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我的身邊,嘆了口氣,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保證。”
我默了默,問道“你為什麽将我認做你的顏顏?”
我看着他的眼睛,繼續道:
“是因為我的心罷,你的目的,”
我确定道:
“是我身體裏的這顆仙心。”
☆、諾顏
行止不由怔住。
他沒想到她這般敏銳,這樣快就發現了。
是他剛剛對那顆心表現出太強烈的渴望了,或者說,對諾顏曾經給過他的溫暖太過懷念。
那是諾顏的心,當年他親手在那顆心上下了牽心引。
不管顏顏到哪裏,他都會找到她。
八千年前,他還是臨澤山上鎮守神劍蒼澤的神獸,他雖個性懶散,但也從未玩忽職守,天命給了他至高的修為與神獸的身份,他也要遵從天命,在蒼澤神劍劍冢邊上搭了個雜草窩,守護蒼澤神劍。
世間有傳言,神劍蒼澤一出,天地必将大變。
仙妖大戰之前的很多年裏,總有神鬼仙魔甚至凡人來他這雜草窩拜訪,他不化人形,無非是不喜那天上人間都共用的虛與委蛇,在那些人拐彎抹角問他蒼澤劍之時,他屁股對着人家睡大覺,在終有不自量力的人想要挑戰他的權威之時,他一尾巴把人卷到了山下,真無聊,真沒挑戰性,他想。
終于有一天,這山上來了位特殊的不速之客,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那是一頭未化形的小仙鹿。
小鹿跌跌撞撞的一頭撞進了他的雜草窩,小蹄子慌張中踩了他幾腳,他懶洋洋的睜了一只眼,看見一頭小鹿正縮在他肚子的長毛下瑟瑟發抖,
外面來了一群仙人,一排利劍刷刷的指向他的雜草窩。
其中一個看着階品高些的仙人走上前拱了拱手,
“蒼澤大人,我等無意冒犯,只是誤闖入您神府的仙鹿乃是天庭重犯,還請您将她交出來。”
那時他還沒有名字,因着他守護神劍蒼澤,人們便稱他蒼澤大人。
蒼澤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抖了抖毛,瞟了一眼縮着身子的小仙鹿,覺得有點意思。
于是他用人間天界通用語言道:“唔,我撿到了就是我的,覺得打得過我你們來搶便是。”
衆仙不平又憤懑,但最終還是悻悻然走了。
蒼澤回到雜草窩,把鼻子湊近小鹿聞了聞,小鹿怯怯擡頭,小舌頭伸出來對着他的鼻子舔了一小下,細細的道了聲:“謝謝。”
蒼澤怔住,守護臨澤山千百年,他從未想過會和其他活物這樣接觸。
于是他多了一個夜間相擁而眠,白日一起打發時間夥伴。
沒有了那日初來的驚慌失措,小鹿活潑可愛,也慢慢很親近他,那時他與小鹿之間的關系,後來他到人間,知道了這世間一種最為可貴的情,親情。
其實在那之前,他從不曾知曉何謂寂寞。
但是小鹿給了他不曾體會過的溫暖,并讓他沉溺其中。
小鹿終于可以化形了,化作一位嬌巧可愛的姑娘,卻還是豆蔻年華,天真的看着他,“蒼澤哥哥,你可以化形嗎?”
他很開心,自然也就遂了她的願,化出人形,
小鹿怔怔的看着他,微張小嘴,一臉羨慕,“原來哥哥你這樣美……”
是麽,他從來不曉得自己這模樣是美的,但他曉得這是一句誇獎,于是開心的受了,還連帶回了一句,
“顏顏,你長大後會更美。”
顏顏陶醉的看着他,“以前我陪主人讀書,記得書上有個詞,叫行止由心,哥哥你一向随性,不如就叫行止如何?”
他自然應了。
顏顏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但他不能離開臨澤山,他清楚的曉得,他做不到行止由心。
顏顏終究還是離開了。
接下來等待他的是千年的寂寞,刻骨銘心。
一千年後,諾顏回來了,她長大了,沒了幼時的稚氣,五官成熟漂亮,眉間卻籠罩一層濃濃的憂愁。
他将手摸向她的頭,她躲開了,低聲道,
“我要蒼澤神劍。”
“我的夫君……他被天庭所迫,現下我們走投無路,行止,你能幫幫我嗎?”
一千年,滄海桑田,幼時曾與他親近如斯的人,如今卻隔着熟悉的疏離,陌生的忐忑。
他凝視着她,啞聲道,“不給我看看,你的夫君嗎?”
她垂下眼睛,“他,他不知曉我來找你……”又拉了他的袖子,像小時候懇求他收下前來“拜訪”的人帶來的糖果一樣,
“你能幫我嗎?”
他默了很久,道,
“好。”
☆、因果
“但是,為了争取讓你拿走劍的時間,我們還得诓一诓天道,”
他遞過一把樣式古樸雅致的匕首:
“這把刀可以克制我的修為,你将它刺入我的身體,我便失去自保能力。”這把刀現下正在蘇粼懷裏揣着。
他生而為鎮劍神獸,神力無邊,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神器蚩吻與他同生,專為克制他的神力。
他若直接取神劍,恐怕還沒等他拿到劍,天雷就會劈下來,他先做出一副鬥争失敗的模樣,天道對他的懲罰約莫能慢些到來。
諾顏接過匕首,微微顫抖。
“來罷,不要怕,随便刺一下便好。”
諾顏卻一把丢了匕首,撲進行止懷中抽泣起來。
行止又嘆了口氣,推開她拾起匕首,刀柄放進她手心,他握着她的手,鋒利的刀尖刺向自己,諾顏哭泣的越發厲害。
突然一股力量猛的推開了行止,
一男子的聲音怒道:
“都道臨澤山蒼澤神獸兇惡暴虐,如今竟還調戲良家婦女,今日就讓我替天行道!”
他奪過諾顏手中匕首,淩厲刀光直逼行止心髒,殊途同歸,行止沒想過要躲,于是閉上眼睛,千鈞一發之際,諾顏用身體替他擋住了這一刀,蚩吻之下,她這樣修為的小仙,只有一條路,魂飛魄散。
男子悲痛欲絕,原來他就是諾顏的夫君,他闖進了劍冢,被封印着蒼澤的九天神火吞噬。
行止第一次來到這個劍冢,沒想到神劍之側仍有神火封印,他看着炎炎烈火中央光華流轉的蒼澤神劍,縱身一躍,跳進火海,沒想到神火奈何不了他,于是他用了三年破開神劍封印,提着蒼澤出來的那一日,天地變色,他終是得到了自由,那時卻正在仙妖大戰,他便随手阻止了天地崩塌的慘劇。
他沒有理會旁人對他的贊美,獨自來到靈氣聚集的無涯山腳,不窮水畔,仿照凡間蓋了一處屋舍隐居起來,設了聚魂陣,諾顏魂飛魄散之前,他在她的心上設下牽心引,方便他此時将她四散的神魂引回來,然而他等了幾千年卻始終沒有動靜,正絕望之時,卻在二十年多年前突然有絲絲神魂被引入了聚魂陣,行止驚喜之餘,又很是疑惑,于是他下山尋找,就這樣碰到了帶着諾顏的一顆心的蘇粼。
想到往事,行止閉了閉眼睛,對面前眉眼淩厲的質問他的女子道:
“沒錯,我是為了你的心,但是我不會在你活着的時候傷害你。”
看她還有些猶疑,他又道:
“因果循環,我需得在你處種個好的因,最後方才能得到好的果。”
蘇粼微蹙眉想了想,眼睛一亮,
“那是不是說我活着的時候你都得聽我的?”
他何曾是這個意思,但他還是嘆了口氣,道:
“嗯。”
蘇粼覺着平白多了這麽個靠山,不虧,況且死了之後她的屍身會發生什麽,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行止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女子,她與諾顏有很大的不同,清醒的時候他從未将她當做過諾顏。眼前的女子聰明堅韌,卻又透着種呆呆的可愛,她是個好姑娘,就算沒有那顆心,他也願意護着她。
蘇粼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讓他回過神來,挑了挑眉,
“你可不能沉迷我的美貌,辜負了你的顏顏,到時候不給你心哦!”
行止有些苦笑不得,又聽她驚喜道:
“小七!”
小七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她快步過去,
“小七,醒醒小七。”
行止手一揮,小七恢複了原形,一條小黑蛇。
“他受的傷很重,自己走不了,化回原形好帶一些。”他還把他變小了一大圈。
蘇粼撩起袖子,把它纏在自己的胳膊上,又把胳膊舉到他面前,看着發愣的行止催促道,
“你們神仙妖怪什麽的不是揮一揮手就能治好麽,快呀!”
于是行止揮了揮手,蘇粼睜大眼睛,什麽也沒有發生。
是幻境對法力的克制。
蘇粼失望道,“原來你不行啊。”
行止:“……”
蘇粼又道,“那你能帶我們出去麽?”
話裏透着那麽一絲質疑與嫌棄。
行止覺着為了挽回他上古神獸的尊嚴,他必須得發一個大招。
于是他在陣裏把這個陣從頭到尾改了一通,讓這個陣給了他們一個通往現實世界的光明大道。
走出去之後,行止又将這個充滿怨痛憎欲的封地加封了三遍,确認無比牢靠之後,他又将小黑的傷治好了,以此證明他真的很“行”。
☆、神息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很疑惑,我這顆心不是蘇子湖的麽?什麽時候又變成顏顏的了?
想不明白,只好放下,跟着行止步入了離青的大殿。
本來我提議到離青的洞裏做個婢女小厮之類的打聽消息,行止卻說做小厮難度太大,他學不來。于是變成了他拜訪離青,我做他的随行婢女……
行止用法術掩了我的容貌,行止的法術自是牢靠很多。
如今我又見到離青,心中竟然一片平靜,平的不能用水面來形容,要用鐵板形容。
行止與離青一套客套後,問道:“前些日子我參加你的婚宴,你的那位凡人妻子,不知能否再讓我瞧瞧?”
離青黑了臉色,語氣不善道,“君上此番是專為來看我的妻子?可真是好雅興。”
“離青你誤會了,本君是覺得你們的人妖之戀雖甚為感天動地,但人之壽命畢竟短暫,她終有故去的一日,那時你該如何?”
離青眯了眯眼,“不知君上有何良策?”
行止嘴角分明一抹狡猾的笑意,“本君可以為你的妻子調養生息,脫胎換骨,長生不老。”
“君上的條件?”
行止勾起嘴角,“凝魄珠。”
離青卻突然朝我這裏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若君上真能令我與妻子天長地久,凝魄珠自當奉上。”
于是離青喚來了“蘇粼”,
“阿粼,讓君上替你看一看。”
她柔順的走過來,卻在看到我們之後腳步猛的頓了一下,之後若無其事坐于行止身側,
行止看了看她,伸手像模像樣的把脈,最後留下高深莫測的一個字:“嗯。”
于是行止因着要給“蘇粼”脫胎換骨塑仙身的緣由要在離青洞裏蹭吃蹭住。
離青又看了看我,答應了。
我一路跟着行止來到給他安排的房間,好奇道,
“看出什麽來了沒?”
“自然看出來了。”
他回過頭,高深道:“在北海之北極荒之地有一種泥土,叫做神息。”
他頓了頓,瞧了瞧我一臉不懂的模樣仿似有些滿意,又道,
“神息土捏的人形,不老不死,氣息像極了凡人。也有少數可以形成自我意識。”
我恍然,原來如此,是有人捏了一個我的模樣的泥人放在離青身邊,那離青又怎會發現不了?
他捏起我的手腕,我驚了一跳,捏手腕這個事情他前面做的兩次都讓我驚心動魄,因此這一次我也格外膽戰心驚。
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凹凸不平,“你這疤雖說耽誤了那麽久,但在本君手下也還是能恢複的……”
我立刻道,“不用了,這是見證。”它将時刻提醒我将這苦痛報複回去。
他放開我,“唔,那你就這樣醜着罷。”
我:“……”
離青給我們安排了兩間屋,我的那一間離行止處遠的緊,我有些奇怪,
“唔,你要是嫌遠,不如與我同住?”
我立刻搖頭退了出去。
在一條小蛇的帶領下,一番拐七拐八後,我終于找到了住處,洞內沒有珠光,一片漆黑,我摸索着進門,卻突然被人從後面緊緊圈進懷裏,我吓了一大跳,剛要驚叫出聲,就聽到耳邊的聲音:
“別叫,是我。” 那樣熟悉,那樣深刻。
離青。
我心裏湧起酸痛,為什麽是離青呢?
千言萬語,我只擠出三個字:“為什麽?”
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離青就這樣抱着我,胸膛緊緊貼着我的背,答非所問:
“蘇粼,我好想你。”
他開始吻我露出的脖頸,我将他推開,
“離青,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找錯人了。”
離青的聲音似是極度壓抑着痛苦,“你不愛我了嗎?”
我心裏很麻木,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或苦衷,他都徹底的傷害到了我,我嘲諷道:
“神息捏成的泥土不能滿足你嗎?行止君上的人你也敢動?”
“行止……他對你好麽?”
“他自然比你好一萬倍,你親手将我推給他,他不好又能怎麽樣?”
黑暗中離青的身影晃了一晃,他終是轉身離開了。
在那一場婚宴之後,我與離青便再無可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後,我終究決定不在這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上繼續頭破血流,天意如此,我不會再強求。
心裏卻是痛苦難當,于是我又去了行止住處。
行止正坐在桌邊飲茶,看到我挑了挑眉,
“後悔了?還是想與我同住?”
我疲憊極了,一步步走近行止,順着他的肩摟上他的脖子,傾下身,唇堪堪要印上他的,他一偏頭,躲過了,
他皺着眉瞧我,“你吃錯藥了?”
我看着他,沉默。
“離青去找過你了?”
我放下手。
他緩緩道:
“你不能原諒他?想用這種方式讓你對離青死心?跟我上床?嗯?”
他瞧着繼續沉默的我,好像有些生氣。
我曉得他不會動我,我只是一時意氣,現下也有些後悔,但還是對行止道:
“你占了我兩回便宜,就不能讓我讨回來一次?”
說罷轉身就走。
卻被拉住了袖子,行止道:
“你這幅模樣可能找的到住處?就在這裏睡罷。”
這一夜,行止一直坐在桌邊,我躺在床上,好像多一個人的陪伴的确讓我輕松些許,我沉沉睡去。
☆、試探
第二日行止依舊任勞任怨為“蘇粼”診脈,我仔細的觀察“蘇粼”,總覺得她對行止的态度有哪裏不對,我似乎敏感的覺察到了一絲隐藏的期待與緊張。
行止送給她一顆丹,稱“長命百歲丹”,“蘇粼”拿在手裏捏來捏去,離青道:
“還拿着作甚?君上的藥定有奇效,吃罷。”
她一笑,将丹藥放在唇間,偎進離青懷裏,摟着離青的脖子将丹藥嘴對嘴渡給了離青,離青面無表情的咽了,神色郁郁。
“蘇粼”回頭嘴角一勾,得意的沖我挑了挑眉,
我不自覺握緊了拳頭,行止拿起我的手将拳頭掰開,又将一顆藥放進我的手心裏,對我道:
“這裏還有,拿去給夫人罷。”
又道:“我這裏還有挺多,你們用不着這般節檢的。”
我被行止寬慰到了,遂大方的将藥呈給了“蘇粼”,她瞪我一眼,氣呼呼接了,一把放進嘴裏。看向行止的目光卻有一絲幽怨和委屈。
有趣。
我一直跟着行止到了他的房間,
先是好奇道:“你給她吃的什麽?”
“離魂丹。”
我道:“那是什麽?”
他瞧了瞧我的臉,
“不忍心了?不過令她意識逐漸脫離殼子罷了,每天吃一顆,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将她的原形從殼子裏拽出來。”
“那離青……”
“哦,原來是心疼離青……他的殼子本來就是他自己的,吃那個沒有影響。”
我倒不是心疼,只是想知道那藥的效用罷了。我不想多提,轉而道:
“你跟那位蘇粼,你們認識?”
他又恢複了慢吞吞懶洋洋的做派,
“唔,這是哪裏的話,我怎可能認得一撮土,我只認得你一個蘇粼。”
“可是她看着你的樣子,分明是小姑娘看着自己情人的模樣呀!”
他蹙了一下眉,
“你這麽一說,她的感覺我的确有些熟悉……”
我大喜,“她是誰?”
查到她的來歷就能知道前因後果了呀!
“我不曉得……”
“快想想,你無聊漫長的生命裏有沒有過始亂終棄的姑娘!”
他這回幹脆道,
“沒有。”
“那就是仰慕過你的姑娘,看她的樣子,分明你也對她……”
他看着我,目光有些複雜,他道:
“你這麽盼着我過去有過姑娘?”
“當然……”我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快,想必是不樂意承認過去的自己竟是一個花心的男子,我表示理解的轉了個話,
“……不是,只是為了查那位姑娘的來歷嘛!”
他緩了緩神色,道:
“過去曾與我親近過的姑娘,唯有諾顏。”
想到他對諾顏的深情,我頓時相信了他,可是假冒我的人,會是諾顏嗎?
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不會是顏顏,她天真無邪,做不來這般姿态。何況她早已……”行止的眸中現出痛色,
我連忙安慰道:“懂得,我懂得,不是她,一定不是。”
但是我心裏并沒有放下對諾顏的懷疑。
我需要試探,但不能被行止得知。
為了方便觀察,我以照顧行止為名搬到了行止隔壁。
我故意與“蘇粼”遇上,行了個禮,微笑道:
“夫人可有什麽感覺,君上很是擔憂,特派我瞧一瞧夫人。”
“蘇粼”嘴角露出一抹羞澀的笑,但立即壓了回去,面無表情道:“我很好,多謝君上關心。”
我道:“君上留在蛇洞只為夫人,夫人若有不适,可直接到君上處診治,方不辜負君上的一片誠心。”
“蘇粼”依舊板着臉,“這不是行止讓你告訴我的罷,我曉得你的目的,”
我心裏一驚,這“蘇粼”也太敏銳了罷。
又聽她道,
“你使的伎倆不過是為了讓我與行止情投意合,好從我身邊奪回離青。”
我松了一口氣,故作驚慌道:
“夫人此話怎講?我怎敢肖想離青大王?”又猶豫道,
“我不過是聽君上說您很像他一位故人……”
她果然大驚,語氣裏有遮掩不了的緊張與興奮,
“你說什麽?”
我繼續道:
“君上很久以前失去了一位故人,幾千年來他每日茶不思,飯不想,沒事就對着天邊流淚,只希望那位故人可以回來與他共續前緣。”
我盡量不去想平日裏的行止,昧着良心扯完了這段話,
“蘇粼”竟隐隐淚盈于睫,激動道:
“果然……他果然……”
我暗搓搓挑了一邊嘴角,果然如此。
試探成功,接下來便是讓行止知曉她的身份。
我不動聲色的等了一天半,果然見到“蘇粼”忍不住去見了行止,
我暗搓搓躲在門邊聽牆角,
“蘇粼”端莊的對坐在桌旁正不知道研究什麽古籍的行止行了一禮,道:
“君上。”
行止合上書,道:
“夫人免禮。夫人此番到來可是有什麽不适?”
由于離魂丹要四十九天才能徹底發揮效用,未免中途露餡,行止加了一味藥,讓“蘇粼”在四十八天的時間裏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因此我之前說的話倒也不全是诓她。
“有勞君上,我這幾日不知怎的,腿上有些麻。”
“哦?哪裏?”
于是“蘇粼”撩開裙擺,下面一層絲織的薄紗,她剛要再掀開,行止道,
“不必,如此即可。”
“蘇粼”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處,道“這裏。”
行止修長的手指按了一按,“這裏?”
“不是,君上,是這裏。”
我眼睜睜的看着“蘇粼”換了個地方指,悄摸的咂咂嘴,這招不賴。
行止又碰了一下,“這裏?”
“哎呀,不是。”說着又指了指,眼看越來越不是地方,行止收了手,抿緊唇道:
“夫人若沒什麽事就請回吧。”
“蘇粼”走後,我聽到行止陰□□:“看夠了嗎?”
我意猶未盡的閃身進門,看到行止一副被占了便宜的模樣,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找補
這個假冒我的蘇粼分明就是行止的舊識,不然她不會在我提到行止追憶故人時露出那般神色,可如果她真的是諾顏,又為什麽要假扮我呢?為什麽要隐瞞,直接找行止不是更好?
“……你是打算跟我一起沐浴?”
啊?我擡頭,原來已然走到了溫泉邊,這處盤蛟山上有不少溫泉,我也常愛到這溫泉水裏泡一泡,這幾日我未免單獨撞上離青,一般都會同行止在一處,沒想到他來泡溫泉也不說一聲,害我跟到這裏,我巴巴的瞧了一眼飄着袅袅白霧的溫泉水,道:
“君上先,我去別處等一會。”
他沒甚意見,走過去設了個結界,我正要轉頭找個地方避一避,卻突然被人捂住嘴隐了身形躲于一處茂盛草木之後,我的心差點跳出來,卻看到一身黑衣的小七,因為那日将小七治好後他還沒有醒來,行止便給他設了一個只能出不能進的結界保護他,
他放下手,道:
“蘇姑娘。”我此時容貌還在被行止的法術遮掩,于是問道:
“小七?你怎麽認出我的?”
小七卻沒有回答,指了指剛剛我站的地方,
我睜大了眼睛,“蘇粼”什麽時候在那裏的!
這裏處于高地,又有草木遮擋,視野極佳,因為行止設了結界,溫泉被籠在一片霧色中,看不真切。
“蘇粼”慢慢接近結界,她竟毫無阻礙的穿過了結界!
半天沒有動靜,我扭過頭,問小七道:
“你怎麽知道那個不是我,又是怎麽認出我的?”
“當時我重傷是因為她,她要大王殺了我,”
小七清澈的雙眼看着我,道:
“你不會這樣。”
又道:
“當日是你與君上救了我吧,我感覺到了君上身上的氣息,今日我跟蹤她來到這裏,因為看到了你……手上的疤,所以認出了你。”
我又瞟了一眼溫泉,與小七道:
“你說他們那麽久沒有出來,在做什麽呢?”
小七看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臉上紅紅的,
“你也覺得他們在……”
我拉着小七的袖子,“絕對不行,不能讓那個假貨頂着一張我的臉做這個事!”
“你要做什麽?”
“小七,那個結界你破的開嗎?”
“恐怕不行……”
“先去試試,快帶我過去,”于是一轉瞬,小七已然帶我來到溫泉邊,
小七卻打不開結界,我有些着急,突然摸出了行止之前給我的小刀沖着結界一劃,破了……
濃濃的霧氣卻還沒有散,我小心翼翼的邁步進去,腳下踩着濃霧,完全看不到哪裏是溫泉,
突然腳下一空,撲騰一聲……
猝不及防掉進水裏,卻突然被一條有力的臂膀攬住,阻止了去勢。
眼前霧色散開了些許,
“你進來做什麽?”
行止目光灼灼的瞧着我,霧色蒙蒙,他的模樣竟添了幾分朦胧的魅色,
我突然一陣窘迫,結巴道:“我瞧見……那個假的我進來了……”
“唔,是我大意,忘了這結界擋不住神息土。”又疑惑道:
“你進來就是為了找她?我已經将她引出去了。
”
“……哦。那我……”我剛要告辭,發現他的手還攬着我的腰,
“衣裳都濕了,你就這麽上去,要生病的。不如将衣裳脫到岸上,我來幫你烘幹?”
我其實對此境況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愣愣的答了一個“哦”
小腹卻突然疼起來,我倒抽了一口涼氣,耳邊行止的聲音有些焦急道:
“怎麽了?”
我捂着肚子,行止的手覆上我的手,便有陣陣暖意游走在腹間,過了一會兒,痛苦漸漸停息,
我一頭冷汗,渾身無力,幾乎整個人靠在行止身上,
行止開始解我的衣裳,一件一件扔在岸邊,
我睜大眼瞅他,他面不改色道:
“剛剛動了胎氣,這裏溫泉的靈氣可滋養你腹中胎兒,脫了衣裳好好泡一泡,有利于恢複。”
溫泉水暖意融融,我意識漸漸朦胧,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潛意識裏覺得抱着我的人是個十分妥帖的依靠,于是安心的抱上去,不自覺叫了一聲“離青”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夜間,我正躺在行止的床榻上,兩只手纏着行止的腰,我看了一眼,我們身上衣物都十分輕薄,我只覺腦門上一道驚雷,徹底清醒了。
我一動,行止也睜開了眼睛,眼睛裏有一絲茫然,看到我的驚悚神情,和我們現下躺在一處的境況,也清醒了起來,
我顫抖着問:“我們……”
“哦,什麽也沒發生,你不用怕,只是你一直抱着我不撒手。”
“你怎麽不推開我,那對你很容易的吧……”
他還很奇怪,“我又不吃虧,為什麽要推開?”
“你……”
我一時說不出話,剛要起身,行止突然按住我的肩将我壓在身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行止的氣息悄悄吐在我耳邊:
“你想不想離青死心?他現在就在外面。”
行止的長發與我的纏在一起,緞帶般的光華流淌了半個床榻,
我伸出手,圈上了行止的脖子,他的眸光凝在我臉上,着實有些深不可測,我一閉眼,咬咬牙手上用力迫使行止傾近我,保持了一個暧昧至極的距離,呼吸交融,空氣陡然炙熱起來,行止的氣息将我全部淹沒,
過了一會兒,行止緩緩道:“他走了。”
聲音似乎透着某種艱難的滞澀,吐出的氣息灼熱的騰紅了我的臉,我收手一把将他推開,躺在床上急促地喘着氣,不曉得這般緊張的原因,是因為離青,還是行止。
行止也好不到哪去,與我一般的緩了一會兒,道:
“若按原身算,我是個雄性,若按人身算,我是個男人,蘇粼,你可曉得?”
我自知這事做的對不住他,于是愧疚道:
“曉得曉得,這回讓君上受委屈了,要不下回我幫君上引薦幾位姑娘找補回來?”
☆、表白
行止靠在雕工精細的床頭,淩亂的黑發淌在他白色的裏衣上愈發鮮明,夜明珠柔和的珠光輕輕灑落在他身上,有淺淺淡淡的光澤從他微微露出的一點鎖骨到完美的臉,此時那張臉上一雙漂亮狹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眸光晦暗不明,
“他明明傷你至深,可是你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就如此放不下他麽,”
我躺在床上,壓下心裏的刺痛,
“十年,我愛了他十年,我們曾經有五年的朝夕相處,可是我走不進他的心,後來他走了,五年後我們重逢,可是……”我垂下眼睛,壓下翻湧的淚意,
“在追求離青的路上,我一路敗到現在,現在他已經成親了,我還能怎麽辦呢……”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悲罷,一路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在我們凡間,我這就叫無媒茍合,不僅以後再也沒有人要,還會受人唾棄令人不恥。哎,怎麽辦呢,我變成我們家的恥辱了呢……”
珠光淺淺的映入他的眸,卻映不進那一片幽深的眼底,
“雖然看不出你有甚羞愧的模樣,但是你要報仇的話,我可以幫你。”
我笑起來,“報什麽仇,我哪有那個精力花在他身上啊,還有那麽多的事,我身上這顆心,蘇子湖,那個假貨,諾顏,都是迷啊……”我擡起眼睛瞅他,
“嘿,那個假蘇粼,你有沒有看出來不對?”
他頓了頓,道“沒有。”
“真沒有?你不是摸了人家腿嗎?”
“她的身體跟你的如出一轍,我能摸出什麽?”
我眯了眯眼,“行止,你什麽時候摸過我的腿?”
“我……”
我翻身起來,敏捷的以一種壓迫的姿态撲到行止身上并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的盯着他道,
“我是個沒甚本事的凡人沒錯,但你要是敢起把我當做玩物的心思,我絕對讓你後悔,”
行止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被我制住,我盯着他撲朔迷離的眼眸,
“我們做個交易罷,三年之內,你聽我差遣,三年之後,我把心給你,如何?”
他似乎薄唇微動,我立馬捂住他的嘴,
“你們妖是怎麽訂立契約的?歃血還是什麽……”
他卻突然拉開我按在他唇上的手,迅速吻住了我,本來好好的居高臨下的威武姿态被他略微一動就換了一個局勢,他攬着我與他緊密相貼,我無論如何掙脫不開,我瞪大眼睛,任他攻城略地,手裏終于悄悄摸出了那把匕首……小巧,鋒利,幾乎毫無阻滞的刺入他的後腰,行止猛的顫抖了一下,停止了親吻,卻将我抱的更緊,他輕笑了一下,聲音低低沉沉的響在我的耳邊,
“終于還是用了麽,怎麽樣,好用麽?”
鮮紅的血液在他身後蘊開,淺色的卧榻染上了刺目的妖豔,
我握住刀柄将刀拔了出來,刀刃閃亮,沒有沾上一滴血。
“行止,放開我。”
“不要,這刀可不能白挨,這麽就放開那我也太虧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