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晚照面帶愕然,似乎有些費解,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我哥嘴是賤了點,其實人不錯的,你嫁過來姑姑也能放心。”
殷懷蘭:“……”
她惱羞成怒道:“誰說這個了?!我說的是你,你你你,你和我哥。”
豫王倒還罷了,沈晚照半分不信她三姑願意結表親,就是她自己也不願意,畢竟對後代不好,再說就是她自己也不願意。
她搖頭道:“怎麽可能?”
殷懷蘭把她的手一拍:“怎麽不可能,你就說你怎麽想的吧?”
沈晚照本能覺得不對,嘴裏随意說着正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什麽好想的,婚事自然得聽父母長輩的了。”
其實她對殷懷儉沒什麽惡感,就是純粹的表兄妹之情,只是覺得他那性子實在是讓人分分鐘想揍。
殷懷蘭聽她說這話大概也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了,先替殷懷儉默哀一陣,然後無力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你說什麽是什麽吧。”
兩人閑聊幾句就到了晚飯的點兒,便叫上韓梅梅她們去食間吃飯,聽說皇上因為書院的學生們表現好,特意賞下來兩個川蜀的師傅,給的理由是要讓孩子們吃好喝好,皇上也是有個性到不行啊。
幾人一踏進食堂就見每個桌上擺着兩碗香氣四溢的抄手,還有手撕椒麻雞和麻辣兔肉等幾個用來下飯的小菜,別說吃了,光是聞一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殷懷蘭吸了口氣,連連點頭:“不錯,這個味兒地道,比我在京裏吃的那些強多了,辣味夠正宗啊。”
豫王封地在川蜀,她也是從小吃川菜的,尤其嗜辣嗜麻,在京裏呆了幾個月都沒找着正宗的麻辣口兒,沒想到上個學竟然吃到了。
她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沖着這夥食這書院來的就不虧。”
沈晚照其實也愛吃辣,但為了裝樣,對桌上的小菜嫌棄地看了好幾眼才下了筷子,夾一塊雞肉放進嘴裏,麻辣鮮香的味道立刻沖了進去,眼睛都被辣的發紅,卻忍不住要下第二筷子。
她被辣的實在受不住才喝了口抄手的湯,湯是用雞湯做的,上面淺淺地擱了勺麻油,湯上還飄了青翠的青菜和蔥花,裏面的抄手皮薄餡大,瑩白的皮兒裏隐約透着粉紅,咬一口那湯汁便滲了出來,整個舌頭都是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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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飯衆人都吃的十分滿意,吃完之後食間兒的師傅更端了棗糕上來,笑着宣布:“首輔送來陝安那邊的特産棗子,特意叮囑咱們做成棗糕給你們吃,現在我來分發,大家都嘗一嘗首輔的一片心意。”
沈晚照隐約記得自己跟溫重光說過,自己最愛的點心就是棗糕……不過這麽一想又有些自作多情,拍了拍腦門不去想了。
廚下的人很快把每人桌上分了一盤,她們倆這號桌上比其他桌上多出幾塊在最底下壓着,不過倒也不明顯,兩人一言不發地低頭吃了起來,棗糕甜美松軟,彌漫着一股濃郁的棗香,就連沈晚照都忍不住多吃了一塊,更別說韓梅梅了。
坐在兩人旁邊的少女時不時探頭過來瞧一眼,見兩人吃的香甜,忽的掩唇笑道:“梅梅,棗糕好吃嗎?可別噎着了。”
韓梅梅因為身形的原因,在書院裏總被人有意無意地排擠,不過她心大,有沈晚照這幾個朋友就足以,這少女裝似關心,但眼裏的嘲弄和譏诮怎麽也掩飾不住。
韓梅梅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但心情明顯受了影響,吃飯的速度都下降許多。
沈晚照也擡頭瞧了她一眼,記得這少女姓鄒,叫什麽倒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反正也不是走得近的。
鄒少女毫不示弱地回看過來,臉帶挑釁,嘴上還是問道:“晚照,你覺得好吃嗎?怎麽一直吃個不停啊。”
這話明顯是笑話她吃相難看,幾個和沈晚照素不對付的,都幸災樂禍地看了過來。
沈晚照優哉游哉地吃完最後半塊,淡定反擊:“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你不知道?我還想問你為什麽一直說個不停呢,就不怕舌頭越說越長?”
鄒少女下意識地把嘴一捂,又怒哼一聲:“人家是好心關系你,你說誰呢?”
沈晚照:“你猜。”她彈了彈指甲:“我吃的又不是你家飯,你關的哪門子的心?下回說話小心點,別把別人當傻子了。”
鄒少女臉色發黑:“還不是你們倆一副桑眼的樣子丢人!”
“吃你們家大米了?”沈晚照毫不客氣地道:“你再在吃飯的時候這麽橫沖直撞陰陽怪氣,就有人得懷疑鄒家的家教了,再說書院裏貴人多,你不小心沖撞了得罪不起的可就是給家裏招災了,我是脾氣好才不跟你計較,可長點心吧。”
鄒少女還欲諷刺,沈晚照捏起一根竹筷子,‘咔擦’一聲用力一掰,就立時斷成了兩截,她把筷子扔到鄒少女面前,頭也不回地出了食間。
鄒少女把要說的話吓得咽了回去……
其實沈晚照倒不意外有人來挑事兒,近來朝上暗湧不斷,就是沈家這種中立派也難免受到了攻讦,大人們定然不會明着撕逼,于是梁子就轉移到晚輩身上了,她就是意外挑事兒的法子這麽低級,如果她沒記錯,鄒大人和她爹一向很不對付。
她倒是不惱鄒少女挑釁她,朝裏朝外的事兒就這樣,如果有一天家裏有需要,鄒少女也會轉了話頭向她示好,這些日子雖跟她不對付得多,但跟她來示好的也不少。
她和韓梅梅走着走着就遇到一位,帶着一副親熱的笑臉走了過來,挨在她身邊:“晚照你怎麽了?”
沈晚照記得她和那位鄒少女是舍友,但不明來意,只是和氣地笑笑:“沒怎麽啊?”
那人見她不接話,主動道:“鄒白性子就那樣,說話老是這麽綿裏藏針的,誰都瞧不上眼,別往心裏去。”
沈晚照心裏納悶,嘴上還是随意道:“沒往心裏去。”
她眼珠子轉了轉,瞪大了眼睛努力把眼裏的崇拜傳達出來:“晚照你不知道,其實我可崇拜你了,你能考甲班第一,四個甲等,你得多聰明啊,所以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能教教我,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帶帶我,我也就知足了!”
沈晚照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上門主動要當小弟的,難道是她的王霸之氣讓人虎軀一震主動投效?
沈晚照囧了會兒,幹巴巴地道:“謝謝。”
她急的想撓頭,幹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其實我爹和令尊是知交好友,咱們在書院裏更應該互相幫助才是。”
沈晚照差不多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她真的對拉幫結夥沒有興趣啊!難道在書院裏輸了贏了還能影響到朝堂不成?她無語地搖了搖頭,又說了幾句場面話,終于把人打發走了。
回到學舍裏韓梅梅立刻奮筆疾書地趕作業,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想了會兒卻沒甚頭緒,然後轉頭看着韓梅梅:“看吧,我說了要你早點寫了,你就是不聽,一直拖拖拖,現在急了,看你晚上得寫到什麽時候。”
有的作業活生生拖了六七天,簡直是拖延症晚期無藥可救。
韓梅梅又用毛筆蘸了墨汁,郁悶地道:“我也想啊,就是管不住自己,老想出去吃吃玩玩。”
她郁悶完又嘿嘿笑道:“不過我這還算好的了,懷月寫的比我還少,孔茹更慘,一個字沒動。”
沈晚照無語道:“你也就能從她們倆身上找點成就感了。”
韓梅梅一邊寫一邊擦了擦汗:“首輔這題……到底什麽意思嘛?‘
沈晚照臉色不大好看,冷哼一聲:“直接答個無解。”
韓梅梅道:“你可別害我。”
沈晚照沒搭理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養着養着就睡着了。
韓梅梅就比較慘了,奮鬥了大半宿才算睡着,老師們布置的作業雖然不算多,但攢到一起寫也差不多要人命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眼圈下兩個濃重的黑眼圈。
殷懷月熬了一晚上才勉強趕完,孔茹最慘,熬了一晚上也沒趕完,把舍友同學都得罪光了,也沒人願意給她講題,第二天早上又被拉去關禁閉了。
想想她被關禁閉的頻率,沈晚照都想為她點蠟。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沈明喜的騎射課,而且倒黴地又要練習騎馬,沈晚照本來在‘尚昭’的幫助下已經敢稍微靠近馬了,但這幾日沒練習,這點進步又退了回去。
沈晚照堅持和沈朝一組,反正在他跟前丢人無所謂,堅決不能在別人面前丢人了,她哆哆嗦嗦地板着馬鞍準備上馬,但被踩過的那條腿怎麽都擡不起來,站在馬身邊始終不得向前。
沈朝在一邊給她打氣:“這有什麽可怕的,趕緊上去就對了,一閉眼什麽事兒都沒有,就算有什麽事兒還有我在呢!”
沈晚照聽話都選着聽,顫聲道:“什麽?居然還會有事兒!”
沈朝:“……”
殷懷儉目光一直關注着這邊,見沈晚照不敢上馬,撂下一句‘我去看看表妹。’,立時就要走過去,被殷懷蘭一把拉住袖子:“你什麽毛病啊?過去找罵呢!”
殷懷儉眉頭微皺:“你這麽說做什麽,我看表妹有麻煩,想過去幫幫她,她罵我做什麽?”
殷懷蘭痛苦的扯着頭發,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你簡直是個豬腦子。”
殷懷儉面色一沉:“我是你兄長,你眼裏還有沒有長幼秩序,竟然這麽說我。”
殷懷蘭對他的性子十分了解,半點都不憷,下巴微微一擡:“你過去?你憑什麽過去幫忙?人家親兄長還在呢,你過去算什麽?”
殷懷儉嫣紅的唇瓣微微抿起,她搖了搖頭,無語道:“我跟你說,你還別不服氣,表妹最是個好面子的不服輸了,你過去就是知道她出醜了,縱然她嘴上不說什麽,心裏肯定是不痛快的。”
殷懷儉道:“我也是為了她好。”
殷懷蘭決定一次把道理跟他說清楚了,撇撇嘴道:“我知道你喜歡表妹,但你要總是這樣,只會讓她越來越煩見你。”
殷懷儉先是一怔,臉上難得泛起紅暈,仍舊冷硬着一張臉,竭力漠然道:“你胡說什麽,我只是拿她當親妹妹一般,再說娘也囑咐我要照顧表妹的。”
親妹妹殷懷蘭:“……”
她翻了個白眼:“你對你親妹妹什麽樣自己心裏清楚,娘說讓你照顧,也沒說讓人招人嫌啊。”
殷懷儉面帶不愉:“我怎麽招人嫌了?”
殷懷蘭看着自己的傻哥哥,低聲道:“就比如上回香包那個事兒,她不想戴你就順着她的話說,不讓她戴不就完了。”
殷懷儉蹙眉道:“我是為了她好。”
殷懷蘭把手一攤:“就是對人好也得講究個說法,等她自己覺得好了,或者被蚊子咬的難受了,自然會戴上,到時候不就念着你的好了。”
殷懷儉想了想道:“可爹不是這麽說的。”
殷懷蘭沒好氣地道:“咱們娘也不是表妹啊,脾氣性子壓根是南轅北轍。”
其實豫王骨子裏還是個很強勢的人,只不過他把強勢很好的掩藏起來,終于抱得美人歸,但殷懷儉就不一樣了,強勢的不加遮掩,遇到性子溫軟的姑娘還好說,遇到脾性不好的就等着挨揍吧。
殷懷儉略帶不解,殷懷蘭繼續道:“表妹是千嬌萬寵的大家閨秀,強硬一些也在所難免,這時候你就要順着她來,可別再跟她擰着了,她說什麽是什麽,就算你覺得不對也得好生跟她說,別老是‘你聽我的,你必須的這麽幹’,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娶的人了。”
殷懷儉面上的不解瞬間變成了欽佩:“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殷懷蘭面帶得意:“知道我厲害了吧?等會兒下課,不留痕跡地幫她就行了。”
那邊沈晚照确實很郁悶,到了沈明喜下課還進展甚微,她想到自己倒數的成績就心裏煩悶,趁着晚上沒人,又問她借了馬在射場上悄悄練習。
沒想到射場一側的柳樹下站着一人,長身玉立,見她過來便道:“阿晚,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