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來如此
一場大火把冷宮燒的光禿禿的,端貴太妃便被關回了她之前住的宮殿,這一關,趙時煦與她便也沒什麽關聯,只是想着昨夜端貴太妃看他的眼神,趙時煦便覺的有些蹊跷。
“這位太妃看來需要去見一見啊。”趙時煦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看着手中的玉笛,輕笑着自言道。
“小王爺,鴿子已經放出去了。”全淼按他的吩咐将信鴿放了出去。
趙時煦“嗯”了一聲,對于楚輕皇權一事,他既然産生了質疑,就不能不了了之,他想,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他父王一定和楚輕結了盟。只是,他需要确定,需要知道為什麽要瞞着自己。
“對了,這幾日怎麽沒看你去找十命。”趙時煦似想起了什麽,問道。
全淼臉微微一紅,道:“他有事要辦,讓我等他回來。”
趙時煦拄着下巴看着全淼,打趣道:“三水啊,你不是跟小爺說你将來是要娶漂亮姑娘的麽?”
全淼紅着臉結巴道:“是是啊,屬下會娶的。”
趙時煦笑出了聲,“我看你的武功長進了不少,看來十命确實幫了你不少的忙啊。”
全淼撓撓腦袋,不好意思道:“他總說屬下不會舉一反三,一根筋,武功停滞不前也是因為這個。”
趙時煦十分贊同的點點頭,“楚輕身邊的人眼光倒是獨到。”
全淼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
“小王爺,該用晚膳了。”
身後傳來一小太監清脆的聲音。
趙時煦回頭看過去,因為雎容院沒有廚子,這小太監是前幾日才從司內府那邊調過來的,年紀不大,才十五,但燒菜功夫不錯。
“溫若,因為你,小爺最近都胖了不少。”趙時煦站起身,特意扯了下自己腰間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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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喜歡就是奴才的福氣了。”溫若得了誇獎,笑着道,一笑還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十分乖巧了。
趙時煦“嗯”了一聲,擡腿進屋。
“溫若,你還這麽小,燒菜功夫是哪兒學的?”吃飯時,趙時煦夾了一個蝦放進嘴裏,随口問道。
溫若給他布菜,答道:“奴才家裏以前是京都開菜館的。”
趙時煦驚了一下,“那為何?”
溫若臉僵了一下,道:“爹爹做生意虧損了,欠了楊家巨額債款,還不上,便自缢身亡,我和哥哥也被抓去算作還債。”
趙時煦擰了下眉頭,“哪個楊家?慶餘莊楊家?”
溫若驚了一下,沒想到趙時煦竟會猜中,當下便抿唇不再多言,但這反應也算是默認了。
“小王爺,您知道?”全淼在一旁道。
趙時煦提着筷子拄着下颌,他知道這個楊家,說的簡潔一點,這楊家開設的慶餘莊是京都最大的娛樂樓,其中包含酒樓,賭坊,青樓以及小倌兒樓,而這些地方都在一個莊子裏面,所以被人統稱為慶餘莊。這楊家在京都也是極有權勢的一家,算是京都首富了。
“略有耳聞。”趙時煦應了一聲,又道:“那怎麽又進宮了?”
溫若抿了下唇,而後露出一個澀澀的笑容,道:“我和哥哥不願意接客,索性就被送進宮當太監了。”
“那也太狠了。”全淼聽罷,忍不住的喝了一句。
趙時煦看他一眼,他這才閉嘴。
趙時煦沖溫若輕柔的笑了下,“你還有個哥哥?”
一提到哥哥,溫若眼神亮了一些,點頭道:“嗯,他叫溫詢,在朝陽殿當差。”
趙時煦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只道:“多燒些好菜,說不定以後你還能重振家業吶。”
溫若一聽,高興道:“真的?奴才一定會努力的。”
趙時煦笑着點了點頭。
待晚膳用畢,溫若收拾了東西下去,全淼才道:“小王爺,屬下早前查過,那朝陽殿是蕭阮在宮中的住所。”
趙時煦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道:“知道,所以注意些溫若的舉動,如果他去見他哥哥,你必要跟着。”
“您擔心溫若是蕭阮的眼線?”
趙時煦笑着搖了搖頭,看着手中的笛子,道:“溫若不會是眼線,把眼線放到我身邊,這種伎倆已經過時了,聰明如蕭阮,他不會用的。”
“那?”全淼想了一下,反應過來道:“您是指溫若的哥哥?”
趙時煦對全淼時不時又在線的智商表示了下欣慰,“三水,這宮裏沒有什麽事會是偶然湊巧的,更何況是蕭阮那樣精明的人。”
“屬下明白了。”
趙時煦點點頭,然後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了身,“小爺出去遛個彎兒,別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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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貴太妃被囚禁在思清宮,宮內一應擺設早已撤掉,只給她留了一張床,一個簡單的梳妝臺,侍奉的自然也是沒有。但這思清宮周圍卻有緊密的禁軍把守着。
趙時煦躍起輕功上了房頂,在房頂上看到那位端貴太妃正在殿內用嘴巴咬着一團棉布,身體不停的抽搐,最後更是倒趴在了地板上。
趙時煦皺了下眉,躍起輕功飛了下去,然後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将她扶了起來。
端貴太妃原有些緊張,但一看來人是趙時煦便放下了心,然後拿下堵着嘴的棉布,而那棉布上都是血跡。
端貴太妃喘着粗氣,聲音略有些虛弱,“小王爺終于來了。”
趙時煦看着這個雖然年過三十,但依舊美豔的女人,道:“太妃如此痛苦,想不到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端貴太妃推開趙時煦,獨自坐在一旁的靠椅上。
趙時煦收回手看着她,“太妃娘娘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不就是為了讓小王與您單獨一敘麽?”
端貴太妃臉色雖蒼白,但眼神卻一點也不虛弱,“你怎麽知道昨夜的火是本宮自個兒放的?”
趙時煦“呵呵”笑了起來,“方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端貴太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趙時煦套話了,随即贊賞般的笑了起來,“南境小王爺果然是個聰明人。”
趙時煦看着這個女人,也是有些佩服,“太妃娘娘有膽色,若我昨夜沒有出現,或者,我沒有去救您,您就沒命了,還談什麽見不見。您也是實誠,既然是自己放的火,幹什麽不給自己留個後路。”
端貴太妃捋了下自己的頭發,“蕭阮何其精明,要想瞞過他,只能來真的,但是小王爺說的對,本宮這把賭局,是險勝。但本宮不得不這麽做,這宮中再沒有一個人聽本宮的指令,就算與小王爺毗鄰,想見你一面也是難如登天。”
“那太妃娘娘見小王是想說什麽?”
端貴太妃放下捋頭發的手,然後側目看着趙時煦,“還請小王爺阻止魏國牽扯到大靖的權利争奪中來。”
趙時煦:“?”
“本宮乃魏國公主,如今被囚,我兄長定會因為顧忌本宮性命,同意和蕭家結盟,到時候拿下南境,攻打大靖,蕭家便要一統天下了。”
聽她說了這些,趙時煦忽然打斷道:“等等,蕭家和魏國結盟攻打大靖?”
端貴太妃看着趙時煦,嗤笑道:“小王爺,楚輕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你難道不知?”
這話一落,趙時煦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驚訝,早前種種已經讓他潛意識裏有了這個認知。并且,他遙想起原書,他看的那一部分內容裏也确實從來沒有正面的展示過楚輕的皇權。
看來,父王是真的瞞着我和楚輕結了盟。
端貴太妃看着趙時煦的表情,接着道:“要想除掉蕭家,就要讓他們放松警惕,小王爺被楚輕親自坑往京都,禁在宮中,一來讓蕭家放松了警惕,二來也讓蕭家感受到了楚輕的配合,對他,自然也就更放松警惕了。”
“既然如此,太妃當日為何不阻止安王叛亂,還要教唆?”
端貴太妃冷哼一聲,眼眸裏充滿了濃烈的恨意,揪着心口痛苦道:“教唆?那不過是蕭阮找的說辭罷了。安兒是觊觎皇位,是想代替楚輕,但楚輕身邊是蕭家,哪能輕易下手?是蕭阮,是蕭阮故意讓京都的防守出現纰漏,是蕭阮故意松泛楚輕在八曲山狩獵時的守衛,是蕭阮故意以梁國幹擾邊境為由,假意出征梁國,讓京都無人防守,給人一種能一舉拿下的錯覺。所以安兒才造了反,是蕭阮設計他,是蕭阮!”
端貴太妃壓抑着聲音,齒縫間都是血跡。
“蕭阮覺的,只要他假意出征梁國不在大靖,趙王就會可以打着勤王的名號入駐京都,他就能順勢扣住趙王或者扣住你,事實上蕭阮也以為自己成功了;可他哪知暗裏早被楚輕反将了一軍,也不會想到一向看皇室不順眼的趙王居然會幫楚輕。”
“我父王雖然看皇室不順眼,但看蕭家更不順眼,比起蕭家,我父王應該會更喜歡楚家的人做大靖的皇帝。畢竟,當年的聖祖皇帝是我爺爺救回來的,既然救了,就不能讓他的江山易姓,那不然我爺爺不白折騰了麽。”
趙時煦說道,旁人怎麽想他不知道,但是他父王幫楚輕,就是這麽個想法;更何況,蕭家對于南境的心思可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對,南境原獨霸一方,自立為王,是因為聖祖皇帝才歸屬于大靖,但只不過就是在大靖的版圖上貼個名字而已;南境的實力雄厚,要想真正的一統天下,收服南境是必要的。”
“太妃娘娘說了這許多,到底想讓小王做什麽?”趙時煦穩住心神,看着她道。
端貴太妃抹了把臉,道:“蕭阮就要和魏國結盟了,待結盟成功便可攻打南境,待拿下南境壯大勢力後,這大靖連楚輕這個皇帝都不需要了,可以直接姓蕭了。”
“楚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趙時煦聲音略沉。
端貴太妃點點頭,道:“對,這所有的事情,楚輕才是真正的下棋人,蕭家不會殺本宮,但楚輕會在蕭家和魏國結盟時殺了本宮,好讓魏國攻打大靖;一旦魏國出兵,趙王也會按照計劃坐視不理,到時候蕭阮就要親自上陣,雙方鬥個你死我活。”
趙時煦聽着,确實,這很像楚輕能幹出來的事情。
端貴太妃偏過頭看着趙時煦,臉色蒼白,“本宮是想求小王爺傳消息給本宮的兄長,讓他明白本宮的心意,就算魏國要與大靖敵對,那也要堂堂正正,而不是被人利用,被人當墊腳石。我魏國不能受此侮辱。”
趙時煦看着她,對她起了些敬意。
“本宮已身患肺痨,時日無多,只希望小王爺能助本宮一次。”
“肺痨?”趙時煦略驚。
端貴太妃點點頭。
趙時煦沉默了一瞬,片刻後才道:“太妃娘娘,此事如果按照楚輕的計劃去做,對南境是沒什麽壞處的;相反,小王若幫您,倒是壞了我父王和楚輕的計劃,所以,小王沒有那個必要。”
端貴太妃看着他,道:“小王爺可懂帝王之心?可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楚輕利用南境除掉蕭家後,難道就不會對南境下手了麽?所謂皇權,是容不得有任何威脅性的。南境,若想長久生存,只有自立為王。”
趙時煦努了努嘴,原書裏,‘自己’死了後,南境确實是被楚輕給滅了。
“小王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宮亦不會強求小王爺,只是這大靖只有本宮一人了,能見的,想想也只有與我魏國毗鄰的南境小王爺了。”
趙時煦盯着她,在心中略嘆了口氣。
“此事小王自有考量,多謝太妃娘娘告訴小王這些,告辭。”
話落,趙時煦打開殿門,躍起輕功飛身而去。
看着趙時煦離去,端貴太妃控制不住的又吐了口血,無力的靠在椅塌上,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流着淚道:“安兒,蕭阮設計了你,楚輕殺了你,南境是導*火*索,娘除不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只能把籌碼壓在這個人身上,讓他們自己鬥去,娘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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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時煦離去時一直在想,這些事,沒想到自己會從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口中得知。
想到此處,趙時煦心中五味陳雜,但是再如何五味陳雜都掩蓋不了他內心深處那一絲絲的難受。
楚輕對我的種種暧昧舉動,只是因為要利用我,讓南境那十萬大軍到他手裏握着,讓他和南境的盟約更加牢固,讓自己和南境對他完全敞開心扉,待他除了蕭家後,再輕而易舉的滅掉南境麽?
想到此處,趙時煦在思清宮對角的屋頂上停下了步伐,他垂着頭,調節着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卻在再次擡頭時猛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楚輕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他對面的屋頂上,而且那個視角恰巧能看到方才他和端貴太妃在殿內的一舉一動。
二人在月下仰頭對視,都沒有其他的動作。
趙時煦盯着他,緊緊的握着拳頭,內心只有一句:我草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