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點到為止
長孫勁松雖自幼長在江湖, 但始終是侯門子弟, 跟着長孫長吉也見過不少勾心鬥角的事情, 也一眼就能看出面前這位細細品茶的蕭太師不是善茬。就如他爺爺早前說的那般, 找他麻煩的人來了。
“這是勁松,多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蕭太師放下茶盞,看着站在長孫長吉身側的勁松, 誇贊道。
“勁松哪能跟蕭大将軍相比。”長孫長吉打着官腔道, 面上并沒有任何着急之色。
蕭太師笑着捋了下胡子,“到底是長吉兄勞苦功高, 當年若沒有長吉兄, 也就沒有大靖的今天。”
長孫長吉睨他一眼, 道:“蕭選, 這大靖沒剩幾個三朝元老了,咱倆勉強算得上, 就別打這些馬虎眼了, 當年, 雖是我去魏國救了聖祖皇帝, 但也是你留在朝中穩住了局勢,讓聖祖皇帝的皇位沒被他人占去,要說功高,你的功勞也是很大的。”
蕭太師對這話很是受用,也并不謙虛,只道:“為了大靖, 兄弟我确實付出了一生啊。”
“是啊,聖祖皇帝也對你青眼有加,親自選你為先帝太傅,現如今已是大權在握的太師,女兒又是太後,孫子又是大将軍;想來聖祖皇帝地下有知也會高興還了你的恩情。”長孫長吉語氣并不生硬或者冷漠,但這話裏的嫌棄之意卻是在場中人都能聽出來的。
蕭太師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看着他,“長吉兄此話倒像是話中有話啊。”
長孫長吉睨了他一眼,又端着茶喝了幾口,翹起腿道:“蕭選,你我二人怕是有好幾年沒見了,你這突然造訪長孫侯府,還是大晚上的,你又意欲何為啊?”
蕭太師盯着他,盯了一會兒方道:“長吉兄,你我明人不說暗話,當年聖祖皇帝去時曾交付給你一支秘密軍隊,老夫想知道那支軍隊的下落。”
長孫長吉十分無語的瞪他一眼,忽然問道:“勁松啊,你今年多大了?”
勁松微微一笑,道:“回爺爺,孫兒今年二十一了。”
長孫長吉點點頭,複又看着蕭太師,道:“聖祖皇帝将那支軍隊交給我的時候,勁松還沒有出世,現下勁松都二十一了,那支軍隊大多都是過了半百的年紀,你覺的拿來還有什麽用嗎?”
“你...”蕭太師被他的話噎住。
長孫長吉理着自己長袍的衣袖,淡淡道:“蕭選,聖祖皇帝待你不薄,你們蕭家在大靖也算是叱咤風雲了,但凡事還是別做太過,做的太過始終會遭報應的。”
“太過?”蕭太師拔高了一個音色,嗓子尖的跟太監似的,道:“老夫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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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長吉知道他會這麽說道,一臉無奈道:“我承認聖祖皇帝的幾個兒子确實都不怎麽樣,你既為帝師就該好生輔佐;而不是越俎代庖,代行皇令。”
“長孫長吉!”蕭太師拍桌而起,對長孫長吉怒目而視,他這一怒吼,侯府外便唰的下湧進來許多士兵,将整個長孫侯府都給圍了起來。
勁松一看,一向溫和的面上也盡是不悅,“蕭太師,這是長孫侯府!”
蕭太師看他一眼,眼神陰沉,“聽說你在江南曾幾次前去宣家拜訪,意欲何為啊?”
勁松不知這話是何意,宣家在江湖上名聲好,是許多江湖豪傑效仿的楷模,自己身為江湖人士,前去拜訪有何不可?
“蕭選,別把勁松扯進來,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圍了我侯府想做什麽?這兒沒有你要的軍隊,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去對付皇上,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內心深處竟防備皇上到了這個地步,當年你們蕭家收養他的時候,我記得你可是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長孫長吉,別跟我扯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那支軍隊不管是年過半百,還是都死絕了,我都要知道他們的位置,他們的人數。”蕭太師已經失了耐心,對于長孫長吉,他覺的自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那麽想知道是為何?怎麽,怕我幫皇上?”長孫長吉笑着問道,順手剝了一個橘子丢進嘴裏。
“你沒那個能耐。”蕭太師十分篤定的道,所謂獨木不成林,即便長孫長吉有一支軍隊又如何?他一個人是掀不起風浪的,但如果和南境聯手,情況就不樂觀了。
長孫長吉丢了一個橘子給一旁的勁松,一副閑适的模樣,“你查這個事查了幾十年了,幾十年都查不到一絲眉目,所以索性直接來問了?你說,你要是一問,我就回答,那還有什麽意思?”
“長孫長吉,你別給臉不要臉,老夫有的是法子讓你壽終正寝。”蕭太師沉聲道。
長孫長吉睨他一眼,道:“老子不是宣珏,沒那麽聽話,對勁松?”
勁松微微一笑,像看一個老頑童一般看着他爺爺,道:“自然。”
“你!”
“蕭選啊,你有這功夫在我這侯府叨叨,還不如去幹你的正事,不然,如果蕭阮沒有拿下楚輕,你們蕭家就大難臨頭了,畢竟,你們得為宣珏的死付出代價啊。”長孫長吉說着,又喝了口茶,一臉說了太多廢話,耽誤了他許多玩耍時間的表情。
這表情看的蕭太師氣的幾乎要跳起來一般,狠厲的道:“不要再提宣珏,你是想讓朝廷再次和江湖掀起紛争嗎?梁國虎視眈眈,魏國動機不明,如果朝廷和江湖不和,大靖就又得內亂了。”
這話倒是讓長孫長吉表示贊同,“蕭選啊,你的确是有一顆為大靖的心,就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你且自己玩耍去,這天也不早了,我們爺孫倆也想歇覺了。”
話落,長孫長吉從椅子上站起身,勁松立刻過來攙扶他,然而兩人才走了兩步便被門口守衛攔住。
“蕭選,你這是要讓我在此請出聖祖皇帝的打龍鞭麽?”長孫長吉回頭看着他。
蕭太師不屑一顧,“聖祖皇帝早不在了,連先帝都不在了,如今的皇帝又沒什麽能耐,你那玩意兒拿出來還有誰信服?”
長孫長吉對這話頗為贊同,連連點頭,“你說的對,所以今夜這一戰,皇上一定會贏。”
蕭太師擰着眉頭,喝道:“殺!”
“誰敢動我爺爺?”勁松握着佩劍,将長孫長吉護在身後。
長孫長吉卻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蕭選,你我相識數十年,當真要如此?”
“你既不交出那支軍隊,為了以防萬一我只能如此,長吉兄,對不住了。”
話落,蕭太師拍了拍手掌,長孫侯府的大門便被關上,他所帶來的京都三營的将士将整個侯府都包圍了起來,與侯府的府兵争鋒相對,且占盡優勢。
“蕭太師,你身為一國太師卻對當朝侯爺下殺手,誰給你的權利?”勁松拔出劍指着蕭太師道。
蕭太師看着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的勁松,哂道:“這大靖,我蕭家就是權利。”
“荒謬!”勁松喝道。
長孫長吉卻擺擺手讓他不必多說。
勁松拉着長孫長吉撤退,在侯府內厮殺成了一團。
蕭太師凜目看着,嘴角挂起一絲微笑。
長孫長吉看着他那絲微笑,嘆息般的搖了搖頭。
忽然之間,砰的一聲,長孫侯府的大門被人從外踢開,一支身穿金甲戰袍,頭戴鐵面,騎着戰馬的的大軍沖殺而入。
蕭太師看着,雙腿一顫,整個人都懵逼了,這這服飾打扮,這這是南境赫赫威名的鐵騎大軍!可為何會出現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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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時煦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時,蕭阮便循着聲源望去,果不其然,他正從那替換了禁軍的十萬大軍中緩緩而出。
“趙時煦,本将軍今夜定不會放過你。”蕭阮用寒劍指着他,聲音雖輕,但卻已是暴怒。
趙時煦笑了笑,看了眼楚輕,道:“蕭大将軍,小王說了,是來和您做交易的,您何必這麽不友好?”
蕭阮眯眼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上都是黑壓壓的戾氣,聲音也變的沙啞嗜血,“趙時煦,你當真是在找死!”
“蕭阮,小爺告訴你,我南境十萬鐵騎大軍已殺入京都生擒你爺爺蕭選,即便你還有京都二十八營,有巡城軍又如何?此刻你已經被我包圍,你爺爺也在我手上,你那深處後宮的姑母也幫不了你一分,你覺的,你有什麽用?”趙時煦盯着他,一連疊聲的喝道。
蕭阮聽後,一臉的不信,南境鐵騎威武兇狠,作戰力極強,他一直想要培養一支可與之媲美的鐵騎大軍卻始終無法做到,一直讓他心中不忿,如今趙時煦卻說,那支鐵騎瞞過他堂而皇之的殺入京都了。
怎麽可能?
蕭阮怒目看着楚輕,忽然覺的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他印象中的楚輕還是那個雖會拒絕他的情意,但卻從不關心朝事,只對寫詩作畫,習武養生感興趣的,如谪仙一般,絲毫不俗氣的男子。即便他放不下宣珏的死,可當年宣珏是自己願意去死的,與旁人何幹?
“阿阮,你當真要與朕開戰?”
楚輕站在他身前問道,與趙時煦形成了一個一前一後夾擊他的方位,令蕭阮在憤怒的同時也覺的深受侮辱。他這一生走到哪兒都讓萬人矚目,從未如此憋屈過。
“片面之詞...”蕭阮的話音還未落全,便聽見一陣馬蹄聲,放眼望去,只見一隊鐵騎疾馳踏入長樂宮,而在那為首之人的馬背上還五花大綁着一個老頭,那老頭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聽聲音和罵的內容蕭阮就知道,是他爺爺沒錯了。
“如何?”趙時煦看着他,問道。
蕭阮看着楚輕,眼眶通紅,但眼底又是火山一般的滔天怒火,那怒火下壓着的聲音極其變形,“什麽交易?”
見蕭阮妥協,趙時煦看了楚輕一眼,微笑道:“沒什麽,只是請蕭大将軍交出大靖兵權。”
聽聞此言,蕭阮擡起雙眸盯着楚輕。
楚輕默認趙時煦的話。
蕭阮看着他,耳朵裏是蕭太師的聲音,“阿阮,別顧爺爺,此刻你若放權,我蕭家便永世不得翻身啊!”
蕭阮看着那支鐵騎,道:“怎麽會?京都城門已閉,城門四周都是我的人...”
楚輕知道他的意思,“當年朕執意要選十命當貼身侍衛,你因為他是顧國公的棄子而看不上他,那是朕第一次和你起沖突,但事實證明,朕的眼光不會錯。”
蕭阮緊緊的握着手中寒劍,“但我也要告訴你,棄子終究是棄子,蝼蟻一般的人,用了也髒手。”
楚輕看着他,眼神冰冷,“阿阮,你太自負了。”
蕭阮聽後卻笑着看向趙時煦,道:“方才小王爺說的本将軍怕是不得不接受,但本将軍也有一個條件。”
趙時煦努了努嘴,示意你說。
蕭阮道:“蕭家官職不變,今夜之事不予追究,只要皇上應允,蕭阮願受皇上驅策。”
話落,衆人便看着一向高高在上,傲視群雄的蕭阮,彎下了他那高貴的膝蓋,單膝跪在了楚輕面前。
蕭太師看着,驚怒不已,一陣喝罵,但蕭阮身形未動。
楚輕看着這樣的蕭阮,面上沒有喜怒。
趙時煦卻有些惆悵,他記得原書裏‘自己’第一次坑害蕭阮謀朝篡位時,那個深夜裏,蕭阮最後對楚輕說的話就是這個。
“好,朕答應你。”
趙時煦略有些訝然,難道楚輕是因為顧着蕭太後的養育之恩才如此寬容?
但不管如何,這一局,自己勝了,至于楚輕如此寬容的原因,趙時煦想,以楚輕的性子,那應該不是什麽好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覺的蕭阮這個人挺神奇的,他是真心喜歡楚輕的,但是又太那啥了,就是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