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葛萬年很自然的踏入連青垚的房間,桑君惠此時正從床上起來,地上還鋪了一層毯子。葛萬年笑道:“夫妻兩個既然要打地鋪睡,你們這樣一對假夫妻在別人面前裝得還挺累的。”
連青垚、桑君惠面面相觑,看着他肆無忌憚的在別人的房間裏坐下,倒茶,一幅悠閑自得的模樣,連青垚看了看門外,他是一個人來的,關上門,再次問他。“大半夜的,你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剛剛泡好的茶有些燙,葛萬年吹了吹,大概冷得差不多了,在喝上一口,喝完放下茶杯,對連青垚說道:“他是不是給了你一個信物。”
連青垚知道葛萬年這是在說當初他們結拜的時候交換的玉,連青垚從衣服中拿出那塊玉交到葛萬年的手中。葛萬年看着手中的這塊玉,摸着它的邊緣,感慨的說了一句,“老家夥,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葛萬年從自己的衣服中也掏出了一塊玉,是一個太陽形狀的玉,與其說是太陽不如說就是一個圓,葛萬年将兩塊玉合在一塊,月亮與太陽終于相見了。他把它們放在燈光下照耀,燈光直射玉,照出無語晶瑩剔透。葛萬年說道:“這塊月亮形狀的玉,是我的。當初我們結拜的時候,老杜把他的這塊太陽交給了我,而我也就把這塊月亮給了他。”
連青垚問他,“你大晚上到我這裏來不會是看這塊玉吧!”
葛萬年依舊看着手中的兩塊玉說道:“一個月亮、一個太陽,一個黑暗,一個光明,你說像不像我們現在的境地。”
連青垚不懂他在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麽,他坐下來,對葛萬年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但是葛先生,杜先生還在等着你去救他。”
葛萬年收起兩塊玉,對連青垚說道:“我今天來在海馬歌舞廳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會去救他的。”
“可你們以前是拜把子的兄弟,發小,至交好友,為什麽你就不能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出面救他,這對你來講挺多算是一句話的事。”
葛萬年好奇地看着連青垚,問他。“我想問你,你和老杜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他的事情,你這麽上心。”
“他是我除了這個李大钊先生以外最崇敬的人。”連青垚說道。
“崇敬老杜?”葛萬年聽了哈哈大笑,這對他來講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老杜有什麽地方可以值得你崇敬的,他就是個人渣。”
萬萬沒想到,葛萬年既然會用“人渣”兩個字來形容杜若飛,驚到了連青垚和桑君惠。“我知道當年你們之間有矛盾,但是那些矛盾都不足以成為你們分裂的理由吧!而且這些矛盾也不足以形容,杜先生是個‘人渣’。”
葛萬年說道:“他是不是告訴你們,我和他之間發生的矛盾是因為他在去德國前我們兩個大吵一架。”
“是的,他說他勸你不要在混黑社會,可是你不聽,還跟他大吵了一架,所以那天之後他就去了德國。”
Advertisement
葛萬年聽後,及其諷刺的笑了笑,“如果單單只是這個原因跟他吵翻,那我未免太小氣,心胸未免太狹隘,也未免不把多年與他的情義放在心上,是他出發去德國前,我是跟他大吵了一架,可真正的原因卻不是這個。”
“那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你們兩個之間的結到底結在哪裏。”連青垚問道。
“結嗎?恐怕是結在曉潔的身上。”曉潔?葛萬年突然講出一個人的名字,完全陌生的名字,這個人的名字他沒從杜若飛哪兒聽,他問了葛萬年,才從葛萬年的口中得知了連杜若飛都不知道的事情,而杜若飛與葛萬年的結就是結在這個蘇曉潔的女子身上。
葛萬年說蘇曉潔是跟他們一起長大,他們三個人同樣都在北京胡同裏長大,三個人情同手足,葛萬年更是把蘇曉潔當作自家的親妹子看待,杜若飛亦是如此,但蘇曉潔對杜若飛卻不是,如果說她對葛萬年是兄妹之情,那麽對杜若飛則就是深刻的男女之情。
蘇曉潔對杜若飛有情,葛萬年知道,杜若飛不知道。在這個方面蘇曉潔隐瞞得很好,葛萬年也幫忙隐瞞。“曉潔,告訴我。說她希望自己能夠告訴老杜自己的心意,我心裏其實清楚老杜的心裏根本就把她當成妹子,我也告訴過曉潔,可是曉潔卻說她可以默默的守在老杜的身邊,直到老杜心裏有她。”葛萬年說道。
就這樣蘇曉潔将自己的心意掩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除了葛萬年。直到,蘇家要将蘇曉潔賣一個大戶人家當小妾,蘇曉潔傷心欲絕的找到杜若飛,原本是想跟他表白,想讓他帶着她遠走高飛,可是蘇曉潔找到杜若飛的時候,杜若飛卻告訴了她一句話,将她徹底的打入了深淵。
杜若飛告訴蘇曉潔,他要去德國了。
蘇曉潔求杜若飛,帶着她一起去。
杜若飛卻說,“曉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是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心裏根本沒有你,也不會有你,你一直都是我和萬年的好妹子,所以,我不可能帶你走的。”
蘇曉潔告白的話還沒說口,就已經被杜若飛判了個死刑。
蘇曉潔承受不起杜若飛的這番話,落荒而逃。“若不是老杜無意之中說了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曉潔認命了,她不讓我告訴老杜,她嫁人的事情。可就在她在出嫁的時候,也就是老杜去德國的當天,她在花轎裏自殺了。”葛萬年想到他從花轎裏抱出渾身血粼粼的曉潔時場面,他的心痛得恨不得一拳重重的打在上面,讓心不要在痛,可是沒用,心依舊在痛,很痛、很痛。葛萬年一拳打到桌子上,“你們說這樣的人,我為什麽要去救他,他只有死了我才覺得大快人心。曉潔死了,他還可以若無其事的去德國,我去他大爺的德國。”
連青垚一時半會說不上話來,這件事的糾葛不是他能夠插上嘴的,他也不知道接下來如何勸說葛萬年救杜若飛,若是蘇曉潔還在人世恐怕還能勸勸葛萬年,可若是蘇曉潔還在世,他們之間也不會落得這樣的局面。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決定不再認這個兄弟,我沒這樣的兄弟。我不會去救他的。”葛萬年再次強調一遍‘他不會去救的。’
“為了蘇小姐,你也不去嗎?”桑君惠忽然開口說道。她從葛萬年進屋到現在一直都在一旁的聽着,聽他講着與杜若飛、蘇曉潔,三人之間的過往。“為了蘇小姐,難道你真的不去救他嗎?”桑君惠再次重複的說了一遍。
葛萬年看着她,問她,“為什麽,曉潔根本不會救他的,曉潔恨他。”
桑君惠搖搖頭,“看來葛先生你真的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蘇小姐。一個女人她是不會去恨自己深愛的這個男人的。蘇小姐深愛着杜先生,杜先生雖然告訴她,他只是把她當成妹妹,對她并沒有半分男女之情。蘇小姐迫于無奈,感傷嫁人,最後自殺。我相信到死她都不會恨杜先生,她不讓你告訴杜先生,是不希望自己悲慘的人生成為杜先生心裏的負擔,因為她比你還了解杜先生,如果讓杜先生知道她的家人把她賣給別人當小妾,而當晚她是去求他的,而他并沒有答應,杜先生知道後,他一定自責,責怪自己為什麽那晚要說那樣的話,為什麽不帶她遠走高飛。”
桑君惠繼續說道:“我想蘇小姐一定是一位自尊心很強的女子。當她聽到杜先生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覺得如果告訴他實情,杜先生一定會帶着她走,可是那樣只是出于責任,這并不是蘇小姐想要的,她想要的杜先生愛。”桑君惠說到這裏,苦澀一笑,“她也真是一個傻丫頭,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一點一點走進杜先生的心裏。為什麽之前能夠看破,卻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看不破。”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會原諒他,更不會去救他。”葛萬年堅定的說道,“他害死了曉潔。”
“害死蘇小姐的不是杜先生,而是這個殘酷的世界。我覺得蘇小姐不是屈服于自身命運才選擇死亡,她是因為不願意屈服所以才選擇死亡,她不願意向這個世界低頭,可又無奈自己無力反抗,只有死才是她唯一的反抗。”桑君惠說道。“你知道杜先生現在在做什麽嗎?”
葛萬年依舊看着她,她說道:“他現在正在做的就是改變這個世界,拯救更多像蘇小姐這樣的女子,将她們從無盡的深淵拉出來。所以,若是蘇小姐在,她一定會求你去救她,她一定會告訴你‘萬年,我不恨他,我希望他比任何人都好,希望他實現他的理想抱負,所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地照顧好他。’”
葛萬年猛得一怔,桑君惠的這番話,仿佛将他拉回了從前,這話跟蘇曉潔當初對他說的一模一樣,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蘇曉潔。他站起來,面色平淡,帶着哀傷,他只說了一句就離開了。“明天我會去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