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來波回憶殺
自楚輕和蕭家正式撕破臉之後, 這安寧宮他便來的少了,蕭太後因為不想和他裝的一團和氣自然也沒有主動要求過要見他, 方才看到趙時煦手上的笛子, 她就更不想見楚輕,但為了蕭家,為了蕭太師,作為太後,她不得不見,不得不出一份自己的力。
現下, 楚輕正坐在她面前,然而她卻一下子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倒是楚輕先道:“太後有何事?”
蕭太後的臉色自趙時煦離開後就不是特別好,現下聽楚輕開口,臉色更是白了一分, 但卻回過神來, 道:“皇上,哀家有一事和你商量。”
楚輕看着她, 因為不必再僞裝, 他的臉色冷到了一定的程度,令蕭太後瞧着都有些不适,“何事?”
“哀家可以讓宣珏入宗廟, 使他魂有所依,且名正言順。”
楚輕雙眸微怔,倒是沒想到蕭太後找他是為了說這個。
當年, 宣珏因為名分被廢,且是罪人,死後便只在荒山中草草安葬,沒有墓碑,沒有牌位,自然也沒有供奉。
看着蕭太後認真的表情,楚輕嗤笑出聲,“太後把我叫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蕭太後坐直身子,道:“皇上,您要清楚,哀家是大靖太後,要讓先帝之人入宗廟,必得哀家首肯,否則,即便皇上大權在握,這百姓們都不會承認,宣珏永遠無法正名。”
楚輕冷眼睨着她。
蕭太後強打精神,道:“皇上難道不想讓他有個名分麽?他曾經畢竟是...”
“不想。”
蕭太後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楚輕冷冷的打斷。
楚輕看着她,眼中的冷厲看的她暗裏一哆嗦。
“皇上,難道您想讓他一直魂無所依?”蕭太後質問道,聲音略大。
對于蕭太後的質問,楚輕倍感惡心與滑稽,依然冷着聲道:“他不稀罕,朕也不稀罕。”
Advertisement
蕭太後盯着他。
楚輕唇角上揚,眼眸微眯,“太後,這種時候不要對朕施這種小恩小惠,也不要利用他來向文武百官證明,朕與蕭家關系還未完全破裂,這法子太幼稚了。”
蕭太後雙拳微握,看着楚輕,“你如今是真正的皇帝了,就真的不想為他做什麽?”
楚輕緩緩的搖了下頭,對蕭太後一臉的唾棄,“皇家宗廟對他來說太肮髒了,他是翺翔九天的鳳,不是區區皇族就能困住他的。”
“他的魂還在荒山野嶺,你當真不想為他遷走。”
楚輕眼中都是殺氣,卻輕輕的笑着,“太後,這種事就用不着您操心了,日後也請您不要再提他,從你的口裏,不,從你們蕭家任何人的口裏說出他的名字,都讓朕覺的惡心至極。”
“你!”
“太後,朕國事繁忙,您好好的在安寧宮當您的太後,朕告辭了。”話落,楚輕起身就走,待走了兩步後又轉身對蕭太後道:“朕看太後臉色不好,許是頭風發作了,該請個太醫來瞧瞧,好生休息才是。”
蕭太後冷哼一聲,“不必皇上費心,哀家好得很。”
楚輕微微一笑,“張然,傳旨下去,太後鳳體抱恙,不宜走動,不宜見客,安寧宮從即刻起...封宮。”
此話一落,不僅安寧宮伺候的太監宮女,連張然都愣了一下,封宮就是變相囚禁,這對一般妃子沒什麽,但這可是當朝太後。
張然雖心中詫異,卻沒有表現出來,只躬身應道:“是。”
蕭太後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喝道:“楚輕!你敢,哀家是一國太後!”
楚輕睨着他,“太後,您病了是得好好休息,并且,封宮後您依然也是一國太後。”
“你膽敢如此待哀家?”蕭太後起身指着楚輕喝罵道。
楚輕如看一個跳梁小醜一般的看着她。
“哀家養育你十幾年,你如此待哀家,不怕天下人指責你忘恩負義麽?不怕民心不穩麽?”蕭太後聲色俱厲的說道。
然而楚輕只有淡淡的一句,“不怕。”
正當他二人對峙時,太監通傳,蕭阮來了。
楚輕稍微側了下臉。
蕭阮穿着一身大紅長袍信步而來,英俊倜傥的容顏因為這身紅色衣袍的襯托顯得更加耀眼。
“姑母。”蕭阮對蕭太後欠了欠身。
蕭太後見蕭阮來了,如同見到救兵一般,即刻與他說了楚輕要封宮之事。
蕭阮聽後,也是微驚,看着楚輕,“皇上,姑母是太後,自古以來還未有子囚母之事,你當真要如此大逆不道麽?”
楚輕看着他,回了兩個字,“當真。”
蕭阮看着他對自己露出的防範又冷漠的眼神,心中難受,雖然局勢已經如此了,但他始終不習慣,在他記憶裏的楚輕,依然還是那個雖然冷冷淡淡,但是待他卻始終是有幾分溫情的,不想如今已成這般模樣。
“皇上,凡事留個餘地最好,當是成全你自己的名聲。”
楚輕不再看他,只道:“朕不在乎‘名聲’這種東西。”
蕭阮看着他,想要發狠的怒視着他都做不到,他發現,他蕭阮可對全天下任何一個人狠辣,但是對楚輕,哪怕一個眼神他都做不到。
“你來做什麽?”楚輕問道。
“姑母頭風嚴重,我只不過是來請安。”
“既如此,今日便是最後一日,明日起,太後就在安寧宮好生休息,現下,朕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話落,楚輕轉身離去。
“阿阮,阿阮,快快想辦法,他是要像當年哀家對付宣珏那樣對付哀家啊,阿阮!”蕭太後抓着蕭阮的胳膊,聲音中已帶着濃濃的哭腔。
蕭阮扶着她坐下,道:“姑母不必擔心,這宮裏的太監宮女大半都是我的人,您不會有事的。”
蕭太後一聽,雙眸亮了下,“當真?”
蕭阮點了下頭,“自然,這些日子您好生歇息,頭風症不能再重了。”
蕭太後聽着,這才點了點頭,“阿阮,還需忍耐多久?你不是早有部署麽,憑你的實力,要除掉楚輕當是不難的,而楚輕因為顧忌着梁國,顧忌着你的羽翼,是不敢動你的,趁現在,快,快除掉他,哀家一刻也忍不了了。”
蕭阮撫着蕭太後的背脊,安撫道:“姑母寬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您也不必做什麽,爺爺那兒我已經跟他說了,所以才趕過來阻止您,哪知還是晚了一步,您還是說了那些話。”
蕭太後已顧不得這些,只抓着蕭阮的胳膊,道:“阿阮,哀家有時候在想,當年是否不該讓宣珏遠葬荒山,現如今,我總覺的他的魂回來了一般,纏繞在我身側。”
蕭阮聽了這話,眉頭緊皺。
“當年,哀家真沒想到先帝會做的這麽決絕,不關哀家的事。”蕭太後說着,靠着蕭阮,聲音哽咽。
蕭阮聽後,淡淡道:“姑母,做都做了就沒什麽可後悔的,您別擔心了。”
蕭太後因為頭風又發作的緣故,已聽不清蕭阮在說什麽,只迷迷糊糊的點頭...
******
楚輕坐在皇攆上,擡頭看了看天色,冬日鮮少有這樣好的陽光,溫暖明媚,曬的人身上暖烘烘的。
他擡頭看着那明媚的日光,想到那孤寂冷清的荒山,閉着眼睛用手支着額頭,那動作剛好遮住了他的雙眼,令人看不清他眼中滑下的東西。
方才蕭太後的話,令他的思緒有些飄遠,遠到了他九歲那年的某一天,那天的天色也和今天一樣,陽光明媚,雎容院的梅花香是那樣的沁人心脾;他還記得那個午後,自己親手把那杯酒遞給他時,滿滿激動的感覺,因為那是自己為他釀的梅子酒;還記得他撫摸着自己的腦袋,看着那酒,幹脆飲下時的微笑。
在楚輕去了蕭太後膝下後,曾有無數個夜晚他都無法入眠,都會問自己一聲,為什麽自己當初沒有發現那酒有問題?
波雲詭谲的深宮,明明知道他被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哪怕是自己親手釀的酒,為什麽都不測驗一下是否有毒?
一想起那個微笑,楚輕心口就發出一陣陣的鈍痛,他明明知道已有劇毒,卻還是飲下了…
楚輕閉着眼,胸脯微微有些起伏,拄着額頭的手愈加用力,這思緒一打開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十幾年來,第一次如此想他,想着他的一颦一笑,想着和他一起在雎容院艱苦又溫馨的日子,想着他去後,自己鎮靜自若的冷血樣子。
楚輕想,如果再來一次,自己絕對無法鎮靜,絕對會在那時便和蕭家拼個你死我活。即便是以卵擊石,即便辜負了他用生命為代價付出的期許和信任。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他飲下酒後,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輕,許多人都覺的爹這一生是失敗的,身為男人落到如此地步,被宣家所棄,被你父皇所棄,但爹不這麽覺的,因為爹有你…所以,不要怪爹對你的殘忍…”
那時,楚輕對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還不是很了解,然而他只是微笑着道:“去禦花園給爹放個風筝,那兒的地勢高,風筝飛的也高。”
楚輕高興的拿着風筝跑了出去,将風筝放到了空中高的都要看不見的地步,放了好一會兒後才樂呵呵的回來想要問他是否看見了。然而,當他回來時,他卻已經歪在石桌上,嘴角都是血,緊閉着雙眸。
楚輕不知道為什麽,當看到太監來擡他的屍體時,自己會表現的那麽冷漠,冷漠的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為了依附蕭家,對他的生死漠不關心…只是那一刻,自己是真的感受不到別的感覺了。
楚輕緊握着拳頭,掌心又被指甲掐的出了血,張然跟在皇攆身側,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有些猜到了,當下便垂着頭,同樣也有些難過。
“皇上。”
楚輕聽到身後的呼喚,放下手睜開了眼,他的眼神依然冷漠,仿佛方才失态的人不是他一般。
蕭軟疾步追上來,楚輕依然坐在皇攆上看着他,不帶任何感情的,“蕭将軍有事禀告?”
蕭阮看着他,敏銳的發覺楚輕的雙眼有些許微紅,但又不是很明顯。
“皇上,關于禁軍部署臣有事向您禀報;十命上任無緣無故的打傷驅逐了不少人,令禁軍軍心渙散,如此怕是不足以護衛禁宮和皇上的安全。”
楚輕昵着他,“此事十命已向朕禀報,禁軍早前遺留了些不良風氣需要糾正,沒什麽要緊,十命既是禁軍統領,必有他的計劃,你不必操心。”
蕭阮聽着他比平日還要冷幾分的語氣,道:“皇上,蕭阮是真心想為皇上分憂。”
“既如此,你便管好你的一營,為朝廷時刻準備着。”話落,楚輕擡了擡手,皇攆繼續前行。
蕭阮瞧着,不再多言,他想,只要解決了趙時煦和南境,楚輕能依附的人也只有他只有蕭家了。
不過想到楚輕對蕭太後忽然的舉動,和他那幾不可察的微紅雙眸,蕭阮的臉色也冷峻了幾分。既提到了宣珏,他也想起了宣珏死的那日,那杯梅子酒和酒中的鸩毒,想起那時的宣珏早已病入膏肓,性命不足兩月,然而楚輕卻不知道。
看着楚輕遠去的身影,蕭阮沉沉的吸了口氣。
******
為了調查秦懷,趙時煦再次出了宮,只是臨出宮時卻聽到路上的太監宮女們在小聲嘀咕,聽了幾句後才得知楚輕要封安寧宮的消息。
趙時煦略驚詫,在世人眼裏,楚輕和蕭太後的關系還是十分融洽的,畢竟是養母不是,可怎的就到如此地步了?
“小王爺,要去問問皇上麽?勸勸?皇上這麽做,傳出去對他的聲譽一定不好,對推翻蕭家的舉動也會受阻的。”全淼認真的提議道。
趙時煦坐在馬車裏,看着馬車即将駛出宮門,思索了一會兒後才道:“不用了,楚輕不是沖動的人,他這麽做定有原因。”說着,趙時煦呼了口氣,托着腮道:“而且聲譽這種東西,旁人可能會在乎,但他楚輕可不會。”
全淼張了下嘴,似懂非懂,“為何?”
趙時煦一笑,“不知道,感覺,他會這麽做,想來是有什麽忍不住要這麽做的原因...”
全淼撇了下嘴,“您太随便了,所謂細節決定成敗,萬一因為皇上的一個什麽決定導致局勢逆轉,對您和南境是很不利的。”
趙時煦點點頭,“說的有理,所以,咱們趕緊去慶餘莊。”
全淼無奈的喚了聲,“小王爺。”
趙時煦笑笑,并沒有多言,只是心中依然有些奇怪,想來自己對于楚輕登基前的事是完全不了解的,書裏自己看的那一部分中也沒有寫,不知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