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虧江月清醒過來時, 已然是第二日, 她迷糊睜眼, 趴了片刻,卻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醒了?”
虧江月轉頭看去,姐姐正坐在床邊, 手裏拿着一碗羹湯。
虧江年已然換了身衣裳, 頭飾也不似昨日那般沉重,是平日裏的樣子,她緩緩拿起碗,坐在床邊, 空出手探了探虧江月的額頭, 柔聲道:“昨夜吵着說頭疼。”她将碗遞過去:“頭還疼麽?”
虧江月搖頭, 從虧江年手裏接過碗, 心不在焉地嘗了一口。
虧江年:“手上也傷了,全身髒兮兮的,酒量淺還喝那麽多酒, 昨夜去了何處?”
虧江月低頭,看着手指已然被包好,小聲道:“在後山玩了一會兒。”
昨夜的事, 她記着一半,另一半忘了,恍惚覺着自己是打攪了姐姐的洞房,可恍惚又覺着,她只是做了個夢。
索性她試探地道了聲:“姐, 抱歉。”
虧江年微微嘆氣,伸手整理了一番她你頭發:“怎麽從未同我說?你何時對枳於,對她……”
虧江月抿嘴,果然昨夜不是夢,她重重地咬下嘴裏的食物,心中後悔萬千,愧疚萬千。
“昨夜喝多了而已。”虧江月擡頭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拿起碗将餘下的湯速速喝下:“別多想,我沒喜歡枳於,我怎麽會喜歡她。”
這話自然是瞞不過虧江年的,但她卻不說其他,二人就這麽呆呆坐着,各懷心事,誰也不看誰。
從前虧江年同枳於說話或是親近一些,從來不忌諱虧江月在場,此事之後,虧江年總避着虧江月,偶爾的,虧江月從外頭回來,見虧江年同枳於牽手賞花,氣氛融洽,可一見着她,虧江年便立刻将手放開。
枳於抱着虧江年喂她吃果子,一見着虧江月,虧江年立馬從枳於懷裏站起來。
多次之後,虧江月終于受不了,明明這二人明媒正娶,可這處着卻像是偷情,甚至在她面前,虧江年連話都不願同枳於說。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虧江月已然能感受到枳於對她的不滿,但她不說,虧江月也只能裝傻當不知道。
只是她怎麽能讓姐姐受這樣的苦,可她又不想獨自一人回即翼山。
于是尋了個暖意十足的下午,她遠遠看着姐姐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枳於的懷裏,她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沖了進去,大喊了一聲:“姐!”
虧江年聽聞立馬坐直,枳於放在她腦袋上的手一空,也緩緩坐了起來。
虧江年不動聲色地遠離枳於一些,疑惑道:“怎麽了?”
虧江月過去,一口喝掉桌上虧江年的茶,樂道:“你可認識山腳住最外邊山洞的那個小狼妖?”
虧江年還未回答,枳於應了句:“可是全術?”
虧江月揚眉:“原來他叫全術。”
虧江年問:“怎麽了?”
虧江月一副小女子的樣子靠着,一臉害羞道:“我覺着他不錯,這幾日我在外練舞,他老偷看我,今早被我打了一頓,也不還手,傻傻的直誇我。”
虧江年稍愣,回頭同枳於對視一眼。
虧江年:“你這是?”
虧江月撐着腦袋笑:“我覺着他不錯,要不。”虧江月看着枳於:“你幫我問問,他對我是何意?”
枳於聽着看了虧江年一眼,緩緩道:“全術這人确實不錯,若是江月喜歡。”
虧江月直接打斷:“我喜歡。”
虧江年低聲笑了出來,擡頭戳了一下虧江月的腦袋:“矜持些。”
枳於跟着也笑了,她一把牽住虧江年的手,見虧江年不躲她,心裏更是開心,輕松道:“既然江月喜歡,我可以先幫你探探。”
虧江月:“好啊。”
枳於又問:“你方才說,你把人打了一頓?”
虧江月哼了一聲:“誰叫他躲在石頭後偷看我。”
枳於失笑:“好,我找個機會幫你問問。”
虧江月偏頭對枳於笑:“謝謝姐夫,這事不急。”
虧江年又戳虧江月的腦袋:“什麽姐夫。”
虧江月:“那叫姐夫人?”
虧江年被逗得樂了,枳於見狀,一把摟過虧江年的肩,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對虧江月道:“喊我枳於便好。”
虧江年順着又問了幾句全術的事,問着便将話題扯到了她的舞上。
“你何時又開始跳舞了?”虧江年疑惑:“腳好了?”
虧江月将腳翹在了虧江年的腿上:“早好了,不然我也不敢跳啊。”
虧江年将信将疑地捏住虧江月的腳踝,虧江月藏在身後的手一個握拳,咬住舌頭,見虧江年轉頭看她,她立馬露出個輕松的笑:“我說吧,早好了。”
虧江年往下一點,又使勁捏了一下。
“哎呀。”虧江月吃痛叫出聲,立馬将腳收了回來:“你太用力了。”
虧江年失笑,給虧江月一個抱歉的笑:“真的好了?”
虧江月點頭:“真的,不騙你。”
她擡頭,對上枳於一個擔憂的眼神,她往後退一些,在虧江年看不見的地方對枳於搖頭噓聲。
虧江月勾住虧江年的胳膊,調皮道:“姐,你何時再跳個挑燈舞給我看?”
虧江年搖頭:“我跳不好。”
虧江月還想勸,卻聽那邊枳於勾住虧江年的肩,柔聲道:“前幾日你不還跳給我看了,跳得挺好的,怎麽就不好了。”
虧江月聽着立馬站起身,佯裝生氣道:“好啊姐姐,我千百次讓你跳你都不跳給我看,你竟私下跳給枳於看。”她指着虧江年:“你偏心。”
虧江年眉眼帶笑,抓住虧江月的手指:“我只是練練,想練成了再給你看看。”她轉頭瞥了眼枳於:“你別聽她瞎說,我沒跳好,沒接住花。”
虧江月哼了一聲,爬上凳子就往虧江年懷裏鑽:“我不管,我要看,你今晚就跳給我看。”
虧江年無奈:“今晚不行,晚上約了人,明晚吧。”
虧江月還未歡呼,枳於忽然道:“明晚也不行。”
虧江月疑惑:“為什麽?”
枳於:“從前一個部下孩兒滿月,想帶江年一同去,讓大家見見她。”
虧江月心裏一頓,抿嘴委屈的樣子看虧江年,軟軟道:“姐姐~”
虧江年失笑,她靠着枳於,将手搭在她手背上,柔聲道:“我不去了吧,總陪你去吃喝那的,也無趣,你不是還有個親信的夫人剛誕下一子,屆時他滿月,我們再去,一樣的。”
枳於蹙眉:“可是我已經同他們說好。”
江年揉揉枳於的手心,柔聲道:“枳於……”
枳於心軟:“好吧。”
虧江年一喜,虧江月也是一喜,興奮地在虧江年懷裏又滾了一圈。
枳於無奈:“近日夜裏冷,我不在,你在外頭別着涼了。”
虧江年點頭:“知道了。”
枳於又看着虧江月:“你也是。”
虧江月哦了聲,笑道:“我會照顧好姐姐的。”
虧江年刮了一下虧江月的鼻子:“我需要你照顧?”
她們許久沒有這樣其樂融融地聊天了,這氣氛拿捏得恰好,不知虧江月又提到了什麽,三人聽着皆是大笑。
午後日光暖暖地灑着,于山山腳被暖日照拂,靜谧又惬意。
約好的第二日夜晚很快到來。
兩年前虧江年在虧江月面前跳了一次挑燈舞,她覺着跳得不好,可即便不好,她還能看到虧江月眼中的羨慕,虧江年那時起,便不再在虧江月面前跳挑燈舞。
挑燈舞顧名思義是在舞中挑燈,此舞,需夜,需月,需燈,需花,需傘少一樣,便不那麽妙曼了。
虧江年這夜,換好她的淡黃色彼岸花白裙出來時,虧江月已然幫她備好了一切。
于山種不出真的彼岸花,虧江月便做了假的花瓣,此刻,淡黃色花叢兩旁立着兩座鵝黃色的燈籠,披着地上花叢熠熠發光,彎彎月正挂在後頭,虧江年徐徐而來,像是走進畫中。
虧江月找了個最佳觀賞的地兒坐下,見虧江年緩緩走入花叢中,她拿來琴,見虧江年擺起手,便開始彈奏。
可這曲才兩聲,遠處忽的有人急促地叫喚,二人被打斷,朝那頭看去,見那邊急匆匆跑來一人,忙道:“夫人,江月,快走罷,鳥帝,她,聊缺缺來趕人了,她還殺人,快,快走吧!快走吧!”
二人聽後也有些慌了,不再多想,虧江月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兜帽鬥篷給虧江年穿上,自己也穿了一件,連忙跟着方才的小妖跑去。
山下此刻已亂成一團,兩人手緊緊拉着跑,身後有慘烈的叫喊和求饒聲,細聽依稀能分出還有狂人的笑聲。
狂風大作,吹得二人瑟瑟發抖,卻不敢停下腳步。
忽的,那聲笑聲突然近了許多,一道碧光閃過,二人身旁的衆人皆停了下來,或許是過于害怕,竟都蹲了下來,擠成了一團。
漆黑的夜裏,只見聊缺缺得意地在半空站着,輕蔑地一掃腳下的人。
虧江月将帽子捂緊,擡眼見虧江年也緊緊包着,才稍稍放心地握緊她的手。
“我本無殺心,也不想殺你們,方才那些人,只是不服我而已,不服我的人,我留着也無用。”聊缺缺語氣高傲地說:“只是狼帝過份了些,你們說,這于山如今已然是我的,她占居山下,是想如何?”
聊缺缺輕笑一聲:“我可不傻,不過很不巧,今日她不在。”聊缺缺低頭看下面一團人:“當然,我不會對她如何,我只是想同她講道理,讓她離開于山。”
“她不在也無妨。”聊缺缺語氣輕緩:“你們今日聽話,都離開于山,把我的話帶給枳於,我是不會把你們怎麽樣的。”
“但是。”她突然發狠:“若是你們不服從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虧江月靜靜地聽着,不敢喘氣,只等着聊缺缺将話說完,她們能安然離開。
可就在此時,身邊的姐姐卻突然站了起來,虧江月一驚,立馬拉住姐姐的袖子。
虧江年沒被拉住,她望着前方繼續起身,可她還未站穩,那邊聊缺缺立刻看見她這邊的異樣,她仰頭冷笑一聲,二話不說地朝虧江年飛去。
虧江月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聊缺缺在半中化成一道缃色的煙,直直鑽進了虧江年的額頭裏。
虧江年一聲悶哼,緩緩地倒了下去。
這前後,不過眨眼間。
虧江月睜大雙眼,張開雙手抱住虧江年,她看着虧江年額頭上不斷冒出的血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虧江月雙唇發抖,許久才曉得用袖子捂住虧江年的額頭。
“姐,姐。”虧江月的淚水頃刻間流下,她雙手顫抖,用力地壓着傷口。
“你怎麽了。”
“不要啊姐,姐!”
她眼睛被淚水模糊,什麽都看不真切。
“姐!”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