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6)
把刀放在他脖子上,“看來你是想讓我繼續。”
“你就這麽讨厭我靠近你麽,總該有個理由。”
血腥味越來越濃,鮮血在他身後漫延成一片血海,他的氣息吐在我的耳後,
“明明我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救了你,明明我長的不差性格也不差,明明我們朝夕相處了那麽久,你為甚要拒絕我?那條小蛇究竟有哪裏好,我們之間,就只能是交易嗎?”
“當然只能是交易,你現在立刻答應并放開我,我或許會好心的為你包紮傷口。”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在幾乎睡着的剎那猛的清醒,行止有多久沒有動靜了?
我輕輕一推,禁锢我的手臂便滑落了下去,我立馬從他懷裏出來,果然看到行止全無血色的一張臉,他暈過去了?那把刀真的如此厲害……
☆、你不愛我
行止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的好像一個死人。
我看着他的臉,蒼白的臉色顯得靜靜垂落的睫毛更為纖密濃黑。
他救我是為了諾顏的心,他的體貼溫和,他的情不自禁,不過都是因為這顆心。
我若動心,便是又一場燼燃的幻滅。
我是個凡人,我不會再愛上妖。
我正打算起身找些療傷的丹藥,卻被握住了手腕,他的手冰涼無力,似乎極為虛弱,
“去哪?”
“幫你找些藥,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就這樣流血死掉罷。”
他似乎極為認真的凝視我,
“你希望如此嗎?”
我看着他一副脆弱可憐的模樣,仿佛我說希望他就真的要撒手人寰,想必腦袋已經不清楚的将我當做了他的心上人,現下正是心上人要将他抛棄的戲碼,行止不能出事,我只好順着他道,
“當然不,你怎麽會這麽想。”
他的手滑下來松松的握住我的手,
“你要離開我,你不愛我。”
他眼睛裏有光在破碎,然後陷入一片漆黑。
我的心有些刺痛,也不曉得到底是我在痛,還是諾顏的心在痛,
“哪裏的話,我只是去給你找些藥治傷,我不會離開你的。”
離魂丹還有一些,行止曾說,這東西除了離魂,對于仙妖還是療傷聖藥,我抓了幾粒,想塞到行止嘴裏。
行止不肯張嘴,只幽怨的看着我,我道,
“乖,吃掉。”
他仍是執拗的盯着我看,好像要從我身上看出個窟窿。
僵持了一會,他肯定道,
“你不愛我。”
我揉了揉眉心,重傷的行止這是回到幼年了麽。
我只好哄道:
“我愛聽話的孩子,你乖乖吃藥,我便愛你。”
他皺了皺眉,
“我不是小孩子。”
不過還是乖乖把藥吃了,我扶起他喂了些水,然後開始扒他的衣裳。
他灼灼的看着我,我忽略掉他的視線,給他脫了血衣,用清水清理傷口,傷口很小卻很深,我沒想到會将他傷成這樣,仙妖的治愈之術一向強悍,我只是想讓他停手。
我沒有想到這是一把專為克制行止而現世的利刃,蚩吻,一把可以殺死他的刀。
翌日清晨,我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我只好不動聲色的閉着眼。
“小蘇,你昨晚還說愛我,今早就打算裝睡蒙混于我麽。”
不妙,行止好似恢複了正常。
我一時不知該不該睜開眼,
“你再裝睡,我就要親你了。”
我猛的睜開眼,果然見行止正撐着頭,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映着我的影子。
我揉了揉眉心,“你就不能好好歇着麽,傷口不疼嗎?”
“不疼。”
我懷疑的看了他一眼,“讓我看看。”
我起來打算繞過他前身看他後腰,卻正正被他一把摟進懷裏,他還笑到,
“你倒是難得投懷送抱,這次可不是我要抱你。”
我:“……”
我推了推他,
“讓我看看傷。”
“無大礙。”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腰,果然摸到了一手濕潤。
我憤憤掙脫了他,把那把刀丢在他面前,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能随便送人呢!你就這麽無所謂生死嗎!”
“不是随便送人,蘇蘇你……”
“你別再欺騙自己了,你真正想送的是那個假貨不是嗎!你早就看出她是誰了罷,你只是不願意相信,所以你寧可将我當做她!”
“行止,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有多久沒有給她服離魂丹了嗎?”
行止怔了怔,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道:
“沒錯,我早看出來,她是諾顏。”
☆、了結
那長着我的臉的女子纖白細膩的指間輕拈着桃紅花瓣,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于行止,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替身,于我,你不過是一個容器。”
她撫了撫衣袖,輕聲道,
“蘇粼,你覺得,你算得了什麽?”
我微微一笑,“你為得到行止如此不擇手段,行止他曉得嗎?”
她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恢複,
“我為了能回到他身邊做了那麽多,他怎會怪我,現在終于走到最後一步,你身體裏的心,該還給我了。”
陰森的地牢裏,些微的光線随着她的腳步在她身上游走,她緩緩踏來,
冰冷的鎖鏈沉重的纏繞在我的身上,我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諾顏逼近,
“諾顏,白魅也是你,你假扮作我是為了離青的凝魄珠罷,那蘇子湖又是誰?”
她笑起來,那樣的笑容出現在我的臉上顯得分外詭異,
“你可真是聰明啊,既然你要死個明白,我便給你講個故事罷。”
原來諾顏不是一只普通的仙鹿,她是生于魂生樹下的魂鹿,魂力極強且天生能吞食魂魄,化為人形後被天界收編成仙,随夢澤天君修行,但魂鹿天性不安分,終于因吞食數位仙者神魂釀成大禍,被打回原形後躲入行止的庇護,因行止天生神獸的威壓收斂了很多,再化為人後愛慕行止,可是行止只将她看做妹妹,與她的情意也只是親情,她數次試探後終究下了山,
她一直愛慕着行止,縱使她在人間成了親。
她認為,是那把神劍阻攔了她與行止,只要她拿到劍,行止就不必整日守着一把劍了,于是她随意編了個理由取劍,卻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她為行止擋了一劍,神魂俱散。
但這并沒有什麽,她是魂鹿,神魂力量強大,很快便可以複原回到原本的身體,她便可以複活。
但是,行止在她的心上下了牽心引。
魂魄上有了別人的印記,便再也不能與其他部分聯系在一起,除非,有世間至寶凝魄珠。
那顆帶着行止的神力的心,飄飄蕩蕩了幾千年後,有了靈,化作仙人蘇子湖。
而諾顏魂魄其它的部分,一直在世間游蕩,化作女鬼白魅。
直到有一天,受聚魂陣牽引,她找到了行止,行止每逢她的祭日都會去臨澤山,靜靜獨坐很久。
她恍然明白了,行止的心意。
她的臉上露出甜蜜的笑意,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愛我的,不給我希望,不過是因為,他不想令我一生困于臨澤山頭同他看一把劍。”
于是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回來同他在一起,她與離青的好友,所謂的君座交好,在君座面前慫恿挑撥,讓其與離青反目成仇,她原本打算趁他二人兩敗俱傷之時悄悄潛入拿走凝魄珠,奈何君座很快被離青捉了起來。
諾顏無法,只好上了一名女子的身親自上陣,試圖勾引離青取得凝魄珠,然計謀再次被識破。
“你将我捉去是想上我的身罷,小七卻阻攔了你,你追不到我們,只好假做我的樣子去迷惑離青,但被離青看出,那麽諾顏,你威脅了離青什麽,離青才會配合你引我出現?”
“威脅?”
她極輕蔑的笑了,看着我的眼神竟有一絲憐憫,
“你真是太天真了,我又吞不了離青那樣強大的神魂,有什麽可以威脅到他?”
我心裏一沉,果然聽她道,
“我有同你一樣的美貌,性格也能學的同你有七八分像,但我只願追随他,不會要那要他命的凝魄珠只為了一個不相幹的男人,也不會要求他敬老愛幼,遵循什麽人間的可笑規矩,蘇粼,你說你和我之間,他會選擇誰?”
我的心裏一片麻木,
“離青不是這樣的人。”
“不是?”她的臉上滿是嘲諷,
“你一個凡人,在妖裏新鮮,本來就是個玩物罷了,還真指望他對你有多少心思?況且凝魄珠乃是蛇族至寶,是蛇族生生不息的靈力來源,你憑什麽認為,他會把它給你?”
真相逐漸明了,我只覺心裏難受的緊,
“那蘇子湖呢?”
她神情愉悅,
“他呀,那不争氣的東西,不過依附我神魂的靈罷了,還想不自量力的阻止我殺你,早就被我散了。”她又輕快的道,
“哦,忘了告訴你,你肚子裏那個孽種,我也幫你處理掉了。”
我早就曉得孩子不在了,我盯着裙角上幹涸的血跡,心裏卻沒有什麽情緒。
她欣賞着我的臉色,“很好,你終于沒有什麽求生的愚蠢願望了,”
她的唇角揚起,聲音一時變得充滿蠱惑,
“那麽,現在,你是否一心求死?”
她做為天界一員,同行止一樣,要我心甘情願死去,這樣便不會受到天譴。
我想,這樣也好,做為一個凡人,走到現在,我已太過疲憊。
我閉上眼睛,道:
“是。”
☆、神女夢何
沒有心髒被剝離的痛楚,只有一些紛紛亂亂的記憶,像破解了的封印一般在我的腦海裏煙花般綻開,我的眼前一片絢爛。
我本是夢魂樹下收取魂魄的神女夢何,一些執念太深的魂魄入不了輪回,需要埋入夢魂樹下,一年後夢魂樹上結出的果實便是被淨化的魂魄,我便将果實采摘送去陰司大殿,助它們再入輪回。
我養過一只小鹿,取名諾顏,那只小鹿魂魄極為虛弱,我便教給她固魂養元之法,她每日裏吃的都是夢魂樹的樹葉,此乃固魂聖品,很快她便擁有十分強大的神魂,且修成了人身,我本想讓她一直陪着我,但她本性活潑,每日守着一棵樹的生活讓她漸漸消沉下去,我便找了天界的好友夢澤天君,将諾顏引薦到了天界作了夢澤君座下仙子。
夢澤君為人十分寬厚,諾顏此去定會過的很好,我便放下心來。
然則某日夢澤君急急踏雲而來,
“阿何啊,你那只小鹿闖大禍了。”
“什麽?”
“她吞了新入冊仙君的魂魄,你說你怎麽能把這個也教給她呢。”
我确然教過她收納神魂之法,因着夢魂樹葉神力強大,有的也會殘留神魂碎片的力量,必須掌握收納神魂之法,否則可能會爆體而亡。
“不管什麽原因了,現在她跑了,你我都脫不了幹系,我頂多降降級,禁禁足,你我就不曉得了,你可快跑吧,我怕是保不了你的。”
我還在震驚諾顏怎的會闖出這麽大一個禍事,夢澤拉着我就要跑,數名天兵卻已然将我們圍的密不透風,我與夢澤君被押到天帝座下,夢澤君本想一力承擔,奈何他後臺太硬,天帝不敢動他,于是我便不得不承受了天帝全部的怒火,被貶去凡間受苦受難。
如今劫難未滿,我卻因着諾顏重歸神女夢何之位,我遙望遠方擎天碧蓋的古樹夢魂,已不複當年心性。
然鵝,我是不是歸位的方式不對?
夢魂樹下什麽時候熱鬧成這種模樣了?
“壓大壓小,買定離手嘞買定離手……”夢魂樹下,一桌賭博鬼玩的正嗨。
另有一桌餓死鬼正在狂吃海喝。
我順着一條執念鬼排的長隊走到了我以前住的小茅屋門口,門口一個桌案,坐一個小童,
見排在第一個的正繪聲繪色的講着
“那可惡的郎君,竟将天真年少的我騙去了後花園……”
小童正奮筆疾書,聽至此雙眼精光乍現,
“他對你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那女鬼呆了一下,
“很好描述啊,他卑鄙無恥的用一年的時間騙走了我所有的私房錢跑路了!”
那小童滿臉失望,搖頭晃腦嘟囔道“原只是無知少女自作多情被騙財,啧,有點俗啊。”
他随便抓了一點金葉子給了那女鬼。
“下一個下一個”
“……!”
如果本神女沒有看錯,那有着上天入地最美紋路的金葉子是我前萬八千年的收藏品……
我剛想憤憤的前去為我的金葉子讨個說法,袖子卻被拽住了,我回頭看到一只小鬼正一派天真的看着我,
“仙女姐姐,長的漂亮也不可以插隊哦。”
我覺得應該先了解一下情況,于是拉着小鬼選了個牆根處坐着,問道:
“小孩鬼,我問你,你來了多久了?”
小鬼開始數指頭,數了半天伸出了三個,
我道,“三天?”
他搖搖頭,“三年。”
我一個沒坐穩差點栽到地上,怎會有滞留三年的執念鬼,就算本神女下凡,天界也該派人代班才對啊!
我指了指混亂的一圈,“現在你們這些鬼都沒有人管嗎?”
他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
“仙君在屋裏睡覺。”
我倒要看看是哪位不務正業的仙君!
我想了想,反正是我自己的房子,于是心安理得的闖了進去,塌上的人在我闖進去的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行……止……
我驚了一跳,立刻轉身跑路,行止卻突然牢牢的從後面抱住了我,
“終于等到你了……”
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行止,我幹笑了兩聲, “等我……作甚?”
轉瞬天翻地覆,我已被行止壓到了塌上,他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一只手摸上我的臉,目光沉沉的落在我的臉上,
“小蘇,你騙的我好苦。”
☆、侍女
事情回到我“死去”之前的一個月。
行止道出他已識得諾顏。
“同你一樣,我停了她的離魂丹只想找一個真相。”
“既然我的心上有你下的牽心引,”我想了想,“她的目的是我,她一定想拿回這顆心。”
行止握上我的手,有些緊張道:
“你想怎麽樣?”
“以這顆心為誘餌,引她自己道出真相。”
“不行。”
“怎麽不行?你別忘了,她不過一個泥人,能拿我怎麽樣?還是說……”我眯了眯眼,
“你擔心我對她不利?”
“當然不是,她……我不确定,但她身邊有……離青。”
“離青……你對付的了麽?”
“對付離青倒是沒有問題……”
“那到時就由你拖着他罷,拖久一點。”
“你究竟要作甚?”
“不過套她的話罷了,你擔心什麽?”
“可是……”
他說不出話了,因為他的唇已被我堵住,我亂七八糟的吻了行止一通,對他道:
“我還有孩子,我還有你,我不會讓自己有事。”
行止仿佛有些暈,只呆呆的看着我,而我,要同諾顏做一個交易。
“我死去之後會心甘情願把心給你,但是在這之前,你要讓我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裏,并保證我的行蹤不被任何妖類知曉。”
我不想再與任何妖類糾纏,以後的日子,我只想做一個正常的凡人女子。
“我的确可以做到,這也的确是筆不錯的交易,”
她輕輕的道,“但是,我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下去了。到你死去?我早就在等這個機會了,如今終于等到行止離青都不在,不如我們讓這個時間變短罷。”
她陡然力喝,“來人,小翠試圖刺殺本宮,把她抓起來。”
于是我很快入獄,并被灌了一碗去子湯,腹中生命的流失讓我的心點點成灰,諾顏一番話後,在這個世上,我覺得再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但要我心中無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發展到最壞的結果也在意料之中。
行止與諾顏有舊情,他不會動諾顏,若想報複,唯有同歸于盡。
凡人又如何,我照樣要讓傷害我的人嘗到惡果。
但我付出的代價太大,死後成為執念鬼,看着收回心髒的諾顏受了三年雷刑之苦,終于受夢魂樹牽引回歸本位。
神女時期的記憶回歸,我與做凡人時的模樣并沒有差別,諾顏沒有認出我的原因約莫是魂體游蕩太久,有所損傷,失了先前的記憶。做凡人時的恩怨已經解決,我不打算再找諾顏的麻煩。
凡人時的記憶,也無須再帶到這裏。
但是,行止卻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行止眼底的悲傷那麽濃重,他喃喃道:“我就這樣讓你讨厭?你為了擺脫我,寧願死去?”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
半晌,我道:“你走罷,我已經不是凡間的蘇粼,你又何苦執着。”
“蘇粼如何,夢何又如何,我要的,終究只是一個你。”
他起身,居高臨下道:“如今我乃是夢魂樹下第一執魂官,夢何,你就做我的貼身侍女罷。”
是了,雖已恢複原身,但天帝并未讓我官複原職。
我甚憂愁,于是去天界找夢澤天君喝酒,我與夢澤同冠一個夢字,乃是因着千萬年前,我們都是夢魂樹下成的形,交情不可謂不深厚,但他化形後沒過幾百年,就被元始天尊看中,飛升到天界,從此風生水起,平步青雲。
我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嘆了口氣,
“今日不是你歸位的大喜日子嗎?你怎的唉聲嘆氣的。”
“第一,我并未官複原職,反而降級成了侍女,第二,我做凡人死了才能回到這裏,今日是我的祭日,實在不是大喜的日子,第三,夢澤,你這酒裏到底摻了多少水?”
“你每回醉了是個什麽模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會讓你在我這喝醉的,這酒你就算是喝上三天也醉不了。”說着執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他又噴了出來……
他幹咳一聲,道,“其實酒本身還是很好的,就是太過稀薄,你嘗不出來了而已。”
我:“……”你也知道太過稀薄……
☆、赤血煉獄
我娴熟且任勞任怨的将這些執念鬼收入聚魂袋化為魂實埋入夢魂樹下,忍不住對坐在一旁瞧熱鬧的行止道:
“來了三年你就是這麽不做事的?第一執魂官,虧你說的出口。”
行止默默的看着我,不說話,這眼神莫名看的我心酸,想到這原本就是我做的事,我安慰道,
“好罷,你也不用自責,以後這種事我做就是了。”
行止嗯了一聲,莫名很乖巧。
我心中一軟,“我這裏這般簡陋,你可還住的習慣?”
行止一派端方的道:“你終于意識到委屈我了,我覺得外間的床榻十分硌的慌,如果能同你一起睡裏間就再好不過了。”
我建議道:“你是什麽品種?不如我給你在屋外搭個窩,你化了原形睡罷,保證舒适暖和。”
“我突然覺得外間的床榻硬的恰到好處,有助于強身……”他頓了頓,誠懇道,“健體。”
我滿意微笑,我已恢複記憶,曉得他是臨澤山上的護劍神獸,心想他在臨澤山上還不是睡的狗窩?
我一時興起,道,“你化了原形瞧瞧呗。”之前聽聞臨澤山上的蒼澤神獸如何威武雄壯,人形完全看不出來,難道獸形會是龍頭虎身蛇尾之類的唬人之物麽?
“唔,你是想比着本君原身的大小在外面搭狗窩罷,你想也不要想。”
行止不願意,我只得作罷,想着以後終歸會有機會得見,便不再計較道:
“哪裏,君上來此,我自當好生招待的,君上想喝什麽茶?”
于是我同君上坐進屋內喝起了下午茶,正八卦至天帝如何冷心冷面的拒絕了某位對他戀慕已久的小仙娥,興起處突覺周遭結界震動,我起身出門,愣了一愣,沒想到又見到了故人。
小荷正在結界外奮力捶打,看到我出來登時熱淚盈眶,道:
“真的是你,蘇粼,我真的找到你了。”
我撤了結界放他進來,“你怎麽找到我的,出什麽事了?”
“是阿青,阿青他,”
我心中一跳,打斷道:“他怎麽了。”
小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
“阿青他不相信你死了,追魂追去了陰司大殿,沒找到你的魂魄,就逼問司主,得知你是上界之人,于是又闖了天庭的司命宮,查到了你乃天界之濱的夢魂樹下執魂官,可是卻被天兵發現,天帝震怒,将他打入了赤血煉獄受刑,阿粼你快救救阿青……”
我擡腳剛要動彈,行止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就這麽去救他?赤血煉獄是什麽地方,你去了別說救他,還能有命回來?”
我茫然的看着行止,行止道:
“你留在這裏,我去找天帝将他放出來就是。”
赤血煉獄是什麽地方,那是将你燒的骨血都化了外表卻看不出來也不能死去的地方。
行止去天界的時間再短,赤血煉獄位于人間荒地,天上一柱香,人間一個月,照天界的辦事速度,等真的派了天兵去放離青,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我掙開行止的手,急急向人間趕去。
☆、赤靈獸
行止從後面趕上來,一把攬上我的腰,我剛要掙紮,就聽他道:“別動,這樣快些。”
我感受了一下行止帶着我騰雲的風速,确然快了許多,便不動了。
凡界極西的一片荒蕪之地上,寸草不生,人蹤罕至。
赤血煉獄入口處守着一只九焰赤靈獸,乃是赤血煉獄中的煉火淬煉出的靈獸,千百年來固守煉獄,只認天帝的焰靈符。
行止熟門熟路的帶着我穿過地下險象環生的迷宮,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煉獄的入口,到了。
面前是一道狹小的縫隙,隐約可見裏面的火光蒸騰。
縫隙旁趴着一只火紅的狐貍,覺察到我們後将頭轉了過來,眼睑帶着金色,眼尾狹長。
看到行止後他的眼睛亮了亮,
紅狐貍突然化為一身材俊秀的紅衣男子,容貌美麗,眼尾帶着淺淡的金色,微微閃光。
他饒有興趣的瞧着行止,
“蒼澤,老朋友,這是想老子了回來看看?”
行止道:“想多了,瞧你這一身火氣,千八百年不帶變的,想起你我晚上就做噩夢。”
我拽了拽行止的衣袖,行止領悟道:
“今次是來看望裏面一位朋友,赤靈,好歹三百年的交情,這點面子你不會都不給罷。”
赤靈笑了一笑,滿面随和道:
“老子還以為是你蒼澤許久不來想念裏面的滋味了,原是為了裏面的一條小蛇,”他勾起唇角笑的不懷好意,
“蒼澤君,請自便。”
我覺得這位赤靈君像是同行止有故事的,這故事想必還不是個好故事,所以此番讓我們進去只怕也是憋着什麽壞的,但是我們沒甚選擇,既然來了,是必定要救離青出去的。
行止道:“多謝了,來日請老兄喝酒。”
行止在我身上下了個結界,将煉火隔了開去,我們踏着炎炎烈火向裏走去,這煉火卻好似對行止沒甚影響,連一片衣角都沒着起來,想到方才赤靈獸所言,我問道:
“行止,你在這裏待過?三百年?”
行止抓着我的手突然緊了緊,臉上沒甚表情,道:“嗯。”
我看到了離青。
我與他之間相隔數條刻着伽印的鎖鏈,離青赤着上身,兩只手臂被牢牢吊起,腰身及以下纏着數條鎖鏈,周遭滔天的煉火正在啃噬着離青的大半個身體。
離青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似在隐忍巨大的痛苦。
聽到動靜,離青緩緩睜開雙眼,見到我後一副頗為難以置信的模樣,動了動唇,艱澀道:“阿粼。”嗓音嘶啞的不成樣子。
我道,“離青,你這又是何苦。”
他道:“對不起。”
我上前觀摩攔在我面前的鎖鏈,行止道:“別碰。”
他伸出手腕,用指甲一劃,鮮紅的血液淌了出來,點點滴滴落在暗黑的鏈條上開出朵朵紅豔的花,鏈條震動起來,過了一會,落在我們腳下,不動了。
然而面前還有數條鎖鏈。
我看了看行止的手腕,道“用我的血行不行。”
“不行,想救他,唯有此法。”
行止繼續血染鎖鏈,我感激又擔憂的望着他,行止瞧了我一眼,道:
“你要是實在感激,就以身相許罷。”
我讪讪收回了目光,道:
“哪能呢,這不是委屈了尊貴的君上。”
又道:“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夢何我一定萬死不辭。”
我忽略離青望向我的灼灼目光,亦步亦趨跟在行止身後。
行止轉頭道:“是麽。”
我轉過頭去看別處,唉,人情欠多了我也很頭疼的啊,不過還好我們都還有千千萬萬年的光陰,我就算是回去幫行止刷碗一萬年也要還了這個人情。
鎖鏈已盡數落在腳下,行止臉色有些蒼白,我忙扯了行止一片衣襟給他将受傷的手腕包上。
“阿粼,謝謝你來救我。”離青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行止救你的,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我幹笑兩聲,掩飾再見離青相對無言的尴尬,
“你怎麽樣?能走嗎?”
離青邁了一步,結果一個踉跄險些栽在我身上,幸虧行止眼明手快扶住了離青,離青淡淡道:
“有勞君上了。”
行止道:“無事。”
他們二人倒蠻和諧的,我們一行向來時的入口走去,這時卻突然地動起來,恐怖的裂縫蔓延開來,隐隐露出地底翻騰的岩漿。
漫漫大火在整個煉獄內肆虐,阻擋了我的視線,只覺暈眩中被人拎了起來。
眼前漸漸清晰,一張臉正對着我似笑非笑。
赤靈獸!
我迅速起身,發現我已在煉獄入口處,
“怎麽只有我一個?他們人呢?”
赤靈十分邪惡的笑了笑,
“哦,方才我啓動了這個煉獄的烈焰極炎陣,他們此刻應該正在陣中罷。”
“什麽什麽陣?那為什麽我在這裏?”
他笑眯眯道:“烈焰極炎陣,只有将他們困在陣中,你才能陪我呀。”
我警覺道:“你想作甚?他們有沒有危險?”
“放心罷,有蒼澤在,不會出問題的,我只是對你很感興趣。”
我試探道:“你和行止不是朋友嗎?我也是行止的朋友,你不會為難我罷?”
他眯了眯眼,眼角的金色一閃一閃,
“你想多了,不為難你,我把你弄過來作甚?”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摸着下巴道:
“長成這模樣,”
他搖頭咂嘴,評價道:
“太不良家婦女了,招蜂引蝶。不過我這裏八千年見不到一個雌的,将就着罷。”
☆、尾聲
“什麽?你到底想怎的?”
我對他這嫌棄的口氣表示不滿,好歹我現在也是神女,都是天生天養的,打起來未必就是我輸哦。
他抱臂擡下巴,一臉很了不起的模樣,“不怎的,就是借你幫我個忙。”
“啥?你這是讓人幫忙的态度麽,好歹先把陣裏的倆人放出來啊……”
他拽着我就跑,隐約聽他自語道:“放出來他能讓我搶他的女人麽……”
我風中淩亂了一瞬,“英雄!有話好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他扯着我一路走出了這個地下迷宮,來到迷宮入口處,當時行止匆匆帶我進去,我未曾留意迷宮入口處竟還有個人類居住的小屋,赤靈将我帶到小屋前頓了頓,十分嫌棄的瞧了我一眼,視死如歸的一把摟了我走進去,本神女哪是随便讓人摟的,當即與他鬥起法來,奈何他長年與煉火為伍,法力也燒灼得我十分難受,與他鬥法只覺得分外燙手。
然後我看見了屋裏一個人,怔了怔,是諾顏。
諾顏看到我分明驚了一大跳,顫抖着聲音道“赤……赤靈,她……她……”
赤靈抱着我貌似想親一口,然而看了半天我的臉後沒能下的去嘴,無法用行動只得用言語道:
“沒錯,這就是我那心上人,你可以死心了,快走吧快走吧。”
我似乎對諾顏有莫大的威懾力,她看到我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看她走遠了,赤靈立刻将我推開,
“你還蠻有用。”
我不與他計較,“諾顏怎麽會在這?你招惹她了?她糾纏你了?你拿我當擋箭牌呢?”
“嗯,沒錯,被你看出來了,”
他坦然道,“我不小心救了受雷刑的她,誰想到她會賴上我,還在迷宮外頭弄了個房子住着,三天兩頭過來煩我,我只好說我有心上人了,她卻偏偏不信,非要我帶來給她看,這裏千八百年別說雌性生物了,連個活物都瞧不見,你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幫助我的!”
我扶了扶額,“那行止他們該放出來了罷?”
他朝我身後努了努嘴,“他們已經來了。”
我扭頭,果然看到行止與離青正朝這邊過來,諾顏仿佛在前面引路,
等大家都到了這個屋子裏,我剛要問行止要不要回去,諾顏卻撲通朝着行止跪倒在地,哭訴道:
“君上,顏顏并非有意要害蘇粼姑娘,顏顏更非有意要害主人,顏顏根本沒有認出主人,顏顏受了三年雷刑的懲罰,已經知錯了……我知道君上為了顏顏逆天命取蒼澤神劍,在這個煉火地獄受火刑三百年,顏顏真的好感動……顏顏魂魄在外飄蕩了一千年,只為了尋君上,君上可知顏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