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燈嗤啦一聲被人點亮。
梅幼舒遮了遮眼睛,卻見君楚瑾一臉清醒地坐在她身邊, 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藥丸呢?”君楚瑾沉聲問道。
小姑娘怔了怔, 片刻才反應過來藥丸已經掉進嘴裏來了。
君楚瑾似也察覺到了,臉色微變, 伸手便捏住她的面頰将她嘴裏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藥丸摳了出來。
小姑娘被他捏疼了臉,一時也淚眼汪汪, 見他一點也不嫌髒地将那滿是口水的丸子捏在手裏。
“這是什麽,還要我來問你嗎?”君楚瑾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冷意。
這東西是被他從她嘴裏摳出來的,可以說是人贓并獲, 她當下再想說她沒吃, 都是不行了。
梅幼舒心虛地挪開了眼睛,低聲道:“是……是求子的藥。”
君楚瑾聞言冷笑,“好啊,你說的話我自然不會不信,我這就讓微珀拿去查一查, 若這不是求子的藥, 我便叫人封了百善堂, 若是它害的你往後不能生子, 我就把他們全都拖出去絞死給你肚子裏的孩子陪葬。”
梅幼舒見他毫不猶豫地下了榻朝門口走去,竟絲毫不像在玩笑的樣子, 忙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追上去了。
“別、別去。”小姑娘攔在他面前,小聲說:“我沒有懷孕, 沒有孩子……”
君楚瑾說:“你焉知你肚子裏有沒有, 又焉知你吃下了它沾了它的藥性, 會不會害了我們的孩子,你可真是心狠……”
梅幼舒眼淚一下子便落出了眼眶,被他指責地連頭都擡不起了。
“我……我還沒有想好。”
君楚瑾對她可憐的樣子沒有絲毫動容,只上前去将她枕頭掀翻,卻見枕下空無一物。
Advertisement
他轉身冷漠地看向她,冰冷道:“東西呢?”
“沒……”小姑娘紅着眼睛退後半步,“沒有了……”
君楚瑾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中滿是陰翳。
“你莫要叫我重複第二遍——”
他語氣中威脅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小姑娘在他的注視下,最終還是顫顫巍巍将手伸出,将那小瓷瓶遞了出去。
君楚瑾接過手來不到一瞬便立馬将它砸在了地上,裏面密密麻麻的藥丸便當即滾了一地。
君楚瑾見狀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心,唇角的笑意也愈發冷冽。
“你準備得這樣多,就料定了我離不開你了是嗎?”
小姑娘哽咽了一聲,沒敢答應。
君楚瑾的手緊握成拳,再三克制,才能繼續平靜問她的話:“我明明沒有再給你錢,你又是哪裏來的錢買東西的?”
梅幼舒怯怯地望了他一眼,他便在她開口前又說:“你若是再說謊,我便先将你身邊丫鬟的手斬去,省得她連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也不知道。”
他幾乎将她的路全部給堵死了,小姑娘哪裏還有得選。
“和梨雲沒有關系……”她紅着眼睛抽噎道:“是我自己,拿了簪子抵給人家了。”
君楚瑾聽罷只覺得自己額角也在突突作痛。
微珀和他說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
明明已經連錢都沒收幹淨了,她哪裏來的本事叫別人把藥平白就給了她?
他讓微珀連夜去将其中交易細節查清,本想等明日白天再與她好生談話,卻不想這小姑娘當天晚上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吞藥。
她這是當他是死的不成?!
“你現在是越來越能耐了,我原以為你是頂乖巧的一個,卻不想尋常人都不會做的事情,你都做遍了。”
君楚瑾面色陰沉欲滴。
“你長腿了會跑,長嘴了會吃,我是攔不住你了,只是日後也不知你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不若你現在一同交代了算了,也省的我日後還要擔驚受吓——”
梅幼舒看着他,竟還真的怔住了。
君楚瑾險些就被她氣笑了。
媽的,她腦袋裏竟然還有那些忤逆不道的想法?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和貓一樣有九條命?
小姑娘當然沒有貓的九條命,就是她當下這條小命都脆弱得可以了,不然也不至于君楚瑾從頭到尾都不敢近她身旁。
就是怕他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把她給捏死了——
梅幼舒拿袖子偷偷地抹去了面上的淚珠子,眼前霧氣散去了幾分,她才望着君楚瑾弱聲道:“您……您是不是還暗中派人跟着我了?”
這件事情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小心翼翼了,可是君楚瑾還是立馬就知道了,好似在她身上安了一只眼睛般,竟叫她半點事情都瞞不過對方。
君楚瑾說:“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瞧瞧你這兩天還有沒有個人樣了?”
事實上梅幼舒并沒有他說得那般誇張,其他人也都沒能發現她身上有什麽異樣。
只是君楚瑾習慣地關注着她,至今為止他雖不至于她屁股一撅就知道那啥,但他卻是能明顯地察覺出她這兩日的異樣。
她就差把心情寫在臉上了,叫他想裝瞎都不成。
她這一路逛過了胭脂鋪子,玉石鋪子,還有成衣鋪子,偏偏在那藥鋪子裏呆的時間最長,他安排去的人自然一早就沿途将她去過的每個地方都打探清楚了,到了晚上微珀才彙總上來報給他聽。
本就是想看看她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卻舍不得買,卻不曾想還有這等“驚喜”還等着他。
“只是你這話卻提醒了我,只怕日後你身邊是該需要個人好生看管着你,你愛做什麽我自然沒本事攔着,至少也能有個人能提前知會我一聲,叫我也不能打擾了梅姨娘的雅興了,你說是不是?”他話中帶着十足的嘲意,末了偏偏還要問她一句是不是,擺明了就是要狠狠刺她一頓。
小姑娘一想到自己做過什麽他全部都知道,一時也有些背後發涼。
君楚瑾見她把自己的話全都聽進去了,但還是那副怯怯糯糯的樣子,與死豬不怕開水燙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氣得來回踱步,索性把她床頭鑲嵌的一塊碧玺也摳了下來。
“瞧瞧,我說梅姨娘怎麽這麽多手段,就連床上都鑲上了寶玉,只怕哪裏你要用錢的時候還能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抵押給別人了,是不是?”他噙着一抹笑,眼底卻冰冷,那碧玺在他手裏變成了五六瓣,像碎石頭一般嘩啦掉到了地上。
梅幼舒嬌弱的身軀跟着那碎片一道顫了顫,愈發難堪地挪開了眼。
這床也是他給她換的,上面的碧玺本是棕色,卻被他嫌棄不夠好看,又換成了藍色,那些工匠廢了好些功夫才替換上去。
若是他們知道了這麽大塊且質地通透的碧玺就被他這樣給捏碎了,只怕也是要難過得捶胸頓足了。
君楚瑾對她一頓冷嘲熱諷之後只管穿上了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
梅幼舒覺得兩條腿像面條似的,好不容易走回了床邊,才發現自己剛才連鞋子也沒有穿,一雙腳凍得沒有半點溫度。
她垂眸看着一地狼藉,正彎下腰去想要将那些散落的丸子撿起來,卻忽然聽得門口一聲呵斥。
“姨娘別動!”
梅幼舒吓了一跳,以為君楚瑾去而複返,再看清楚門口的人後,發現只有宋嬷嬷一個人,這才松了口氣。
“宋嬷嬷……”她有些難過地縮到了被子底下。
被君楚瑾慣得久了,小姑娘原本就沒有的自尊心也不合時宜地跑了出來,只覺得自己當下甚是丢人。
宋嬷嬷似能領會她的心情一般,只挪開了眼睛,側着身子對她說:“殿下方才交代了,要将地上的藥丸子一粒不差的收走,若是他知道有一粒落到了您手裏,只怕咱們這些下人也不好做了……”
梅幼舒臉也不争氣地漲紅起來。
宋嬷嬷的潛臺詞已經很明顯了。
那位的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她會沒臉沒皮地去撿地上的藥丸子吃……
她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見宋嬷嬷帶着兩個仆婦挨個角落地檢查,最終也只能把腦袋埋在被子底下,也不敢再露臉出來了。
宋嬷嬷見狀,也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說這小姑娘不省事吧,她偏偏從不給人添任何麻煩,更沒有嬌慣的脾氣和難伺候的習慣。
你說她省事吧,她總能把府上最尊貴的那位惹得摔鍋砸瓢,數日不得安寧。
可是主子們的心思誰又能揣摩透呢,做下人的該裝聾作啞的時候還是得看不見聽不見。
待隔日一早上,梨雲才知道了這個事情。
她當即腿就一軟坐在了羅漢床上,一副“吾命休矣”的樣子。
“殿下……殿下有沒有提到奴婢啊?”梨雲的聲音都在打顫。
梅幼舒甚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說:“提到了。”
“哦……”梨雲怔怔地看着她,又壓低了聲音問:“他提到奴婢什麽了?”
“他說要把你的手剁掉。”小姑娘弱聲道。
梨雲眼前一黑,險些就昏了過去。
“不過我有和他解釋,你莫要擔心。”梅幼舒又立馬補充道。
梨雲緩了過來,撫着自己的心口覺得自己有些不行了。
“我去叫梨月進來伺候您,我……我要回去躺一下才能好。”
她出去沒多久,果然就把梨月給換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