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要害怕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月牙已經穩穩的挂在天邊, 風吹的樹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十命正站在長樂宮外看着舉着火把而來将整個長樂宮都包圍起來的禁軍, 輕微皺了下眉頭, 而那領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蕭阮的得力幹部,姜淮。此人原是京都一營的統領,現下卻被調來統領這些禁軍了。
看着他, 十命沉聲道:“姜統領, 皇上正在歇息,你帶着禁軍擅動是何故?”
姜淮看着十命, 眼中鄙夷之色無以言表。
宮裏的人都知道, 十命雖然是皇上的貼身侍衛, 但是他并沒有品階, 連最普通的禁軍都不如,但這樣的人卻一直帶着高高在上的眼光和語氣對他說話, 讓他很是不喜。從前顧忌着大将軍, 現如今他已公然和大将軍叫板, 皇上又是這個處境, 所以姜淮覺的再不用看他的臉色。
“何故需要跟你這個什麽都不是的人交代?”姜淮冷聲道,擡手一揮,便有禁軍疾步上前包圍了長樂宮大門。
十命偏頭看了一下,臉色在火光的照應下更是難看了一分,“姜統領,打擾皇上歇息可是死罪。”
“呸, 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來人啊,綁了。”姜淮揮揮手,很是嫌惡的說道。
十命瞪了一眼那上來就要拿他的禁軍,那兩人被他眼神中的戾氣吓到,竟一時不敢上前。
姜淮看了,怒道:“皇上馬上就要好好‘休息’了,顧不得你了,拿下!”
十命擡起刀鞘,手臂略一動便将那兩個禁軍打趴在地。
姜淮氣怒不已,喝道:“十命,勸你識時務,本統領念在顧國公的面子上不會要你性命,但你若死命抵抗,那就怪不得我了。拿下他,封了長樂宮!”
十命站在長樂宮門口,沉聲喝道:“你們當真要打擾皇上休息?皇上只給你們一次機會,若真打擾了,你們絕對見不到明日的太陽!”話落,十命将刀鞘猛地往地面拄去,氣勢極大,将周圍禁軍都給震的彈飛了出去。
衆人擡眼一看,只見他眼中都是濃烈的戾氣,周身的氣息也是駭人的很,讓人不敢靠近。
“姜淮,皇上并不想大開殺戒,你當真要冒這個險?”十命聲音寒漠的問道,聽的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姜淮看着他,控制不住的咽了下口水,明明皇上和他是占盡了下風的,可這個十命竟有如此強的氣勢!但,垂死掙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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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原該直屬皇上管轄,我傳皇上口谕,你們若此刻效忠皇上,今日的事,皇上既往不咎。”十命看着姜淮帶來的這幾千禁軍,喝道。
這批禁軍有些被十命的氣勢吓到,面面相觑着。姜淮一見,即刻怒喝一聲,讓他們将長樂宮包圍起來。
禁軍一聽,這才又重新動作起來,然而正在此時,張然卻打開了長樂宮大門,然後躬身往後一退,楚輕穿着一身墨色龍袍邁腿而來。
“參見皇上。”十命對楚輕單膝下跪,十足的恭敬。
楚輕看着他,擰了下眉,似有不悅,“一身都是傷,還來逞什麽強?”
十命面上依舊死板,語氣卻十分篤定,“屬下是皇上的侍衛,決不能在重要時刻離皇上半步。”
楚輕淡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麽,只擡腿往前走了幾步,淡淡的掃視了一眼面前的禁軍和站在禁軍正中央的姜淮,語氣未變,仍舊淡然的聽不出情緒,看不出喜怒,“姜淮?朕記得禁軍好像不由你統領。”
姜淮看着楚輕,還是向他單膝跪下行了一禮,“參見皇上,啓禀皇上,屬下是奉大将軍之命前來保護皇上安全。”
“安全?”楚輕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他,“這看着倒像是要逼宮。”
楚輕的聲音還是那麽不輕不重的,并沒有發怒的樣子,但就是這樣的楚輕反而讓姜淮感到更加不适,明明只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明明在旁人眼裏瞧着十分溫和沒有存在感的皇帝,為何會讓人有這種感覺?
姜淮站起來,對楚輕道:“皇上,天色不早,您好好睡覺便是,外頭的事不用您管,明日早朝您也不用上了,休息便是了...”
姜淮的話才一落,他便忽然感覺自己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待他反應過來時便覺的脖子涼飕飕的,而後便擡起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指尖上那溫熱的觸感吓壞了他,他睜大着瞳孔顫抖着手看着楚輕,想要說什麽,但是卻無法再張口,脖子的血越流越多,他整個身體都發軟發麻,不多時便歪倒在地,睜大着眼睛斷了氣。
衆人一見均被吓了一跳,楚輕離姜淮是有些距離的,但是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怎麽出的手,他的手上甚至什麽武器都沒有,但姜淮就這樣死在了他們面前。
此刻再看楚輕,月色下的他,臉龐俊美精致到了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尤其是那身墨色的龍袍,那袍子上飛舞的金龍跟鮮活的一般,瞧着就像要從那衣服上活過來飛躍而出似的;好似楚輕整個人周身都盤旋着一條金龍,氣勢攝人,那無聲的氣勢吓的衆人均不敢輕易出手。
十命看着楚輕,他這才注意到,楚輕現下所穿的這件龍袍并不是他平日裏穿的那幾件中的任何一件,而且仔細一看你會發現,這件龍袍的材質并不是上等的,就是尋常的布料,但是那上頭盤旋的金龍卻被人繡的活靈活現,讓人根本感覺不到那是繡上去的,好似那就是一條真的金龍盤旋在上頭,用它那威武攝人的靈氣護着楚輕一般。
這真是太過厲害的繡工,是什麽人用什麽樣的心血才能做出這樣一件龍袍?即便布料普通,但氣勢恢弘。
姜淮一死,這些禁軍都愣了下,只因禁軍平日一直由蕭阮統轄,而蕭阮本人不放心權利外放,所以那二十萬禁軍,除了他自己以外,他并沒有再多設職位,以防職位太多,下頭小官太多,會造成禁軍結黨營私,辦事效率低,不聽指揮的現象。所以這姜淮還是臨時拉來當個號令的,現下他一死,這批禁軍都跟失了主心骨一般,愣了。
楚輕觑了眼他們,聲音不大,卻又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到:“朕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雖然今夜的楚輕給他們的感覺與平時有些不同,但蕭阮日夜積累的威嚴到底在他們心中成了一道難以跨過的鴻溝,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還是冒險決定按照蕭阮的計劃進行,将整個長樂宮和楚輕都包圍了起來,且派出一人去禀報蕭阮。
“皇上?”十命喚了一聲。
楚輕略一笑,只道:“去,按照原計劃行事。”
十命聽後,略松了口氣,“屬下遵旨。”說着,十命退了下去。
長樂宮外打鬥聲響起,原本安靜的宮闱如同那夜安王造反一般再次熱烈起來,前方火光缭繞,嘶吼吶喊聲接連成片,好似正在進行一場大戰。然而圍堵着長樂宮的這幾千禁軍卻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前去禀報之人遲遲沒有回來,他們也沒有多的統領之人,一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
楚輕不理會他們,帶着張然走下宮門外的長階,才一站定,長階外的人便殺了進來。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阮。
這些禁軍看到蕭阮出現,均同時松了一口氣,即刻握緊了手中佩刀,就等着蕭阮一聲令下,他們随時都能做個什麽。
看着蕭阮帥氣的面龐上沾染了一些血污,楚輕淡淡道:“阿阮,你這個樣子真不好看。”
蕭阮看着他,看着到了這個時候情緒也沒多大變化的楚輕,壓着聲音道:“阿輕,我并不想如此,可你為何...”
楚輕看着他,跟沒聽見他問什麽似的,道:“你和人交過手了?這宮裏都是你的人,居然還有人能和你交手?”
蕭阮臉色黑的難看,“都是平日裏你的那些個侍衛罷了,不過都是些蝼蟻。”
“你總是看不起所有人,但這些蝼蟻的血還是濺到了你的臉上,腐蝕了你。”楚輕淡淡道。
蕭阮看着他,也忽然看到了他身上所穿的這件龍袍,且正好和龍袍上那條金龍的雙目相對視;這一對視,讓蕭阮的腳往後移了半分,明明知道那不過是假的,可那條金龍的雙目盯着他的模樣就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這龍袍不是你的,大靖皇帝的龍袍均以紅色為主,未有墨色的,也未有這樣的金龍。”蕭阮壓着聲音道,也不知自己此時此刻怎會在意這麽一件衣裳,可這件衣裳就是讓他挪不開眼。
楚輕輕輕勾了下嘴角,閑适的看着天邊的月牙,語氣平淡:“他說,我不管将來置身何地都不要害怕,會有金龍保護我;我不明白,我又不是皇帝,為何會有金龍保護我?他只溫柔的笑了笑,然後變戲法一樣的變出了這件衣裳,對我說,這金龍和他作了約定,會代替他保護我;然後過了兩日,他就死了,我去了你姑母那兒,那四周都是敵人,但我确實如他說的那般,不害怕。”
蕭阮聽後,頓了下才反應過來楚輕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咬着牙道:“原來,你當年真的是故意的,目的只是為了取信我,取信蕭家?”
“是蕭家不得不選擇朕,朕只是順水推舟。”
“是蕭家看輕了你,誰能想到一個連親爹生死都不顧的人,一個在我姑母面前苦苦求收養的人,竟如此隐忍。”
楚輕未有多言,只嘴角勾出了一絲嘲笑,只那麽淺淺的一絲便讓蕭阮心口疼痛難當,喝道:“我待你是真心的!是真的信任你!”
楚輕看着發怒的蕭阮,仍然雲淡風輕的問道,“阿阮,這二十萬禁軍你調動了多少?”
蕭阮見楚輕如此無視他,深吸了口氣,臉上都是陰影,“對付你,一半就夠;阿輕,我知道你忍不了了,但就憑南境那十萬大軍,你鬥不過我鬥不過蕭家的,何苦呢?”
楚輕笑了下,只道:“朕是要多謝你的,為朕留下了半數可用之人。”
話落,蕭阮還來不及同情的看他一眼,便聽見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他立刻回頭一看,原來已有另一批禁軍将他所帶之人包圍了起來。
蕭阮訝然,早前楚輕已将調兵符歸還給了他,所以楚輕是沒有辦法調動其餘禁軍的。
楚輕看出了他的疑惑,道:“阿阮,朕借了你的調兵符十日,十日可以做很多事,例如,替換原有的禁軍,讓八曲山的南境大軍換上。”
蕭阮一聽,大驚失色,怎麽可能?
南境大軍不懂禁軍規矩,不熟宮牆制度,怎麽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自己還全然不知?
楚輕看着他,略有些可惜道:“朕從不做沒有準備的事。”
蕭阮暗驚自己輕敵了,但他不承認自己是輕敵,因為他從未把楚輕當成過敵人。
楚輕看着他,二人陷入了無聲的鬥争,身後那十萬南境大軍已将蕭阮和他的人馬統統包圍了起來。
蕭阮看着,雙目赤紅,沉聲道:“本将軍還有京都二十八營、巡城軍,總計三十萬将士可調遣,皇上當真要與本将軍正式開戰嗎?”
楚輕未有應聲,然而趙時煦的聲音卻從人群中響起,帶着些戲谑,“蕭大将軍,咱們做個交易。”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麽噠,睡覺覺啦,晚安,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