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滅石光
衆人在知道宋墨是皺眉的弟弟以後,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都很好奇這是怎麽回事。但是他們覺得無論是皺眉還是宋墨,都不會對他們說的,便沒有問。
秦遠抱着銀劍,他蜷縮成一團,眼淚不斷落在劍上,沖刷着劍上的血跡。劍身上,滾燙的淚水混合着斑駁血水流淌,落在地面上,瞬間就被蒸發了。
宋墨察覺到秦遠的異樣,蹲下身子,輕撫着秦遠彎曲的脊背,問:“你怎麽了?”
秦遠的身軀在顫抖、聲音在哽咽:“師父,你受傷了,我很難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墨打斷了,“受傷的是為師,又不是你,你又不痛,哭什麽?”
秦遠的腦袋埋的很深,快要磕到地上了。他道:“不!我很痛!看到師父受傷,我全身都在痛!”他猛地擡頭,通紅的眼眶裏布滿血絲,充滿瘋狂,“師父,你捅我一刀吧!”
宋墨詫異地望着秦遠,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道:“不用。我的傷來自劍,而不是你,你不用自責。”
秦遠一把撲進宋墨懷裏,雙手從宋墨發間穿過,雙臂摟着宋墨的脖子,在宋墨耳邊說:“師父,你的傷使我自責,又難過。但是我要師父捅我一刀,不僅是為了減輕負罪感,更是為了體會師父所受的切膚之痛。”他雙手握住臧劍,将其拔了出來。
宋墨喝道:“你別胡鬧!”
秦遠已将臧劍刀握在手中,他退開幾步,毫不留情地将刀朝自己的胸口捅了下去,“噗”的一聲,直到那血肉之軀穿過所有刀身為止。他面無懼色、亦無痛色,拔出了刀,說:“師父,人本來就會流淚、流血的。你希望我不流血、不流淚,我做不到。”
宋墨抽回臧劍,擦淨上面的血跡,為秦遠療傷。他見秦遠的傷勢比自己還重,恨恨道:“早知如此,為師就不該救你!”
秦遠耷拉着腦袋,望着逐漸恢複的傷口,道:“師父本來就不該救我。”
宋墨啞然。
無果觀察着赤焰牛的死相,說:“皺眉大人修煉的功法應該是雷屬性的吧,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大威力。”
花沛道:“這赤焰牛身體的自愈能力很強,哪怕是雷屬性修士,也不可能做到秒殺的程度。”
血女語氣有些不自然,道:“我師父的刀,是東部玲珑閣前任掌門林雪兒鍛造出來的,裏面下了詛咒。這刀所創的傷口,是無法愈合的。”
聞言,宋墨心想:“還好秦遠拿的是我的刀,要是拿了皺眉的刀……”思及此處,他臉色變得有點兒陰沉。
……
赤紅一片的大地上,鹹有清涼的顏色。
騎着一頭白鹿的白衣男子在這片地域中尤為顯眼。他異色的雙眸、含笑的嘴角,白皙無汗的清爽肌膚,光是看一眼,都能給人帶來涼意。
方白望着在玉杯中不停跳躍的藍色小魚兒,那魚兒猛地跳起,落在他掌心。他只是笑着望着那條魚,神色溫柔。
跟在方白身邊的沫蘿埋怨道:“你有坐騎,我們什麽都沒有,只能靠腿走!”
方白笑道:“你跟我比,為何不跟阿月比?它同樣是靠腿來走,背上還背着人,不僅速度比你快,還毫無怨言。”
沫蘿只覺得方白那張臉上的笑容無比可恨,她握緊了拳頭,道:“阿月是坐騎,你是人,你怎麽拿我和它比?”
方白道:“阿月可不是坐騎,它是我的朋友。”他指向蕭寒,“你若是走不動路了,叫他背着你好了。”
蕭寒說:“你若是不想走,我背你。”
沫蘿唉了一聲,“早就走不動了。”她趴上蕭寒的背。
一行人走了段路程,遇見幾個人。那群人穿着黃衣,一見到方白,在那裏嘀嘀咕咕,嘴裏冒出些字眼兒:“異瞳”、“戴眼鏡”、“白衣服”、“龍鳳體”,之類。
方白早就注意到這群人了,他氣定神閑地說:“認識我的人還真不少。”
那群人群攻而來,方白拍了拍阿月的腦袋。阿月一躍而起,體态優美地越過那群人頭頂。那群人見一頭白鹿馱着一個白衣男子離開,紛紛追了上去。
阿月淩空踏步,速度極快,蕭寒背着沫蘿,根本追不上。望着方白消失的背影,沫蘿狠狠錘着蕭寒的背,說:“這家夥在這種時候,竟棄我們而去!早知如此,我們就不該跟他一塊兒走!”
方白離開後,那群人立即将遇到方白的事跟石光彙報。石光知道消息後異常興奮,他立即帶人前去追趕。兩個時辰後,他在芙蕖山下遇到了方白。
方白似乎早知他會來,在哪兒靜靜的等着。沫蘿和蕭寒站在方白身邊。沫蘿看着對面那許多人,不由緊張起來,她緊拽着蕭寒。蕭寒一手握着沫蘿的手,一手已經摸上劍柄。
石光為自己的行為披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說:“你冒充龍鳳體,就是亵渎西王母,罪不容恕。”
方白淡淡地說:“真與假,其實不必分的那麽清楚,這樣對你沒什麽好處。”
石光呵了一聲,那“呵”的一聲剛冒出來,就被方白打斷了,“我不想和你分什麽真假,既然此事一定要有個了結,就以生死定輸贏吧。”
石光思考片刻,同意了。他對其他人說:“既然他冒充我,那麽就由我來了結他吧!這樣也好讓他明白他和我之間的差距!”
石光亮出修為,青蓮二瓣。
方白的修為比石光低一瓣。
石光修煉的功法是《虹光訣》,他這功法要在彩虹底下修煉。修為每增進一層,身上的虹光便增加一圈。虹光層層相疊,使得威力倍增,因此同境界之下,鹹有敵手。他不用兵器,只是從儲物戒中拿出兩片“雲”來。
在這赤焰之地,雲層登時化水蒸發,消失于無形。
石光掐訣念咒,身上出現兩道虹光。
沫蘿見石光已準備妥當,而方白還毫無動作,不由心急,道:“小掌事,你的符紙呢,怎麽不拿出來?“
方白說:“我那些符紙可貴的很,要是在這裏報廢,就得不償失了。”他将掌心的魚兒放回杯中,将杯子藏在袖裏,從阿月背上下來,然後側頭對阿月說,“阿月。”
一開始,沫蘿還以為方白是要阿月去跟石光打架,但是後來她又覺得自己想的不對。待看到阿月仰頭,鹿角上那輪圓鏡變得赤紅,方白摘下眼鏡,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時,她才明白方白要做什麽。
方白閉上一只眼,睜開一只眼,那只睜開的眼睛如亘古恒空的星辰般俯視着芸芸衆生。阿月鹿角上的圓鏡,倒影出火像,紅火如蛇舌,纏繞在方白身邊,火光倒映在方白眼中。
石光見此,微微一愣,而後不屑地笑道:“雖然形式古怪了些,其實也不過就是火屬性功法。”他右手一甩,虹光如刃,朝方白沖去。
方白身上圍繞着躍動的火焰,但他卻不給人絲毫熱度,清涼的尤似夏夜的深潭。在虹光距離他仍有一臂距離時,那些就已火舌的湧了上去,将其吞沒。
方白擡手,火舌如得到指令般前赴後繼地朝石光奔去。
石光喝了一聲,虹光飛旋,将火舌分開。他道:“就憑你這點本事,還傷不了我!”他随後又擲出上萬道兩色虹光,“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方白仿佛未聞,只借用西部語喃喃念道:“火,燃燒,毀滅,使一切有形消失。”他的語調随着火舌的躍動起伏,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火舌圍繞着方白綻開,開出了一朵紅色的蓮花。
那些虹光如飛蛾撲火,消失于火焰的力量之下。
見此,石光拿出從董卿那獲得的一枚青蓮镖。碧綠的青蓮,随着旋轉開出千瓣,光華氤氲。他道:“這青蓮镖,以法力摧之,能開千瓣,每一瓣都等于一個青蓮九瓣修士的全力一擊!”
蕭寒立即執劍擋在方白身前。
方白繞過蕭寒,來到石光面前,道:“你我相比,何必動用這些身外之物?”
石光道:“這也是實力的一種。莫非你怕了?”
方白不答,只道:“論家底,你是比不過我的。”
石光紅了眼,道:“你憑什麽這麽說?你可知我每年能得多少願力珠?吃穿用度幾何?”他切了一聲,不屑道 ,“問了你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你這種下等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方白道:“你不過是神君的一樣附屬品,卻因為過着那種盡如人意的生活,逐漸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你的東西,不過是受人施舍而來,并不屬于你。可我的一切卻都是我自己奪來的。”他嘴角輕撇,“被神君圈養的、如同家畜一般的你,有什麽資格稱我為下等人?”
石□□紅了臉,道:“你找死!”他将全身法力倒入青蓮镖中,以确保方白必死無疑。
方白道:“你懸賞我,才是找死。”他拿出玉杯,一指指向杯心,他身上的火舌一下就被杯子吸走了,阿月圓盤上冒出一條巨大的火龍,如被吸引般,鑽入杯中。
青蓮镖,蓮瓣銳利,蘊含千道青蓮九瓣修士的全力一擊,鋪天蓋地的飛來。
跟随石光的人見此,不由驚羨。
站在方白那邊的蕭寒和沫蘿則受到不小的驚吓。
方白見此,仍是神情自若,他将手中的杯子微微傾出,杯中盛裝的火漿如海,随着傾倒滾滾流出,仿佛要熔盡一切。
見此,石光同跟随他的人都吓得面無人色。
“啊”
“啊”
“啊”
尖銳凄厲的慘叫聲從石光等人口中冒出,像一根根針,紮進耳膜。
方白揮袖一擋,衣袍上金色的蘭花猶如實物,搖曳出淡淡的光華。在石光等人的慘叫聲消失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猶如兵器碰撞。突然,“撕拉”錦裂的聲音響起,好似是什麽人的衣服破了。
蕭寒摟着沫蘿,除了拿身軀替沫蘿當了幾下,蓮瓣嵌進血肉裏,止不住的往外冒血外,他手裏的劍與蓮瓣硬碰,被彈斷,也已沒了傍身之物。這時,一瓣蓮瓣如毒蜂般朝蕭寒腦袋攻去。
見此,躲在蕭寒懷裏的沫蘿吓得腦子一嗡。她抱住了蕭寒的腦袋,親上蕭寒的嘴唇。蕭寒下意識地回應沫蘿,一個低頭,幸運地躲過了那致命一擊。
阿月身上有一層瑞光,如同呼吸般時隐時現,擋住了青蓮镖的攻擊。
方白收回玉杯,那在地上肆意彌漫的火漿也随之消失。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如布條似的挂在身上,露出亵衣,臉上也有幾處不致命的傷口。他戴上眼鏡,拿出星華草調息。等調息完,換上一套新衣,見蕭寒還和沫蘿在哪裏卿卿我我,就道:“你們倆個,還準備這樣多久?”
聞言,蕭寒不好意思地推開沫蘿。他臉上帶着紅暈,一幅老實巴交、很是純情的樣子。
青蓮镖沒有追蹤功能,只是數量衆多,範圍密集。這一波攻擊過去,如果持有者不再次發動,那麽青蓮镖就不會再次啓動。由于青蓮镖裏的蓮瓣可以回收利用,所以它并非作為一次性用品,而是“環保型”,可以循環利用。
方白拾起青蓮镖,一扭底盤,那些蓮瓣飛了回來,從新鑲入底座。
蕭寒血肉裏的蓮瓣也飛了出來,疼得他臉色更紅了。
方白端詳着青蓮镖,然後将其收入袖中。他來到石光等人的屍體面前,看着他們如被灼傷,面目猙獰的屍體,神情自若。
沫蘿見此,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指着屍體的手在顫抖,“他們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方白沒有解釋。
沫蘿收回手指,攥緊了拳頭,問:“小掌事,你的衣服怎麽換了?”
方白沒有回答,他望着芙蕖山,道:“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
恐懼抵不過好奇,沫蘿大膽地伸手攔住方白,道:“要是你不跟我說明白了,我就不讓你走!”
空氣寂靜了幾秒,方白先松口。他笑了笑,說:“咱們可以邊走邊說。”
其實沫蘿一開始也怕方白會突然發飙,用刻薄的語言攻擊她,但沒想到方白最後竟然松口了。她興致勃勃地問,“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
蕭寒自覺不妥,制止道:“這修士中不能打探的秘辛,你怎可……”
方白道:“不礙事。”
沫蘿一派天真無知地說:“那大不了我把我修煉的功法也告訴他好了,這樣就兩清了。”她眉飛色舞,頗為得意,“我修煉的功法是《桃花訣》,可美容持顏,屬水、木屬性。”
蕭寒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麽跟沫蘿解釋。
方白道:“我修煉的功法屬性不明,是一種引取星辰之力為己所用的手段。阿月以鏡為媒介,投射出火屬性星辰,增強我的力量……”他話還沒說完,沫蘿插了一句,“這麽說,你的功法不僅沒有任何屬性限制,甚至還可以操控所有屬性——實在是有點太厲害了吧!”
方白不語。
沫蘿接着追問:“你衣服的事是怎麽回事呢?”
方白道:“那是一件形态柔軟的防護衣。”
蕭寒道:“這種衣服我也聽說過,卻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據說這種衣服材質柔軟,顏色較淺,做工精良,看起來同一般衣物無二,但是卻能抵擋許多致命傷害。它水火不侵、刀槍不入,是很稀罕的物件,制作起來極為費時費工,材料也十分稀有,通常是有價無市。你怎麽會有?”他早已對方白起了疑心,現在總算有機會問出口。
方白道:“因為我知道在那裏能買得到。”
蕭寒追問:“哪裏?”
“醉生樓。”
蕭寒本來還期待的,經方白這麽一說,他頓時清醒了。他道:“我當然知道那地方有,但是也不是誰到那裏就能買得到的。這其中……”
方白瞥了蕭寒一眼,道:“這件事,你不該打聽。”
蕭寒緘默。
沫蘿雖然對修士界的事情所知不多,但這“醉生樓”卻在她為數不多的“所知”裏。于是,她沒有繼續糾纏于“衣服”的話題,而是問,“那石光他們的死?”那場景,只要回想起來,她就會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是幻像。”方白說。
“什麽?”沫蘿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幻像,那麽青蓮镖就會同石光等人的屍體一起化為灰燼,而不是像那樣。”方白的臉色詭異,“真真假假其實并不重要,很多事情都是略過過程,只看結果的。”
沫蘿不說話了。
……
衆人來到芙蕖山山頂,山頂上什麽也沒有,只有一個蓮花樣式的涼亭。
沫蘿道:“唉,有一個涼亭,正好可以進去歇歇腳。”
那涼亭裏有一張桌子,四張凳子。三人坐下後,感受到清涼的風。蕭寒就說:“之前我們爬上來的時候,還不見有什麽風,就算有,也都是熱的。沒想到坐在這涼亭裏,竟能真能涼快下來。”
“要不怎麽叫涼亭呢?”沫蘿滿面笑容地說。
正在那對兒小情侶鬥嘴之際,方白的手指順着桌邊滑去,在一個地方停下,然後那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地方就裂開了,裂開的地方露出一顆透明的珠子。他輕輕一拍桌面,那珠子就滾了下來。他接住那顆珠子,說:“你們別看這裏涼快,下面可熱的要死。”
“既然這樣,我不下去了。我要待在這裏,這兒可是我在這赤焰之地,遇到過的最最涼快的地方!”沫蘿說。
蕭寒問:“你為什麽要下去?”
方白道:“赤焰之地最有名的便是着芙蕖山,而這芙蕖山又因那朵彩色芙蕖享有盛名。你說我來到這裏的目的還能是什麽?”
蕭寒失笑,道:”你才青蓮境界,距離金蓮登彩還不知道要多久。怎麽也打起了這彩色芙蕖的注意?”
方白道:“首先,不能讓魔族的人獲取它。其二,彩色芙蕖要一萬年才能再開一朵,一萬年後,誰知道我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第三,就算我用不了,可以送人,或将它賣出去,賺取豐厚的回報。”
方白起身,将石凳一轉。一個鐵籠子從上冒了出來,一下困住他,接着将他帶了下去。
沫蘿與蕭寒對視一眼,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