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了大神號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槍仙’店小二嗎?”
“世人皆知,白槍仙有披雪的長發,凝血的朱砂。誰敢冒充他,八成是活的不耐煩了!”
小二聽着那些人在那裏交頭接耳的談論着自己,無動于衷。接管這具身體後,他感覺自己的情緒罕有波動,對外物的感知雖然敏感了許多,但痛覺漸失,吃辣椒都沒滋味兒了。
“你說他來這裏做甚?”
“誰知道呢……”
“我猜八成是為了魔君舉辦的‘選師大會’而來。若是能成為小少主的師父,最基礎的獎勵就是能得一套房子——這是多麽大的誘惑啊,只要是個魔就擋不住!”
“可他不是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嗎?”
“傳言而已,誰知道是不是這樣。他若真是如此清心寡欲,無欲無求,還做甚麽魔,直接出家當道士得了!”
小二起身,走向那群正聊的唾沫橫飛的家夥。
那群人見小二走來,一個個吓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不敢言語,連逃跑都忘了。
小二道:“你們說的選師大會是什麽?”
衆人皆不敢言,他們眼珠子瞪出了眼眶,牙齒不停打顫,像一群是扭了發條的人形玩偶似的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
“小二,你回來了。”
一道洪亮的聲音自小二背後響起。
小二轉身,看見了一個全身赤紅,頭發眼睛都紅彤彤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金色的袈裟,脖子上挂着嬰兒頭骨傳成的佛珠,手裏拿着纏繞金蛇的禪杖,看上去僧不僧,俗不俗,詭異可怖。
“糖糖。”
那個名叫“糖糖”的大漢咧嘴笑了,一口白牙森然。他道,“這些年不見,你去哪了?”
“星海宿。”
那群人看着這個全身通紅的大漢帶走了全身雪白的白槍仙,一個個宛如死裏逃生似的癱倒在地,粗聲喘氣。
“那全身赤紅的和尚就是白槍仙的義兄,‘破戒和尚’。據說他原本是西部‘金華寺’的年輕主持‘守戒和尚’,後來因為喜歡上一個魔女,日夜在佛與欲之間掙紮為難。最後他實在受不了,瘋了,殺了魔女後他自己也投身火海殉情。這一投可不得了,‘守戒和尚’死了,從此魔域多出來個‘破戒和尚’!當真是造化弄人。”
“據說這破戒和尚心裏仍恪守佛法,但行為上卻一再相違。他破的戒越多,心裏越掙紮,修為就升的越快。”
“話說,他是怎麽跟白槍仙結為兄弟的?”
“白槍仙走道家法門,破戒和尚通佛家真要,這兩人一個真無情、一個假無義,我怎麽知道他們是怎麽結為兄弟的!”
“糖糖是什麽鬼?”
“哦,大概是白槍仙對破戒和尚的昵稱吧。”
衆人不禁感到一股來自“糖糖”的深深的惡意。
……
破戒和尚帶小二去一個攤販喝酒。
小二看着魔域的一切,這裏的土地是黑的,天空黯淡無光,一眼望去,荒蕪狼藉,随處可見缺胳膊少腿的屍骸。
這裏沒有樓房建築,人們大多住在棚子和地窖裏。
“來一壇萬年份的‘相思豆’!一壇千年份的燒刀子!”
老板說了句“好嘞,馬上。”不一會,兩壇子造型酷似女兒紅的酒上桌了。
“來,這是你最愛喝的酒。”破戒和尚将上面寫着豆字的酒開蓋。酒壇裏飄出一股綿密的甜味,有點醉人。
小二捧着酒壇,将酒咕嘟咕嘟罐下肚。
破戒和尚一口幹掉一壇燒刀子,喝完,他将酒壇随手一丢,說:“看來魔君是想讓小少主繼承魔君之位,自從将小少主接回來後,他廣招能人,揚言要選出十位最優秀的魔修,讓他們教小少主他們的拿手本事。這‘選師大會’已經舉辦了一陣子了,我名列第七。”
“小少主?”小二喃喃自語。
“你有一陣子不在外活動,自然不知道他。他是秦越玉和南宮的兒子,秦越玉為平息魔族危難,嫁給了天帝。他,我也見過一面,雖然和魔君長的有幾分相像,卻沒一點兒男子氣概,一副病恹恹的樣子,看了就難受!”破戒和尚說。
小二喝完了酒,看不出一點兒醉态。
晚上,破戒和尚帶小二去了近地最好的風月場所,“浪春樓”。那裏燈光暧昧,有穿着暴露的女子和年紀尚幼的男童,他們笑嘻嘻地招攬着客人。裏面脂粉的氣味熏的人頭腦發昏。
當然,浪春樓雖然名字裏有個樓字,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地窖而已。
破戒和尚叫了五個女人,那些女人都圍着他,嘻笑打鬧、争風吃醋。這時,一個女人大膽的坐到小二腿上,勾着小二的脖子,手指戳着小二的胸膛,道:“這位客官板着個臉做甚,可是姐妹們伺候的不夠周到?”
“從我身上下去。”
那女人非但不下去,還将臉貼在小二胸口,一只手如蛇似找到了小二的褲腰帶。她吃吃笑道,“這位客官想必還是個雛兒,不知男歡女愛的樂趣。現在就讓姐姐好好伺候你。保管你來了一次,下次還想來~”
小二一腳踢開了那女人。
破戒和尚眼睛一眯,道:“小二,你何時這樣好說話了?那女人竟敢調戲你,把她殺了便是!”
小二不說話,也沒動做。
“你不是小二,你是誰?小二人在哪兒!”那和尚站起身,怒視着小二。他身子前傾,随時準備動手。
“我就是小二。”
和尚不信,他揮舞着禪杖,金蛇突刺而來,口中噴射毒液,毒液所到之處盡皆腐爛。
小二心想:“我和原主自然不同。原主冷漠麻木,一言不合就出槍傷人。而我…雖然生性冷淡了些,心中卻還是有難以割舍的仁慈之念。”
小二不想跟破戒和尚動真格,便沒有動手。蛇毒濺在他臉上,他的臉沒有腐爛,只是掉了層皮,露出皮脂下鮮紅的肉。
和尚攻勢迅猛,金蛇吐毒,周圍的人頓時散開,不敢靠近。小二轉念心想,“不動手,難道還要被他活活打死不成?”念頭一變,他提□□出,槍出如龍,攔、拿、紮,僅僅幾招下來,和尚就不再懷疑了。他道:“住手,住手!”
小二哪肯住手?他每一槍都直指要害,攻擊狠辣不絕。破戒和尚為難的擋着攻擊,在喘息的間隙說:“你變化挺大,也怪我認錯。我在這裏給你陪個不是了!”他不再格擋,做了個賠罪的動作。
小二心想:“你懷疑的倒是沒錯。”他收了槍,扶起破戒和尚,“義兄不必多禮。”
破戒和尚将金蛇毒的解藥遞給小二,小兒在臉上抹了一遍,腐爛的皮肉開始重長。
“你也去選師大會瞧瞧,我估計還沒結束呢。”
“你帶路。”
談話間,兩人離開浪春樓,來到選師大會現場。
中心有一個圓形的比試場地,由半人高的藤條劃出範圍。秦盛和秦遠坐在椅子上,他們左右分別站着常有道、常有德。比試場左右各有五把椅子,大部分椅子上都有人坐着。那些人除了都是魔修,幾乎沒什麽共同點。
秦盛認真的看着每一場比賽,秦遠則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靠在椅子上,雙眼放空地發着呆。
小二上了比試場。他一出現,本來熱鬧的比賽場登時鴉雀無聲,仿佛已沒有活物了似的,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只有風流動的聲音。
突然間,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句:“是白槍仙。”所有人都騷動起來,此地驟然熱鬧了起來。
“他不是消失了嗎?”
“現在回來了。”
“白槍仙果然跟傳聞中一樣!但他是魔修,為何稱號中會有一個‘仙’字?”
“據說他不像其他魔修那樣對人修有什麽深仇大恨,欲念皆無,就如同得道的神仙一般。再加上他這副清秀精致的相貌,不認識的誰能想到他是魔修?故而有白槍仙之稱。”
“沒有人能毫無欲望。如果他真的像你們說的那樣毫無欲望,豈不是連活着的欲望都沒有嗎?”
“這個誰知道。”
“我看見過他殺人的樣子。夕陽下,他一頭雪白的長發飄動,身上濺了血,表情冷若冰雪,□□拖地拉出一條血痕——那場景當真是美極了!”
小二環顧四周,“誰來挑戰?”他一說話,場上又安靜了。見此,小二真有種普通玩家上了大神號的感覺。
沒有人敢上前來挑戰。
常有道說:“我來試你一試!”他提着大刀上臺,亮出額上金蓮修為。
魔族的比賽沒那麽多虛禮,只要亮出修為,直接開打就行。
常有道揮刀砍來,他身形瘦長,那刀比他身體大了一倍有餘,看起來不像是他在揮刀,倒像是刀在揮他。雖然如此,他動作卻不慢,旁人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看見刀影一閃,那把厚重的大刀就帶着劈山斷海的威勢落下。
小二退後一步,握槍一挑。那槍頭銀芒點點,猶如落星點綴其上。槍與刀碰撞,發出金器嗡鳴的聲音,振聾發聩。他上前幾步,單手突刺,槍身順着大刀的弧度刺出,槍頭洞穿了對方的咽喉。
見此,看比賽的人不由驚奇:“怎麽白槍仙跟左護法有仇麽,竟下如此重手!”
刺出一槍後,小二立即收槍,再次刺出。他知道左右護法修煉的功法詭異,是百爛不死之身,只要不把他們燒為灰燼,他們怎樣也死不了。身體的傷口只要縫好了就宛如沒受傷一樣好用——不過他們可不能像小二那樣可以無視痛覺,所以受傷了還是很痛的。
有的人受傷會變得孱弱,有的人受傷會變得狂躁。左護法就是後者。
常有道揮刀狠辣,沖勁十足,但大刀不似銀槍靈活,雖多次與銀槍碰撞,卻還是未能傷的了小二。小二的槍法詭異多變,有達到身與意相融,意與槍相通的境界。兩人雖是在打鬥,這場景卻如舞蹈般賞心悅目。
常有道見久戰不下,仍未傷到小二,覺得顏面盡失。他大喝一聲,雙手握住刀柄,開始旋轉。大刀轉的虎虎生風,如陀螺似的左右搖擺,呈“Z”字形走位。
小二出槍一掃,常有道腳尖點地,一躍而起,落到銀槍上。他越轉越快,狂風吹開小二的白發。這時大家都以為小二難逃一劫了,誰知小二一個轉身,身軀像毛巾一扭,将常有道從槍杆上甩了下去。
常有道落入人群,無數魔修流血慘叫。
小二立即沖了過去,一旁看戲的魔修嘩的一下全散開了。常有道的刀還在轉,地面已經被割開一條深溝,那條溝裂開的方向正是小二所在的方向。
這時候衆魔修才收起開玩笑的态度,心想:“左護法這招好似小孩子玩的陀螺,白槍仙的□□恰似抽打陀螺的鞭子。但尋常陀螺、鞭子豈能有如此威力?”
小二不出槍攻擊常有道,他拿槍往地上一戳,地面登時裂開,露出一個圓洞。常有道心想:“我若繼續下去,就落進洞中,稱他心意了!”他收放自如,當即停止旋轉,揮刀橫砍,只見地面如軟豆腐似的被切開,一陣黑光順着被切開的底面湧出,一只只白骨手扒開地面伸了出來。
地下的屍骨爬了出來,它們野獸似的吼着,張牙舞爪朝小二抓去。小二知道這是幻象,并不理會,他舞槍花,使出一招“水龍吟”,一條水龍盤繞着銀槍,在刺出時飛了出去。它吟聲動如雷鳴,在場修為低的魔修不由捂耳痛嚎。
常有道祭出大刀中的蝙蝠,黑色的蝙蝠展開雙翅,以音波對抗。兩者相碰,天地驟靜,只見白光熾目,蕩開的餘威誤傷了不少魔修——在這裏,圍觀的人是不會被保護的,如果被波及,就只能自認倒黴。
常有道躺在地上,臉上和上半身破爛的不成樣子。小二還站着,他臉上有一道疑似蝙蝠牙齒咬出的傷口,現已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小二走到常有道面前,伸出了手。
常有道擡起手,剛要将手搭上去,就聽到——
“你輸了。”小二說。
常有道打開小二的手,站起身道:“我沒輸。這場比賽,還不夠我動真格!”說着,他低頭從懷裏掏出針線,開始在自己身上縫縫補補。
見此,秦盛欣然讓小二坐上第九把椅子。
等十把椅子都坐滿了人,這場“選師大會”就結束了。選師大會結束後,秦盛帶領這十個人來到骷髅殿。
骷髅殿處在一片暗淡無光的地方,這裏黑雲慘霧缭繞,墳墓無數,枯林成片,時有陰魂出沒,很是陰森森可怖。那骷髅殿矗立于此地,宛如一個守望在這裏的巨人。它通體漆黑,呈墳頭狀,看起來也像一個巨大的頭蓋骨,門前飄着藍色的磷火,立着戴着面具的守衛,看上去莊嚴肅穆之極。
小二心想:“這就是骷髅殿?怎麽看上去連我滄瀾宗的會客殿也不如?”思及此處,他不由嘆息“魔修的生活水平當真不如人修,怪不得各個如此憤世嫉俗。”
來到骷髅殿,其餘魔修是止不住的贊嘆,只有小二一人沉默寡言。因為原主的性格本身不好相處,大家倒也沒生什麽懷疑。
破戒和尚低聲道:“相比那些天生就出生在魔域的人,我們這些半路入魔的當真是有見識多了。”
小二看了眼其他那些對骷髅殿贊美不休的魔修,忽然明白為什麽破戒和尚會和原主成為兄弟了。
魔君坐在寶座上,說:“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外孫,秦遠的師父……”他話卡到這裏,就被秦遠打斷了,秦遠負手在十個人面前走過,說,“我這輩子只認一個師父,那就是滄瀾宗現任的宗主,宋墨。所以你們教我本事,我只會尊稱你們一聲‘老師傅’。”
魔族可沒那麽多規矩,門第之見也不重,自然不介意秦遠的稱呼。倘若此事擺在人修當中,只怕是要為門戶之見,引起不必要的紛争。
小二看着現在比自己個子還要高出一點點的秦遠,不由覺得萬分奇妙。以前他通常是低頭俯視秦遠,現在忽然能夠平視,還真有些不習慣。平視後,他發現秦遠看起來比之前更圓潤了,臉上、胳膊上、手上都有還沒完全褪去的嬰兒肥,讓人見了很想咬上一口。
被秦遠打斷話以後,秦盛接着說道:“本君是他的第一位老師傅,巫行者先生是他第二位老師傅,你們則是他剩下的十位老師傅。每人教他一個月,以一年做一輪回。”
“本君會給你們安排讓你們滿意的住處,也會給你們在魔域橫行的權利,但是…你們必須要對得起這份權利,盡到你們應盡的義務!”
衆人應是。
衆人離開骷髅殿。
破戒和尚問:“小二,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房子?”還不等小二思考回答,他繼續說道,“我要住純金打造的寺廟,在裏面藏一千個美人兒!”
小二道:“我想住一個由紅松建造的木屋,裏面的家具要是黃花梨木的。黃花梨木又叫降香黃檀木,是很好的家具材料。我的屋子裏要有一條紅豆藤苗,屋子外種滿常開不敗的白梨花。”
破戒和尚道:“我記得你之前是被一個店小二收養了,而不是被什麽有錢人家收養的。你怎麽會……”他砸吧兩下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喜歡梨花木和紅豆。”小二說的是原主的喜好,當然,他自己也挺喜歡這些。
……
幾日之後,小二要的房子已經準備好了,雖然地皮不大,卻樣樣俱全,也達到了他說的要求,他很滿意。據說,破戒和尚的全金寺廟還在打造中。
小二住進了屋子裏,用銀槍在木頭上刻“梨花燒紅豆”一行字,立在門前。接着,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這具身體固定後似乎變不回去了。
小二想了許久,決定既然如此,就先這樣吧,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接着,他又想:“阿遠還有十個月才輪到我來教,我該怎麽教他呢?”
……
方小貴發現宋墨留下了一封信:“我有事出去,滄瀾宗暫且交給方掌事來打理。”後面又備注“歸期不定”四個小字。
于是方小貴對外謊稱宋墨在閉關修煉,出關時日不定,滄瀾宗事務暫且由他來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