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紅塵是美
無果召回九頭金獅。九頭金獅馱着那四個昏迷不醒的人和累的骨頭都快散架的無果、宋墨回了沙塔寺。
回到沙塔寺,無果将那四個人交給圓善大師,然後将自己的經歷大致說了一下。在說到自己怎麽欺師滅祖、勘破迷障時,圓善大師被氣的怒目不語。然而,欺師滅祖是第一關,而則是最後一與‘佛家十戒’有關,因其中涉及到他不可言說的心思,于是他略過沒說,不然圓善大師又要因為他這個“孽徒”短壽幾年了。
……
回到當下,這邊宋墨正打算修煉,門就被無果打開了。他動作一頓,望向站門口的無果,問:“有什麽事?”
無果笑嘻嘻地說:“那四個人醒了。咱們對那四個家夥有救命之恩,你可以讓他們幫你把拿把傘修一下。”
宋墨想了想,說:“現在?”
無果說:“那當然。”說着就伸手去拉宋墨,卻沒拉到,只牽到一縷揚起的發絲。
宋墨跟無果來到圓善大師的禪房,看到那四個人都已醒來,他們正和圓善大師交談着“辯論會”之事。
無果敲了三下門,裏面傳來一道悅耳的男聲:“請進。”他才推門,進去。
宋墨跟着無果一起進去。進去後他環顧四周,發現那四個人均氣度不凡。
四人中,只有風京玉向無果和宋墨道謝,其餘人自持身份,一言不發。
宋墨并不廢話,他拿出幻傘,說:“真君,在下本不該挾恩圖報,但如今卻已別無他法。懇請真君見諒。”說着,他将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風京玉先是說了句“無妨”,待看到那把傘的時候,他臉色一變,蹙眉拿起那把傘,說:“這把傘是阿滿十歲時,我親自為他打造的。這些年,從不見他離身……”他望向宋墨,“這把傘怎麽會在你手裏?”
宋墨說:“此物乃是少公子借在下保命之用。只因途中不幸遇到龍卷風,才弄成這副樣子……實在抱歉!”
風京玉望着手中的傘,嘆了口氣,“我姑且信你。”說着,他将傘收起,詢問道,“我也有許久未曾見到阿滿了,不知他近來過的可好?”
宋墨沉默半晌,斟酌了一下遣詞用句,道:“少公子物質上确實是錦衣玉食、無人能比,但其他方面似乎并不如意。”
風京玉不語。
林靈兒開口,說:“你跟阿滿是什麽關系?”想當年她想摸一摸‘幻’傘,風滿都不讓,還說“這是我爹送我的,誰都不給碰”,而現在風滿把這傘借人用了不說,這把傘還被毀成這副樣子。她越想越不岔,越想越覺得宋墨有貓膩。
風京玉聽宋墨之前的回答,不疑有他,說:“大概是阿滿的朋友吧。”
宋墨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如實相告。他道:“在下不過是一個跟少公子僅有兩面之緣的陌生人,并非朋友。”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詫異地望向宋墨。
聞言,無果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出言譏諷道:“就兩面之緣,人家就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你,你是覺得自己這張臉有多大本事啊?”
無果的話,讓宋墨感到一陣惡寒。
風京玉聞言,卻忍俊不禁,笑出聲來。笑罷,他說:“不好意思,實在是恒沙小師傅的話太有意思了。”末了,又笑了幾聲。
随後,風京玉道:“不論你跟阿滿是什麽關系,他肯将這把傘借你保命,就足以說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很不簡單。”他沉默片刻,又道,“你別看阿滿瞧上去沒心沒肺的,實際上他很重感情……所以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千萬不要負他!”
風京玉此人,讓宋墨起了一首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挂空名。”然而,這首詩太長了,至于剩下的部分,他已記不清。
收回思緒,宋墨從善如流,道:“是。”
……
三個月以後的‘辯論會’開始。
辯論場就在沙塔寺的那座“浮屠”沙塔內。沙塔寺的僧人點起佛像座下的金蓮香油燈,那無數金燦燦的佛像遇光,将整座塔都照的亮如白晝。
宋墨坐在一個離辯論臺較近的地方,見圓善大師雖然穿了十層金衣袈裟,但是身上卻有一種難以模仿的超脫凡俗之感。
圓善大師說:“萬丈紅塵近年開啓,今日這辯論會的題目就取‘萬丈紅塵’中‘紅塵’二字為辯。”
一開始上臺辯論的不是無果,而是其他和尚。他們對紅塵的論述千奇百怪:“紅塵是溫柔鄉、罪孽場。”、“紅塵是喧鬧人多的是非之地”、“紅塵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紅塵是虛幻,唯有佛法至真”……
宋墨聽着,覺得每個人都說的有點道理,但每個人又說的不完全對。
這辯論會舉行了三天後,無果才上場。
和無果相對的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年紀已高。他認為多說多錯,便先發制人,問道:“佛子以為,何為紅塵?”讓無果說的更多、錯的更多。
無果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僧以為紅塵是美。”
那人覺得第一句話就錯了,卻不加以指正,而是擺出一幅求教的作态,問:“哦?佛子此言何意?”
無果道:“紅塵若不美,怎被喚作‘溫柔鄉’,視為‘罪孽場’?美,本身就是一種原罪,招人惹是非……”說着,他話鋒一轉,“佛說,‘一切皆虛幻、皆空’,貧僧以為此話有謬。”
那人終于不再忍耐,他冷笑道:“佛法至真,豈會有謬?”
無果說道:“一切,就是指所有。佛法難道不在‘一切’之中?佛說‘一切皆虛幻、皆空’,就是說世上所有東西都是虛幻的、空的。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佛法本身。”他笑了笑,晃眼的仿佛陽光普照,“然而,貧僧以為佛法可為虛幻、可作空,但唯有一樣不可——”
那人覺得無果滿口胡言,怒道:“佛子怎可如此藐視佛法!”
無果不理那人,繼續說道:“美。”
無果又說:“漂亮的皮囊是美、善良的心是美、四季輪轉是美、佛法亦是美……世上之人、之事無所不美,由此可見,紅塵無處不在,乃是最真實不過之物!”他沿着辯論臺緩緩踱步,尋找宋墨的身影。
那人質疑道:“難道殺人、□□、嫉妒也是美?”
無果瞥了那人一眼,“當然不是。”他手執金蓮緩緩踱步,“這世上有美,自然有醜。你就是後者——身在紅塵中,不知紅塵美,只能淪為一個普通的陪襯品。”
那人指着無果叫道:“枉你被人稱為佛子,竟然如此……如此!”他似乎不知該怎麽形容無果,“如此”了半天都沒後文。
無果繼續道:“佛正是因有愛美、憐人之心才得以成佛。佛門亦是一方紅塵地,若佛法不美,人們怎甘心舍棄現世的一切,而求遁入空門?佛法乃是一種明智、慈善之美,可叫人看透人生、榮辱不驚。所以,貧僧亦欲身懷愛美之心,費盡此身,浪跡紅塵,普度衆生,教化萬物、宣揚佛法。”
無果抛起蓮花,空中頓時開出朵朵蓮花。花瓣灑落如雨,使被花瓣雨淋到的人打心底升起一種除污去垢的寧靜之感。
打敗了那人之後,無果一路以所向披靡之勢,過關斬将,最終獲得頭籌。
在挑選獎品時,無果望了眼臺下的宋墨,見宋墨望着自己,不禁回之一笑。沒想到這一笑,竟惹得臺下之人議論聲如潮,尖叫聲此起彼伏。
無果在獎品裏怎麽也找不到想要的東西,心下失落。忽然,一顆七彩流光的珠子吸引住他的視線。他将那顆珠子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看到了《晨曦訣》這三個字,不由欣喜若狂。然而,他表面卻一幅很平靜的樣子,将珠子往兜裏一揣,對衆人說:“貧僧已經挑好了。”
無果本想下臺把這顆珠子給宋墨,哪料一下臺就被人給圍住了:“佛子的辯論真是精彩絕倫!”、“佛子好可愛、人家好喜歡呀!”、“佛子一言,讓人醍醐灌頂”、“佛子剛才好像對我笑了,哎呀要命,我要折壽了!”………
最後還是圓善大師出馬,才把無果從擁擠如潮的人群中拯救出來。
……
辯論會結束後,脫困的無果将那顆珠子給宋墨,“這次你來沙海之地就是為了尋找功法,我不想讓你空手而歸。現在,這珠子裏就有一部功法。我雖然不知道這功法的屬性、品階,但‘萬丈紅塵’出品,總歸不會太差就是了。”說完,他才添上一句,“你要不要?”
宋墨拿過那顆珠子,也不檢查,直接放進儲物戒裏。他道:“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我之間也無需這些客套的死東西。”說着,他從儲物戒裏拿出一株星華草,“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歡這東西,恰好我這裏就有一株,送你吧。”
無果剛想腼腆地說“這怎麽好意思”,但是看到宋墨手中那株三丈長,枝葉繁茂、結了幾顆紅瑪瑙似的果子的星華草時,他立即抱住宋墨大腿,大喊:“土豪啊——”
抱着宋墨的腿,入手絕佳的手感使得無果臉蛋爆紅,他一幅摸到燙手山芋的樣子,立即松手,退後幾步,清咳三聲,說:“我也不貪心,你給我顆小紅果就好。”
宋墨摘下一顆紅果,遞給無果。
無果接過紅果,臉上的燒還未褪。他說:“星華草是珍貴之物,像你手上的這株,我估計神君都未必見過。所以你以後可不要随便拿出來——免得招災引禍!”說完,他就将紅果收進自己的儲物兜裏。
宋墨說了聲“好”,将星華草收起。
無果說:“既然你已經獲得了功法,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宋墨道:“我還不急着回去。難得出來一趟,自然要在外面多歷練一陣子,漲漲見識。”思忖片刻,他道:“不過既然獲得了功法,我也該寫封信回去。”于是,他讨來紙筆,将獲得功法之事寫下,再言“歸期不定”,最後在信封上寫一個‘墨’字,才放出去。
無果道:“你準備去哪歷練?”
宋墨說:“去什麽地方……我暫且還沒想好。”
無果說:“那你先把西部歷練一遍吧!我可以做向導!”他介紹,“西部全是沙漠,但是有名的廟宇不少、知名的高僧也多,還有金字塔和宏偉的宮殿,盛極一時的鬧市你還沒去過吧……”
宋墨點點頭,客套道:“有勞了。”
無果對此不予置否。他龇牙笑問:“你覺得我之前在臺上的表現怎麽樣?”
宋墨知道無果實際上年紀比自己還大,不過是一直保持着孩子的身體和個性罷了。但是他從未見無果當成孩子看待,而是當成一個可以無視身份、年齡和修為的珍貴朋友。他道:“你想讓我誇你就直說。”
無果笑道:“知我者,宋墨也。”
宋墨想了想,誇道:“剛才你表現的很好。”
無果詫異道:“就一句?”
宋墨問:“不然你指望怎樣?”
無果撇頭想了會,嘆氣道:“一句就一句,總比沒有的好!”
宋墨望着無果愁眉苦臉的樣子,心情大好,不禁一笑。
無果擡頭瞥見宋墨唇邊一瞬即逝的笑意,愣了愣,失神地喃喃道:“你這麽美,真不知道會是多少人的紅塵……”
幸好的是,宋墨走的早,并沒有聽到無果的那句呢喃,不然事情就玩大發了。
……
滄瀾宗內,方白和方小貴将宗門管理的井井有條。為了将宗門建設的更好,他們準備征求大衆的意見。于是方白特地做了個“意見箱”,讓大家發表意見。不過為了避免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被人大作文章,投進意見箱裏的“意見紙”需要花一兩銀字去他那裏購買。
至于沫蘿,本來跟蕭寒兩人好好的,可後來因為遇到了一個土豪散修,“太懶真人”,就撇了蕭寒,跟着那真人“雙宿雙飛”去了。
秦遠還是一如既往地打掃着滄瀾居,等着宋墨回來。他閑暇時打坐修煉,偶爾看看書、練練字、畫畫宋墨的肖像和滄瀾宗的風景、打探一下宋墨什麽時候回來之類……日子過得很是沒滋味。
這天,蔔算子又來找秦遠了:“你還是不肯跟老夫學藝?”
秦遠坐在石凳,喝着茶,淡淡地“嗯”了一聲。
蔔算子道:“你不是說你有個師父嗎?他人呢?”其實前段時間,他打探過此事,然後算了一卦,發現秦遠現在的這位師父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的的話,那就是命薄、活不長。
秦遠的眼眸染上一層水光,他遙遙望着西方:“師父他很忙,沒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他握緊手中的茶杯,“所以我勸你也不要将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我是不可能再拜其餘人為師的。我此生,只認他一人為師。”
蔔算子不以為意道:“你還小,怎可妄許‘此生’二字?就連老夫,也不敢如此誇下海口……”
秦遠打斷蔔算子的話:“你不敢說不敢做的事情,我未必不敢。況且,那句話我并非只是說說而已——我不僅敢說,而且一定做的到!”
蔔算子一噎。沉默半晌,他見秦遠喝完茶,要離開,當即道:“據老夫所知,你那師父是個‘薄命鬼’,活不長。”此時,他忍不住心想,“老夫聽人說,阿遠這孩子當初還是跪在地上,求着拜那薄命鬼為師的,那場面實在叫人無法想象。”
秦遠手中的瓷杯登時化作齑粉,他道:“不許胡說!”
蔔算子還想再說點什麽,但察覺有人來此,立即揮袍将自己隐身起來。
一個白衣異眸的男子走進滄瀾居,說:“宗主來信了。”他帶着标志性的單眼眼鏡,手中夾着一封黑底白字的信。
秦遠聞言,登時來了精神:“快給我!”
方白将信遞給秦遠,秦遠一把奪過。
秦遠握着那封薄薄的信,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他望着信上風骨清瘦的“墨”字,小心翼翼拆開信封,動作輕柔的不可思議。他拆開信,一字一句望了下去,然而這封信裏交代的內容簡明,簡明到只字不曾提到他,最後還留下一句“歸期不定”——他連看了十幾遍,看到最後,忍不住紅了眼眶。
方白問:“信裏說了什麽?”
秦遠抹了把眼淚,将信揣懷裏,說:“師父說他去了沙海之地,已經拿到屬于你的功法,希望你好好管理滄瀾宗,他……歸期不定。”
方白哦了一聲,問:“宗主沒提到你麽?”
秦遠的眼淚滴在信紙上,模糊了字跡。
“信中,師傅對我,只字未提。”
作者有話要說:
游戲裏,我和我師父就是靠文字交流。雖然我聽過他的聲音,但是我們不開語音交流——因為我玩的角色是一個和尚,我也沒有當衆發過語音,所他把我當成男的了。其實怎麽說呢,我覺得我在他心目中可能就是個‘任性愚蠢的小男孩兒’吧!
(因為網站管理較嚴,我把一些違法的删了,所以字數不達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