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森林有蛇妖
海岸邊有許多白色的小沙粒,它們雖然不起眼,但聚集在一起卻可以形一條閃閃發光的銀帶。
銀帶圍繞着海岸,看似模糊了海與岸的界限,實際上卻劃分了兩邊的界限。
星海宿,不知道內含,光聽名字,大部分人都不會把它想象成一個危險可怖的地方。然而實際上,星海宿本身十分大,僅觀賞的話,也确實如衆人所想一般,是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宋墨大致掃了眼海岸,時間已到傍晚,無人、獸之類的活物,白沙地裏長了許多樹,高大的樹木,最小的也有兩米高、三人合抱粗。茂密、帶着豐沛雨水的樹葉,擋住了人的視線,使人看不清樹林裏的情況。
上岸,宋墨将秦遠放下,說:“待在這。”
“不”,秦遠道,“這裏也不一定安全。師父,我要跟着你。”
“這世上,沒有任何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宋墨望着白霧中那片海,“你跟着為師,也未必安全。”話音未落,就轉身朝海裏走去。
秦遠追了上去,他喊道:“師父,別離開我!”
宋墨仿若未聞,仍自顧自走着,海水已經漫過了腰間。
秦遠跑着跑着,突然眼一閉,暈倒了。
一個正常人,若窺見了太多人的七情六欲,輕則發瘋癡傻,重則人格扭曲、人格分裂。而秦遠修煉《九蓮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雖然平時看不出來,的實際上早已病入膏肓,而他卻還不自知。
如今情緒不穩,引得病端初現。
當然,如果能把那些七情六欲都看破、放下一切,修得太上忘情的境界,這些隐患将“化敵為友”,不再對修煉者構成威脅。
宋墨聽到秦遠倒下的聲音,下意識地轉頭,就看到秦遠倒下的一幕。
宋墨的心裏有一杆天平,在“秦遠”和“沫蘿”之間左右搖擺着。然而世上只有一個他,不可能同時顧全不在一起的兩人。雖然他更偏向去救沫蘿,可“舍近求遠”,指不定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他還是留下來了。
宋墨回到岸上,查看秦遠的狀況,發現秦遠體內情況異常。法力像受驚的孩子一樣,胡亂蹿着。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七情六欲在秦遠體內肆意亂竄,仿佛一群粗鄙野蠻的強盜,蠻橫地破壞着他的以內的經脈。
宋墨雙手摁住秦遠的脈搏,将法力輸入進去,一寸寸斬滅那些“念”,他的法力并不似他為人一般冷漠古板,透着潤物無聲的柔和。
秦遠體內的“念”,在宋墨的清除下消失了許多。
夜晚,一輪銀月高懸,照徹星海宿。
宋墨盤腿打坐,修煉。秦遠上半身躺在他膝蓋上,熟睡中。
睡夢中,秦遠夢到自己從萬丈紅塵裏出來,摔倒時宋墨對他說得話“我就算會嫌你麻煩,也不會不管你”,朦胧間,他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宋墨,那時候,一種溫暖了四肢百骸的感情湧上他心頭——師父果然沒有騙我。
“修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提上去的,你也不必急于求成。”宋墨見秦遠醒來,說道,“你閱歷不廣、見識不多,卻見識過如此多的雜念,只會有礙修行。”
秦遠應付地哦了一聲,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又沒有聽清去。他心想:“又是這個話題,師父快變成一個只知道修煉的呆子了……”
宋墨心想:“秦遠這孩子,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麽……”他嘆了口氣。
正在宋墨嘆氣之時,海面上又逢新的動靜。
一個渾身濕透,身材纖瘦,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男子從海裏鑽了出來。月光下,他異色的雙眸帶着詭異的質感,仿佛有了紋理。波光粼粼的海面,明暗交錯的光線打在他身上,使其仿佛一朵顧影自憐的水仙花。
方白緩緩走到岸邊,見到了宋墨,仿佛顧及儀容般,将身上的海水全部引回海裏。淡藍色的海水随着他纖長的手指,蜿蜒着流回海裏。
(因為宋墨是隔海水,方白是引走海水,兩人并非蒸幹身上的水分,所以身上并沒有留下鹽粒)
方白的衣袍飄逸如白雲,寬松的随風鼓動着。他笑道:“宗主竟是第一個上岸之人。”一貫“禮貌性”微笑,正是他面對宋墨時最好的表情、最好的僞裝。
宋墨沒有回應,不出片刻,海面上升起新動靜。
一只有小牛大小的血色蟾蜍從海裏跳了出來,它皮膚疙疙瘩瘩,仿佛穿了一套被打得凹凸不平铠甲後,再也無法将那铠甲脫下來一樣。它雙眼外突,兩腮上密布細刺,氣囊鼓起的時候好似腮裏含了兩個流星錘。
一個身形妙曼的紅衣女子從海裏出來,她擁有美豔的面孔、張揚的氣質,宛如一朵嬌豔欲滴、帶刺的玫瑰。随着她出來的,是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男人,他有着絕色的容顏,紫黑色的長發和绛紫色的眼瞳、白瓷色的肌膚,彰顯出一種極致的低調華麗。
引人注意的是,皺眉懷裏還抱着一個穿着紅粉色石榴裙的女子。
宋墨迎了上去,眉宇間是一抹不加掩飾的焦灼急切,他問:“師姐她還活着麽?”
皺眉将沫蘿交給宋墨,說:“是的。”
宋墨抱着沫蘿,朝皺眉跪了下去。他似乎正在抑制着某種情緒,緩緩閉上了眼睛,半晌才道:“謝謝。”
皺眉殺過太多人,也救過太多人。見宋墨對自己一幅感激涕零的樣子,并不在意,只道:“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我不過是不希望你因為這個女人,死的太早而已。”
血女站在皺眉身邊,見宋墨對自己下跪,心頭快意。可是聽到皺眉的話,她卻怎麽也快意不起來了。她心想,“難道師父很在意這家夥的生死麽?”
宋墨沒有說話,他抱着沫蘿起身,道:“她對我的意義,遠比血女對你而言重要的多。今天,你救了她一命——從今,我便欠你一條命。”自從接過沫蘿,他就一直源源不斷地往沫蘿體內輸送法力。
皺眉側頭揚了揚嘴角,道:“可以。”
血女心裏不痛快起來,她道:“我在師父心中的分量,怎麽可能抵不上這女人在你心中的分量?”
海面上再次出現新動靜。
一把紫色的傘旋轉,破開水面。
一個紫衣少年和黃衣少年從海裏走了出來。
衆人等了會,大致天亮的時候,繡花宗的人才一個個如落湯雞般從海裏爬了上來。
人差不多等齊後,皺眉帶領衆人進入森林。
森林裏草木繁多、小蟲小蛇多不勝數,矮小的植被和一些枯枝爛葉遮掩下的地面是濕漉漉、泛着惡臭的泥濘。
血女不願意走這樣的路,又做不了坐騎。她摟着皺眉的胳膊,媚眼如絲,道:“師父,我不走,你抱我。”
皺眉沒有理會血女,他孤身朝森林裏走去。
血女眼看着皺眉越走越遠,咬唇,還是跟了上去。踩到一些小蟲小蛇,她也并沒有大驚小怪,反而因為心情不佳,故意去踩一些跟她無冤無仇的小昆蟲發洩情緒。
一行人,除了皺眉,都是第一次來這裏。
石光和賈章菲貌似不能接受,在樹林外猶豫了片刻才跟上。而其他人跟的都很果斷。
宋墨抱着沫蘿,并沒有顯得特別吃力。他腳下踏風,走的快,泥濘濺在身上也不明顯。
大家跟着皺眉在樹林了兜兜轉轉一個時辰,終于,賈章菲第一個堅持不住了。她诶呦一聲,扶着一棵樹道:“休息會兒吧!我走不動了……”
皺眉并沒有停下,賈章菲見此,雖然很想休息,卻不敢在原地過于逗留,最終還是趕了上去。
走了很久,衆人都快精疲力盡了。
突然,“啊——”的慘叫聲響起,讓衆人的精神一下抖擻起來。
皺眉擡手,阻止了想要去看戲的衆人。他道:“這樹林不宜多逗留。”
沒有人多管閑事,衆人跟着皺眉繼續走了一段時間,路上看見了一條罕見的小溪。
清澈的小溪下是泥沼,三兩只灰撲撲的小魚仔小溪裏游動着,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血女道:“沒想到這兒竟然有條小溪,當真奇怪。”她雖然狂傲驕橫,卻不是個完全沒腦子的人。
秦遠道:“這條小溪的确奇怪,但奇怪也未必就代表了危險。”
方白道:“危不危險,一試便知。”
石光接話,掃了眼衆人,道:“試……拿誰去試?”
說話間,溪水中漸有紅色,一具殘破的屍體順着溪流漂了下來。
宋墨看那屍體頭部已經沒有,脖子和其他有傷口的部位在咕嘟嘟冒血,身上穿着被血染紅的衣服。他仔細辨認了片刻,得出一個結論:“此人是禦劍門的。”
沫蘿早已經醒來,然而她腿軟,又不想走那樣惡心的路,就就裝昏。就在聽到“禦劍門”這三個字時,她想起了“蕭寒”,心裏升起幾分愧疚和擔憂,不由想睜開人确認一下屍體的身份。
在沫蘿睜開眼睛、血絲漂到灰撲撲的小魚們的頭頂時,那群小魚的嘴巴突然張大,他們的嘴上下颚開裂的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自身的大小。他們躍出水面,紛紛咬向那具屍體。
灰魚們的嘴裏有着密密麻麻凸出的牙齒,和人類的牙齒類似。他們沒有舌頭,身體裏伸出一個吸管一樣的東西,紮進屍體裏,在屍體內不斷攪動,發出令人作嘔的“叽裏咕嚕”聲。
沫蘿啊了一聲,立即将腦袋埋進宋墨懷裏。她從未見過如此惡心的畫面,以至于她從此可能都不想再看到“魚”這種食物了。
看着躲在宋墨懷裏瑟瑟發抖地沫蘿 ,秦遠心頭妒火燃燒。但是理智克制着他,他咬着牙,攥緊了拳頭,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這時候,一群人沿着小溪走了過來。目測十個不到的樣子,他們身上或多或少的帶着傷,走在最前面的人相貌普通,眉目正氣,而且還是宋墨認識的人——蕭寒。
蕭寒見到宋墨懷裏的沫蘿,明顯愣了。他這一愣,身後的人紛紛停了下來。其中有一個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問:“蕭哥,怎麽停下了,後面可是有……”
這時,一條巨大的綠影飛了出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大蛇。那條蛇模樣猶如傳說中的蛇人,上半身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美女,下半身則是蛇尾,綠色的鱗片覆蓋着蛇尾,她的上半身沒有遮擋,身材豐腴,配上那清純的臉蛋,确實有一種讓男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那蛇妖看了眼皺眉這隊人,道:“我勸你們最好不要插手這件事!”她說話時噴吐出“嘶嘶”聲,看來依舊是蛇性未改。
這個世界的妖獸和一般世界的妖獸差不多,都很強,大多有靈智,有的甚至還可以幻化人形——人妖相戀這種事宋墨就從民間雜談中看到過,不過與人類相戀的多半是狐妖、貓妖這樣本身就十分美型的妖怪。
沫蘿聽到蛇的聲音吓得又是一聲驚叫。她抱緊了宋墨,一幅害怕的樣子。然而當她聽到蕭寒的聲音時,她顫抖的身軀一僵,緩緩轉頭,果然看見了許久未見,已經更顯成熟的蕭寒。
蕭寒說:“你這妖人,殘害無辜,害我兄弟,今日我非殺了你不可!”
蛇妖咧嘴一笑,道:“你若能殺我,之前又何必逃?”她瞥了眼皺眉那隊人,譏諷道,“難不成你以為他們會幫你麽?”
蕭寒抿唇不語,手握緊了劍柄,一幅随時随時準備動手的樣子。
皺眉體內的法力微微釋放,就轟平了那條小溪。泥地裏滲出血來,不用想都知道那幾條食腸魚的下場。他領着衆人繼續走,仿佛對禦劍門的人和那蛇妖視若無睹。
沫蘿看向蕭寒,心中始終不忍。在離那群人有一段距離時,她突然一拍宋墨的肩膀,道:“放我下來!”
宋墨并沒有照做,只說:“你走不慣這樣的路。”
沫蘿道:“不要你管!”
宋墨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沫蘿眼神閃爍不定。
這時候,一個藍色的人影飛了過來。
那個人影不是自主飛過來的,而是被人甩飛的。他弓着身軀,直直撞斷了好幾個大樹才停下。倒地的時候,可見那人血肉模糊的背已經露出脊梁骨。
沫蘿望着那狼狽的人,捂唇驚呼道:“蕭郎!”
沫蘿一下子掙脫開宋墨,朝蕭寒跑去。
宋墨見此,并沒有阻攔。他雖一心為沫蘿好,卻也尊重沫蘿自己的選擇。況且相比之下,宋墨認為蕭寒比泰岚更适合成為沫蘿的丈夫。
皺眉的步伐沒有停,宋墨望了眼皺眉,再望了眼沫蘿,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畢竟皺眉是和他這具身體有血緣關系的哥哥,而沫蘿卻是他無需血緣,打心底承認的姐姐。兩者孰輕孰重,不分自明。
沫蘿抱着蕭寒,哭聲凄慘。
沫蘿的情況讓宋墨不禁想到:“多情之人,自會為情所傷。”但是他并沒有将注意力全放在那對兒男女身上,而是放在了蛇妖身上。
蛇妖在蒼蒼古木間來回穿梭,她身軀雖然龐大,但是行動卻不笨拙,甚至靈活敏健的不可思議。轉眼間,她就來到蕭寒面前。她綠色的鱗片上淌着血,嘴裏嚼着人的身軀,偶爾還會聽到牙齒咬碎骨頭的“嘎嘣”聲,遠看只看到她嘴裏有一團模糊的血肉。
沫蘿見到那蛇妖,吓得臉色泛白。她環顧四周,看到宋墨,眼底燃起一抹喜色,朝宋墨透去求助的目光。
宋墨什麽也沒說,只是擋在了沫蘿面前。
沫蘿眼中含淚,道:“我就知道……”
蛇妖望向宋墨,冷笑一聲,“人類,憑你區區白蓮修為,也敢跟我作對?”她眯起了眼睛,“看你這幅皮囊不錯,如果你肯獻身,我不介意留你一條命!”
宋墨沒有理會蛇妖的話,他對身後的沫蘿道:“帶着蕭寒,朝皺眉走的方向跑。”在囑咐完這句話,他忽然能體會到想要守護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了——溫暖,渾身充滿力量,意志堅不可摧。
以前宋墨以為自己不在乎任何人,可是穿越了以後,他慢慢意識到自己在乎的人有太多,多到他無力背負。他心想,“多情之人,自會為情所傷。而無情的人,也終會有情……”
沫蘿應聲,抱着奄奄一息的蕭寒,拼了命朝皺眉的方向跑去。泥濘濺了她一身,可是她卻無暇理會,她只能抱着蕭寒不顧一切地跑——直到活下來。
蛇妖一幅并不擔心蕭寒和沫蘿會跑遠的樣子,她道:“這裏方圓百裏都是我的地盤,他們是逃不出去的。”她嘶嘶吐着蛇信,“如果不是那群可惡的家夥,我今天的午飯應該是一個鮮嫩可口的小女孩,但是現在卻是一群又硬又臭的粗漢。昨天,他們救走了我的午餐,所以今天只好用他們自己來填補了。”
宋墨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但是為了給沫蘿拖延時間,他還是耐心地聽蛇妖講完了。
蛇妖講完後,再一次道:“如果你肯做我的男寵,我不但放你一條生路,還可以對那對男女既往不咎,如何?”她望着宋墨,眼中露出癡迷之色。
宋墨并不答話,他使出《滄刀》刀法,将自己所有的攻擊手段都使了出來。只見他運起《步驚微瀾》身法,如穿林風般穿過蛇妖,在與蛇妖相撞那剎立即刀刃對外,只見刀刃與蛇鱗相碰,濺開星火,“铮”的一聲——
蛇妖已經知道了宋墨的回答,她眼瞳豎起,道:“不識好歹的人類!”說話間,她口吐陰風,吹得樹林嘩啦啦作響。
宋墨的興趣不多,除了愛看小說以外,他還喜歡吃。他曾自行參悟一招“刀削面“招式,這招式可以如刀削面般将對方渾然一體的攻擊削成一片片,從而逐步瓦解對方。此刻,宋墨不求瓦解蛇妖吹來的陰風,只求自保,他側刀開削,體內運轉《滄瀾訣》,風屬功法使得他這招用來效果不錯。
巨大的樹木不停搖擺着,泥濘從地面上飛起,小蛇小蟲死了一大片,紛紛随着陰風飛起。所有的攻擊全集中在宋墨身上,但是宋墨刀過之處,那些陰風自動改變軌跡。
蛇妖見陰風對付不了這“區區白蓮修士”,随即張口一吸。伴随着巨大的吸力,蛇妖的肚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仿佛十月懷胎的婦人。
宋墨這次沒辦法了,他身體本就輕盈,輕易被蛇妖吸了起來。看着蛇妖圓滾滾的肚皮,宋墨用“臧劍”在手掌上劃了一下,血浸潤刀刃,使得刀刃愈發尖銳嗜血。順勢使出《滄刀》中“風雨無阻”,宛如離弦之箭般刺向蛇妖。
作者有話要說:
不太會描寫打鬥場面……接下來,發布不定時,我真實的碼字速度即将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