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還給你
甘蘆館內,全淼手忙腳亂的給趙時煦處理傷口,眼圈都紅了,心疼的不行。蕭阮下手極狠,那刺在胳膊上的一劍,傷口竟然有一指深,而且趙時煦右肩被蕭阮踢中的地方上也有極大的一塊青紫,腫的十分厲害。
“小王爺,這不行,咱去醫館吧 。”全淼一邊拿着剪子剪開趙時煦胳膊的袖子,一邊帶着哭腔道。
趙時煦額上都是汗,但看全淼的表情,卻笑道:“你哭什麽,傷的又不是你。”
全淼一聽,內心極度不安,哭腔愈發明顯,“屬下情願是我,在南境,您何時受過這樣的傷,這樣的委屈,若被王爺知道,定要踏平京都。”
趙時煦看着他,“得了吧,要是那樣,父王就不會挖坑讓我跳了。”
胳膊上有一塊衣袖黏在了傷口上,全淼輕微拉扯的時候,痛的趙時煦一個激靈,險些脫口罵出來,好容易才忍住了。
全淼一見,更是憤怒道:“那我們回南境便是。”
趙時煦冷笑一聲,“那我趙時煦不成了縮頭烏龜,被人打了就回家找老爹哭訴?”
“可今日那蕭阮實在是欺人太甚!”全淼很是憤怒道。
但比起他的憤怒,趙時煦卻淡然許多,“三水啊,你要知道,這世上有種人,自诩是天之驕子,旁人在他們眼裏都是沙粒芥子,狗屁不如;但是,如果被他們眼中這樣的人傷了,哪怕一分一毫,他們都會覺的很是屈辱,估計幾晚上睡不着覺。”
全淼聽後,表情稍微好了一些,“那蕭阮就是這種人,屬下也聽說他十分厲害,誰也沒動到過他一根指頭,您方才在衆目睽睽之下劃傷他的臉,又割下他一縷頭發時,他那表情跟吃了狗屎一樣。”
趙時煦一聽這話,笑出了聲,“你啊...”
全淼呼了口氣,又道:“那小王爺,我們現下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趙時煦忍着疼問道。
全淼急道:“屬下看那蕭阮已經把您把南境當成眼中釘了。”
趙時煦看着自己的胳膊,道:“把南境當成眼中釘豈止蕭阮,這權傾朝野的蕭家,誰不俯首稱臣?只有南境從不放在眼裏。所以啊,我在想,父王難道是想讓我憑一己之力攪攪京都這廟堂,所以才讓我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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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淼正色道:“還有屬下,屬下一定竭盡全力。”
趙時煦笑了笑,只想着如果是這樣,那父王為何不明說?想不透。
“小王爺,真的要去醫館,這傷口太深了。”全淼将趙時煦的袖子完全剪下來,清理好傷口周圍的血漬後,他發現,這傷真的不是上上藥就可以的。
趙時煦确實是覺的很疼,臉色有些發白,轉頭一看自己的胳膊,沒擦拭之前還沒注意,現在這麽一看,的确深的如一道溝壑一般,比當初楚輕的傷還嚴重。
正在此時,一小太監來報,十命來了。
全淼一聽,還不等趙時煦說話,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一出去,果然就看到十命帶着一人正踏進院子。
“你怎麽來了?”全淼說道,看到十命那張木頭臉,紅了眼眶。
十命擰了下眉頭,盯着他,“你哭什麽?”
全淼擡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我家小王爺傷的很嚴重。”
十命進抿着唇,似乎是沒有見過一個男子能因為主子受點傷而落淚,一時間也不知該做出個什麽表情,只道:“皇上命我帶了太醫來。”
話落,他見全淼已經拉着他一旁的太醫直接往裏沖了。
十命看着,臉部肌肉有些抽搐。
“縫起來?”趙時煦聽了太醫的話,似有些不可置信一般,重複了一遍。
太醫點點頭,“小王爺的傷口過深,是得縫起來。”
趙時煦想了半晌才道:“那豈不是會留疤?”
太醫思索了一會兒方道:“會有些許疤痕,不過小王爺日後可以用些祛疤的藥,應該會複原如初。”
趙時煦一聽,只覺的這‘應該’的水分很大。想到蕭阮那一劍,他垂着眸,嘴角揚着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
太醫的手法還算高明,也還好這世界有個叫麻沸散的東西,傷口很快就縫起來包紮好了,連帶着受了傷的右肩也經過推拿,擦了藥;只是這麽一來,趙時煦短期內是不能有什麽大動作了。
“王太醫,你先出去,我有話與小王爺單獨說。”十命淡淡道。
王太醫收拾好藥箱,率先出去。
待他出去後,十命才對趙時煦欠了欠身,道:“小王爺,皇上說小王爺有傷在身,明日就別去八曲山了。”
趙時煦靠在椅子上看着十命,“那就多謝皇上體恤了。”
十命欠了下身,正要離去,趙時煦卻喚住他,“有一樣東西煩請你幫我交還給皇上。”
十命看着他,趙時煦卻起身從之前脫下的衣袍裏拿出了那顆紅豆,“這個請你還給皇上,我不愛豆子。”
十命擡手接過,看了眼那紅豆又看了眼趙時煦,這才道:“是。”
“等等。”趙時煦忽然又喚住他。
“小王爺還有何吩咐?”
趙時煦想了想,終是問道:“有一事我不明白,你若願意說便告訴我。”
“小王爺請說。”
趙時煦往前走了幾步看着他,“皇上已經把大靖的兵權給蕭大将軍掌握着,蕭大将軍算是權傾天下,可為何南境那十萬大軍皇上也會讓蕭大将軍掌管?而且當時也是你奉皇上之命将南境大軍帶走的,并不是他,可為何最後還是由蕭大将軍帶走且随意分散了?”
十命倒是沒想到趙時煦問的如此直接,一向波瀾不驚的他,神色略變了變,“小王爺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覺的有些奇怪罷了,皇上與蕭大将軍,已經情深至此了麽?”
不知為何,問最後一句的時候,趙時煦覺的自己心裏有些怪怪的感覺。但是他覺的自己只是問問,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楚輕是有多愛蕭阮,才會如此放縱他。要知道,所謂皇權,兵權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這最重要的一部分,楚輕卻給了蕭阮,這到底是愛的有多深。
趙時煦發現自己這麽深入一想,心裏怪怪的感覺就愈發明顯。
十命聽了此話,思索了一會兒方道:“皇上幼時,大将軍對皇上有救命之恩。”
吓!
趙時煦想說,自己不也對他有救命之恩麽。
十命想了想,再補了一句,“蕭家對皇上有養育之恩。”
這個趙時煦知道,楚輕是過繼給蕭太後的養子。
十命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已不再多言,只道:“天色不早了,屬下告退,小王爺好生歇息。”
趙時煦不再留他。
十命擡腿離去,全淼跟着走出去,将他送到門口。
“鐵木頭,你什麽時候再來?”全淼在門口問道。
十命住腳看着這個對他笑的一臉友好的小侍衛,想了想後才道:“下次。”
話落,十命帶着王太醫擡腿離去。
全淼愣了愣,下次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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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內,楚輕看着趙時煦讓十命送回來的那顆紅豆,問道:“他真的那麽問你?”
“是,小王爺還是起了疑心。”十命如是道。
楚輕雙眸微凜,“他是疑心民間四處傳的朕與蕭阮那驚天動地的感情是真是假,還是疑心,朕的皇權是否被幹擾了?”
“或許小王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疑心什麽。”十命想了下方道。
楚輕看着掌心那顆紅豆,然後緊緊一握,道:“讓長孫侯爺再幫朕做一件事,朕要讓阿阮親口對朕說,讓趙時煦住回宮中。”
“屬下遵旨。”話落,十命便退了出去。
待十命退出去後,楚輕才又攤開掌心,在燭光下看着那顆紅豆,忽然輕聲自吟: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還給我,我竟會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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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楚輕總算沒有食言,趙時煦帶着傷也還是去了一次八曲山,見到了精神抖擻的陳猛和氣勢恢宏的十萬大軍。這八曲山風景秀麗,地勢更廣,十分适合養兵操練,看着這樣的大軍,真是做皇帝心情都要好一些,但偏偏楚輕一開始給了蕭阮,還讓蕭阮如此折騰,不過好在最後還是回到了他手裏。
雖然楚輕算是和蕭阮一條道上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東西暫時寄放在楚輕手裏,比放在蕭阮那兒讓人舒坦一些。
“小王爺,這八曲山景色頗好,何不多逗留些時候,有助您養傷啊。”回去的路上,全淼問道。
“你當真以為我們是來踏青的不成?”
全淼撓撓腦袋。
趙時煦無語道:“我是想看看,除了陳猛他們外,這八曲山是否還有別的軍隊。然而真的沒有,這說明什麽你知道嗎?”
全淼絞盡腦汁的想了一下才道:“說明這一次咱們這十萬大軍真的不受蕭阮統領了,是受皇上統領。”
趙時煦誇贊的笑了下,“你有時候智商也還是在線。”
全淼“嘿嘿”一笑。
趙時煦走在前方,道:“不知道為什麽,聯合這前前後後的事,我總有一種,楚輕是為了讓蕭阮徹底不管這十萬大軍,才在一開始讓蕭阮調走折騰的,然後經過自己那日和蕭阮的沖突,他正好不經意間又名正言順的拿回來。”
“啊,為什麽,這不是很折騰嗎?”
趙時煦皺着眉,“對啊,為什麽,就這點我想不通。”
全淼皺着臉,更是不明白。
“罷了,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有這十萬大軍在,朝廷不敢把我怎麽樣;相反,有我在,陳猛他們也不敢亂來,對于朝廷來說,這或許就是他們要的最好的局面,又得了一隊勇猛之師,又能牽制住我。”
“那接下來呢,我們該做什麽?”全淼問道。
趙時煦看着他,這算是問到了點兒上,“是啊,該做什麽?”
全淼搖搖頭,一臉茫然。
趙時煦咧嘴一笑,“誰找南境不痛快,我們便去找誰不痛快。”
全淼恍然大悟,“咱們要去對付皇上。”
趙時煦:“......你這人經不住誇。”
回去的路上,道路旁的草叢間長了些小花果,其中有一種和那紅豆有些相似。趙時煦不經意的望過去時,眼睛頓了一下,待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後卻住腳回頭凝望着那些紅色的小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