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數數看秋天能結多少石榴,好讓八哥多釀幾壇子石榴酒。”
王氏夫人:“一個姑娘家成天想着吃酒像什麽話,叫人知道咱們謝家的小姐是個小酒鬼,還不知怎麽笑話你呢。”
阿十:“誰樂意笑笑去,反正我八哥釀的好酒他們是吃不着的。”
國公爺笑道:“就是說,吃點兒酒怕什麽,這才是爹的閨女呢,對了,前兒從宣平候府回來,順了那老頭子一壇子好酒,酒香醇厚,真是難得的好酒,也不知這老頭子從哪兒弄來的。”
阿十眼睛一亮,伸手拉着她爹的手臂搖了搖:“這釀酒的手藝,還有人比的過八哥,爹爹是哄的吧。”
國公爺笑的摸了摸她的頭:“哄你做甚,阿十若不信嘗嘗就知道了?”說着叫人去拿了酒壇子過來,拍開封泥,頓時酒香四溢,阿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忙叫冬兒去拿酒盞過來。
王氏夫人點了點她:“還真成小酒鬼了,都是你爹跟老八慣的你。”
阿十吐了吐舌頭做了鬼臉:“娘也沒少慣着阿十啊,娘放心,阿十就吃一,不,兩盞,保證不吃醉了,而且這是在家,便吃醉了也無妨。”
說着就去拿那酒盞,卻給王氏夫人攔住:“前些日子宮裏傳了話說讓你進宮,可你這丫頭卻跑去了南越,如今好容易回來,也別耽擱了,正巧今兒是端午,蘭丫頭最喜歡王嬷嬷包的豆沙餡粽子,你給她送些去,雖說宮裏也有,到底不是家裏的味兒,你們姑侄最好,你去了陪她說說話兒,也能給她解解悶。”
提起她這個大侄女,實在叫人心疼,說是侄女其實更像阿十的姐姐,比阿十大了八歲,是大哥的長女,雖說謝家的孫子輩兒的如今也有不少,可若論親近,還是蘭丫頭,也是如今的皇後娘娘。
謝家出了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當年不知多少人羨慕,可對于謝家而言,卻不覺得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因謝家的人自打國公爺這一代開始便都是一夫一妻,因阿爹未納妾,阿娘當年還得了個河東獅的綽號跟爹的懼內之名一樣赫赫有名。
因這件事,外頭人還很是同情阿爹,覺得阿爹的時運不濟雖娶了門當戶對的王家小姐為妻,卻是個河東獅,左擁右抱大享齊人之福就別想了,實在可憐。
卻不知這些人怎麽想的,阿爹若不是真心愛阿娘,怎會甘心落個懼內的名聲,阿爹可是當年随先帝征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定國公,幾個哥哥除了九哥還未成親,其他的也都只娶了一個嫂子,房中也并無侍妾,阿爹常自誇說哥哥們都随了他專情,每每這時候阿娘都會瞪着阿爹,說阿爹老沒正經,阿十卻看見阿娘的臉微微紅了,眼裏溢滿光彩。
雖說外人都覺謝家很是古怪,可身為謝家人,阿十覺得自己家無比正常,反倒是外頭那些人,有事沒事兒就弄一院子妻妾,你争我鬥的真不知有什麽意思。
後來八嫂說那些人大約是日子過得寂寞,想看熱鬧,娶一院子女人回來,就當在戲園子裏看戲文了,還省了打賞的錢。
阿十深以為然,八哥總是擔心八嫂不夠聰明,八嫂去哪兒都要跟着,生怕八嫂被不安好心的人騙了去,因此成了八嫂的跟屁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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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十卻覺八嫂有種大智若愚的通透,要不然能把眼高于頂的八哥搞定嗎,阿十如今尚好記得,八哥之前風流倜傥的時候,雖不至于濫情也未納妾,但紅顏知己着實不少,弄得一度阿爹還感嘆有個兒子不随自己了,想着八哥大約會破了謝家的例,也弄一院子妻妾回來唱大戲,本着眼不見為淨的原則,早早就讓八哥出去住了,誰知後來遇上八嫂就變了。
所以說蘭丫頭當了皇後娘娘對于謝家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大喜事,母儀天下身份尊貴有什麽用,宮裏那大大小小一窩子嫔妃,想想都膈應,因此謝家人還是習慣叫蘭丫頭,若非正式場合絕不會稱呼什麽皇後娘娘 。
阿十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蘭丫頭怎麽就瞧上皇上了呢,當然阿十得承認皇上長得還是不錯的,可再不錯,跟那麽多女人争一個男人,也實在犯不上。
想起自己的大侄女,有好幾個月不見了,阿十也很是思念便放下了酒盞:“那我現在就去吧。”說着回屋換了衣裳,畢竟進宮還是要鄭重些。
提了一籃子豆沙餡的粽子,還有兩壺從八哥哪兒順來的雄黃酒,往宮裏去了。
☆、東宮的小粘糕
阿娘很是厭煩進宮,在阿娘眼裏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實不是什麽好地兒,才讓蘭丫頭委屈了這些年,因心疼蘭丫頭連帶的對那個孫女女婿,當今聖上加上整個皇族都不大待見。
雖不待見卻又惦記孫女,隔三差五便借着送吃喝的由頭讓阿十來宮裏瞧瞧,回去說與她聽,阿十自己也很是想念大侄女,雖也不大喜歡去那個冷冰冰的皇宮,卻也有一樣好處,就是那宮裏的酒窖,可比八哥府上的那個還大上許多,且儲了許多貢上的佳釀,自己這一趟進宮順個幾壇子回去倒能解饞。
想到那宮裏的酒窖,便有些勾饞蟲,腳下走的更快了些,都無心賞那內廷春日的美景,急匆匆往坤寧殿走,這內廷的格局倒也很是方便,去坤寧殿正好路過太子所居的東宮,到了門口阿十本想過去,卻聽見裏頭一陣哼哼哈哈,聽聲兒像是她那侄孫兒聲氣。
想起這一晃好幾個月不見那小家夥了,倒很是想念,便邁腳走了進去,果見那邊兒的空地上,小家夥正跟幾個侍衛練拳腳,一招一式頗有章法,只是那些侍衛哪敢跟太子過招,都是虛應故事陪着太子逗樂子罷了。
小家夥的拳頭還沒挨上呢,就自己先倒下了,不一會兒幾個侍衛就被小家夥打的七零八落,哀叫連連,小家夥卻很是不爽,瞪着他們:“我根本沒打着你們呢,怎麽就倒了,你,你哎呦個什麽勁兒啊,就算裝好歹也裝的像些,你這叫的也太假了,我都看不過去了。”聽着小家夥的話,阿十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家夥年紀雖不大,卻頗有儲君風範,跟個小大人似的,聽見竟然有人笑話他,沉着一張小臉看過來,待瞧見阿十,前一刻那張小臉還跟誰欠他多少銀子一樣,轉眼便笑成了一朵喇叭花,一竄一蹦的跑了過來。
一見太子殿下跑了過來,冬兒忙提着手裏的籃子往旁邊躲了個老遠,深知太子殿下見了她們小姐必不會消停。
果然笑成喇叭花的小家夥,到了近前,伸手就是一拳,這一拳打的虎虎生風,真是使了全力,半分也未留情面。
阿十一笑避開看着他道:“小粘糕,這數月不見倒是長本事了,敢跟你姑姥姥動手,姑姥姥可不是你東宮的這些侍衛,一會兒挨了打可別喊疼。”
小家夥不滿的道:“我才不是小年糕呢。”接着又一拳打了過來。
阿十跳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早知道這小子在,就不穿的這樣累贅了,不過就算穿的累贅對付這小子也綽綽有餘。
也知這小家夥是悶壞了,就陪他解解悶吧,接住他打過來的拳頭,兩人你來我往的打在了一處。
小家夥的騎射拳腳功夫是他的八姥爺親傳,阿十的拳腳功夫卻不止跟着她八哥學,也纏着幾個哥哥學了不少招數,所以小家夥跟她動手,回回都要落下風。
被阿十一個反手按在地上笑道:“小年糕你這回又輸了,服是不服啊。”
小家夥不滿的道:“你,你又使詐,剛才假裝跌倒,诓的我去扶你,才讓你制住的,我,我不服。”
阿十放開他,見小家夥嘟着嘴,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小臉上憤憤不平,那樣子實在可愛的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小粘糕的兵書可是白念了不成,殊不知,兵者詭道也,姑姥姥這是教給你,對敵的時候萬不能心軟,到了戰場上可不鬧着玩的,拼的雖是本事,卻也有心計手段。”
小家夥撇撇嘴:“你又哄我,我才不上當呢,還有……”
阿十低頭看着小家夥紅彤彤的小臉,像是有些羞澀別扭的樣子,忍不住好笑的道:“還有什麽,跟姑姥姥還有什麽不要意思的說吧。”
小家夥抿了抿嘴:“還有,以後不許叫我小粘糕。”
阿十愈發笑的不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為什麽不許叫,這個名兒多貼切啊,你小時候可天天粘着我。”
小家夥:“總之不許叫了。”然後又小聲的說了一句:“那個,若你非要叫,也只能私下裏叫。”
阿十愣了愣,看了看小家夥,又看了看四周的侍衛太監宮女嬷嬷一膀子要笑不笑的樣兒,忍得實在辛苦,忽的明白過來,小家夥打了,知道好面子了,想想小家夥雖說年紀不大,卻是大晉的儲君,當着這麽多人叫小粘糕實在不妥。
便點了點頭:“行,以後小粘糕這個名兒私下裏再叫,當着外人姑姥姥不叫,這樣總成了吧太子殿下。”
小家夥仰着頭:“阿十你這幾個月跑哪兒去了,怎麽也不進宮來看我,母後念叨好些日子了,叫太監去找你,說你病了,我才不信呢,肯定是跑出去玩了對不對。”
阿十眨眨眼:“我可是你姑姥姥,你母後的親姑姑,你叫我阿十可是沒大沒小。”
小家夥笑道:“哪有你這樣的姑姥姥,我才不叫呢,就叫阿十,你還沒說呢,跑去哪兒玩了。”
阿十心裏琢磨這去南越的事兒,最好還是別讓小家夥知道,小家夥年紀小雖說性子穩妥也難保說禿嚕嘴傳出去就不好了,雖說自己不在意,好歹也得顧及一下國公府的體面,畢竟堂堂公府千金,跑去南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目光閃了閃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小家夥擦了擦汗:“姑姥姥真是病了,前些日子着了風寒,在屋裏養了兩個月,前兒才大愈,這不就進宮來了嗎。”
小家夥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上個月我出宮找你,你那屋裏根本沒……”
阿十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覺得東宮這些太監宮女都是她那大侄女親手挑的,以她那大侄女性子,想來不會找嘴碎的,才放了心,掐了掐小家夥的臉蛋:“你沒事鑽姑姥姥屋裏去做什麽?”
正說着,就聽那些宮女太監呼啦啦跪了一地:“給皇後娘娘請安。”小家夥飛快站好,中規中矩的跪下給母後請安。
阿十也意思意思的行了半蹲禮,雖說是自己的大侄女,卻也是皇後娘娘,這是內廷,自是要講究規矩禮數的,只不過她這禮還未行完,就被皇後拉了起來:“這裏也沒外人,姑姑就不必做樣子了。”
阿十瞥了瞥周圍,笑了起來:“難怪阿娘不樂意來,你們這宮裏的規矩實在多,難為你這些年怎麽過來的。”說着打量了自己大侄女一遭,暗暗嘆息,想當初在家的時候,雖說性子也不算活潑,卻也不似如今這般,活脫脫成了那佛龛上擺着的神像,一行一動都板正的緊。
以前未出嫁的時候,外頭人便都贊她們謝家第三代的這位大姑娘端莊,如今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越發持重,言道皇後娘娘便該如此。
可阿十卻覺狗屁不通,她這大侄女也不是七老八十一把年紀,說到底也不過才二十五歲,大好韶華本該暢快恣意,天天都是規矩規矩的過日子還有什麽意思,更何況掩藏在端莊貴重之下的幽怨,誰又能知道。
想到此開口道:“這些日子可還好?怎麽瞧着越發清減了。”
皇後搖了搖頭:“如今五月裏熱起來,穿的輕薄了些。”說着挽了阿十的手上下端詳了端詳道:“倒是姑姑,瞧着有些不一樣了。”
阿十心裏咯噔一下,從南越回來這一路她都提心吊膽的,生怕給家裏人瞧出端倪來,她九哥心粗,可七哥八哥心思卻細,尤其七哥可是神醫谷出來的,模糊聽見婆子們私下說過,這女子嫁人與未嫁的時候,是能瞧出來的。
雖說她攬鏡自照,覺得跟之前的自己并無不同,卻也忐忑,好在七哥正好去瞧他師傅去了,不在家中,八哥又忙着跟八嫂恩愛,一時倒未顧及自己,才放了心,這會兒給她大侄女一說,到底心虛,忙道:“哪,哪有什麽不一樣,九哥倒是說我胖了些。”
皇後:“不是胖了,是我們家小姑姑長大了。”說着笑了笑:“前兒娘進宮來跟我說起小姑姑的親事,說外祖母哪兒正挑揀着京裏适齡匹配的青年才俊,想着給我尋個小姑夫呢。”
阿十:“你如今倒會打趣小姑了,提這個做什麽,橫豎我是不嫁的。”
皇後娘娘噗嗤笑了出來:“這話可真真是胡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姑姑難道真想在做一輩子老姑娘不成,依着我,小姑倒不如早些打算打算,免得到時候定下個不中意的,再後悔可就晚了。”
阿十愣了楞:“這種事兒還能打算?”
皇後搖搖頭,看了旁邊的太子一眼:“師傅布置的功課可做完了?”
小家夥躬身:“兒臣這就去做,兒臣告退。”說着看了阿十一眼,依依不舍的去了書齋。
阿十有些心疼:“小粘糕這麽大的孩子正是玩的時候,如今讓那些師傅教的倒成了個小老頭,一點兒孩子活潑勁兒都沒了。”
皇後:“承兒是太子,穩妥持重些方好。”說着挽着她的手出了東宮,進坤寧殿在明間炕上落座。
☆、謝家的散養政策
阿十叫冬兒把粽子拿了過來:“今兒是端午,阿娘惦記着你最愛吃王嬷嬷包的豆沙餡粽子,叫王嬷嬷特意包了,叫我給你送了過來,雖說你這宮裏的禦廚厲害,什麽樣兒的粽子都能包出來,到底跟家裏的不一樣。”
說着捏了一個出來,解了粽腰上的粽繩,層層剝開,遞了過去,皇後娘娘接在手裏,咬了一口,糯糯的江米裹着甜絲絲的豆沙,正是自己想的味道,堪堪吃了一整個粽子下去,方道:“王嬷嬷這包粽子的手藝比往年更好了,這一晃有一年不見嬷嬷了,年上外祖母進宮,未見嬷嬷跟着,問起來說是鬧腰腿疼,走不得路,如今可好些了?”
阿十:“說起來,王嬷嬷那些兒孫們也都有出息,阿娘總說讓她家去歇養着,偏嬷嬷不肯,身子骨也還成,就是這腰腿疼的老毛病,一趕上個陰天下雨就得鬧幾日,七哥配了對症的膏藥,貼上倒是好了些,只到底年紀有了,比不得前些年,不過精神好的很,教訓起小丫頭來,仍是中氣十足的。”
皇後娘娘忍不住笑了起來:“父親常說虧得有個王嬷嬷,方能把外祖母那屋子裏的事兒調理的順順當當,不然以外祖母的性子,還不知怎麽着呢。”說着看了阿十一眼:“小姑的性子實打實随了外祖母,冬兒這丫頭跟着你着實受累了。”
阿十側頭看向冬兒:“得了誇贊,高興了吧,想笑就笑吧,忍着多辛苦啊。”
冬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卻想到這是宮裏,忙又板着臉忍住,那要笑強忍的樣兒,讓她一張小臉微微抽動。”看的阿十笑的不行:“你照照鏡子,你如今這個臉抽的,倒有些像上回劉侍郎得的那個症候,回頭讓七哥也在你這小臉上紮上幾針,保管針到病除。”
冬兒撅了撅嘴:“上回那劉侍郎得的可是偏癱,不止臉抽,半邊身子都跟着抽,七少爺說雖是腦子的毛病,卻是從嘴上起的症候,說劉侍郎酒肉吃的多了,以後若不改,也不用治了,趁早預備下棺材等着下葬的好,小姐這是咒奴婢呢,就不想想這些日子,奴婢為小姐操了多少心,好幾個月,唔,唔……”
她這個大侄女雖說跟自己感情最好,卻是個板正規矩的性子,說是侄女卻比自己大了許多,嘴裏喊着自己小姑,卻最愛管着自己,大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若是換了別人,大不了扭身跑了,偏偏她那些道理說的極溫柔殷切,自己若不是不聽,好像對不住她似的,這會兒想起來都怕。
若是給她這大侄女知道自己偷跑去了南越,今兒這一趟可是白跑了,不禁宮裏酒窖裏的好酒摸不着。弄不好還得被教訓一頓,實在得不償失,最主要自己唯獨跟這個大侄女沒脾氣。
這丫頭把她自己弄到如此境地,已經很叫人心疼了,哪舍得沖她發脾氣啊。
阿十捂着冬兒的嘴,把她嘴裏剩下的話都堵了回去,并在她耳邊小聲威脅了一句,覺的這丫頭充分理解的再胡說八道下去的嚴重性,才放開了她。
冬兒喘了半天才緩過來:“小,小姐,你差點兒捂死奴婢。”
阿十揮揮手:“我是怕你話說太多,累得慌,讓你歇會兒。”
冬兒不滿的道:“奴婢哪兒話多了,還不都是小姐惹的。”
阿十:“冬兒,這姑娘家話多可是大毛病,讓人瞧着不穩重,以後婆家都不好找,回頭嫁不出去可得當一輩子老姑娘了。”
聽了這話,皇後娘娘忍不住噗嗤樂了:“小姑你教訓丫頭倒是教訓的有來道去的,怎不想想你自己,都十六了,可這咱們大晉世族家裏找找,哪家小姐十六還沒定親事的,也就小姑一個了,您怎也不知着急。”
阿十就知道進宮來,她這大侄女指定又提這檔子事兒,從我十四歲開始,她這大侄女不知抽了什麽風,就開始擔心起她這小姑我的婚事來,憂心忡忡的怕她小姑嫁不出當一輩子老姑娘,故此除了立志把小粘糕教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儲君之外,又開創了給她小姑我找男人的偉大事業,歷經兩年而樂此不彼。
一般她這大侄女相看好了目标之後,大都是以上這個開場白,所以阿十如今一聽這句小姑怎也不知着急,便知下頭必然是給自己拉郎配了。
想到自己若不從之後,大侄女那一套套源源不斷的大道理,阿十頭皮都發麻,忙道:“那個,蘭丫頭,小姑忽然想起,八嫂昨兒托付了我一樣極要緊的事未辦,得趕緊家去,改日小姑得了空,再來跟你說話兒,這粽子不大好克化,你胃口不好,千萬別多吃,吃上一兩個解解饞就好了,小姑先走了啊。”
說着站起來要走,卻給皇後娘娘攔了,笑微微的看着阿十:“ 八嬸成日除了看戲就是捧着話本子瞧,能有什麽要緊事兒,便真有要緊事,有八叔呢,想來也輪不到小姑,小姑就別哄我了,索性小姑也無事,不如就在宮裏住些日子,咱們姑侄好好說說梯己話,承兒也必會歡喜。”
說着不等阿十找借口便跟坤寧殿的太監總管吩咐道:“周喜,你去國公府走一趟,替本宮給外祖母請安,若外祖母問起小姑,就說本宮留小姑在宮裏住些日子跟本宮說說話兒。”
周喜忍着笑瞄了阿十一眼,應着去了,要說他們大晉頂尖的世族千金裏,數着國公府的阿十小姐最是機靈,那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而且模樣又生的極好,這些世族千金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能跟阿十小姐比肩的,家世就更不用說了。
國公爺那可是三朝元老,當年跟太太上皇南征北戰,立下的赫赫戰功數都數不過來,後先帝繼位,國公爺急流勇退,交了兵符,躲在府裏養花種草,順帶跟國公夫人生孩子,生了九位少爺一位小姐,雖個個不凡,真正在朝當官的也只有長子跟八少爺。
也就是他們大晉的國丈,承恩公謝淵,戶部侍郎謝渲,其餘幾位或經商或學醫或養馬或蓋房子,總之各位少爺幹的都不一樣。
謝家從國公爺這一代開始養育教導子女就與別的世族大家不同,很是随意,周喜瞧着一點兒章法沒有,完全由着性子來,所以這謝家既是他們大晉首屈一指的顯赫之族,卻也是一大怪胎。
即便如此,幾位少爺除了九少爺尚未娶妻,也都出息成家生兒育女,按說這樣的國公府該沒什麽愁事了吧。
若如此想便大錯特錯,國公爺生了九子一女,這阿十小姐是國公爺天命之年得的,真真兒是老來女,那疼的恨不能含嘴裏頭,更兼上頭九位兄長,一個比一個疼妹子,便是那些孫子輩兒的也大都比這位大,就像他們皇後娘娘,生生比這位小姑大了十二歲,說是侄女兒,跟半個娘差不多。
為了這位小姑的婚事,皇後娘娘一顆心都快操碎了,要年紀容貌家世都般配的,已經不易了,還得找性情穩妥脾氣好的,還要潔身自好,不能朝三暮四的,真是千挑萬選,才挑出了那麽一位來,巧在萬歲爺也有此意,方才有了苗頭,如今只要太太上皇哪兒點頭應了,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
只不過周喜覺着這門親事恐怕不會如此容易,畢竟男方是他們大晉鼎鼎難搞的睿皇叔,是潔身自好,可這太潔了以至于不近女色,就有些麻煩了,且以睿皇叔的脾氣,便是太太上皇點頭應了親事,睿皇叔不樂意,一樣得黃。
更何況女方這邊也難搞的緊,不說阿十小姐的性子有多擰,就說國公爺夫婦這一對恨不能把女兒寵上天的爹娘,跟上頭的九位長兄,想娶國公府的阿十小姐,想想都知道有多難,要不然以阿十小姐的容貌家世,怎會到如今還待字閨中,甚至親事都沒定下。
所以說這麽親事提是提了,末了能不能成真難說。
皇後娘娘深谙對付她這位小姑的法子,就是快刀斬亂麻,不能讓她小姑有插言緩勁兒的機會,直接按在身邊再說。
果然,眼望着周喜兒颠颠的走了,阿十便知大勢已去,她這個大侄女是個極有主意的,只要她想做的事兒,就必須做成,誰攔着都沒用。
阿十一直不明白,她這大侄女明明瞧着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小佳人,怎麽底下的性子這麽硬呢,說一不二的。
既然大勢已去,必須留在宮裏,那便退而求其次,争取一下福利吧,一想到東宮那個從小就愛粘着自己的小家夥,阿十便覺在這巨型牢籠一樣的宮裏上住幾日,也不是那麽不可忍。
想到此,便道:“那我不住坤寧殿,我要住在小粘糕的東宮。”
知子莫若母,皇後娘娘哪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承兒自小就最喜歡小姑,小時候幾日不見都會不停念叨,如今長大才稍好了些,不會總提,卻得了機會就往國公府去找小姑。
皇後其實很理解兒子,宮裏太拘束嚴謹,行動坐卧都是規矩,而小姑的性子卻是最自在的,跟小姑在一起再煩心的事兒也會丢開,若知道小姑住在東宮,心裏不定多歡喜呢,今日聽師傅說太子的課業極有進益,就讓他高興高興吧。
☆、極不靠譜的太太上皇
“你愣着幹什麽,去把偏殿收拾收拾,把帳子被褥都換成阿十喜歡的,還有你,去把我前兒些日子得了玩意都找出來,還要把書房裏我的東西都搬過來,以後看書做功課,就在偏殿,還有阿十最怕熱,雖說如今才端午,晌午頭上卻熱的很,你去領些冰來,放在屋子裏,還有阿十愛沐浴,你去叫人預備下,一會兒阿十來了,就伺候她沐浴更衣,還有……”
東宮的掌事太監劉進福給主子指使的有些暈頭轉向,好容易收拾利落了,見主子一會兒看看這邊架上擺的玩意,一會兒跳上炕感覺感覺鋪在上頭的炕席平不平整,坐在炕上看書,會不會被窗外照進來的日頭晃了眼,一會兒又去裏屋看看帳子的顏色,摸摸被褥夠不夠軟,東跑西颠忙的不亦樂乎。
不禁搖了搖頭,從小太監手裏端了茶來追着遞了過去:“主子吃口茶吧。”
太子接過喝了一口想起什麽來道:“阿十最喜歡吃冰碗子,叫人去禦膳房傳話兒,叫他們從今兒起每日送兩碗過來,要放多多的鮮果,對了,還有杏仁豆腐,阿十也喜歡,叫他們一并做了送過來。”
劉進福忙吩咐了下去,見主子還在到處走,忙道:“奴才知道阿十小姐住到東宮,主子心裏頭高興,可再高興也得歇會兒不是,要不然等一會兒阿十小姐過來,主子該沒精神陪阿十小姐說話了。”
太子倒是坐了下來,臉上的笑卻仍忍不住,唇角微微往上翹,一雙眼也含着笑意,主子自來是個穩重的性子,萬歲爺常說,小主子這脾性随了睿皇叔,聰明穩重,自小就是個小大人,只不過那是沒見了阿十小姐,一見了阿十小姐,小主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因小時候最愛粘着阿十小姐,方才得了個小粘糕的名兒,只不過這個名兒也只能阿十小姐才能喊,別人若是叫了,一頓棍子不打死都得任便宜,他們小主子可不是那等沒脾氣的。
也只有在阿十小姐跟前兒,自己才會想起來,小主子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平常總覺着是個大人,在萬歲爺,娘娘,滿朝文武大臣跟前兒的小主子,是個完美的東宮儲君,進退得宜,一行一動都叫人挑不出差錯去。
正想着就見小主子蹭的沖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一準是阿十小姐來了,劉進福忙追了出去,躬身:“奴才給十小姐請安”。
阿十看了他一眼:“福公公,剛我來倒沒瞧見你,這會兒一看,倒是越發富态了,人都說心寬體胖,看起來我們家小粘糕最近很是争氣。”
劉進福忙道:“殿下聰敏好學,常得萬歲爺誇獎,老奴這張老臉也跟着主子沾光了。”
阿十低頭看了眼身邊兒的太子,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我們家小粘糕真厲害,不過小孩子該多笑笑才是,你才十歲又不是八十,裝這樣板正安穩的樣兒做什麽。”
小家夥不樂意了,把她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拉下來攥在手裏:“阿十以後不許摸我的頭。”
阿十不解的道:“這是為什麽?我們家小粘糕生的齊整,這小腦袋圓圓滾滾的好摸的緊,我以前不也常摸嗎,沒見你反對,今兒是怎麽了?”
小家夥別開頭:“反正就是不許摸了。”
阿十眨眨眼:“那我住在東宮這幾天,可別指望我給你梳發。”
小家夥拉了她的手:“阿十除了會梳頭發還能做什麽?難道阿十想在我這東宮白吃白住不成,總的有來有去才是。”
阿十噗嗤笑了:“我說你這口氣聽着怎麽跟九哥似的,九哥跟人談買賣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兒,一副斤斤計較的小氣樣兒。”
小家夥:“九姥爺做的是生意,自然要斤斤計較,不然豈不本錢都要賠進去,阿十你進來瞧瞧我給你收拾屋子可喜歡?”拖着阿十進了偏殿。
阿十看了一遭,雖是暫住,倒收拾的極合自己心思,帳子也是自己喜歡的水藍色,對于這宮裏滿眼的明黃,阿十實在喜歡不來,一直想不明白怎麽明黃哪兒好看了,怎麽就成了尊貴的代表,皇上穿的袍子是明黃,屋裏挂的帳子是明黃,就連被褥椅搭子都是一個色,弄得滿眼亮晶晶跟土財主似的。
阿十撥了撥架子上擺的一個比目磬,拿起旁邊瑪瑙盤子裏的小錘,敲了兩下,發出泠泠的響聲,甚是清脆好聽,不禁道:“這個倒有趣,從哪兒淘換來的。”
太子:“這是叔爺爺送我的,想來阿十最喜歡這些東西,便尋了出來擺在這屋子裏,你閑了把玩把玩,免得無趣。”
阿十一時沒想明白,小家夥嘴裏的叔爺爺是誰,不禁道:“哪裏蹦出個叔爺來,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劉進福忙道:“回十小姐,小主子說的是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阿十眨了眨眼,怎麽到哪兒都有這冰塊臉呢,想起南越那檔子事兒,頓時對這個比目磬沒了興趣,走過去歪到炕上,琢磨自己被大侄女強留在宮裏拉郎配,實在無奈,可既然留下了,怎麽也得弄點兒好處,也不枉自己在這兒大牢籠裏頭憋悶着。
想到此,沖小家夥招招手:“小粘糕兒你過來坐,姑姥姥有事兒跟你商量。”
太子雖坐到了她旁邊卻先一步道:“阿十你若惦記着讓我幫你偷溜出宮,就別想了,母後讓你住在東宮,就是讓我看着你,不讓你出宮,我母後的性子阿十最清楚,母後說留你住幾日,誰都不敢放你出去的。”
阿十嘟了嘟嘴:“小粘糕你說我好歹是你母後的姑姑,長了你母後足足一輩兒,怎麽就讓你母後管的死死呢,別人家晚輩見了長輩莫不是恭恭敬敬的,偏你母後如此不講道理,非要管着我這個長輩。”
太子嘴角揚了揚:“阿十若有長輩的樣子,母後也不會如此了。”見她神情郁悶,心裏有些不忍:“只要阿十不是想偷溜出宮,旁的我能幫的,幫幫阿十也無妨。”
阿十前頭費勁巴拉鋪墊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聽了急忙湊到小家夥耳邊嘀咕了幾句,太子皺了皺眉:“阿十想去玉釀閣。”
阿十愣了愣:“什麽玉釀閣,我是要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