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門當天桑君惠獨自坐在馬車內,呆呆地。馬車在連府外停駐很長時間,遲遲沒有出發。連父、連母、大房、二房包括府上衆丫鬟仆人都站在門外等候連青垚,管家已經去找了,可是回來的時候卻說找不到連青垚的身影。連父的臉色已然鐵青,連母也咬着唇,臉色有些發白,顯然也有些動怒。
這個孩子,到底在搞什麽。
大概過了一會兒,桑君惠走下馬車,向着府外站着的一排人行了行禮,道:“時間不早了,媳婦就先去了。”
連父連母相視,連母走到跟前握住她的手,“要不在等等,說不定青垚馬上就要來了。這回門怎麽能夠讓你一個人回去。”
“娘,從連府到我家要花不少的時間,若是在這麽等下去恐怕要到晚上才能到家。現在時間真的不早了,我先去。青垚恐怕是被一些事情耽擱了,您放心我家那邊我一定會好好的跟他們說的,相信他們一定會諒解青垚。”
連母嘆了口氣,“孩子,別怨青垚。”
桑君惠搖搖頭,又行了個禮,轉身上了馬車。
她不怨,因為在這場婚姻裏,最沒有資格怨的人就是她。在善城的老百姓的眼裏,她嫁給連青垚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桑家即使落寞了也有一位連家少奶奶作為靠山,這場婚姻不知羨慕了多少善城內的人。可她只不過是一個拆散別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棒子,她成了幫打鴛鴦的那個人,所以,她的丈夫不願意陪她回門是理所應當的,她的丈夫怨她也是理所應當的,可這些所謂的“理所應當”裏誰又知道她的苦楚呢!
桑君惠喃喃的說了一句,“我是最沒有資格怨恨的那個人。”
這句話被陪在一旁的丫鬟翠屏聽到了,翠屏是她成婚後連府專門派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三少奶奶,你剛剛說了句什麽。”翠屏問道。
桑君惠笑着搖搖頭,“沒什麽。”
桑家并沒有住在善城內,住在善城外的一片竹林裏,竹林裏有一間十分簡陋卻又十分雅致的房子,這間房子和這片竹林是桑老太爺還未起家的時候居住的也是桑家最後的一點財産。
連府的馬車停在這片竹林外,馬車沒有辦法穿過竹林,下人們只能抱着禮品穿過這邊竹林,走到竹林的盡頭,君惠就看到桑父桑母站在房屋前等候多時,君惠跑到桑父桑母的面前跪下,她很想哭,可是她卻硬生生的将眼淚咽了回去。
翠屏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驚呆了,不僅是她還有跟随前來的下人們。連家不是善城最有權有勢的人家嗎?為什麽自己的親家住這種破敗的地方而不管不問呢!
其實,在連家還未找到桑家後人的時候,就已經出錢把桑家原來居住的府邸買了下來,原本打算是讓桑家搬回去住,可是桑父桑母都拒絕了,他們認為自個兒的女兒已經嫁到連家這本身就是門不當戶對的婚姻,若不是祖輩們的淵源,君惠怎麽可能入得了連府大,在善城老百姓的眼裏,桑君惠嫁給連青垚就是桑家依靠連家翻身的時候,他們不想讓所有人這麽認為,更不想讓連家人也這樣認為,也更不想讓嫁到連家的女兒的日子難過。
桑父桑母扶起地上的桑君惠,一家三口相視而笑,嫁了人的女兒在沒有以前那個姑娘樣,她褪去了姑娘的身份成為一個妻子,一個真正的女人。桑母看了看四周,問道,“君惠,為何青垚沒有跟你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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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父也注意到連青垚沒有來,桑母這樣一問連府的下人一個個低下頭,不知所措,反倒桑君惠笑了笑,像個沒事人一樣,“青垚,青垚有些事被耽擱了,他沒辦法陪我一起來,他讓我向你們二老致歉,下次他一定抽空來看你們二老。你們看青垚還準備這麽多的禮品,都是送給你們二老的。”
桑君惠這些話怎麽可能騙得了桑父桑母,有哪個丈夫不陪自己的妻子回門見見自個兒的岳丈和岳母,很顯然連青垚根本不想來。桑父桑母相視,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反倒是笑着對君惠說道,“既然有事來不了,就下次吧!爹娘一早就準備了你愛吃的,今天你回門是個大喜的日子,不要因為別的事情破壞了。”
“嗯。”桑君惠眼角含淚,笑着點點頭。
吃過飯後,桑父桑母帶着桑君惠來到桑老太爺的墓碑前,焚香禱告告訴桑老太爺,君惠已經嫁人了,桑家和連家聯姻了,他多年來的心願了了,青垚這次有事來不了看他,下次他一定來,讓他好生放心等等。
而與此同時,連青垚正在和許文茵,賈世凱他們在一處新房樓裏。“等到桌子椅子這些東西準備齊全後,我們就可以搬進來了。”連青垚激動地說道,“這裏将會是我們以後辦公的地方,也将《善城報》産生的地方。怎麽樣還不錯吧!”
連青垚問許文茵與賈世凱,他們二人正在參觀。賈世凱看了半天,倒是沒覺得什麽滿意不滿意的,“你這裏的一切都是按照文茵的喜好好挑的,你問問文茵滿意不滿意就行,問我就是多餘。”
許文茵很滿意因為這一處離繁華的街道很遠,只有一條小巷可以到這裏,這裏僻靜,很适合創作,并且這裏還種滿了她最喜歡的薔薇花。“我很滿意,這裏很安靜,很适合創作。”許文茵甜甜的聲音響起,連青垚一笑。
賈世凱說道:“你用三千塊大洋挑了這麽個地,也是值了。”
一提到“三千塊大洋”,連青垚與許文茵的臉色就不怎麽好看,賈世凱知道自己說錯話,也不在意,反倒還問了連青垚一句,反正許文茵也很想問,很想知道。“怎麽樣,你那位新婚夫人。我聽說也是位難得的美人,你有沒有在掀開人家蓋頭的那一剎那對人家動心啊!”
連青垚白了賈世凱一眼,“确實是一位美人。”許文茵抓住抓住窗邊的手緊了緊,她背向着連青垚與賈世凱二人,所以他們二人根本看不到許文茵此時此刻的表情。許文茵繼續聽連青垚說道,“我沒有動心。”
許文茵一笑。
“不是吧!”賈世凱仔細觀察連青垚的表情變化,可他還真是沒有一點說謊的跡象,“對了咱們《善城報》的首刊你要怎麽規劃。想好了嗎?”
許文茵這時轉過身來,“我覺得首刊一定要有轟動性的文章,既然我們準備要将陳先生、李先生他們的新中國理念傳遞給每一位善城人,首刊就不能太過平庸。”
連青垚點點頭,“據我了解,善城到現在還沒有《新青年》這一類的雜刊,我們可以報刊上連載李大钊先生的《庶民的勝利》,至于頭版頭條嘛!”連青垚想了想,這時許文茵說道,“我這裏準備做一個采訪,采訪善城那些底層人民,比如工廠裏的工人,農田裏的農民這一類,他們是怎麽生活的,這些人都是無産階級,也是最能反映善城傳統舊時代的遺留問題。你們覺得這樣的一篇報道怎麽樣。”
連青垚與賈世凱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就這樣辦,其他的版面我和世凱也可以寫一些文章。”
“那就這樣決定了。”賈世凱看了看連青垚,又看了看許文茵。這兩人至始至終都在哪兒含情脈脈的看着對方,當他是透明人嗎?算了,他還是識相點走吧!“既然事情已經決定了,那我就先走了。”
賈世凱離開後,整個房間就只剩下連青垚與許文茵二人,文茵轉過身再次看向窗外,連青垚眼裏此時此刻的深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經成親了,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他們之間的那段情已經是過去式了,她的驕傲與自尊不允許,她對那深情有任何的迷戀。
連青垚走到許文茵的身邊,靠着牆,十分深情的喊了一聲,“文茵。”許文茵沒有轉過身來,依舊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她那甜甜的聲音才在空氣中響起,“你的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她,也并不打算了解她。她的存在,就是我作為與家族鬥争的籌碼,也是我用“三千塊大洋”換回來的妻子。”
許文茵苦澀的笑了笑,“是嗎!是這樣嗎!一眨眼你都成婚了。”
連青垚看着她,微風吹起她的絲發,宛若他當初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的她寂靜、優雅,現在她亦和那個時候一樣,而他們之間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二人獨處的時候已經沒有過往時的親密,也沒有無窮無盡說不完的話,現在的他們可謂是相對無言,心裏明明很多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