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龍卷風
在權衡之下,宋墨最終還是選了那個小和尚做向導。
那小和尚自稱法號“無果”,有一頭九頭金獅可代步。宋墨和他坐在九頭金獅背上,一路前行。白天太陽熾烈,就打開風滿的那把“幻”傘遮陽,晚上天冷,兩人就停下來休息。
無果對沙海之地的信息了解頗多,跟宋墨說了不少。這天晚上,月光皎潔,兩人圍在篝火邊,無果躺在九頭金獅身邊,問:“施主來沙海之地,所為何事啊?”
宋墨撥弄着篝火,問:“你一個和尚,為何不再廟裏念經,反而在咕嚕城做向導?”
無果額了一聲,說:“既然施主有難言之隐,那貧僧就不追問了。”
宋墨說:“那也不算什麽難言之隐——我聽人說沙海之地曾出過很厲害的功法,所以想來這裏碰碰運氣。”
無果說:“原來是這樣!”他看向宋墨,“可是貧僧看施主已經有了修煉是功法,又為何要來這沙海之地呢?要知道,沙海之地可不是什麽好玩兒的地方!”
宋墨沉思不答。
無果說:“施主只聽信旁人一面之詞就敢來闖,恐怕這功法對施主來說,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吧!”他嘆了口氣,“不過貧僧要告訴施主,曾經已經成了曾經,如今……施主想要獲得功法那是難上加難!”
宋墨問:“所以你是在勸我不要再找?”
無果道:“唔……貧僧可沒這麽說!”他站起來,走到宋墨身邊,拍拍宋墨的肩,“施主可以碰碰運氣,萬一找到了呢?”
……
南部,山外山。
南部神君,南宮道:“蔔算子先生,如何了?”
一位披着黑色鬥篷,面容枯槁,拄着焦木拐杖的老頭望着天上的星鬥,緘默不言。半晌,他轉身道:“老夫夜觀星象,發現東部彙聚群星,映照有帝王之相。”
(注:我不懂星象,為了劇情需要瞎說的,不要介意)
南宮面色一變,問:“帝王之相?”
蔔算子道:“老夫觀的是星象,命相,絕不會有錯。當年老夫窺探天道時,就在當今天帝身上看到了帝王之相。”
南宮蹙眉說:“此事有勞先生出馬!”
蔔算子道:“不急。那家夥的帝王之相暫時還成不了氣候。”
南宮問:“那先生以為,這‘帝王’對于我們來說,是福是禍?”
蔔算子道:“這就不好定了。”
南宮思忖片刻,說:“本君聽聞魔君将越玉抓了回去,而越玉身邊有個叫‘秦遠’的小男孩沒有被抓走。先生以為,他會不會是本君的孩子?”
蔔算子掐指一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南宮問:“先生何以如此開懷?”
蔔算子止笑,說:“那孩子确實是你的。而且他,就是承載帝王氣象之人!”
南宮愣了愣,他的關注點不在“帝王氣象”上,而是“那孩子确實是你的”上。他一生風流,閱女無數,卻無一位能讓他心動的女子出現。當年遇到魔君之女,秦越玉,驚為天人……只可惜好景不長,再美麗的女人也有玩膩的那天。于是他背着秦越玉另尋新歡……沒想到秦越玉竟然給他生了個孩子!
四方神君裏,只有東部神君董卿有穩定的家室。他妻子早逝,有了一個女兒也不命長,但是現在卻還有個外孫!那簡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南宮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孩子,一時激動的渾身顫抖。他喃喃念叨着秦遠的名字,說:“先生,本君想寫份家書給阿遠,不知先生可願做這傳信人?”
蔔算子點了點頭。
南宮揮手紙筆,提筆落書,寫了好幾遍都覺得不對,便撕了重寫。他心想:“父親對兒子說話的口吻該是怎樣的?”
蔔算子見此,“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南宮修改了十幾遍,最終将家書遞到蔔算子面前。
蔔算子接過那份家書,說:“老夫告辭,還請神君好自為之。”話音未落,眨眼間就消失于原地。
……
秦遠從萬丈紅塵裏帶出來的除了三株星華草,還有腦子裏的一本功法。那功法也不知是什麽屬性,他一邊想着“師父說過了,不可以修煉”,另一邊又想“可是不修煉,沒價值的話,師父永遠不會關注我啊”。他在兩者之間徘徊不定。
最後,秦遠還是決定修煉。他心想:“雖然這次我又不聽話了,但是如果修為高的話,師父肯定不會怪罪我的!”就歡歡喜喜開始修煉了。
修煉了一個月以後,秦遠的修為毫無寸進,甚至連蓮花印都沒有形成。他托着腮,心想:“我怎麽這麽沒用啊,怪不得師父瞧不上我……”這時候,他靈光一閃,想起了宋墨說過“願力珠”可以減少修煉的時間,也不管“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了,就将柳木筆裏的上品願力珠摳下來……
半個月時間,秦遠就形成了蓮花印。
這天,秦遠在打掃滄瀾居,突然,面前出現一個披着黑袍、面容醜陋的老頭。他一愣神的功夫,就聽那老頭說:“老夫蔔算子,這有一份你的家書。”
秦遠聞言,欣喜若狂。他瞪大了眼睛,顫抖着接過信,喃喃道:“會是師父寄過來的嘛?寫了什麽呢……”但是當他看到信封上寫着鎏金“南”字的樣式,整個人頓時安靜了。
秦遠心想:“原來不是師父的信,要是師父寄信,信上應該會有個黑色的‘墨’字才對……”他拆開信封,潔白的紙片毫無折損,上面的字跡很是端正。
孩子:
你可能并不知道,南部神君南宮是你的父親,也就是我。
對于你的誕生,我毫無防備,但是我卻是這世上最開心的那個人。雖然我并不知道你的樣子、你的聲音、你的脾氣……除了年齡和名字,我對你一無所知。但是,我們體內的血液卻是相同的,我能想象出關于你的一切——我很愛你!
我托蔔算子先生将這份家書送到你手上,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存在。并且,我承諾會将你母親從魔君手裏救出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團聚,開開心心過日子吧!
蔔算子先生是南部守護神,是我身邊最為可信的人。如今,我已托蔔算子先生照顧你、傳授你本領。
南宮
秦遠兩指一夾,那封家書登時化做煙塵,随風吹散了。他淡淡地說:“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我不想去找他。雖然,他知道了我的存在,卻從沒見過我。可是他在信裏說很愛我,這種話,一看就知道是騙人的謊言,并不可信。”
秦遠平靜地說:“我娘我會自己去救,不用他去。就算他救了我娘,我不會跟去他玩什麽‘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游戲……”他瞥了眼蔔算子,“況且,我能照顧我自己,也有師父,用不着你來照顧我、傳授我什麽東西!”
蔔算子心想:“這孩子果真是天資聰穎,且心性非常,不愧是擁有帝王氣象之人!”他笑了笑,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好像裂開的老樹皮,“但是老夫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
……
驟然間,風起雲湧,塵土飛揚。
滾滾烏雲,如千萬匹黑色鐵蹄從天邊齊踏而來,氣勢壓人。滿地的塵土随風而蕩,嚣張地呼喊着,卷襲着無數沙粒。
無果道:“呀!不好——”他立即跳上九頭金獅的背,抱着九頭金獅的脖子,對宋墨說,“看樣子,龍卷風就要來了!”
宋墨立即跨上九頭金獅的背。
無果喊道:“快跑!跑到‘沙塔寺’,我們就安全了!”
九頭金獅顯然識路,它吼了一聲,開始狂奔。
天地昏,星辰暗。龍卷風成型,烏雲随行。空氣稀薄,氣流湧動,萬物皆在其中化為齑粉。
宋墨望着蒼茫天地間,如巨大手指碾壓過來的龍卷風,不由得對天地之力升起敬畏之心。他額間白蓮四瓣修為明亮,手指緊緊扣在九頭金獅的脖子上,周身覆蓋着一層法力薄膜,抵禦着狂暴的氣流。
無果額間浮現金蓮一瓣修為,他口中念着佛經,身上浮現一層猶如實質的佛光。
宋墨沒想到無果看着年紀小,修為竟然已達金蓮。他驚訝之餘,又禁不住自慚形愧。
九頭金獅本來就不是已速度見長,而是力量。
無果眼見龍卷風将近,随即放手,盤坐在九頭金獅背上,大喝一聲:“三乘佛法,金身!”他稚嫩的聲音清亮,随着那一喝,他背後出現一尊佛像。
那佛像金光璀璨,立在半空中,雙掌推出。
龍卷風仿佛碾壓一粒芝麻般,輕松從佛像身上軋過。佛像一寸寸碎裂,在龍卷風裏化作齑粉,連眨眼的功夫都抵禦不了。
宋墨見此,不由大驚失色。
無果似乎并不意外,他宣了聲:“南無阿彌陀佛!”不知從那拿出一根禪杖,将禪杖甩出,“元龍!”禪杖投入龍卷風中。
“昂昂”,龍吟聲響起,龍卷風裏出現一條金龍。
金龍翻騰矯健,利爪撕風,口吞烏雲現星辰。
宋墨見此,大為贊嘆,心想:“沒想到真有人能馴龍以抗天!”他頓時覺得無果那光溜溜的小腦袋變得聖神不可侵犯。
無果哇的一聲,吐出血來。他拭去嘴邊的血跡,道:“不行……”他滿眼緊張地看向宋墨,“施主,你不會什麽都沒準備,就來沙海之地了吧?”
金龍身上的金鱗被龍卷風剔除,它哀嚎着,身上傷口愈來愈多,動作也愈來愈遲鈍……龍卷風裏彌漫着沉重的血腥味,金鱗如鉸刀,“擦擦”碰撞着!
宋墨這才意識到,縱然是金蓮修士,縱然是金龍,在天地自然面前,依舊渺小!他明白,無果有金蓮修為,又有九頭金獅為坐騎,元龍禪杖,在龍卷風裏存活的幾率肯定比自己大。他不能坐以待斃。
宋墨想到了風滿借給自己的“幻”傘,他打開幻傘,罩住自己。無果立即縮進傘裏,說:“哎呀,怪不得施主有膽子來沙海之地闖呢,原來有這樣厲害的寶貝!”
宋墨說:“這不是我的,不過是別人借我一用的罷了。沒想到,還真能用上……”他蹙眉,不知這把花哨的傘能在龍卷風下支撐多久。
“啪”、“啪”、“啪”……
耳邊是傘骨斷裂的聲音,接連不斷。
宋墨數着傘骨斷裂的聲音,在數到“二十”的時候,他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無果還在那贊嘆着:“什麽人,那麽大方啊,竟然将這樣的寶物送與施主防身!要是能介紹貧僧認識一下就好了……”
突然間,傘骨斷裂的聲音停下了。
宋墨不敢收傘,空氣沉默了半晌,他才緩緩收起傘。這時,只見天地清明,一個黃袍僧人站在九頭金獅身邊:那僧人身材偏瘦,面目慈善,長長的眉毛,長長的胡子,雞蛋殼似的腦袋上留了四行戒疤。
無果見到此人,立即從九頭金獅背上跳下,合掌行禮,道:“師父,徒兒已游歷回來了!”
宋墨心想:“無果金蓮修為,卻喊此人師父,想必此人絕非凡俗之輩……那龍卷風,恐怕就是他平息的!”他随即從九頭金獅身上下來,朝那老和尚行了一禮。
那老和尚笑道:“施主不必多禮。”
無果對宋墨介紹道:“施主,這是貧僧的師父,圓善大師。”接着,他對圓善介紹道,“師父,徒兒路徑咕嚕城,沒有盤纏,又化不到緣,只好充做向導,替這位宋施主做向導。這位宋施主可是個極有慧根的大好人呢!”
因為有圓善大師保駕護航,又有無果小和尚解悶,宋墨接下來的路要輕松不少。
無果将宋墨來沙海之地的原因跟圓善大師說明。
圓善大師了解後,說:“三月後佛門五十年一度的‘辯論會’就會開啓。因為近年‘萬丈紅塵’開啓,所以這次辯論會的獎勵中或許有來自‘萬丈紅塵’的功法。既然你想幫助那位宋施主,何不在‘辯論會’上贏得頭籌?”
無果郁悶道:“師父,你明知道我從來不看經書的!”
圓善大師道:“無妨。他們看的是有字經書,而你這些年游歷四方,看的乃是無字大經書!加上你素來能言善辯,在小一輩中拿的頭籌,并不是什麽難事。”
三人一獸來到了沙海塔。
巍峨的廟宇,在烈日下放出萬道金光。一座直沖雲霄的金色高塔上供奉着無數佛像、羅漢,金牆上繪着衆生百态: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怒、有人麻木……
饒是見過千澤林清豔風光的宋墨,也不由為眼前之景贊嘆:“衆生芸芸,人世熙攘,然而佛卻以一己之身普渡衆生、解人世一切苦難!這金燦燦的高塔,看起來非但沒有半分俗氣,甚至莊嚴肅穆之極啊!”
無果掏了掏耳朵,似乎對宋墨的贊嘆十分不以為意。他道:“光看着好看罷了,住起來,也就那麽回事。”
一行人在沙海塔住了幾天。
宋墨看着破敗不堪的“幻”傘,十分郁悶。
無果走進來,敲了敲門,說:“我師父要我去接東部來的四個人,你去不去?”
無果雖然修為高,心性卻并不沉穩。他雖然是個小和尚,卻有着做“俠士”的心,故此很愛交友。這幾天,他與宋墨也交成了朋友,說話比之前随意了許多。至少,不再以貧僧自稱,也不再喊宋墨施主。
宋墨說:“懶得去。”
無果介紹說:“那四個人分別是禦劍門門主風京玉、禦獸門門主王霸天、玲珑閣閣主林靈兒、玉女派掌門雲水清。你這把傘壞了,可以找玲珑閣閣主去修啊,要知道她可是東部首屈二指的煉器師!”
宋墨問:“那首屈一指的煉器師是誰?”
無果說:“是玲珑閣上任閣主,林雪兒。”
宋墨想見見風滿的老爹,風京玉,就說:“走吧,我同意跟你去。”
于是兩人帶了點幹糧,騎着九頭金獅就出發了。
兩人在沙海之地行了幾天,沒有見到人,反而斬殺了幾個攻擊他們的妖獸。
宋墨不悅,問:“你确定你知道他們在哪?”
無果說:“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哪,但是我知道大概的方向。除非他們遇到什麽危險了,不然不會有問題的!”
宋墨道:“龍卷風?”
無果想了想,說:“應該不是……”突然,他一拍腦門,“可能是遇到‘海市蜃樓’了!”
宋墨心想:“這個‘海市蜃樓’估計跟我理解的那個‘海市蜃樓’有所不同。”
無果向宋墨介紹道:“沙海之地有兩大危險。一是龍卷風,那是一種極為狂暴霸道的力量,恐怕只有以神君的法力,才有可能摧毀。二是海市蜃樓,它是一種幻獸。它最大的可怖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中招,而且它會滲入獵物的內心,做一些‘八分真,二分假’的投影,讓獵物由內而外崩潰或留戀,然後再伺機而動!”
宋墨問:“那‘海市蜃樓’可有破解?”
無果突然變得鄭重起來:“施主以為,一個人的內心世界要怎樣才能無懈可擊?”
宋墨說:“你是說,‘海市蜃樓’無法破解?”
無果登時破了功,沖宋墨瞪眼,說:“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接着,他摸了摸肉嘟嘟的下巴,“算了,也不指望你能配合我了。我實在跟你講了吧!”
無果說:“有三種人,可以在海市蜃樓裏存活下來。第一種,內心純潔無暇的。第二種,心思深沉如海的。第三種,內心堅毅執着的。”他每說一種,就舉起一根肉肉的手指。
無果說:“當然,還有一種就是……靠別人打破幻境,來救!”他嘿嘿笑道,“而且,這東西跟得瘟疫還有幾分相似之處,從‘海市蜃樓’裏逃出來的人,一般不會再受類似的幻術迷惑!”
宋墨補充道:“我曾聽人說,這‘海市蜃樓’無所不知,可替衆生解惑,也有陳述舊事之用。”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沒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