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虧江年, 虧江月。”枳於嘴裏念着這兩個名字, 側身過去自然地握住虧江年的手, 偏頭對她笑:“姐妹倆的名字都好聽。”
虧江年低頭害羞一笑,拉着枳於到桌旁:“你坐,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說完虧江年便離開, 虧江月看着她的背影, 恍恍惚惚地坐下,她越想越可笑,越想越覺着荒謬。
“江月。”枳於喚了她一聲。
虧江月立馬将頭擡起,見枳於給她倒了杯茶, 十分客氣的樣子道:“江年同我說過幾回她有個妹妹, 我沒想到你們是雙生子。”枳於将茶推過去一些:“幾次見面, 冒昧之處, 請見諒。”
虧江月扯出一抹笑,将枳於的茶接過來:“無妨。”
枳於低笑:“你們确實有些不一樣,只是我沒多想。”
虧江月笑不出來, 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枳於給自己也倒了杯,悠悠道:“江年總對我提你,說你歌好琴好, 舞更好。”她說着忽然恍悟:“那日見你跳的,便是聞名的挑燈舞吧?”
虧江月低聲:“是。”
枳於失笑:“江年說你從前跳得十分驚豔,我那日見,你腿傷了也跳得很好。”枳於說着溫柔下來:“江年就跳不好這舞。”
話罷,便見虧江年從洞裏走出來, 枳於見着立馬站了起來,眼眸變得也不一樣了,她從虧江年手裏接過盤子,放在桌上。
虧江年在枳於身邊坐下,給桌上三杯空杯斟茶,問:“聊什麽呢?”
枳於将糕點放在江年的碟子上,回道:“聊江月的挑燈舞。”
虧江年手一僵,先是看了眼虧江月,再轉頭輕輕打了一下枳於的肩。
虧江月低頭淡笑,開口道:“沒事的姐,我沒那麽脆弱。”
枳於稍愣,對上虧江年的目光,用眼神問她怎麽了?
虧江年抿嘴對她搖頭。
二人這麽一來一回,全落在虧江月的眼裏,她生來第一次覺着,自己在姐姐身旁這麽多餘。
再兩口茶,她終于忍不住找了個借口離開。
父母雙亡後她同姐姐二人相依為命至今,她是有想過,或許有天,她會遇見命中良人,她姐姐也會遇見命中良人,但她卻從未想過,她同姐姐會同時喜歡上一個人。
她其實不怪枳於眼拙,只怪自己多情,随便幾面,随便幾句,便被人勾了心。
恍恍惚惚地又走到了第一次和枳於見面的地方,不過幾裏地,從前從不覺着什麽,今日卻特別累,她半跪在自己親手種的彼岸花叢中,撐着腦袋癡癡地看着。
她又伸手摸了摸花瓣,心裏突然一陣翻湧,鼻尖一酸,竟然落下淚來。
她自嘲笑了。
有那麽喜歡枳於麽。
再回去後,虧江月的情緒已然收拾妥帖,枳於還未離開,虧江月推門進去,正聽虧江年同枳於聊着天。
虧江年:“江月和我都喜歡彼岸花,只不過江月喜歡紅色,我喜歡淡黃色。”
枳於:“紅色是豔了些,我也覺着淡黃色好。”
虧江年笑:“各有各的好,江月性子火,那紅色挺襯她的,她跳挑燈舞時,穿的便是白裙紅色彼岸花的衣裳,很美。”
枳於伸手勾住江年的下巴:“你這十句,九句都在誇妹妹,但我還是覺着,你是最好的。”
江年聽着低頭一笑,握住枳於的手:“你真是。”
虧江月偷聽了這些,也不留步,招呼不打地直接回了房。
自虧江年介紹了枳於之後,枳於便成了家裏的常客,那時聊缺缺已然侵占于山,枳於不肯離開又鬥不過聊缺缺,只好屈居于山山腳。
枳於無事,便會來即翼山尋江年。
除了多了個枳於,江年江月的日子還同從前那樣過,偶爾的江年在院子裏跳舞,江月偷懶,伴奏之事便移給了枳於,二人一跳一奏的,倒也配合得很。
虧江月一直想着法子讓自己放下枳於,她試過有枳於在時不回家,也試過強迫自己看姐姐同枳於私語親密,但不論如何,心裏仍舊有枳於的影子。
久久,她只好作罷,想着忘不掉,藏着便好。
藏着心思,這事對她而言,容易多了。
這樣安安穩穩又過了幾月,忽然有天,枳於趁江年不在洞中,私下尋了江月。
江月喝着口茶,見枳於支支吾吾,好奇問了句:“何事?”
枳於道:“我想同江年成婚。”
虧江月心裏一頓,幹笑一聲,道:“好,好事啊,怎是這個神情?”
枳於在虧江月對面坐下,無奈:“幾日前同她提過此事,我每日來回即翼山着實不便,如今還有于山的瑣事,所以想把江年娶回去。”
虧江月疑惑:“姐姐是何意?”
枳於輕嘆:“她沒說不好,也沒說好,同我說了你們幼時之事,我想她應該是放不下你,不想讓你一個人留在這。”
虧江月挑眉:“所以?”
枳於:“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勸勸江年,再則,你若是肯同江年一同去于山,便更好了。”
虧江月哦了聲。
二人就此計劃了一番,天漸漸暗了下來,虧江年也從外頭回來,才剛進洞,虧江月便給枳於使了個眼色,枳於見狀,立馬上前将才進洞的虧江年攔住。
虧江年被突然出現的枳於一吓,見着是她,失笑嬌嗔,拍了一下枳於的肩膀。
枳於低頭揉揉虧江年的頭發,接着将藏在身後的一簇淡黃色彼岸花拿了出來。
虧江年稍稍揚眉,聽枳於道:“送你的。”
虧江年擡眼對枳於笑:“謝謝。”她疑惑:“今兒什麽日子?突然給我送花。”
枳於笑:“今兒是虧江年答應嫁給枳於的日子。”
虧江年瞥了枳於一眼:“誰答應嫁你了。”
枳於笑:“你啊。”
枳於說着低頭聞了聞虧江年手中的花,摘一朵別在虧江年的耳後,輕聲道:“我同江月說好了,你若是嫁給我,她也一同來于山,陪着你。”
虧江年聽後責怪:“你怎麽能同她說這事,她在這兒待慣了,她……”
虧江年的話被突然出現的虧江月打斷,虧江月言滿面笑顏:“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姐姐不必多慮我。”
虧江年又打了一下枳於,可這手還未落至枳於的肩上,卻被枳於伸手握住,放在唇下輕輕一吻:“我現在清閑,只有狼帝的頭銜,還居于于山一腳。”她說着小心看着虧江年的眼睛:“你會嫌棄我麽?”
虧江年搖頭:“我怎麽會嫌棄。”
枳於大喜:“那你就是答應了。”
虧江年:“我……”
她還未說些擔憂的話,身旁的虧江月突然一個歡呼,手中準備許久的淡黃色花瓣往空中一抛,她大喊:“恭喜姐姐!恭喜枳於!”
枳於同虧江年的婚禮辦得簡單,如今于山的狼族,被趕的趕,被殺的殺,只剩下一些忠心跟随枳於的還留在山下,枳於成婚那晚,請了所有還在于山的狼族吃了酒,山腳一片,十分熱鬧。
虧江月作為虧江年唯一的娘家人,忙裏忙外,一天下來,倒也忘了難過這事。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後,虧江月終于有些垮了,她回頭看着滿山的紅燈籠,和收拾殘藉的小妖們,心裏的酸楚突然湧上心頭。
她要了壺酒,悠悠地找了處靜的山頭,懶散地靠着喝酒。
她從前想着,若是有天,枳於同姐姐成婚,她該傷心成什麽樣,但今日看來,不過如此。
掩下難過,看着姐姐幸福,她其實是開心的。
想着她仰頭喝下。
是開心的吧。
她苦笑一聲。
她抹抹臉,忽的摸到眼角濕潤一片,她驀地笑了出來。
“虧江月,你哭什麽?”她自言道。
酒多了,她便有些迷糊,這幾月,枳於聽聞她的腳傷,從于山給她尋了更好的大夫,這麽一治,她覺着腳上舒服許多,走着也順暢許多。
枳於待她很好,但枳於是為的什麽,她知曉。
枳於待她的好她全然接受,她是為的什麽,她也知曉。
虧江月拿着酒壺站不穩,在回頭的一塊大石頭上左右晃着。
她有些醉了。
“月,牙,月。”
她悠悠地唱起來,仰頭喝酒,又咽下一口。
“月,牙,花。”
她踮腳轉了半圈,只可惜此處無花,元扇,也無燈。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繼續跳。
“起手,一,弄。”
她将酒壺托起,随意一丢,酒壺一個漂亮的弧度向後,平穩地落在她的腳心上。
“唔。”虧江月低聲:“好重。”
這聲後,她腳支撐不住酒壺,砰的一聲,酒壺摔在了石頭上。
壺裏的酒已然被她喝完,她紅着臉愣愣地看着腳邊的碎片,輕笑一聲,指着它道:“是你自己,太重了。”
她蹲下,想将碎片拾起,卻不料被劃了一口子。
她看着手指上的血跡,呼了聲氣:“你報複我。”
她愣愣看着傷口,難過道:“你也不喜歡我。”
虧江月雖暈,但還是找回了回去的路,她到洞裏後,看着各處的紅燈籠,只覺着心裏苦澀。
晃晃悠悠,她摸着便撞進了一個洞裏,洞中紅床紅布紅蠟燭很是刺眼。
還有桌旁坐着的,兩位穿着紅衣,正喝合歡酒的新人。
“江月。”
虧江年見她進來,立馬站起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急步過去。
“你這是。”虧江年扶住虧江月:“喝酒了麽?怎麽喝成這樣。”
虧江月迷迷糊糊地看着虧江年,卻一把推開她,接着撞進枳於的懷裏。
“枳於。”虧江月抓住枳於的衣裳,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怎麽偏偏喜歡我姐姐。”
她摸枳於的臉,柔聲:“你可知,我喜歡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