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方永離開家前,嚴肅命令白飛,沒有他的允許不許出門,眼神嚴厲得仿佛這個女人敢不聽話,他便要讓她嘗嘗某種嚴重後果。
“我知道了,你說三遍了。”白飛一身運動裝扮把男人往外推,“你快走吧,我還要和金條去跑步呢。”
“樓下踩跑步機去。”方永原地一定,貼腹肌上的兩只手奈何不了他的重量,“剛說完不許出門,你就忘了!”
“小區裏也不行?”
方永往外面的大門一指:“那個叫門,不許出門!門!”
“到底為什麽?你爸媽這幾天就過來了,我還想去找一塊布料,給媽做旗袍呢。我又不去見誰,為什麽不能出門?”她手叉腰,不悅。
不能告訴她出門有危險,想了想,硬着頭皮說:“我小心眼兒,怕你見法國人。你不打算聽我的?”
“嗯。沒道理,我不可能見他。”
“好!”他抓住她的手臂往二樓拽,“對不住,只能把你捆床上了,正好上次捆你的繩子還在床底下。”
“......我聽,聽你的還不行嗎?”
“真聽?”他停步。
“聽。”白飛豎起三根手指,“保證。”
“這還差不多。”他低頭親她臉蛋一下,放心上班了。
公司裏,酷愛澳門的錢東明已等得不耐煩了,煩躁吸着從方永桌上拿的雪茄,坐一會兒,站一會兒,倍感枯燥。叫沒等過人的人等人,就是這副德行。
方永開門,見一人皺眉踱步,笑道:“你屁股後面着火啦?”
“等你等的!幹嘛去了?才來,太不敬業。”錢東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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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過來的,什麽事把你急成這樣?”
錢東明碾滅雪茄:“沒事兒,就是不愛等人,上次挨那一棍子全好了吧?”
“我沒挨過棍子。”方永坐下來,舒舒服服往後一靠。
“行,好了就行,咱倆再去一趟呗?”
“不去,馬上過年了。”
“在哪不能過年呢,去那邊把你安排得舒舒服服的。”錢東明兩條眼眉下流地來回挑動。
“不行,現在有家了,和以前不一樣,你要去?我給你安排幾個人。”方永說着話拿過雪茄盒打開,一支沒有,再往煙灰缸裏一看,滿的,“啧!你空手來的?”
“那怎麽着?我給您老人家搬兩箱茅臺?”錢東明笑道,“真不去?”
“不去。”
“行吧,給我安排十個你這裏身手最好的,二十九晚上走,坐我剛買的飛機,特敞亮,其實我還是想讓你跟我去,你在,我放心。”
“我想和我媳婦兒一起過年。記住,帶我的人幹正經事兒,離女人遠點兒,別回來招一身臭毛病!”
“你當我那麽大方呢?你是我朋友我才受累給你安排。”錢東明将胳膊往方永肩上一搭,道:“方永,你們這種改邪歸正的損友,每一個都是剛跳出我站的這個圈,就回身拿腳踩圈裏的我,損不損?”
方永哈哈笑:“生活不同了,活法不同,沒踩你的意思。我哪敢。”
“你媳婦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有空見個面啊。”
“行啊,你大忙人,時間你定。”
“等我這趟回來的......”說着話,二力不敲門而入。
方永公司所有人都有個不敲門就進的毛病。
“方爺,找你說事兒。”二力滿臉挫折,道。
“過來,我也找你。先把那個櫃子裏的雪茄給我拿出來。”方永指出位置。
二力一邊幹活一邊問:“找我.幹嘛?”
“想讓你帶個隊和你錢哥去一趟澳門。”方永轉臉問錢東明:“去幾天?”
“十天半個月,沒準兒。”
“我......方爺,讓山子他們去行嗎?”二力兩盒雪茄放到桌上。
“行。你......”
兩個人一副有話和對方說卻顧忌第三者的态度,互相盯着,一言難盡。
第三者當即表示:“我走了,約了人呢。”
“慢走,錢哥。”二力把錢東明送了出去,返回低頭道:“方爺,我借錢。”
方永一愣:“你?昨天剛結完賬,錢幹嘛了?”
“我想把房子的錢一次付清,缺點兒。”
“挺好,省的麻煩,用多少?”
“一百一。”
方永抽屜裏找筆和支票夾,翻了兩下,猛然擡頭:“你房子該不是給周彩媛買的吧?”他太了解二力那顆與常人相反的腦袋。
“是。”
“這麽做合适嗎?”
“我和媛媛已經分了,沒分的時候我答應過買了房子寫她的名,我不想有一點兒對不起她的地方。”
“我想一腳踹死你!你倆到底誰對不起誰了?”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借我走了,方爺。別告訴大力。”
“站住!”方永嘆氣,起身走到二力面前,費解地盯住他問:“你跟我說說你的想法。”
“我還喜歡她,希望她開心,她一直想有房子。”
“......”
方永思考半分鐘,還是開了一百一十萬支票給二力,支票揣進二力上衣兜裏,說了一番話:“你也老大不小了,這筆錢該不該花回家好好想想,二力,該愛的愛,該恨得往死了恨,你現在這樣可不爺們兒。”
愛憎分明的想法,二力沒有,二力也不覺得自己愚蠢,他的為人處世和他出拳頭時一樣,憑着本能,傾其所有。
方永為二力的事氣憤半天,下午處理公司事務。
年關将近,沒有任務在身的員工通通放假,接待員、業務員、財務員一起提前放假,留在公司當擺設不如放人家回家過年。
翻了翻過年期間公司接的工作,大致都是一些富豪出國度假需要高級保镖,人員都已分配妥了,不需他再操心,他給自己放假了。
娶了女人的男人,開始在乎起節日了,往年過年當周六日過的。
晚上,他回到家裏,發現娶的那個女人背信棄義跑掉了!!
白飛并非故意背信棄義,深知自己男人脾氣不好,不願惹他,倘若不是艾董事打電話來,絕對不會跨出門口半步。
白飛最後一次見艾董事時,艾董事送了一份新年禮物給她,是一瓶香水,她先去商場買了一條圍巾,包裝好,拿着赴約。
見面地點在西餐廳,純西式裝修風格,走進去似乎走進了另一個國家。
“小姐,有預約嗎?”西裝革履的服務生鞠躬。
“人已經到了,艾小姐。”她說。
“您這邊請。”服務生引領她找到艾董事。
艾董事起身迎接,和她寒暄兩句,收了禮物,各自入座。
“先吃點東西吧,你想吃點什麽?”艾董事喚來服務生,叫服務生:“麻煩再拿一份菜單給這位小姐。”
服務生取來菜單,她們随意點了幾樣,一瓶白葡萄酒。酒菜上齊,今晚的主題還沒出現。
白飛忍不住問:“艾董事電話裏說談工作的事。你決定好了?”
“先吃東西,吃完再說。”艾董事微微一笑,低頭認認真真切牛排。
“沒關系的,離開公司本來就是我提的。”白飛看艾董事不自然的樣子,猜想公司選擇的是李文。
“白飛,你別誤會,公司不能讓你離開。”
“那李文呢?”
“這個嘛......先吃點東西,我們再談好嗎?”看看手表,皺眉,“給我個面子。”
“當然......”白飛嘴上答應,哪裏吃得下去,亂切兩塊牛肉送進嘴裏,就算吃完了,等對方說話。
她覺得怪怪的。
艾董事電話響了,猶如來了一通救命電話,抓起手機,拎上包包,對白飛尴尬一笑,留下一句話,“他想親自和你談談。”然後直接走人。
白飛茫然中目送艾董事身影,手拿一枝郁金香的男人在這個時候進入視野......
李文走到桌子前,随手把花插.入擺設用的空花瓶裏,花瓶瞬間被賦予生命,款款坐了下來,雙手疊放在桌子上,“我請求艾董事幫忙約你出來的。”
白飛愣住,回神起身準備離開。
“你不想聽聽我來到中國真正的目的嗎?”李文開口,把人的背影叫僵住,“我有話對你說,你不聽,我會一直找你。”
“我聽了你就能不再找我嗎?”
“白飛,你真的這麽恨我,不想見我?”李文的難過全部表達在臉上。
“虧你問得出口。”她猛地轉身,一把抓起桌上的叉子直指李文雙眼,“你想不想再跳進火裏被燒焦一遍?”
“不想,蠟燭上的火都不想靠近。”
“那你還好意思問我!別來找我,別來找我,我重複過多少遍?為什麽跑進我的公司?為什麽把我騙出來?”她腳步向前,叉子下壓指着對方喉結,喉結旁一小塊指甲大的燒疤比叉子的冷光還要搶眼,“再跟着我,我殺了你!”
她的舉動和吼聲驚動了就餐客人和服務生,兩個服務生上來詢問狀況。
“對不起,她在和我開玩笑。”李文若無其事地安撫服務生,然後奪過白飛的叉子,起身把人攙坐下來,耳邊說:“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服務生看看兩人,疑慮重重地走開,走前鄭重叫他們不要大聲喧嘩。
“我說過,我不是來破壞你的生活。”
白飛不語,前胸快速起伏着,仿佛醞釀着下一波盛怒。
“現在這樣恨我,當初......何必為難留在我身邊?”
“當初?”她冷笑,“我以前你還能活過來。火沒燒焦你的皮膚,把你心燒焦了。有話直說,我一秒都不願意看見你。”
醞釀許久,李文把懷裏的一個兩厘米厚的白本子掏出放到桌上,他說:“我接近你,進你的公司,為了補償,為了贖罪,這是我最近幾個月參考中國流行元素設計的服裝,你先看看。”
“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它是你的,雖然還不清楚你的公司想要哪種類型的設計風格,無論哪種我都可以設計出來,我和艾董事商量過了讓你進我的部門,我做你的手,你會成為昆宵那樣世界知名的設計師!”英文說。
“你做我的手?”白飛翻開本子,設計本身自不用說,李文連每根頭發裏都灌滿了天賦,不過她無心看什麽設計,目光定在簽名上。
每張設計圖旁邊的簽名,簽得是白飛開始學設計就慣用的特殊符號——f39f。f是飛的意思,39是她的生日。每個簽名都似乎出自她手,一模一樣。
“我當你的手。”李文又說一遍。
“你當我的手你自己怎麽辦?”
“我來以後學了一個很有趣的詞——混日子,和以前問你山寨是什麽意思的時候差不多,別人給我解釋好久我才理解,真笨,呵呵,哦,對了,我中文課還在上呢......”
“少說廢話!”
“好。混日子。我的目的是幫你成為優秀設計師,不可能搶你的風光。”
“看來女人真的不能犯賤。一旦在男人面前丢了尊嚴,他就會把你看成一個徹頭徹尾沒有尊嚴的女人。”白飛把本子往并酒桶裏一扔,拔.出酒塞,大半瓶白葡萄酒灌溉那個本子,紙一層層地被酒吞沒,混淆,筆道由細變.粗,炸了毛似的遍布毛刺,色彩也把酒染成奇怪的顏色。
“真想贖罪,就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別反複來揭我的疤。”她離開西餐廳。
李文怔愣幾秒,垂下兩排長睫毛看一眼酒桶裏泡爛了的心血,大徹大悟地瞪圓眼睛,猛然起身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