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來他哪個爹跟兄弟們被小子盡數斬殺,也不算冤枉,這小子年紀不大,卻精于算計,殺伐果斷且能屈能伸,能做到這幾樣,必是一方雄主。”
說着瞥了自己兒子兩眼笑道:“怎麽,我們家小五吃味兒了,犯不上犯不上,在你爹我眼裏我家小五可比夜郎那小子強的多,十六就能大破西戎的,也就我家小五有這個能耐,到底是随了你爹我,這大樹根兒好,枝葉才長得茂盛,你爹我根兒就好,你才成了材,同理你這根兒也不錯,将來上頭長的枝兒也自然不差,怎麽也比老大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睿王直接道:“您老想說什麽直接說不用繞彎子。”
老爺子不樂意了:“小五你什麽都好,可就這個性子真不知随了誰,實在無趣無趣,跟你說這男人要是太無趣了,不招女人喜歡,女人都喜歡嘴甜又解風情的男人,你看看你這樣半天踹不出一個屁來的悶葫蘆,到如今都沒娶個媳婦兒回來,白瞎了生了這麽一副好皮相,你看你這冷冰冰的一張臉,明明白白的寫着生人勿進,等閑的小孩子見了你這張臉都要吓哭的,更何況女子自來膽小,尤其美人,這美人越美膽子越小,你這麽沉着一張臉,就是對你有意思的美人也瞎跑了,你這張臉生的俊,若是笑一笑,管飽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王順低着頭強忍着才沒樂出來,他們這位太太上皇還真是說風就是雨,爺這張臉是俊,可要是讓爺有事兒沒事兒笑的跟朵花兒似的,不成傻小子了嗎,而且就憑他們爺的威名,只要往外頭一站,那美人還不烏泱烏泱的恨不能往上撲,趕都不一定能趕走,哪還用的找愁王妃啊,老爺子這兒真不知怎麽想的。
睿王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一下。只是道:“您老剛回來,想必身子乏了,兒臣就不打擾了您休息了,兒臣告退。”站起來走了。
胡升小聲道:“主子,瞧王爺這意思只怕沒有娶妃的想法兒。”
老爺子:“那你說要是這小子一直沒有娶媳婦的想法,難道讓我這當爹的眼看着他打一輩子光棍不成,況且,你瞧瞧謝老頭家那個小丫頭,長得好看,笑起來更甜,那一雙大眼忽閃忽閃的可真招人稀罕,得虧謝老頭就得了這一個丫頭,心裏頭寶貝,這些年都藏着舍不得的往外撒,不然哪輪的上老五啊,早不定便宜誰了呢,再說小丫頭的性子也好,往哪兒找這麽合适的姻緣去。”
胡升忍不住道:“主子,是都好,可這年紀是不是有點兒……”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年紀怎麽了,老五二十六不過才比小丫頭大上十歲罷了。”
胡升:“可是,聽聞國公爺最寶貝這個老來女,多少家想求親的,還沒開口呢就讓國公爺噎回去了,而且阿十小姐上頭可有九個哥哥,個個不是好惹的,把自己妹子護的什麽似的,這親事只怕不容易。”
老爺子:“老五能跟那些求親的一樣嗎,那些小子都是纨绔混賬,便挑出一兩個還過得去的,也不過庸碌之輩,入不了老謝頭的眼,自是不會答應,若是老五,我就不信他謝老頭還能挑出什麽去,就算他謝老頭的老來女,到底這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難道留在家裏當一輩子老姑娘。”
胡升:“您老倒是變得快,先頭萬歲爺跟您說托了宣平候給王爺說媒跟國公府結親,老奴記得您可是不大樂意,這怎麽就變了。”
老爺子:“那是因為先頭沒見過那小丫頭,還當跟那些木呆呆的閨秀一個樣兒呢,不像卻是這麽個精靈的小美人,我是真稀罕這小丫頭,怕老五錯過了好姻緣,過後再後悔可就晚了,所以這親事就這麽定了。”
胡升一愣:“主子,這可是王爺跟國公府,就您兒定了哪成啊,這姻緣怎麽也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剛王爺納意思可不像會答應的,再有國公府那邊兒還不知怎麽想的呢,聽說宣平候這媒已說了,去還沒聽見回音兒呢,要不再等等。”
老爺子:“等什麽,這麽好的小丫頭,不早點兒定下,回頭讓哪個不長眼的搶了,老五這輩子可真打光棍了,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你放心吧,我給他挑的媳婦兒還能錯的了嗎,就是這會兒嘴上不樂意,等成了親入了洞房,芙蓉帳暖春宵一過,一準兒膩乎成粘糕兒似的,一時一刻也不想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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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升深覺老爺子想多了,睿王殿下自小就是個冷性兒,就算心裏頭喜歡的也不可能變成粘糕,更何況連見都沒見過,就算最後應了親事,這洞房會不會進去都兩說,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一度外頭還傳說,殿下有特殊的癖好,才不娶妃納妾的。
說到娶妃納妾,胡升忽想到一件事兒忙道:“老爺子您是知道的,國公府自打國公爺開始,就不能納妾,這是國公夫人訂下的規矩,如今謝府的九位少爺,除了七少爺跟九少爺尚未娶妻,其他幾位少爺可都是一個妻子,房中并無侍妾丫頭的,這要是殿下娶了阿十小姐,國公爺讓随了謝家的規矩,豈不麻煩。”
老爺子:“娶一個就娶一個,又不是打仗帶兵多多益善,況且,以老五的性子要是能娶個情投意合從心裏就喜歡的媳婦兒,想來眼裏也心裏也裝不下別人了。行了你甭廢話了,找宣平候府那老頭說媒自是沒音兒,待明兒我親自登門跟謝老頭提親,他不答應也得答應,反正那小丫頭我是相中了,這輩子跑不了,就是我家老五的媳婦兒。”
胡升知道主子的性子,認定了十匹馬也拽不回來,可睿王殿下也随了主子的性子,若是到時候國公府那邊兒答應了,這邊死活不娶,豈不麻煩。不過睿王殿下雖性子冷,卻是個極孝順的,為了主子也沒準就應了,至于以後,胡升倒覺主子的話有些道理,那國公府的阿十小姐,實在是位好姑娘,人生的又美,又會說話,只要是男人娶這麽個媳婦兒回來想來都會喜歡的。
更何況,老爺子親自出馬提親,國公爺能不答應嗎,胡升這個真料錯了,國公爺還就沒答應。
國公爺今兒很是高興,想當年自己追随太太上皇四處征戰,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既是君臣又是同袍更是老友,親近處自不必說。
只可惜太太上皇自打禪了皇位之後,便四處游歷,一年到頭都難見上一面,自是遺憾,卻不想今兒一早老爺子就親自登門來了。
國公爺聽了管家回報,忙小跑着迎了出去,這一見面便跪在地上:“臣叩見太太上皇,不知太太上皇駕到,未曾遠迎,請太太上皇降罪。”
老爺子伸手扶起他:“謝老頭,我記得你這張嘴最是拙笨,以前讓你說個話,費老勁兒了,這才幾年不見,你這老頭的一張嘴倒利落了不少,這場面話說的也是極順溜,可見跟着木将會拉鋸跟着瓦匠會和泥,跟着你那巧嘴的媳婦兒這些年,口條都練出來了,行了,也別叫什麽太太上皇,我聽着別扭,我今兒來是跟你這個老朋友敘舊的,可不是擺架子來的,話說你這國公府我可有年頭沒來了,怎麽瞧着還是那個樣兒一點兒都沒變呢。”
國公爺這會兒也放松下來:“老爺子您不也跟那些年一個樣嗎,您沒變,老頭子這國公府哪敢變啊,老爺子,您裏頭請。”
老爺子嗤的樂了:“行,倒是比那些年會說話了。”說着邁腳往裏走,卻見大門口兩個看門的跪在地上,擺擺手道:“都起來吧,我就是來尋你們老爺說說話兒,沒什麽要緊事兒,以後說不準得常來,你們不用動不動就跪的。”
誰知那兩個看門的仍是一動不動的跪着。老爺子愣了愣。
國公爺忙道:“老爺子,臣這兩個看門的是聾子,聽不見也不會說話,您老莫怪罪。”
☆、莫非他見過阿十?
一章:
他這麽一說,老爺子倒是想起碼子事兒來,側頭小聲道:“昨兒那小丫頭的丫頭貌似提過她家看門的?當時我還覺着奇怪呢,如今看來,那小丫頭還真是喜歡到處撿人啊。”
國公爺沒聽清,忙道:“老爺子您說什麽呢?”
老爺子:“我是說這滿京的世族宅門數着你謝家最威風,竟尋了兩個天聾地啞來看門。”
原來是為了這個,國公爺笑道:“這是我那丫頭,在街上瞧着這兩個人又是聾又是啞的沒法讨生活,怪可憐的,便帶了回來,又聾又啞的年紀又大,幹不了別的差事,便讓他們守着大門,好歹有口飯吃不至于在外頭餓死。”
老爺子點點頭:“說起你家那小丫頭滿月的時候我還抱過呢,在我懷裏咯咯咯笑的甚是清脆,是個喜興的丫頭,多大了?可定了人家?”
國公爺:“阿十自小就機靈,想來知道是老爺子抱着她,心裏頭歡喜,才笑的那麽歡實,十六了,她娘說年紀畢竟小些,先不着急定親事。”
老爺子目光閃了閃:“這話可是笑話,十六還小啊,你那媳婦兒十六的時候都給你謝家生老大了吧,怎麽到自己閨女這兒就小了。”
國公爺呵呵笑了兩聲:“我那老妻的性子,老爺子還不知道嗎。”
老爺子:“我是知道,說到底就是舍不得閨女呗,這十六着實不小了,親事也當議上一議,你們兩口子舍不得閨女,若把她的終身大事都耽擱了,回頭可要怨你們這當爹娘的了。”
說着讓了進去,吃了茶,又下了兩盤棋,晌午又在謝府吃了頓酒,卻還沒走的意思,國公爺雖高興可也納悶,太太上皇來自己的國公府就是為了吃茶下棋蹭頓酒嗎,不大可能,老爺子的性子,國公爺很是清楚,這些年在外頭逍遙的很,嫌宮裏的生活無趣,最不樂意回京,更別提來他這國公府了,今兒是怎麽了?
正納悶呢,就聽老爺子開口了:“老謝頭,到這會兒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兒我來你這兒呢一是來瞧瞧你,而來是想給你那丫頭說一門親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國公爺愣了愣,心說,宣平候那老頭子前些日子剛跟自己提了睿王殿下,後來稍微透出話來,是皇上的意思,他們夫婦倆正商量呢,自己倒覺是門好姻緣,只是自己的老妻卻說要親自相看相看,相中了再商量,若是相不中,不管是誰也甭想娶阿十,這一直沒得機會呢,怎麽太太上皇又登門說親來了,說的誰,不會也是睿王吧。
若是太太上皇親口提了這親事,便是相不中,只怕也沒回旋的餘地了,到時候小阿十不嫁也得嫁了,這事兒可萬萬不能應下。
想到此,幹脆裝了糊塗:“老爺子,您吃茶,吃茶,剛那一局棋臣輸了,心裏不服,老爺子您再賜教一局如何。”
誰知老爺子卻不上當:“老謝頭你少在我跟前打馬虎眼,跟你撂句實話,你那小丫頭我瞧着正配我家老五,今兒特意登門給我那老五說親,你若不應,也得給個不應的道理,你來說說我家老五是模樣配不上你那丫頭,還是品行讓你瞧不上眼。”
國公爺忙道:“老臣不敢,睿王殿下乃人中之龍,文成武就,風姿卓絕,當年不過十六便大破西戎,生擒西戎王,是我大晉人人稱頌的大将軍王,老臣哪敢瞧不上。”
老爺子:“既如此,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兒我讓皇上下旨賜婚,你那大孫女嫁了我大孫子,如今你閨女又嫁了我家老五,老百姓說這叫你什麽,對了,親上加親。”
國公爺愕然半晌,回過神來臉色都變了:“老,老爺子,什麽親上加親,老臣沒聽明白呢,這怎麽就定了。”
老爺子:“你滿意我家老五,我稀罕你家丫頭,咱們這不正好搭配上嗎,索性先定下,等選個良辰吉日,再行大禮,你我就等着抱孫子吧,怎麽想想想都美吧。”
美什麽啊,國公爺這會兒都感覺一陣陣頭皮發麻,這怎麽一轉眼功夫,都說到抱孫子了,忙道:“老爺子,不是老臣推脫,若是我那幾個小子,怎麽都成,可唯獨這丫頭的親事,老臣做不得主,得聽我那老妻的,我那老妻說了,得她相中的才行,老爺子您是知道她性子的,老臣實實的不敢應這事兒。”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瞧你那點兒出息,這麽多年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堂堂的國公爺,連自己閨女的親事都做不得主,你也不怕臊。”
國公爺倒實在苦巴巴的道:“老爺子,老臣怕臊可更怕我那老妻脾氣。”
一句話把老爺子給氣樂了,指着他:“你還真好意思說,我聽着都替你臊,得了,你那媳婦兒也着實不是個省油的燈兒,既她要相看就相看好了,我還就不信我家老五她還能相不中。”
國公爺可真是松了口大氣,這要是老爺子非要今兒就定親,拿出他太太上皇的架子來,自己哪敢不應啊,說到底還是瞧着自己老妻的面兒上吧,畢竟當年若不是妻子執意嫁與自己,就是皇妃了,想來是心裏念着這點兒情分呢。
送走了太太上皇,一回內宅想起這檔子事兒,心裏不覺有些酸溜溜的,王氏夫人自是知道他這一天都陪着太太上皇,心裏也納悶太太上皇跑國公府來做什麽?
見丈夫進來,忙問:“太太上皇來咱們府裏做什麽?”
國公爺心裏正酸,聽見她提起老爺子想起舊年的事兒,就更酸了,不禁道:“當年你若不嫁我,如今說不準是太太皇太後了。”
王氏先是一愣,心道這沒影兒的話從何處來的,瞥見丈夫一臉的酸氣,方才明白過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如今你倒愈發出息了,年紀一大把,兒孫都成群了,卻還來吃這個飛醋,讓兒孫們知道,看不笑話死你個老不知羞的,若當初我想嫁他,哪還輪的上你娶啊。”
國公爺也覺自己這醋吃的有點兒過,頗有些不好意思,撐着老臉死活不認:“誰,誰吃醋了,我是想起當年的事兒 ,随便提一嘴罷了。”
王氏夫人也不戳破他,而是岔開話題道:“你還沒說他做什麽?”
國公爺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便只得說了。
王氏夫人一聽就惱了:“他這是想依仗皇族權勢逼婚不成,閨女是我生的,我不點頭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甭想得了去。”
國公爺忙道:“你別急,別急啊,這不是老爺子也答應讓你相看嗎。”
王氏:“這可是場面話,若是相不中,那睿王可是當今皇叔,他太太上皇的架子一擺,勒令他那孫子下一道聖旨,你還能抗旨不尊嗎,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你,這門親事咱家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嗎。”
國公爺:“你放心,只要你相不中,就算抗旨也不會讓咱家阿十嫁過去的,大不了我這爵位不要,咱一家子回老家種地去,你不說最喜歡石榴嗎,等回了老家,咱們種一院子石榴樹,到了五月裏,開一院子的花,到時候保管小阿十再也數不過來了,到了秋天結滿樹沉甸甸的石榴,把老八叫回去釀上一窖石榴酒,來年暑熱的時候兌上冰塊,涼森森的吃上一杯,最是解暑。”
王氏白了他一眼:“這些話你說了十幾年了,我也沒見着那一院子榴花,更別提什麽石榴酒了,你這老東西就會拿這沒影兒話哄我,再說,你當我是阿十那小酒鬼啊,天天捧着酒吃個沒完。”
說着頓了頓:“這事兒還沒到那份上呢,那睿王究竟如何,還得我瞧過再說,雖說心裏舍不得,可咱的小阿十到底長大了,也不能跟小時候似的,成天跟在咱們身邊兒,嫁人,生子,是身為必須去經歷的,咱家阿十也不能例外,這位睿王的名聲倒還好,不像那些皇族子弟一樣,屋裏又是妻又是妾又是通房丫頭的,掃聽着睿王府沒有女眷,身邊也沒見什麽丫頭,這一點倒合我的心思,只不知模樣如何,什麽秉性,還得相看過了再說,若果真是個好的,定下就定下,咱們當爹娘的再疼閨女也不能耽擱了阿十的終身大事。”
國公爺點點頭:“若是旁人我頭一個不應的,這睿王殿下實是個難得,雖說年紀比阿十大些,可咱家阿十的性子跳脫,若嫁個年齡相當的,成婚之後,還不知吵成什麽樣兒呢,年紀大些知道疼媳婦兒,便阿十使個小性子,也會讓着,不至于打起來。”
王氏:“你倒想的長遠,這親事還沒定呢,你就想成婚以後兩口子吵架的事兒了。”
國公爺道:“咱們那幾個小子,我是不會愁這個的,可阿十這丫頭自小疼大的,哪怕一丁點兒的委屈,我這心裏頭都受不得。”
王氏白了他一眼:“你這當爹的心偏到哪兒去了,話說回來,老爺子怎會親自上門提親,莫非他見過阿十?”
☆、真能看出來嗎?
卻說阿十,這會兒正跟八嫂看戲呢,臨着湖的水榭裏擺了兩張青竹的美人榻,沒張美人榻上都擱着一個青竹镂空的長涼枕,看戲的時候靠着身後的冰絲軟墊手臂撐在涼枕上,正好舒舒服服的瞧見對面的戲臺,咿咿呀呀正唱的熱鬧,軟糯的聲腔隔着水飄過來,分外的有味道。
美人榻旁邊各放着一張矮幾也是青竹镂空編成的,阿十這邊兒矮幾上放着個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葫蘆形的小酒壺,是阿十去年生辰的時候,九哥送她的生辰禮。
阿十摸着良心說自己這個九哥哥都很疼愛自己,可若說誰最知道自己的心思,還得說是九哥,九哥別看有些粗心,可粗中有細,去年過生辰,送的自己這個酒壺,是這麽多年她最喜歡的一件兒,自己最愛用這酒壺來裝八哥釀的石榴酒,紅彤彤的石榴酒裝在清透無暇的白玉酒壺裏對着日頭稍稍一晃,仿佛畜了一壺雲霞明明滅滅的,煞是好看。
石榴酒用的是爹娘院子裏那棵石榴樹結出的果子,每年那顆石榴樹從開花到結果子,自己都要一遍遍的數,從小數到大,然後盼着結了果子,讓八哥釀石榴酒給自己解饞。
甜絲絲的石榴酒兌上些鑿下來的碎冰塊,喝一口甜絲絲涼森森的異常好喝,阿十看着對面戲臺上才子佳人你來我往相會的戲碼,這是八嫂最喜歡看的橋段,百看不厭,隔着水都能出那唱小生的生的很是俊俏,有些奇怪以八哥的小心眼怎會讓這樣的人進來唱戲,不怕八嫂迷上啊。
幾個哥哥中最有心眼兒最有心計最有手段的幾個之最裏她八哥占了個全,記得阿娘以前還說過,将來誰讓老八瞧上誰倒黴。
然後他八哥就瞧上了八嫂,一見鐘情,三個月後她就多了個八嫂,論起來八嫂其實是七哥的師妹,也是神醫谷出來的,神醫谷很是神秘,既不算江湖上的幫派也不歸官府管,當然官府也找不到神醫谷,據說神醫谷隔個十年才會收一回弟子,也可能是街上的乞兒也可能是哪家的小公子,端看緣分,七哥自小癡迷歧黃之術,心心念念要拜師神醫谷,也不知是不是七哥的誠意感動了上天,七哥十歲那年就如願了,歡天喜地的撇了爹娘兄弟跟着他師傅去了,這一去就是十年。
還因為自己出疹子,阿爹強行把七哥叫回來的,本來小孩子出疹子本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因為是出在自己身上,阿爹阿娘跟幾個哥哥都心疼,所以鬧得格外厲害,請了太醫院好幾位太醫來瞧,不禁未見好,反而發起燒來,于是阿爹大罵太醫院都是庸醫,那時候八哥九哥一個十歲一個十一,還都是不懂事的孩子,跑去太醫院抓住給自己瞧病的兩個太醫,威脅人家說要是我們家阿十給你們這等庸醫耽誤了,就把你們剃成禿瓢扔到寺廟裏頭念經給我家阿十祈福去。
因為這件事兒八哥九哥還挨了阿爹的罰,不是罰他們威脅太醫,而是說應該把那倆太醫打一頓解氣,只威脅太便宜他們了,故而罰八哥九哥再祠堂裏抄了一天祖訓家規。然後就把七哥叫了回來,治好了自己的疹子,生怕自己再有個病災的,便勒令七哥不許回神醫谷了。
七哥便在護城河邊兒上開了藥鋪子,叫小厮昆布抓藥他自己坐堂看病,弄得京裏人那陣子都說謝家老七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堂堂國公府的七少爺卻去給人瞧病,還有不少親戚故舊來勸爹管管兒子,給她阿爹一句話我兒子樂意幹什麽幹什麽,旁人管得着嗎,直接噎了回去。
前年八嫂來投奔七哥,在七哥的藥鋪子裏頭住下了,阿十記得當時阿娘還很是歡喜,一直愁七哥娶媳婦兒的事,可惜七哥一直對娶媳婦兒的事興趣缺缺,這忽的來了個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可把阿娘樂壞了,一心要把這姑娘變成自己的兒媳婦兒,當然最後阿娘也如願了,只不過不是嫁了七哥而是成了自己的八嫂。
所以阿十的八嫂也是個郎中女郎中,可惜自打嫁了八哥之後就成了居家的閑散婦女,除了吃睡看戲文話本子就是陪八哥,阿十十分懷疑,收八嫂當徒弟的那位神醫谷高人,這會兒已被自己這個知上進的徒弟給氣暈了。
而且,她八嫂是個絕對的色女,九哥說八哥就是利用八嫂見了美男就走不動道兒的心态,利用美色把八嫂騙到手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自從八哥娶了八嫂之後,以前身邊伺候的那幾個長得不錯的小厮都打發了,如今想在八哥府裏尋個長得順溜些的,着實有些難,所以戲臺上這個怎麽進來的,實在讓阿十想不明白。
忽瞥見那邊兒偷偷摸摸伸到矮幾上小手,眼瞅着就要摸到酒壺了,阿十先一步把酒壺拿在了手裏,跟旁邊美人榻上的女子道:“八嫂不是阿十小氣舍不得給你吃,是剛八哥走的時候一再囑咐阿十,不許給你吃酒,若是給你吃了,以後就再不給阿十釀石榴酒了,所以八嫂你要怨就怨我八哥,是八哥威脅我的。”
八嫂哼了一聲:“不吃就不吃,誰稀罕,我看戲。”轉過頭去盯着前頭的戲臺子,噘着嘴生悶氣。
阿十忍不住好笑,其實她八嫂可比自己大多了,來京的時候就二十了,在她們大晉過了二十的女子基本就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但是她八嫂也只是年紀在哪兒,臉長得卻嫩,性子也天真,有時候跟她在一起,阿十都有種自己比她八道還大的錯覺。
正想着,忽聽她八嫂道:“阿十我怎麽瞧着你有些不對呢。”說着略湊近阿十在耳邊小聲道:“跟八嫂說句實話,是不是有男人了?長得帥不帥,身體魁不魁梧?”
阿十剛喝進嘴的一口石榴酒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她八嫂眼巴巴看了眼地上的石榴酒:“阿十,這麽好的酒你怎麽吐出來了,多可惜啊。”
阿十擦了擦嘴白了她一眼:“你要不胡說八道,我能噴嗎。”
她八嫂抓了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兒道:“我可沒胡說八道,阿十你忘了我可是神醫谷出來的,就算醫術沒有師兄好,也比太醫院那些庸醫強多了啊,剛一見你我就瞧出來了,你肯定有男人了對不對?”阿十怕死了她八嫂這個大嗓門,急忙蹿了過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捂……我……做……什麽唔唔唔……瓜子皮,皮……”
阿十見八嫂憋得一張小臉通紅,扥着脖子直犯白眼,不像時間裝的,急忙松開了手,她八嫂一陣咳嗽把卡在嗓子眼兒裏的瓜子皮兒咳了出來:“阿十,我倒是跟你有多大仇啊,你想用瓜子皮兒卡死我。”
阿十忙給她順了順後背:“八嫂,我不是故意的。”
八嫂翻了白眼:“你緊張個什麽勁兒啊,放心我不告訴你八哥,這是咱們姑嫂間的秘密,我保證真的。”見阿十一臉不信的看着她,八嫂做了個異常誠摯的表情,伸出小指頭:“你要不信八嫂,咱們拉勾。”
阿十跟她拉了勾之後,她八嫂就從她那張美人榻上挪到了阿十這張來,擠到阿十身邊兒,兩只大眼忽閃忽閃的盯着阿十,因為興奮,兩只眸子裏流光璀璨的漂亮非常,語氣很有些急迫的道:“現在能說了吧,想來阿十能瞧上的男人,必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了,你們在哪兒認識的,什麽時候有的哪事兒,有過幾次,感覺如何,第一次的時候疼不疼……他喜歡什麽姿勢……嗚嗚嗚……”
阿十急忙捂住她的嘴:“八嫂你要是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告訴八哥。”
基本上一提八哥,八嫂就老實了,其實阿十一直不明白瞧八哥對八嫂很是溫柔啊,那溫柔的她這旁邊兒瞅着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可八嫂還是有些怕八哥罰她,阿十一度萬分好奇八哥怎麽罰八嫂,讓八嫂怕成這樣,可每次問八嫂,八嫂都吱吱嗚嗚的說不清楚,以至于到現在阿十也不知道她八嫂究竟怕什麽,不過這一招倒是屢試屢靈。
果然,八嫂點點頭,阿十才放開她。
一放開八嫂就道:“做都做了,有什麽不能說的,小氣。”
阿十小臉通紅:“八,八嫂你真看出來了?”
她八嫂翻了個白眼:這個都看不出來,我師傅要知道非氣死不行。”
阿十心說,你師傅收了你這麽個傻徒弟估摸早就氣半死了。不過真能瞧出來嗎,阿十自己對着鏡子照了許久沒發現哪兒跟過去不一樣啊,八嫂不是忽悠自己的吧。
想到此,不禁道:“八嫂糊弄我的吧。”
她八嫂卻道:“你不信的話,等師兄回來,看師兄瞧不瞧的出來。”
八嫂這麽一說,真把阿十吓壞了,要是給七哥知道,哪還瞞得住呢,若瞞不住阿爹阿娘兄長們知道自己在南越跟睿王殿下那檔子事,豈不麻煩了……
☆、怎麽懲罰的
“那個,八嫂,你知不知道七哥什麽時候回來?”
八嫂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兩只眼睛盯着阿十手裏的酒壺:“這個嗎,貌似師兄走的時候是跟我說了的,只不過你也知道八嫂就怕天熱,這天一熱八嫂就渾身不得勁兒,連記性也不好了,師兄這都走一個多月了,這會兒你問我他說了什麽,可得好好想想。”
阿十:“八嫂,想喝酒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麽”
八嫂沒好氣的道:“我倒是想直接說,直接說有用嗎。”
阿十搖搖頭:“沒用還是沒用了,我們謝家連我大哥都算上,就數八哥不好惹,我可不敢惹他。”
八嫂頹然道:“喝點兒酒怎麽了,以前又不是沒喝過,也沒見他這麽管我啊,這幾天不知道怎麽了,什麽都管,比那些使喚婆子還啰嗦,阿十你八哥當得什麽官兒啊,聽人說當官的都忙的很,成天不着家,怎麽你八哥如此清閑,有時候晌午還跑回來,把我從書樓裏拖出陪他吃晌午飯,順道……呃,那個,總之我看你八哥閑的很。”
阿十忍不住翻了白眼:“這天下不知道丈夫當什麽官的妻子,就八嫂你獨一份,我真服了你了,八哥是戶部侍郎,是個事兒最多的官職。”
八嫂好奇的道:“阿十,侍郎是幾品啊?”
阿十疑惑的看着她:“四品,八嫂問這個做什麽?
八嫂頓時撇撇嘴:“怪不得不忙呢,原來才四品,想來是個芝麻小官兒了,聽着就沒氣勢。”
阿十給她八嫂的無知給逗樂了:“那八嫂覺得什麽官兒才有氣勢。”
八嫂歪頭想了想,板着手指頭數了起來:“像是什麽威武大将軍,神武大元帥,光聽名兒就威武。”
阿十:“八嫂你是戲文看多了吧,這分明是戲文裏頭胡編的,哪來的威武大将軍,神武大元帥。”
八嫂:“就算不是戲文,像公公定國公光聽名頭就知道肯定當年橫掃千軍,厲害非常,反正你八哥這什麽戶部侍郎威風的多,不過你八哥那個弱巴巴的小身板,那張比女人還好看的小白臉,看看書寫寫文章還成,帶兵打仗就算了吧,去了也是送死去的,還是不去……。”見對面的阿十不停沖她眨眼睛。
八嫂好奇的道:“阿十,你眼睛怎麽了,是不是進了沙子,來,八嫂給你吹吹吧。”說着伸手捧了阿十的臉湊了過來。
阿十自來知道自己八嫂白目,可也沒想到這麽沒眼色,都嫁八哥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把八哥的性子摸清楚呢,八哥是小心眼記仇的,因為長得漂亮,從小最煩別人拿他跟女人比,宣平候府的老三,小時候就說了一句八哥的臉生的白淨,讓八哥騎在身上打了個爛羊頭,好幾年沒搭理他,如今八嫂當着八哥的面兒說他是比女人還好看的小白臉,這後果……
阿十想都不敢想,擡手對後頭揮了揮:“八哥回來了啊。”
八嫂那張湊近的臉嗖的縮了回去,轉身看向後頭:“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你這個又是什麽意思?為夫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不想為夫回家來。”謝渲笑眯眯的看着妻子,一句話裏那個又字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