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回去之後便将我的後母, 也就是孝國公夫人活剮了五百刀, 叫她痛死了。
只可惜,她的血都流幹了, 我又不擅長削薄片,連一千刀都沒有剮到就讓她死了。
而我父親卻還對着那個掉進水裏泡的面目全非的乞丐婆子痛哭。
呵, 他還想和那乞丐婆子死後同穴,真是可笑。”
“嗚……”
梅幼舒哆嗦着,只覺得後背仿佛伏着一只猙獰的惡魔。
“你知道我後母為什麽要追殺我嗎?”
他至始至終都不需要她問話答話,只要她聽着他分享這些愉悅的事情。
“因為她發現她大兒子是被我放毒蛇咬死的, 她就變成了瘋狗追着我咬。”他低低沉沉笑起來, 将小姑娘翻過來,正要摩挲小姑娘的唇瓣,便忽然察覺到肩頭一陣劇痛。
他松開手,小姑娘便往門口跑去。
可是她一打開門,卻聽到外面慘叫聲響起。
邵行墨緩緩從暗室中走出, 露出了那張蒼白的臉來。
“我帶你去吧。”
他毫不在意肩上的傷, 握住她的手腕, 将她拖到一個院子裏。
她便看見橫在地上的黑衣侍衛。
“珩王真的很疼你,他把你送進皇宮裏去, 還派了四個親衛在宮外守着你。
我只怕他們會走漏消息, 好不容易等你出門來,才誘出他們的行蹤來, 只有殺了他們, 才能保證沒有人會及時地給他傳遞消息。
也唯有如此, 才方便我在京城行事。”
梅幼舒一面流淚,一面忍着懼意,将話問出了口:“你……你想要做什麽?”
“我現在還什麽都不能做呢,你放心吧,我會放你回到皇後身邊,但你千萬不要亂說話。”他說着又揚唇笑說:“不然皇後也未必還會是皇後了。”
“你如今刺我這一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他将那簪子拔下來,又重新将簪子收到了懷裏,随即對她道:“實則你若在破廟裏給我來這麽一下,你可能就真的活不到今天了,所以你也不必想着當初為什麽沒能殺了我了。”
他慢條斯理地掏出了雪色絲絹擦去手上的血跡,輕而易舉地将小姑娘的想法看穿了。
梅幼舒被送回皇宮之後,她跌跌撞撞地跑進皇後的宮殿,在看見皇後那瞬間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撲到對方膝前,抱着對方,整個身子都在發顫。
“娘娘……”她再沒有碰到這樣可怕的人過,只想着立馬告訴皇後,讓對方将那個惡魔抓起來。
她仰起頭來,卻瞧見皇後雙眼失神地望着遠處,在無聲流淚。
“你知道嗎?”皇後擡手放在她頭上,聲音裏透着一股絕望的意味,“太子薨了。”
梅幼舒腦中登時一片空白。
“那些人沒有看好太子,讓太子被一杯酒給……毒死了。”皇後悲恸道。
是誰?
梅幼舒立馬便想到了邵行墨。
皇後道:“當時和他在一起的人是王進意。”
王進意是誰,是王首輔的兒子,王若筠的哥哥。
也是與君楚瑾還有太子等人走動極近的公子哥。
“但是他不見了,找不到人了,王家的人也找不到他,我甚至要懷疑,兇手會不會就是他……”
“娘娘……”梅幼舒覺得這事情實在蹊跷得很。
“你自己呆在殿裏不要胡亂走動,我要去見聖上。”皇後擦了擦臉上的淚,将她推開,起身往外走去。
“娘娘,聖上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昏過去了,太醫說他不能受刺激了。”宮嬷嬷勸道。
皇後道:“我一定要去見他。”
梅幼舒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裏,想到君楚瑾離開,想到邵行墨的威脅,又想到太子意外的薨逝。
她的心滿是惶然,一種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皇後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梅幼舒則是反複地問大殿裏的宮人,詢問到對方都煩了這個問題,她自己也都煩了。
可是她實在太害怕了。
她很怕皇後回不來了。
好在皇後最後還是回來了,可對方臉色陰沉,竟連聖上一面都沒有見到。
“王商壬那個逆臣!”
她掀翻了茶幾,雙目赤紅,幾乎透支了全部的精力。
梅幼舒忙将她牽坐下,試圖安撫着她。
“只有王首輔陪着聖上,聖上連皇後都不見。”宮嬷嬷解釋道。
梅幼舒問:“那太後呢?”
王家一直都與徐太後來往甚密,太後為何都不露面。
“太後早在這些事情前就一直一病不起,人都是昏沉的,更不要替與她說什麽了。”宮嬷嬷說道。
n bs 梅幼舒覺得這些巧合得都讓人害怕。
而皇後與宮嬷嬷,她們全然沉浸在當下的傷心之中,毫無察覺。
“娘娘,外面圍了好些人,都是宮廷侍衛,他們說……說您自今日起不可以随意進出。”那宮人說道。
皇後擡手一拍桌案,正要起身沖出去,卻又一陣眩暈坐回了遠處。
“王家的人想造反了嗎?”皇後心力交瘁道。
梅幼舒遲疑道:“會不會是和孝國公府的人有關……”
皇後掃了她一眼,道:“孝國公府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梅幼舒正想說出邵行墨的在山廟中所作所為,可又想到對方的威脅,擡頭看向殿外,總覺得有人在窺視着這一切。
當下說出這些話,不僅皇後也無能為力,也許還會因此而害了對方……梅幼舒只好暫且将那些事情擱在了肚子裏。
“一切都是以聖上的命令而行,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說動外面的人。”宮嬷嬷焦心道。
皇後疲憊不堪,梅幼舒與宮嬷嬷扶對方進內殿休息。
只一夜過後,後宮仿佛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早膳奴婢試過針了,是沒毒的。”宮嬷嬷端來膳食說道。
皇後将她遞來的碗推開道:“我不想吃,他們害死我的兒子,困住的我丈夫,如今又想困住我,接下來還想怎樣,想要吞并了皇室嗎?”
宮嬷嬷臉色微變,似想到了什麽。
“聖上子嗣單薄,除了太子殿下,宮裏還有個不滿十歲的二皇子殿下,您說他會不會有危險?”
皇後頓時激動起來,想要往外走去。
“您去不了。”宮嬷嬷尚且還能冷靜說道。
“咱們需要信得過的人去。”宮嬷嬷說着看向了梅幼舒。
皇後愣了愣,也看向了她。
梅幼舒見她們都看着自己,卻毫無退後的餘地。
“我……我去。”小姑娘讓自己看上去盡量沒那麽害怕。
緊着時間,宮嬷嬷便給梅幼舒換上了宮女的着裝,随後又交代她去往惠妃宮中的路線,叫她無比要探知二皇子的情況。
梅幼舒反複在心中默背下後,這才往外走去。
門口的侍衛見她手裏端着殘茶與杯具,只當她是尋常宮女,這才放行。
梅幼舒走到隐蔽的地方便将茶盤放下,轉而順着宮河往北摸索去路。
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背,偏偏沒走多久,就看見一個中年太監扛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往前趕去。
那男孩哭鬧不休,掙紮不止,叫那太監一時吃力,忙扯了腰帶将對方手腕綁住,口中還念念有詞。
梅幼舒從河邊拿了塊大石頭,用力朝那太監腦袋砸去。
那太監連喊都沒喊一聲,就倒進了河裏去。
“宮女姐姐,快救救我。”那二皇子哭道,“我母妃被人勒死了,我要去找父皇母後,讓他們把那些惡奴處死。”
梅幼舒替他解開手腕,聽得這些事情聽得都有些麻木了。
至今為止,這一切對小姑娘而言,就像天崩漏海,地裂岩漿那樣可怕的事情一般。
災難像瘟疫般蔓延傳染,讓每個人都跌入了一個陷阱裏去。
有人想要摧毀皇室還是想要取而代之,她還不得而知。
從襲國侵犯蜚鎮開始,宮廷的內部便逐漸亂了。
太子薨逝,聖上病倒,皇後被軟禁,惠妃被勒死,二皇子又要被帶往何處?
若再往更可怕的地方想一想,那麽襲國無緣無故發起的攻擊會不會也是與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有關?
這一切也許都是一個人所為,那人看準了,一出手,便是狠毒至極,甚至各個關節他都預知了提前處置好一切。
梅幼舒将二皇子帶回了皇後宮殿,偏老遠她就看見了門口的侍衛,頓時又被難住。
二皇子則是驚喜地要往前跑去,梅幼舒忙将他拉到假山後,但這一番動靜已經引起了侍衛的注意。
梅幼舒索性往另一邊快速走去,那群侍衛見可疑果然追上來将她攔住。
“是你,你剛才不是從皇後宮殿裏出去的?”那人問道。
梅幼舒本就害怕,想要哭,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方才看見……看見有個太監把二皇子殿下往水裏推,我害怕,我就回來了……”
她本以為那些侍衛會追問然後過去查看,豈料他們只是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将梅幼舒推回了皇後殿中。
宮嬷嬷見狀忙将她拉到了內殿去,皇後也正仔細打量着二皇子,原是對方剛才趁着梅幼舒将人引開之時跑了進去。
正當皇後要與梅幼舒說話時,外面忽然就來了人。
皇後臉色一變,忙将二皇子藏到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