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君楚瑾進了那屋子之後, 足足耗了半個時辰之久。
就在外面的人忍耐不住想要進去的時候,門又重新被人打開。
而躺在他臂彎間的,是個羸弱蒼白雙目緊閉的小姑娘。
老鸨在看到對方時下意識顫了顫。
君楚瑾走到侍衛身旁,令對方抽出随身的刀來。
他單手接過, 便将那帶路的胖子的喉嚨一刀捅穿。
樓裏的人紛紛都壓低了頭,連呼吸都壓抑着, 不敢被對方注意到。
“将這座樓燒幹淨了, 不準放任何人離開。”君楚瑾眼底凝固着堅冰,沉聲說道。
那老鸨一聽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撲跪在地上抱住了君楚瑾的一只腳。
“大爺, 我沒有逼她我沒有逼她……”她吓得近乎語無倫次:“我認得她娘的,是她娘早她小時候把她關在櫃子裏把她吓成了個傻子……
只是京城裏有貴人逼着我接到她以後讓她接客, 我雖然用鎖芙蕖綁着她但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那個男人自己喝醉酒闖進屋去吓到了她,才被她傷了眼睛。
她從那天開始就自己鑽進了櫃子裏, 我想勸她出來還被她抓破皮了, 就算這樣我可憐她也沒有逼她……”
這老鸨的話是半真半假, 京城裏的人都不是她們能輕易得罪的人。
她一方面固然是可憐小姑娘, 但也不至于可憐到會護着對方。
只不過在心裏想為自己留着退路, 覺得小姑娘這幅姿容在京城裏能得罪那樣本事的貴人,自然也能攀得上有本事的貴人。
她怕自己變成炮灰,這才對小姑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豈料今日真的有人來了, 這人周身貴氣逼人, 行事無所顧忌, 要殺就殺, 要放火燒死整個樓裏的人便輕飄飄吩咐出口,她若不求,豈有活路。
然而她話未說完便被他猛地踹開,心口一陣絞痛,也再說不出話了。
她眼見着貴人抱着小姑娘離開,以為自己小命難保。
卻見一個侍衛将她提起來道:“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帶人離開,不然生死自負。”
她一聽這話,眼淚便又哭又笑去收拾東西,再不敢貪想自己在這樓裏多年耗費的錢財。
小姑娘終于重新回到了君楚瑾的身邊。
看似應該圓滿起來,可這中間卻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差錯。
“府上的人說,她最怕的東西就是櫃子和一些封閉狹小黑暗的地方。”梅年錦說道。
君楚瑾臉色微白。
過去有那樣多的跡象都說明了這點。
小姑娘被關在梅府雜物房的時候,小姑娘讓他摘去帳子的時候……
“她幼時曾被她母親關在櫃子裏過。”君楚瑾有些艱澀道。
他從前派人去打探,卻都不曾打探到這樣私密的事情。
回來之後他又派人打探這些事情,終于又知道了更多。
小姑娘的幼年和旁人是不一樣的。
與其說王氏想要利用她,倒不如說是王氏将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懵懵懂懂時便膽子小的像個小兔子一樣,跑不動的時候會哭,會顫抖,卻沒有掙紮的能力。
在她性格成型之前,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便吓破了兔子膽,看似只是個膽小的小姑娘,實則心裏比任何人都要膽怯恐懼。
可是那日他見到她的時候,卻是她自己吓得主動躲進了她陰影至深的櫃子裏。
回到京城之後,她根本就不認得他了。
他不敢碰她,不敢放任她不吃不喝,卻也不敢逼迫她。
然而 小姑娘在看見梅年錦時卻朝對方伸出了手去,君楚瑾當時便覺得心口一窒。
梅幼舒被梅年錦帶回去照顧,終于漸漸好轉了許多。
君楚瑾初時還能忍耐,可是後來睡夢中都會被吓醒,總覺得小姑娘會丢失,會受傷。
他便時常半夜裏翻牆進她的屋裏,趁她睡着的時候坐在床邊細細撫摸着她,唯有這個時候他的心才平靜下來。
他生怕她吃穿不合心意,每天晚上都會在她枕邊放些她從前喜歡的東西,有時候是個點心,有時候是個木偶,還有一些漂亮的絹花簪子。
這天夜裏他又來看她,才放下東西,便瞧見她睜開了眼睛望着自己。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卻伸手将他放在床頭的一個桂花香囊捉住抱在懷裏。
“你喜歡嗎?”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她。
小姑娘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以後晚上都來看你行嗎?”君楚瑾問道。
小姑娘不說話,還是拿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他便失落道:“我若是看不見你,就睡不着,會做噩夢。”
他垂着眸子,很是可憐的樣子。
小姑娘聽到做噩夢,甚是有同病相憐之感,又想到他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她都很喜歡,便萬分為難地點頭答應了。
君楚瑾揚起唇角,很想将她抱到懷裏來揉一揉,可是卻一點都不敢有逾越之舉。
後來他每天晚上都來,小姑娘竟也漸漸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君楚瑾對她道:“今天外面有燈會,徹夜通宵都會亮着燈,我帶你去燈會上好不好?”
小姑娘覺得不困,便點了點頭,被他帶出去了。
等後半夜君楚瑾送她回來的時候,梅年錦便沖上來打了他一拳。
“你把她帶去哪裏了!”
丫鬟說她的房門都是開着的,梅年錦險些就以為自己把她弄丢了,吓得大半夜到處去找人。
君楚瑾毫無防備地被揍了一拳,也沒想要還手,小姑娘便急切地擋在了他面前。
梅年錦愣了愣,沒想到她不僅不怕君楚瑾了,還會護着對方。
君楚瑾也是愣住了。
小姑娘近乎哀求地扯住梅年錦的衣擺,梅年錦才摸了摸她腦袋離開。
第二日,梅年錦便瞧見小姑娘坐在牆下的石桌旁,似乎在發呆。
他走過去問她:“你是不是喜歡他?”
小姑娘錯愕地看着他,仍舊是一言不發。
梅年錦又習慣地摸了摸她腦袋,想要安撫她。
等到半夜裏,小姑娘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感覺指頭癢癢的,睜開眼卻見君楚瑾就坐在床頭親她手指。
她有些羞澀地縮回了手,爬坐起來了。
然而她卻冷不防地看到了君楚瑾臉上的淚痕。
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他哭。
她在枕頭底下摸出一張疊整齊的帕子,俯過身去替他擦眼淚。
君楚瑾卻抓住她的手按在了心口,啞澀道:“我心裏疼。”
小姑娘有些茫然,卻仍舊擡手替他順着心口,一下又一下的,輕柔而體貼。
“您還疼嗎?”
君楚瑾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整個人卻都怔愣住了。
小姑娘以為他沒有聽清,又小聲重複了一遍。
“您還疼不疼了?”
君楚瑾立馬說道:“不疼了。”
小姑娘縮回了手,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