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赤焰之地
衆人恢複了人身後,紛紛對宋墨道謝。
皺眉道:“我們兩清了。”
血女哼了一聲。
無果說:“上次,你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跑了!”
風滿說:“以後要是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蕭寒說:“多謝你了。”
沫蘿說:“師弟,要不是你,我們大家可能要永遠留在這兒了。你來的總是那麽是時候!”
在一片嘈雜聲中,宋墨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秦遠瞳孔一縮,他伸手接住宋墨,道:“師父。”
女人道:“掩飾的還真好,我當他有什麽特別的呢。原來不過是硬扛罷了……”她的目光在宋墨的臉上留戀,而那張臉上看不出絲毫痛苦,仿佛是有人那張臉上戴了張沒有表情的面具。
方白拿出星華草替宋墨療傷,宋墨的傷勢片刻恢複。他道:“宗主,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宋墨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秦遠懷裏,他立即推開秦遠,站起身。聽到方白的問話,他言辭含糊:“我掉進了海裏,進入一方秘境,在那裏學會飼養操縱這些蝴蝶的方法。現在剛出來,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
方白道:“星海宿還有五年就要結束了。”
宋墨有些意外,他道:“那這些年,你們……”
方白道:“大家都是分開行動的,只是碰巧在這裏相遇了。”
秦遠見宋墨一直跟方白說話,理都不理自己一下,吃醋道:“師父,方白這家夥在您面前一有機會就表忠心,可是他在您失蹤後卻為了‘星海宿的規矩’帶着沫蘿師姐他們進入星海宿深處,完全将您的生死抛之度外!像他這種人,您還跟他廢話什麽!”
宋墨道:“方白能以大局為重,這正是我欣賞他的地方。”他本就不對方白的忠心抱太大期望,所以壓根兒沒提。
秦遠急道:“師父!”他抓住宋墨的手,“你來這裏明明是為了找我的,為什麽找到了我,卻又對我視而不見!”
宋墨望着秦遠,啞然無言。
秦遠眼眶通紅,他眼眸裏蘊含着淚光,“是不是方白比我重要?”見宋墨久久沒有回答,他眼眶溢淚,“方白确實很厲害,現在修為都已經趕上師父了。而我…卻依舊還是白蓮五瓣,也難怪……”
宋墨暗自嘆息一聲,伸手替秦遠抹去眼淚,少有耐心地說:“不要哭。要做強者的人,在別人面前,就算流血,也不能流淚。你已經不小了,為師不希望你過于依賴某個人。當然,這某個人裏也包括為師。”他用意念傳音給秦遠,“至于你跟方白,誰更重要,其實完全就沒有可比性。”
秦遠睜大了眼睛,“什麽?”
宋墨傳念,道:“對于滄瀾宗和一個宗主來說,像方白這樣的人才自然是比你要重要的多。但是站在個人角度,對于一個師父,尤其是對于我來說,你……很重要。”他拍拍秦遠的肩膀,希望秦遠以後不要再妄自菲薄。
秦遠眼眶的淚花還沒散去,他一雙黝黑的貓瞳在淚光下熠熠生輝,道:“我就知道!”
宋墨問:“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秦遠道:“我跟方白他們分開後,我去找您,一直沒找到。在半路,我遇到了無果……”他指了指那個金衣小和尚,“他說他是您的朋友,我們就一起上路了。”
無果不滿道:“你還真是見了徒弟,就忘了朋友!”
宋墨反擊道:“哦,是嗎?那請問,圓善大師和我,哪個更重要呢?”
然而無果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當然是你!”
宋墨原本準備說得話一下子卡在喉嚨。他咳了幾聲,說:“誰收你為徒,活該誰倒黴。”
無果道:“我看你收那小子為徒,也挺倒黴的。”
宋墨道:“懶得跟你廢話!”
無果一噎,他摸摸鼻子,自我反省,卻不知道自己哪句說錯了。
秦遠繼續講述着五年來的點點滴滴,當然,每天都做了什麽是不說的,只是事無巨細的宋墨介紹星海宿這些年來發生的大小事情:
這些年,星海宿內戰争不斷,幫派劃分嚴重,越到後來,從外面進入星海宿的人就越多。然而,那些後悔闖入的人卻怎麽也離開不了。
妖族的妖也時常攻擊人族,他們似乎在把人往一個叫“赤焰”的地方趕。秦遠和無果在赤焰之地裏遇到了方白一行人,也遇到了皺眉一行人,同時還遇到了另外兩批人。
一個是由泰岚真人帶隊的散修,人數衆多,實力參差不齊。還有一個是由兩個魔族統領的,他們身邊有一個穿着白衣,戴着鬥笠的神秘女子。
沫蘿依偎在蕭寒身邊,說:“我再次見到泰岚時,他身邊已經有別的女人了。但是他見到我,卻還惡心地說‘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啊,我的小蘿兒’,你知道我怎麽了做了嗎?我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叫他滾!那被打後,他還說‘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我那麽喊你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那家夥那麽傻冒!”
“後來泰岚知道我跟了蕭郎,誇下海口要跟蕭郎比賽劍術,天知道他怎麽想的,竟然想跟出身禦劍門的蕭郎比賽劍術!結果最後,蕭郎贏了!簡直大快人心!”
風滿道:“繡花宗的人和石光跟我們走散了。後來我看到石光…他帶領着一群人,懸賞方白,說‘此人假冒龍鳳體,罪無可恕’。”他看向方白,不知怎的,總覺得此人身上有種文雅高潔,令人臣服的氣勢,“但是我覺得石光說的不是真話。”
方白并不表态。
風滿接着道:“皺眉和血女遇到魔族的人,跟他們交手。其中那個叫秦林的女人,用的武器和血女一樣,都是鈴铛。那個叫秦鬼的小鬼,十分邪門,他手裏捧着一個黑骷髅頭,裏面會鑽出無數鬼魂!後來經人打探,我們才知道這次魔族來星海宿的目的是什麽。”
“魔君秦盛的修為距離彩蓮境界只有半步之遙,而赤焰之地的‘芙蕖山’裏有一朵彩色芙蕖,若能摘得那朵芙蕖,魔君步入彩蓮境界大大有望。如果魔君真的步入了彩蓮境界,那麽後果……将是不堪設想的!”
“如果人、魔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就算是四方神君也無法避免這場戰争的開始!”
宋墨明白此事幹系重大,然而他一個青蓮修士,又能做些什麽呢?他道:“那麽,你們準備怎麽辦?”他似乎忘了問大家為什麽會來這裏,并變成一個個富有特色的小動物的原因了。
皺眉道:“當然是阻止他們。”
方白道:“我以為,要不了多久,神君們就會發布新的任務。比如說,誅殺魔族孽黨這類。”他手中握着一只造型成色優美的杯子,似乎是下意識地往杯中倒酒,但是在看到宋墨的那一瞬,他手上的動作一頓,改酒換茶,飲茶入喉。
無果摩拳擦掌,道:“這麽說來,那些魔族人的腦袋可值錢得很了。”
宋墨道:“我不管神君們的打算,總之我是準備找個安穩的地方,提升修為。”
沫蘿不爽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整天就知道躲起來修煉,膽小怕事,一點作為都沒有!”
宋墨無言相對。
秦遠道:“如果魔族中…或者是魔族同黨中,有一個能将那朵芙蕖帶給魔君,那麽在魔君修為提升後,戰争的開始将不可避免。如果星海宿上所有的魔族都被屠戮殆盡,魔君是否會因此生氣,并以此為由,來攻打四部神君的地盤?反正在我看來,無論如何,魔君都會來攻打這裏。他早有這樣的心思,所以無論那些魔族是生是死,結果都不會有太大差別。既然這樣……”
沫蘿道:“阿遠,你怎麽也跟你師父一樣不思進取了?”
秦遠道:“沫蘿師姨,我這不是不思進取,而是明智。”他緊握着宋墨的手,質問,“況且,師姨難道以為自己可以在這件事上有什麽建樹麽?如果沒有的話,又拿什麽臉面來數落我師父!”
沫蘿剛要開口,卻咬到了舌頭,她捂着嘴,道:“你!”她真是沒想到,秦遠竟會為了宋墨而跟她對着幹。
宋墨道:“你怎可用這種口吻跟你師姨講話?如此目無尊長,是不是将來連為師也不放在眼裏了?”
秦遠心想:“師父啊師父,我幫你說話,可您怎麽還向着她?”雖然心中不滿,但口中仍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師父多慮啦。無論将來如何,您都是我的師父,我絕不會目無尊長。”
無果說:“行了,你們就別吵了。是去是留,都是各自的事情,旁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各位想幹嘛就去幹呗,比如說沫蘿,你想幹一番大事,就去幹好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至于小宋,他在海裏待了那麽久,對星海宿的情況不了解,貧僧可以給他做…向導。”他聳聳肩,一改口風,“反正貧僧是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沒興趣。”
蕭寒道:“要不還是大家一起行動吧,都在一起,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這地方如此危險,還是跟着皺眉安全些。”他這話擺明了是對宋墨說的。
大家商讨了一陣子,最終決定先一起去赤焰之地。到了那裏,再分頭也不遲。而女人也決定加入隊伍裏,她說:“那小子一念就能決定我的生死,我不跟着他,到哪兒都不能安心。”于是女人也加入了隊伍。女人名為花沛,沒什麽同性朋友,平時喜歡穿暴露的衣服,武力值尚可,生活上的事情一竅不通。
一行人來到赤焰之地,宋墨還是第一次來。那地方十分炎熱,到處都充斥着火焰和熱浪,空氣中毫無水分,并且有種焦糊的氣味。大地上沒有泥土和石子,它赤紅一片,踩上去有種金屬的質地。仿佛在那鐵地之下,有人在加柴燒着烈火,鐵地赤紅滾燙,地面上的人就像快被烤熟的肉。
宋墨只覺得渾身酷熱無比,他的皮膚出現血色,竟顯得他面色紅潤,氣色甚佳。他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那些汗滾到眉毛和眼睫毛上,黏糊糊的,模糊了他的視線。
“師父。”宋墨耳邊傳來秦遠的聲音,“張嘴。”
宋墨不解其意,聽秦遠說,“吃了芙蕖中的蓮子,就不會那麽難受了。”他張開嘴,一顆冰涼的東西咕嘟一下子滾進了喉腹,覺得身邊的燥熱消除了許多。
秦遠用袖子給宋墨擦汗,說:“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臉紅的樣子呢。”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真好看。”
宋墨一臉不爽道:“既然你早知有這情況,早不說,是想等看為師的笑話麽?”
秦遠本想辯解,然而他扪心自問,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因為宋墨說得對。
……
距離星海宿結束,還有一年時間,星海宿裏的人雖然比九年前還多,但是從九年前就進來的人,如今已經不剩多少了。
由于星海宿結束之日将至,衆人都變得躁動起來。這時候,夏蜻、夏蜓兩位姑姑進入星海宿說:“此番星海宿因魔族介入,已與往年不同。大家都不許對自己人出手!”
“魔族秦廣已死,還剩下秦林、秦鬼,和一個神秘女人。若是誰能取其性命,四位神君重重有賞!”她們的話一出,引起軒然大波,星海宿裏稍微有點本事的修士都開始蠢蠢欲動,期望拿下魔族性命,從此飛黃騰達。
無果發現了一個洞,裏面傳來奇怪的聲音,“哞”,像是牛叫聲。他指着那個洞說,“這裏面似乎有活物!”說着,他已經鑽了進去。
沒過一會,洞裏面傳來無果的慘叫聲:“啊——”
無果灰頭土臉的跑出來,說:“洞裏面關押的怪物是赤焰牛,目測數量不下一百頭!咱們還是乘沒被它們燒成灰燼之前,趕快逃吧!”
“哞”
“哞”
“哞”
一頭頭身材高大,肌肉隆起,全身赤紅,闊口獠牙的赤焰牛走了出來。它們的身軀仿佛鋼鐵鑄成,行走之間發出金屬碰撞的沉悶響聲,呼吸時噴出灼熱的火焰,實在是恐怖之極!
赤焰牛的身軀龐大,速度和靈巧卻不落下乘,它們屬火屬性,與此地地域屬性相同,占了地利。無果縱然是金蓮修士,也難以抵擋,更何況其餘人?
宋墨的屬性在這裏完全被克制的死死地,若不是憑借身法和刀法周旋,恐怕難逃一死。
秦遠的功法沒有明确的屬性,在這裏不會被克制。然而他沒有學什麽身法,修為又極端低微,所學的《潮海劍法》面對這樣的敵人,毫無作用,形式危機。
花沛的屬性在這裏沒有被克制,卻也沒得到伸張。她雖斷了一臂,卻不見半點遲鈍,身法依舊柔軟敏捷,出鞭刁鑽狠辣,但面對那群皮糙肉厚的赤焰牛,卻也僅是求得自保而已。
花沛埋怨道:“你這沒事找事的和尚,現在好了!”
無果辯解道:“星海宿哪有不危險的,你自己實力不濟,怎可一味責罪于貧僧!”
兩人還有精力吵架,而宋墨、秦遠則分不出一點兒精力去做別的事了。不多時,宋墨露出不支之态,動作變得遲鈍了。而秦遠更是連劍都被震飛,人狼狽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眼看着好幾頭赤焰牛撲過來,秦遠什麽也來不及想,只能拿胳膊擋在身前,護住腦袋。然而,等了三秒,預計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他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放下胳膊,看見宋墨擋在他身前。他還來不及感動,就看見宋墨左手兩根手指被赤焰牛咬斷、咀嚼,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宋墨斷指的手被他用法力封住,沒有肆無忌憚的淌血。然而,有一個地方的血,卻是怎麽止也止不住。他看着赤焰牛胸口那道薄薄的劍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把銀劍直穿胸口,劍身沒過身軀,從另一端露出。
就在剛才,宋墨察覺秦遠有危險,立即上前阻擋,然而,卻被那赤焰牛咬斷左手小拇指、無名指。秦遠的劍有靈,察覺主人有危險,殺了秦遠面前那頭赤焰牛,卻收不住勢,傷及宋墨。
宋墨望着那把劍,差點忍不住要吐血。他左手拔劍,銀劍上鮮血淋漓,劍器從血肉之軀中抽出的滋味令他戰栗、難忘。他單膝跪地,一劍、一刀拄地,支撐着他殘破的身軀。
秦遠弱弱喊道:“師父……”
三頭赤焰牛嗅到血腥味,興奮不已,相繼撲來。
就在此時,一把紫色彎刀飛來,收割了那三頭赤焰牛的腦袋。它們的身軀上噼裏啪啦的響着雷電之音,焦糊一片,發出惡臭味。腦袋如約好了似的同時落地,眼珠子還瞪的老大。脖子缺口處熱血噴濺,如噴泉。
挨得近的宋墨、秦遠被淋了一身血。那些赤焰牛聞到同伴的血,動作變得遲疑起來。它們左右環顧,看見了皺眉一行人。
皺眉二話沒說,眨眼間便解決了這百來頭赤焰牛。他那兩把彎刀所過之處,雷聲轟鳴,紫電閃爍,赤焰牛屍體成片倒地!
無果眼睛瞪的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皺眉。
皺眉無視周圍的人,走到宋墨面前,從眉字香囊中取出星華草,給宋墨服下。
宋墨的傷勢瞬間恢複了。
“你是我弟弟,對不對?”
皺眉望着宋墨,眼中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您何出此言?”
“剛才我看到你脖子上有三顆痣。”
“哦……”
宋墨用法力給自己和秦遠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回應的漫不經心。
“那三顆痣的位置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嗯……”
“你是我弟弟,我現世唯一的親人。”
“呵呵,所以呢?”
“我找到你了,以後就不會再讓你受苦。星海宿結束後,跟我回飄影镖局吧!”
“想的美!”,宋墨果斷的拒絕了,“你有你的飄影镖局,我有我的滄瀾宗,我們兩不相幹,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好吧。我不勉強你。”,皺眉看着眉眼與自己相像的宋墨,體會到久違的溫暖,因此,他态度頗為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