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龍鳳體方白
宋墨明碼标價道:“如果你能在萬丈紅塵中拿出三株星華草,我就收你為徒。”他本以為秦遠這小鬼會知難而退,誰知秦遠聞言,卻喜出望外,眉開眼笑,一雙水潤黝黑的貓瞳熠熠放光。
萬丈紅塵開啓當日,宋墨給秦遠備了一套新衣和一把銀劍。
秦遠穿着白色棉麻衣,在宋墨面前不停擺弄,還問:“師父,你看怎麽樣?合适嗎?好不好看?”
說實在的,秦遠長的就像一塊稀世珍寶,是個萬分幹淨剔透的人兒,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暖,骨架比衣架還好,穿什麽都好看。這一身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出入任何場合都不會掉檔次。他這麽問,其實沒有多大意義……
宋墨看了秦遠一眼,微微颔首評判道:“剛好。”而後他又蹙眉道,“你還沒拜師,怎麽胡亂稱呼?”他雖然是個現代人,卻十分注重禮教規矩。
秦遠聞言,雖然不以為意,但還是乖乖認錯了。他稱宋墨為“宗主”,此事才揭過。
稍後,宋墨将随身帶的木盒打開,将木盒裏的銀劍雙手擡着,緩慢而鄭重地遞給秦遠:“此劍乃是滄瀾宗開宗之祖的佩劍,今日暫且借你用一用,從萬丈紅塵回來後,還是要還的。”他語氣嚴厲道,“倘若丢失,或有重大損傷,我唯你是問!”
秦遠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捧着那把通身雪亮的銀劍,有些顫抖道:“宗主,這東西實在是太貴重了……”
宋墨冷冷地道:“那你還要不要?”
“要!當然要!”秦遠高聲喊道。
秦遠将劍摟在懷裏,愛不釋手。他細細打量着這把劍——三尺長,劍身窄、薄,十分輕盈。通身銀光如雪,出鞘時剎那清輝刺目,劍柄上刻有“不思量自難忘”這一行小字。
宋墨看過《啓天錄》,知道這萬丈紅塵形成的原因,和危險的地方在哪兒,便對秦遠多交代了幾句。
秦遠全然不覺得宋墨啰嗦,他耐心的聽着,也把這些話放在了心上。末了要走前,他心裏忍不住緊張起來,手指扣緊了那把銀劍,問:“宗主,要是我死在萬丈紅塵裏了怎麽辦?”
宋墨目不斜視,道:“那就死了。”
聞言,秦遠心頭一涼,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可轉念間他又想:“要是我死了,這把劍不就落在萬丈紅塵了麽?這把劍如此重要……師父要是真想我死在那,就不可能把這把劍給我!”這麽一想,他心裏又稍微安定了一些。
待秦遠走後,宋墨來到街市上觀察。萬丈紅塵邊上的大宗門來了不少:禦劍門、禦獸門、玉女派、玲珑宗……他看着那些大宗門前人山人海,而滄瀾宗門口無人問津,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這時候,一個男子抱着一個女娃娃來到滄瀾宗門前。那男子眉目英氣,氣宇軒昂。而那女娃娃粉雕玉琢,宛如薔薇花般可愛漂亮。
宋墨見許紹洋帶着徐冬冬來到滄瀾宗門前,有些不明所以。現下他沒有多想,只上前朝許紹洋拱手道:“不知城主今日來,是為何事?”
許紹洋抱着女兒,道:“路過。”話是這麽說,他環顧四周,又問,“滄瀾宗招收到人了麽?”
宋墨坦誠道:“滄瀾宗還未招收到什麽人。”
這樣的情況也在許紹洋意料之中,他哦了一聲,不多言。至于宋墨派去慈願府的那三人倒是不錯,從不不惹事、低調勤奮,确實值得栽培一二。
徐冬冬見宋墨清瘦了許多,忍不住心疼道:“宋哥哥,你莫為此事憂心,小心傷了身子。”
宋墨自覺和徐冬冬不熟,也不答話,只靜默不語。
徐冬冬并不介意宋墨的冷淡,她從懷裏拿出糖果盒,将糖果盒送給宋墨,道:“冬冬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送給宋哥哥,送個糖果盒,希望宋哥哥不嫌棄。”宋墨接過糖果盒,收入袖中,道,“不敢。”
許紹洋見宋墨對自己女兒的态度十分冷漠,女兒卻一個勁“拿熱臉貼冷屁股”,心頭不是滋味。他道:“冬冬,宋宗主要忙,你就不要在這裏打攪他了。”
徐冬冬好不容易見宋墨一次,豈肯就這樣回去?她叫道:“我不回去!我可以留在這裏幫宋哥哥的忙。”
宋墨剛想說不必,徐冬冬就掙出許紹洋的懷抱,叉腰在滄瀾宗門前,指了好幾個路人,道:“你、你、你,還有你……全都給我過來!”
那幾個人還真聽話,過了來。
徐冬冬道:“滄瀾宗招人,你們別去其他地方了,來滄瀾宗吧!”她小手一揮,“好了,現在你們已經是滄瀾宗的新弟子了,快去那邊登記吧!”
許紹洋看女兒這麽糊裏糊塗的拉人進滄瀾宗,忍俊不禁道:“進入哪個宗門得他們自願的才行,你怎麽做實在是太霸道了!”他蹲下身子,寵溺地伸手刮了刮徐冬冬的鼻子。
徐冬冬摸摸被刮的鼻子,哼了一聲,道:“我才不管呢!”
被徐冬冬指名的有十來個人,他們年紀在十八九歲左右,登記完以後一測天賦——竟然有一個‘龍鳳體’!
因為這個世界的修煉全靠功法的等級和願力珠中所蘊含的願力,所以能否最大化利用願力就成了修行天資的檢驗标準。擁有“龍鳳體”的人恰恰是最适合使用願力修煉,且速度極快的那一類人。但這樣的人……千年難見!
因為有許紹洋和徐冬冬在場,方小貴并沒有立即把這件事立即告訴宋墨。
本來徐冬冬還想再叫幾個人進滄瀾宗,但是卻被宋墨制止了,滄瀾宗養不起太多人。
雖然無事可做,但是徐冬冬還想再留在這裏。一直磨蹭到中午的時候,她才不情不願的被許紹洋抱回去了。她臨走前依依不舍,道:“宋哥哥,記得要來看我啊!”
宋墨随口應付道:“一定。”
徐冬冬才乖乖的跟着父親離開。
滄瀾宗門戶內,衆人吃過午飯,方小貴給那幾個新人買了一大袋子的羊肉包子,那群人狼吞虎咽的争搶起來。在這時候,方小貴才小心走到宋墨身邊,難抑激動道:“宗主,這一批人天賦都不錯,其中竟然有一個是龍鳳體!”
《啓天錄》中,男主角的妹妹就是龍鳳體,但有這樣體質的人距今也已經有許多年未曾出現過了。聞言,宋墨驚大于喜。他半信半疑道:“是麽,帶我去看看。”
方小貴将宋墨帶到一個十九歲,身材偏瘦的男子面前。那人坐在地上,吃着羊肉包,吃相斯文。讓人注意的是,他一只眼睛是琥珀般的焦糖色,另一只眼睛卻像蒙了一層霧,擁有淺金的色澤。還戴着一只金邊的單眼眼鏡。
方小貴道:“宗主,他就是龍鳳體。”
宋墨的視線在那人身上停了幾秒,暫且看不出此人有什麽特殊之處。他道:“我是滄瀾宗宗主,宋墨。你呢?”
那人吃完羊肉包,半垂眼眸盯着地面,說:“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因為擁有一雙特殊的眼睛,被認為是‘奇貨可居’,就被人販子撿去培養。最近我剛從那地方逃出來,沒地方去。”
宋墨聽到這些,并不同情,只是哦了一聲。他道:“既然如此,你可以來滄瀾宗。”
那人一言不發,只是用手指指節推了推眼鏡架,似乎在思考宋墨的話。
宋墨坐到那人旁邊,說:“其實我跟小時候拐你的人販子沒有任何區別。他們看你擁有異瞳,覺得你‘奇貨可居’。而我,因為你擁有‘龍鳳體’,也覺得你‘奇貨可居’。他們培養你是為了将你買個好價錢,而我也準備培養你,目的是為了讓你為滄瀾宗效力。本質上,我和他們沒什麽不同。”
“你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不過是跌進了另一個坑。所以我勸你不要再逃了。因為你要知道,逃是沒有用的——你奇貨可居,到了哪裏都一樣!”
那人道:“你說得對。”他緩緩擡起眼睛,望向宋墨,“我現在無處可去,既然你願意收留我,我為什麽還要離開?”他在自問,并不需要任何的回答。
宋墨需要知道這人的基本信息,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是哪裏人士?”
“我叫方白,今年已滿十九周歲,是北部人士。”
聞言,方小貴一喜,“我沒有孩子,連個伴也沒有。既然上天注定你沒有父母,又跟我同姓,那我收你做義子如何?”
方白同意了。
方小貴心裏美滋滋的想:“我現在不但有兒子了,還有了個‘龍鳳體’的兒子,老天真是待我方小貴不薄啊!”
宋墨做了個“且慢”的手勢,道:“小貴,你收義子,就跟我收徒時一道兒舉辦儀。這樣,也算的上雙喜臨門。”最重要的是——有了場面,也不會再度破費。
方小貴以為宋墨是器重他才這麽做的,并沒有往深處想。他樂呵呵抱拳道:“是!”
接着方小貴去帶領新人領新衣,并安排他們住宿。
宋墨思索着:“雖然去慈願府那三個人每月會定期将財務運輸過來,但畢竟是杯水車薪,不足以支持滄瀾宗穩定發展……而且,招收新弟子以後,他們修煉的功法從哪來?更何況,這次還招收了一個龍鳳體……”
諸多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壓來,宋墨感到很頭疼。
接下來幾天,也有幾個人來滄瀾宗看過,但後來都沒有留下來。因此,方小貴倒是十分感謝徐冬冬當日“指人入宗”之舉。
方小貴自從有了方白這個義子以後,幹事更加積極了。他時不時在宋墨面前誇贊方白的各種好,像個急于獻寶的人,盼望着別人誇贊方白。宋墨對此,從不吝啬誇獎之詞——既肯定了方白的優秀程度和自身價值,也滿足了方小貴的虛榮心。
這天,宋墨路過方小貴住的“富貴屋”,在門前就聽到方白的讀書聲:“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這段話取自《道德經》第二十二章。
方白的聲音溫潤動聽,如珠落玉盤,聽的人心寧神靜。宋墨矗立門外,心想:“方小貴教子有方啊。”
方小貴處理了之前那批拐賣方白的人,小撈了一筆,正在數錢,就聽方白說,“宗主就在門外。”他絲毫沒有懷疑,立即收起錢財,開了門——果真見到宋墨站在門外。
宋墨道:“我能進來坐坐麽?”
方小貴立即讓開位置,道:“宗主請進。”
宋墨走進去,坐到位子上,就見一位穿着月白長袍,容貌清雅中透着幾分異域風情的男子,捧着青瓷茶盞上前,道:“宗主請用茶。”
那人就是方白。方白五官較常人立體,但整體卻十分柔和。配上異色雙眸,漆黑的長發,有種特別的美感——宛如晨曦之光,朦胧卻可刺破陰霾。
宋墨接過茶盞,裏面泡的是普洱,茶色澄亮通紅,很漂亮。然而他只是看了會,并不喝。放下茶,他道:“滄瀾宗新招收的那些人該修煉什麽功法才好?”他畢竟年輕,很多東西拿不得主意,便來請教方小貴。
方小貴道:“去‘沙海之地’的‘鬧集’,哪兒就有人私下走販功法。”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時不時瞟一下方白。
宋墨問道:“這主意你是你想出來的?”
方小貴支支吾吾片刻,最終還是如實招來道:“是小白想的!”他解釋,“安排完新人後,我心裏也惦記着這事,結果不知怎的就被小白看出來了。他問我‘幹爹最近可是在為我們的事苦惱?’,我一驚,後來将那些事情跟他說了。他人小鬼大的,很有主意,沒幾天就把問題解決了。”
“當時他跟我說‘孩兒查閱典籍,發現沙海之地的鬧集曾走販出過高級功法’,我心裏驚喜交加,說真的,這辦法好是好,卻只能存于言論中,無法實踐——因為沙海之地十分危險,宗中無人能安全抵達。就算真的到了那裏,買賣功法,又不知要花費多少財力……”
其實後半段否定掉‘沙海之地’的言論,也是出自方白之口。只是方小貴知道‘慧極必傷’的道理,不願讓方白太冒針尖,便略了此事。
宋墨卻道:“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那麽也只能這麽做了。”
宋墨敢這麽說,一是因為秦遠可能會帶回來三株星華草,二是因為他發現徐冬冬給他的那個糖果盒裏裝滿了中品願力珠,每一顆都有鵝蛋大小——雄厚的財力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
方小貴猶豫道:“可是……”
宋墨拍桌質問:“方白是龍鳳體,你難道真要浪費他的天賦,讓他修煉那些不入流的功法麽?!”
方小貴聽宋墨這麽說,也不再糾結猶豫。他嘆了口氣,道:“宗主說得對!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無能,就斷了孩子們的前程……”
方白問道:“既然宗主已下定決心,不知想好了派誰去沒?”
方小貴心裏一驚,他曾和方白讨論過這個問題,方白給出的答案是“宗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選”。他想:“完蛋!這小兔崽子竟要将此事說出來!如果宋墨發怒,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宋墨道:“想好了。”他沉默片刻,将桌上的茶一口喝光,道,“我去!”然後輕輕将茶杯放下。
方白贊許道:“宗主如此深明大義,實乃我輩楷模也!”明明是再虛假不過的恭維話,從他口中說出,聽着卻叫人打心底裏舒坦。
方小貴虛驚一場。他擦擦腦袋冒出的汗,道:“不知宗主來此,可還有其他的事麽?”
宋墨道:“我想修建一下滄瀾宗的建築,再添幾個新人弟子的居處。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說話間,他将一顆中品願力珠塞到方小貴手中。
方小貴頭一次看到這麽大的願力珠,眼珠子都直了。他愣了半天才回過神,道:“是!屬下定不負使命!”沒有深究這願力珠的來歷。
方白問道:“不知宗主準備何時起身?”
宋墨沉思片刻,答道:“不急。”
在宋墨的計劃中,這件事最起碼要等到他收徒,方白拜方小貴為幹爹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寫一個斯文聰明的角色,不知道寫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