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梅幼舒伏在窗臺上, 心裏半點主意也拿不出, 見梨月進來, 便低聲問她:“我若是想要叫他解氣,還有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梨月立馬說:“自然是有的,奴婢這裏有一貼偏方,只要給男人吃下去就會令他們強腎壯陽, 情、欲泛濫, 保管他對姨娘立馬回心轉意。”
梅幼舒聽了她這話,除了臉紅,也再給不出第二個反應來了。
梨月見她不太情願的樣子,便又說:“若是您覺得這個不妥, 奴婢還有一個主意……實在不行姨娘就穿的暴露輕薄一些,便是那種半露不露的風情最是迷人了,想來殿下也會對您把持不住的。”
她過去便是在後宅裏伺候那些姨娘偏房的,對于這些私密龌蹉的事情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小姑娘是個面皮薄的, 梨月說話又不似梨雲那般委婉,直接叫小姑娘羞得不敢再聽了。
梨月則是暗暗為對方着急,心道平日裏她與梨雲收拾床榻的時候, 哪回不是一塌糊塗的情景, 這小姑娘明明在床上就很放得開嘛。
然而她卻下意識忽略了一個客觀的現實。
以小姑娘的體格, 對方遠遠都不是那位珩王殿下的對手。
是以在這其中,小姑娘完全只是個躺槍的角色。
而這廂君楚瑾卻已經被人拉卻去了青樓尋樂, 太子殿下左右叫來了花魁娘子做陪, 心情甚好道:“這家百花樓是上個月新開張的, 裏頭的姑娘熱情奔放,小叔叔真該試上一試。”
君楚瑾只陰沉地坐在角落裏,将一壺酒都喝幹淨了,也不需他的吩咐,他身邊的小娘子自覺換上了新酒,繼續由着他買醉。
只等君楚瑾三壺酒下了肚子,君盛寧才有些忍不住問道:“您到底是有什麽煩心的事情,不如說出來叫侄兒替你分分憂?”
君楚瑾擡眸掃了他一眼,就在君盛寧料定他不會對自己多說半個字的時候,對方卻連掩蓋都懶得掩蓋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說一個女人,她為何會不想給你生孩子?”
君盛寧聽了這個問題險些就咬到自己的舌頭了。
他甚至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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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女人不願意給珩王殿下生孩子?
他的腦袋裏立馬便想到了君楚瑾府上的那個妾室。
“您說的是真的嗎?”他還是有些不信地問了一遍。
君楚瑾垂眸,咔嚓将手裏的杯子捏成了兩半,君盛寧忙道:“實則這個問題的答案再好回答不過了,桃兒你來說給我小叔叔聽,一個女人會在什麽情況下不肯給那個男人生孩子。”
被他喚作桃兒的女子便嬌笑了一聲,道:“這樣的問題問我們這些女人就對了,這世上的女子皆以夫為天,孩子便是唯一将二人的血緣真正融為一體的果實,若是夫君願意,自然沒有哪個不肯生孩子的。
況且不生孩子還要頂着諸多的壓力和白眼,寧願忍受那些也不肯為她男人生的……那還用思考嗎?
那自然是因為不愛呗,但凡她有丁點地喜歡這個男人,怎麽會連個對方的孩子都不肯有?”
“這種女子嘛,往往都是慣出來的毛病,時間久了就不知好歹了,只要讓她吃些苦頭,她也就明白了誰才是她的天了。”
君盛寧十分滿意她的答案,只笑着賞了她一杯酒,又在她胸口捏了一把,對君楚瑾道:“您聽見了,照我說,回頭我再送兩個新鮮的到你府上去,到時候你自然就不會再鑽牛角尖了……”
君楚瑾一面飲着酒,一面将他們的話全都收入了耳中。
只等他摸黑回了府去,人雖還是那個人,但他卻好似從酒壇子裏撈出來的一般,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酒氣,沖鼻得很。
就是這半夜狗都睡熟的時辰,他擡腳就踹開了梅幼舒的門,下人們或睡或驚醒過來,都一概不敢吭聲。
他走到梅幼舒床前見她還睡得香甜,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便是下一刻,梅幼舒身上的薄被就忽然被人揭了。
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險些就沒被床前的君楚瑾給吓死。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君楚瑾便揪出她的領子,将她扯到他眼面前來。
梅幼舒連呼吸都滞住。
“你還有臉睡覺?”君楚瑾的聲音沙啞刺耳,那股酒味就更是鋪天蓋地地噴了小姑娘一臉。
把他的心踩在腳底下之後,她還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睡着。
連一絲的忏悔之意都沒有,這哪裏有半點的愛慕,半點的喜歡?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喘息,弱聲道:“您……您喝酒了?”
“跟你有關系嗎?”君楚瑾冷冷地将她推開,随即自嘲說:“我就是對你太好了,叫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好歹,不知道誰是這府上的主子了,是不是?”
梅幼舒見他滿臉的戾氣,怕得不行,卻硬生生抿着唇不敢哭出來。
君楚瑾見她這副可憐的樣子,臉上更是多了一抹嘲弄,“你還覺得我會心疼你麽?”
他索性直接抓着她的手腕,也不顧是什麽時辰了,硬将她拽去了書房,将她推到了桌前,又翻箱踹櫃,弄出好大一陣聲響出來,最後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落裏找出了一摞紙來,随即便坐在她對面,在燭光下的臉也因醉酒頭疼而皺起了眉頭。
小姑娘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吓得,一張小臉煞白。
“會折青蛙嗎?”君楚瑾揉着額角問她。
梅幼舒淚眼汪汪地搖了搖頭。
君楚瑾便伸手翻疊出一只半個手掌大的青蛙來,丢在了她面前,問她:“現在會了沒有?”
小姑娘怔了怔,還是搖頭。
君楚瑾冷笑,擡手又疊了一個,而後逼着她動手,小姑娘才抖着手指做出一只來。
君楚瑾說:“你若是動作慢了,我就在這裏幹你。”
小姑娘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錯覺,聽他說這樣的粗話感到羞恥得不行,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往下落。
只是她一邊哭,手下的動作也不敢滞慢,哆哆嗦嗦地将折小青蛙的步驟越折越熟練了。
只是到底夜深了,她困得不行,君楚瑾卻毫無困意,還逼着她不準停下來。
小姑娘委屈得很,抽抽噎噎哭了一晚上,也折出了好多小青蛙來。
而後也不知道是折到了什麽時候,總之夢裏頭小姑娘都在繼續折着青蛙,那些青蛙還全都變得活生生地樣子将她圍住。
就在這時,青蛙裏頭忽然就多了只頭戴着玉冠的巨型青蛙跳到了她的面前,一張嘴便将她吞到了肚子裏去。
小姑娘吓得醒來,卻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桌上睡着,而她面前的桌上和地上,竟全都是她親手疊的小青蛙。
她看到這些青蛙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這時微珀便進來撿起她腳旁邊被她抖落的外衣重新替她披上。
梅幼舒擡起頭來,才發現君楚瑾竟也不知去了何處。
“你這回可把他給得罪狠了。”微珀說道。
梅幼舒頓時便垂下了腦袋,心裏也酸楚得不行。
“我送你回去吧。”微珀又說。
梅幼舒搖了搖頭,低聲道:“殿下叫我在這裏折青蛙,還……還不許我停下來。”
微珀摸了摸她腦袋,說:“他那是喝醉了,他從來沒有喝過那樣多的酒,我也是頭次見他這樣發酒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清醒的人,實則他這會兒躺在屋裏頭,恐怕天黑之前都是醒不了酒了。”
梅幼舒頓時沉默了下來,心道難怪他嘴上說得那樣狠,結果卻逼着她做出折青蛙這種幼稚的事情……
可他喝酒會變成這副模樣的緣故旁人不清楚,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我……我這回是不是做錯了?”小姑娘伸手輕輕揪出了微珀的衣擺,甚是無助道。
微珀嘆了口氣,說:“我雖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但我卻能了解一個尋常男子的心情。”
“你連他的孩子都不願意生,又豈能是一般的不喜歡他。”微珀遲疑了片刻道:“好歹你也是我名義上的女兒了,你若是真的那樣讨厭他,我也可以幫你。”
梅幼舒下意識搖頭,說:“我沒有讨厭他,他待我那樣好,我怎會讨厭了他?”
微珀聞言便皺起眉頭,指着她身後的青蛙,問:“你知道他為何會叫你做這些蠢事?”
梅幼舒看着那堆都能讓她産生陰影的青蛙,自然不能知道了。
微珀便繼續道:“我聽聞殿下幼時寂寞的時候,會折些青蛙來做自己的弟弟妹妹。”
至于為什麽是青蛙,微珀也不明白,這興許是對方特殊的喜好也未可知。
“所以……他這是叫我替他折了好多弟弟妹妹?”梅幼舒拿起來一個打量着,又遲疑問道。
微珀嗤笑了一聲,說:“不是。”
“這些都是你與他的孩子。”
梅幼舒捏着小青蛙的手指一顫,嘴唇動了兩下,卻沒能吐出聲來。
“實則我也沒覺得你會讨厭了他……”微珀想了想,說:“不論你有任何原因,你都該告訴他,且不說他有沒有對不住你,單說他作為你的夫主,他至少該有知情的權利,你說是嗎?”
梅幼舒看着微珀,心裏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不知道,和另一個人相處會有這樣多的彎彎道道。
從前什麽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在默默為自己承擔。
後來他也幫了她好多好多,但她卻連一個謝字都沒有說過……
若說醉酒的人是不清醒的,可他卻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事情。
他也許當時的腦袋裏只有幼年時候那麽多的智商,他也許在恨恨地想,你不是不想給我生孩子嗎,我偏要你生,一個兩個三個……那些全都是你給我生的孩子。
等他看到了他們的“孩子”從桌子上堆到了地上,他才靠在椅子上慢慢放松了那根緊繃着的弦,一下子便睡了過去。
微珀則負責把人扛走。
她當時本來想将小姑娘也送回去的。
只是轉念一想,這個小姑娘不是個開竅的人,不點上兩句,只怕她被君楚瑾這麽一吓,又迫不及待地縮回了自己的蝸牛殼裏去了。
那樣的話,這位珩王殿下就真的很可憐了。
梅幼舒回了海棠院,耽擱了半宿的睡眠,她本該很困很困,可她卻始終睡不着。
“我想給他做點點心……”梅幼舒摩挲着衣擺上的花紋,低聲說道。
梨月覺得這方式真是老土至極了。
“姨娘上回不是送過了嗎,可他一口都沒有吃,還都摔地上了。”
梅幼舒說:“那怎麽辦?”
梨月說:“照我說還是應該少穿一點,這樣他就……”
“不行……”小姑娘讷讷地将她話打斷了。
“為什麽?”梨月心想少穿一點又沒幹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麽不行的?
小姑娘卻忸怩道:“我怕冷。”
梨月頓時語塞。
這都什麽天了她還冷?
就是脫光了站在太陽底下只怕也還嫌熱呢。
奈何小姑娘面皮就是太薄,實在無法将她這副好皮囊的功效發揮到極致。
可見一個人擁有一個聰明的腦袋還是很重要的。
不然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臉取勝的事情,卻偏偏像個刻板的老太太一樣,覺得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
梨月覺得,要是這副好皮囊給了她,她早就橫着走路了。
總的來說,小姑娘還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姑娘。
就是想法笨了點,在她模糊的印象裏,一個妻子能為丈夫洗手作羹湯,能為他做些親力親為地去做些什麽,那位妻子就是臉上刻賢惠的典型代表。
雖然她是個妾,但一直以來也暗暗有個能叫自己做個賢妾的遠大抱負。
另一邊,君楚瑾酗酒的後遺症便是頭疼。
因而他第二日便也不出門去,省得叫人看到了上來問候一大堆。
梅幼舒則是戰戰兢兢地把自己做好的點心送去,見到對方時,對方面色略顯蒼白,只是黑色的眸子仍舊是那般冷漠深邃。
這回君楚瑾倒沒有将她送來的點心給摔了,只是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一邊,見他筆墨幹了便紅着臉上前去替他磨墨,一副讨好的模樣。
君楚瑾紙上的字跡淡了,卻還在寫字。
小姑娘便弱聲道:“我給您磨好了墨呢……”
君楚瑾便啪地摔了毛筆,将那張紙揉成一團丢在了地上,起身出了書房去。
小姑娘縮了縮肩膀,忍着想要逃跑的沖動,還是決定先替對方收拾了書桌。
她将他摔在地上的毛筆撿起來,又拿來抹布将墨漬擦幹淨。
君楚瑾摔東西的力氣不小,因而那墨漬也是迸濺得到處都是個黑點。
梅幼舒見最底下抽屜邊上也有污漬,便将抽屜打開來要仔細去擦,結果卻發現裏面放着一盤眼熟的糕點。
之所以眼熟,是因為它們和梅幼舒之前做的那些糕點的樣子着實太像。
之所以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來的原因則是因為這些糕點都長白毛了。
梅幼舒伸出指尖碰了一下,卻見最上面的糕點翻了個身,上面還有個牙印,顯然是被人啃了一口。
只是她清楚地記得那天那些糕點全都掉在地上弄髒了,莫不是還有人撿起來吃了?
梅幼舒不太能想明白,也不敢亂動他的東西。
她走到門口,見微珀還在,便小聲道:“您能給我行個方便麽,我……我想等晚上再向他求求情。”
她想他這會兒走了就必然不會再給她機會找到他了。
好歹天黑他還是要找個地方睡覺的,那時候她再尋他仔細說一說。
“你不必求我,事實上他也沒有給你什麽限制,他的書房也好,寝居也罷,你都是可以來去自如的。”微珀說道。
梅幼舒臉上漸漸浮起一抹錯愕。
她一直都很守規矩,今日若不是微珀說破,她也許就一直都不知道,她在這王府中還有這樣的特權。
待梅幼舒從書房那裏铩羽而歸,梨月則是趁機勸道:“姨娘都說了是想叫殿下高興,可姨娘只顧着自己面皮,他又怎麽能高興起來。”
梅幼舒便有些猶豫問她:“那……那你說的單薄是有多單薄?”
梨月見她終于被自己說動了,便似變戲法一樣拿出來一件透明的紗衣。
那單薄的一層紗,只有三個點是繡了花的。
配色粗俗,式樣粗俗,穿在身上……
“姨娘先試一下。”梨月說着便想動手,小姑娘忙擺手說:“我……我還是怕冷。”
“姨娘……”梨月跺了跺腳,“你找借口也找個像樣點的嘛。”
小姑娘羞愧扭過腦袋去,嗫嚅道:“太醜了,我不想穿。”
梨月一臉怒其不争,只好将東西收起來了。
等晚上梅幼舒去了君楚瑾的寝屋時,梨月又說:“您不若洗洗再等殿下吧,不然若是叫他聞到你身上的臭汗味,指不定也不想理你了呢。”
梅幼舒覺得有些道理,只是等她洗過之後,卻發現梨月只給她留了貼身的衣物,旁的一概都不見了。
“那些穿過的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拿幹淨的衣服來。”梨月說道。
梅幼舒只覺得身上清涼得很,便先縮到了榻上等着。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梨月這一去就沒打算再過來了。
小姑娘等得昏昏沉沉,幾乎要睡過去了。
便是這時外面就傳來了腳步聲,也不等她問來人是誰,就見那人徑直上榻來了。
正當君楚瑾随手放下了半邊帳子打算歇下時,就見小姑娘裹着薄毯坐在床上盯着他看。
他只稍愣了愣神,難免就叫他又想起了上回的事情。
君楚瑾心想她可真是夠敷衍的。
每回讨好他來來去去就這麽兩三樣,不是送點心,就是躺在他床上賴着不走,他就不信她想不出其他的主意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對他不上心而已。
君楚瑾毫不留情地揭了她身上的薄毯,正要趕她出去,結果卻見小姑娘竟然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水色肚兜,和一條将将才遮住腿根的亵褲。
小姑娘曲着腿,那寬松的亵褲便軟軟地滑到最低,而她雪色的背上只橫着一根深色的系帶,再無旁物,襯得她皮膚若瑩玉一般。
她甚是無措地縮在了床角,有些害羞地側過身子去,結果卻一下子叫他瞧見了她身上肚兜側邊露出的一絲縫隙……
君楚瑾竟覺得鼻子有些發癢,而身上的反應倒像是觸碰到了某種開關,一見着她就半點也不受控制了。
他生怕叫她瞧見了自己的反應,有些惱羞成怒地指着門外,道:“滾出去——”
小姑娘本就覺得羞恥得不行,話都來不及解釋,就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吼。
她紅着眼睛從榻邊滑到地上,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往外走去了。
君楚瑾見她還真往外走去,又深吸了口氣,叫她回來。
然而小姑娘卻犯了執拗的脾氣,根本就不理他了,他便大步上前将她整個人又抱起來丢回了榻上。
小姑娘捂着臉在床上嘤嘤哭,指縫裏都漏着淚珠。
君楚瑾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錯,覺得自己若是繼續哄着她,指不定她往後就算懷上了他的孩子都能敢背着他偷偷打掉。
“你若是為了鞏固你的地位,就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來讨好我,我既然承認了你的身份,往後不管有任何變化,都不至于虧待了你。”
所以她若是不喜歡他,就沒有必要再讨好他了,也省的他回回都毫不設防地被她傷透了心。
“橫豎你也伺候過我一場,我就算對你沒有了情義,也不至于失了道義。”他冷硬說道。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說:“那您送我走吧。”
君楚瑾聽到她還敢說這樣的話,只氣笑了點頭說:“可以。”
梅幼舒淚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便繼續陰恻恻道:“送你走可以,但是要先把你的腿打斷了,然後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從我屋裏爬出去。”
媽的,她能從他面前爬到門口都算他輸——
小姑娘還要哭,君楚瑾覺得繼續這樣下去只怕她先哭斷了自己的腸子,都不知道要主動向他低頭認錯。
他忍着滿肚子的火氣捏了捏眉心,不得不給這個小姑奶奶先遞個臺階過去。
“解釋,給我一個解釋。”
小姑娘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只哽咽道:“是您自己說的,您說這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世道,您也覺得那些小兔子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還不如早早投胎轉世,我也是個兔子,所以、所以我一點都不想生小兔子……”
君楚瑾氣得砸床柱,被她種說法氣得不行,到:“誰說你生的是小兔子,我的種自然随我!”
而且他的孩子,就算是小兔子,那也一定是會個屬狼的兔子。
有了孩子,往後不也多了個人保護她了?
不得不說,在此處,這位珩王殿下的想法還是有別于常人。
“況且我在你眼裏就是那種只會圖快活不會愛護自己孩子的男人是不是?”
梅幼舒摳着毯子上的紋路,垂着腦袋道:“我爹也會生也會養,可他更喜歡嫡子女……”
君楚瑾默了默,終于意識到了關鍵所在。
她是個庶女,是生怕自己的孩子出生後會和受到和她一樣的苦楚,加上他那日說了那樣的話,她便又驚又怕把自己給逼到了死胡同裏去了。
“您總有您的庶務要做,往後這後宅裏和我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是王妃而不是您,就算您往後真的會疼我生的孩子,那王妃的孩子也會因此受到冷落,會覺得不高興。”
更不要說他還不一定會多疼她的孩子。
于尋常人家而言,家主能做到不虧待庶子女已經算是善待之舉了。
小姑娘作為一個妾室說出這樣與正室作比的話來,實則已經很沒有自知之明,若是叫她面前換個人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些逾越的話來,但日子長了,他的字裏行間都叫她覺得他是喜歡她的。
因有了一種被他喜歡着的感覺影響着她,叫她才敢對他開口,敢說出心底的想法。
“你就是為了這個,所以就偷偷買藥吃?”君楚瑾問她。
“您為何不給我避子湯,我聽聞那些規矩的人家在正妻嫁進門之前,都會約束着妾室不能生子的……”小姑娘反問了一句。
他若是與尋常人家那樣給她喝避子湯,她既不會有孩子,也能兀自龜縮在她的小殼裏不敢生出丁點不該有的想法來,豈不就兩全其美了。
為什麽?
君楚瑾耳根微微發熱,對于這問題的原因亦是感到難以啓齒。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他每回與她在一起的時候,連他們往後生的孩子叫什麽名字都已經想好好幾個了。
“你若是這般憂心這些事情,我便不娶就是了。”
他還當這是多大的事情,也值當她這樣鑽牛角尖。
他自幼便有他耳濡目染中所理解的人生與價值觀。
就好比娶妻之事,實乃人生必經歷的大事,輕易做不得改變。
可若是小姑娘計較,會這樣傷了她的心,委屈地叫她連這種陰損之物也能往肚子裏吞,他怎麽能忍心。
娶妻之後的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于他而言,橫豎只要他在,誰都欺負不到她頭上。
可她有一句卻提醒了他。
他再怎麽小心,也不能叫王妃如他一般的心情去疼愛小姑娘。
若是往後王妃有了嫡子,他又要怎麽才能不委屈了他的小兔崽子?
他在時固然能心中有數,可他不在的時候怕是很難了……
到時候小兔子只抱着小兔崽子躲在屋裏可憐巴巴的掉淚珠子,他想不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都難。
何苦再為了這個所謂的人生大事委屈了他家的小兔子,也平白耽擱了旁人家的女子呢?
實則這樣一番折騰也都源自于小姑娘內心的敏感脆弱。
她卻不知,她只要與他撒嬌賣乖,纏着他央着他,莫要說不娶王妃,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是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的。
可小姑娘完全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在別人心裏占多大的分量,只是不那麽信任他。
他轉頭看她方才哭得連肚兜都沾上了一片濕痕,只覺得某些反應不僅沒有因為吵架而消下去,反而更是興奮了。
君楚瑾暗暗地想,若是剛才繼續吵下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就失去理智變成禽獸了。
然而小姑娘有多能掉淚珠子,他是領教過的。
小姑娘卻沒有留意他眼神的變化,聽完他說的話後半點都不信他,只低聲道:“您說的都是傻話,尋常人家再窮也是要娶媳婦的,您一把年紀了連個妻子都沒有,說出去都怕被人家笑話。”
一把年紀了?
君楚瑾攥着拳,發現這已經不是小姑娘第一回嫌棄他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