“皇上!”十命疾呼一聲,想要沖過去營救,卻一時抽不開身來,而且那殿門緊閉,大火又燒的猛烈,也根本救無可救,一旦靠近,自身也會因為那火種而燃燒起來。
十命不管不顧的想沖過去,但總是差了那麽一截...
楚輕和蕭阮霎時間被烈火困在太極殿內,這樣一場大火,将太極殿整個可以逃生的牆,屋頂,窗戶都燃燒了起來,退無可退。
看着殿內的大火,楚輕神色微緊,這放火之人顯然是要燒死他們雙方,而對他們有這樣強烈恨意的,怕是只有秦懷了。看來陸青假扮束焉一事被他拆穿了,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千算萬算,算差了這一步。
而站在遠處塔樓上的秦懷,瞧着身處在火海中的楚輕和蕭阮,仰頭發出了非常凄厲的笑聲,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卻流着淚。他清俊的容顏在那火光的映射下瞧着很是蒼白透明,他偏頭看着被他制服躺在地上不得動彈的‘束焉’,忽然控制不住抽噎了一聲,但很快又閉着眼控制住了。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束焉’躺在地上看着秦懷,他自問,自己的聲音,語氣,還有臉上的人*皮面具都模仿的很好,秦懷也一直沒有懷疑,但到底最後又是怎麽發現的?
秦懷蹲下身看着面前這張熟悉卻又不是他要尋找的那張臉,壓抑着悲痛,道:“你既然都已經裝了,何不裝的更像一些?為何要在我同你一起離開時露出破綻。”說着,秦懷擡起‘束焉’的胳膊,一把将袖子撸了上去,道:“我弟弟的手臂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束焉’看着他,不再多言。
秦懷的手撫在他臉上,眼神有些渙散,“這麽多年,成為男妓,成為殺手,我都可以忍受,因為只要束焉過的不這樣就好,可現在…”秦懷說着,将手指輕輕的在那張臉上移動,忽然一把扯下了那張臉上的人*皮面具,緊接着一張陌生的臉便露在他眼前。
陸青看着秦懷,眼裏有些同情之色,“我殺了你弟弟,你可殺了我給他報仇,也算了你心願。”
“殺你?你不過也是楚輕的殺手罷了,殺死束焉的不是你,是主子,是楚輕!”話落,秦懷起身看着太極殿的大火,露出一個凄美又有些滲人的微笑。
“我弟弟,其實,他只是想好好替主子辦事,然後能讓我過的松泛些,他不僅一次向主子提過讓我離開慶餘莊,他每次豁出性命的執行任務,都是為了能讓我早日離開慶餘莊...”瞧着前方的熊熊烈火,秦懷木木的說道。
陸青不能動彈,只道:“各為其主,生死有命。”
秦懷沒有應他,只看着前方的火海,腦海裏都是束焉的音容笑貌,原來自己當初做的噩夢是真的,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弟弟,當真被人一劍封喉,死在荒山,屍首無人管,被狼群啃食。
一想到這裏,秦懷便痛的不能呼吸。
陸青瞧着他癡傻的表情,只道:“當你成為殺手暗樁時,若還有這些牽挂,你注定有朝一日會迎接這樣的痛苦。”
秦懷沒有出聲,他現下只要楚輕只要蕭阮給束焉陪葬就好,他會在這裏靜靜的看着,看着他們死在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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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
南境大軍一到,局勢立刻逆轉,蕭阮忌憚南境,便是南境有着最強的作戰軍隊,陳猛和汪渠帶領那十幾二十萬人都能壓的那五十萬大軍無法快速入宮便是最好的證明。現下南境王一到,勝負已在眼前。
趙時煦握着鼓槌,看見他爹奔馳而來時,大為感動。
“兒子,你爹來了!”趙王身着盔甲,手提長搶,運着內力沖那高站在城樓上的趙時煦嚷道。
趙時煦咧嘴笑起來,舔了舔幹燥的嘴皮,看着他爹那偉岸的身形,只再叫了一聲:“父王!”
趙王笑的豪爽,“爹來了,看誰敢傷吾兒!”
話落,趙王一聲“殺”吼得铿锵有力,震懾極遠!
趙時煦笑的安心,這才放心的沖下城樓,翻身上馬,喝道:“陳猛,這兒交給父王,随我入宮!”
話音一落,趙時煦便一甩馬鞭極速的朝皇宮奔去。
而當他到時便見太極殿被一片大火包圍,而外頭十命他們還打的激烈,十命一直想要朝太極殿沖去,卻又一直被四周的攻擊壓制着。
趙時煦瞧着燒的壯觀的太極殿,很是震撼,竟一下子不知該做什麽,只愣愣的坐在馬背上,待一陣燒裂的噼啪聲響起時他才反應過來,腦海裏只有一個名字:楚輕。
趙時煦緊握着缰繩,連發號施令都忘了,不顧一切的沖了進去。
“皇上呢!”趙時煦大聲嚷道。
“皇上在殿內。”十命殺下一片人後才急切的應道。
趙時煦仰頭看着燒的極為旺盛的太極殿,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了,整個太極殿從外看去就像一個大箱子,外部全部燒了起來,只是不知裏頭如何了。
“楚輕~”趙時煦失神了一瞬,而後才反應過來飛躍過去。
“小王爺!”陳猛大驚,但阻止已來不及,只道:“來人,先救火!救火!”
“陳将軍,這大殿的火太大了,且都是火油,這一時片刻又沒有救火用具,怕是救不了了啊。”身後副将嚷道。
陳猛一巴掌甩了過去,大罵道:“救不了也要救,必要護住小王爺!”
衆人得令即刻應一聲“是!”
楚輕和蕭阮被困在太極殿,退無可退,但他二人卻十分鎮靜,蕭阮甚至有了和楚輕同歸于盡的想法,因為大火在太極殿內燒起來時,他們原本有一次可以逃出去的機會,卻被蕭阮生生阻止了,錯過了那次機會。
楚輕看着殿外以及太極殿內的大火,神色微緊,“阿阮,這就是你認輸的方式麽?”
蕭阮收了劍,看着四周燃燒起來的烈火,聲音淡而沉,“不好麽?難道你覺的我蕭阮能接受斬殺于菜市口或者流放苦寒之地那一套麽?那是對我的侮辱,我絕不允許那種情況出現,如果勝不了,即便敗,我也要站着,也要讓人看不到無法企及。”
楚輕冷笑一聲,睨着他。
蕭阮看着他,又道:“阿輕,我們都出不去了,同歸于盡也甚好,這大靖,沒了你我,還能如何?”
楚輕看着他,還沒有開口說什麽,便似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在烈火席卷一切的燃燒聲中,沒有被淹沒,反而很是清晰。
“楚輕!”
趙時煦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聲嘶力竭的吼叫過,只一聲便覺得吼破了自己的喉嚨一般。
太極殿的大門整個都被燒了起來,進無可進,出無可出,那聲音原本是十分遠的,但楚輕就是聽的很是清楚。他略垂眸,唇角的微笑十分溫柔。
“你特麽別死了,小爺還沒來得及親一口你那俊美無雙的臉蛋,楚輕!”
楚輕聽着,笑了起來。
而此時大殿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楚輕和蕭阮都有些受不住了,可正當他捂住口鼻時,蕭阮的劍卻極狠的朝他刺來;楚輕則一個回身一腳踢了過去,然而那一踢卻将蕭阮踢的後退了幾丈,導致他落地之處是那烈火燃燒最為兇猛的一處。
蕭阮未有來得及躲避便被那處大火困住,抽不出身來。
楚輕睜了下眼,看着蕭阮被急速燃燒起來的衣物,即刻就要飛奔過去,然而卻被忽然燒塌倒下的柱子擋住了去路。
蕭阮嘴裏吐出了一大口血,那身鮮紅奪目的盔甲上都是火光,而他置身在那團火光中竟還不動不打滾,只凜目看着楚輕,但眼眶卻很是濕潤。
“阿輕,你贏了,幸好贏我的人是你...”蕭阮輕聲說着,眼中的恨意和愛意交雜在一起。
楚輕看着他張合的嘴,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見眼前又塌下一房梁,迫使他急速後退,而當他再擡起眼時,已看不到那團火光中蕭阮的身影了。
模模糊糊之間,他腦海裏浮現的是幼年時與蕭阮在馬場初見,共乘一騎贏了比賽的畫面,那時候,他并不知道面前這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就是蕭阮,只是覺的他眼神中不服輸的氣勢與自己極為相似。
火勢席卷而來,楚輕收拾好心緒,提起劍往外而去,卻被接連倒塌的房梁柱子擋着去路,當真是有絕世武功在天災**面前都顯得有些無力。
看着這一片大火,楚輕臉色狠厲,他不能死在這裏面,絕對不能!然而當他的衣袖已經被烈火點着,當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不順時,絕望的感覺便在向他靠近,而打敗那絕望之感的是盛着趙時煦充滿希望的吼叫聲。
“楚輕!”
哐當一聲,大殿整個一連排的大門轟然傾塌,趙時煦竟用攻城用的推撞車将整個太極殿的前圍都給撞塌了,但這樣一來,太極殿撐不到一分鐘就會全部轟然倒塌,成為平地。而在這短短的一分鐘之內他裹着衆人剝下來的厚重衣物披在身上沖了進去救楚輕。
“楚輕!”趙時煦依然保持着最起初的力氣吼叫着,喉嚨都生疼了起來。
楚輕聽到他的聲音,在烈火圈中站了起來。
趙時煦回頭看到了他,激動的不行,“快走!”
趙時煦挪動腳步沖向他,然而他頭頂的房梁已經塌了下來,正要砸中他,幸而被沖過來的楚輕一掌推開。
手心灼燒的疼痛都比不過趙時煦在他懷裏的安心,楚輕擁着他,躍起輕功飛了出去,還未有落地,便聽身後大殿轟然倒塌的聲音。
趙時煦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還以為要死了,沒想到沒死不說,老天或許看他穿個書實在太不容易的原因,竟下起了滂沱大雨,壓制這火勢。
“馬德,吓死小爺了,你沒事吧?”二人相依着狼狽的坐在地上,趙時煦連喘幾口氣看着楚輕。
楚輕卻忽然一把擁着他,将頭埋在他的頸窩,閉着眼感受着他身上的味道,體會着趙時煦再一次帶給他希望的感覺。
他愛希望,愛趙時煦。
趙時煦感受着他身體的微顫,怔了下後,方擡起雙臂回抱着他,并道:“我們贏了。”
楚輕微微一笑,“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啦~~~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