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聽好了。”
“我雖然不喜歡你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但——”
“你既然讓我看到了你的腳,我們也做了男女之間不該做的事情……”
“往後,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那張臉的主人,忽然緩緩勾起了唇,而那雙黝黑的深眸仍舊透着一股冷漠的意味。
“因為一旦你犯了錯,在我王府之中,我便不會再對你手軟。”
夢的盡頭,梅幼舒忽然醒了過來。
她看着四下熟悉的環境,這才緩了口氣。
昨日發生的事情,在她夢裏又重複了一遍。
她只稍作回想,手指便下意識地揪住了柔軟的被衾,面上又是一片茫然。
那位珩王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他總強調她犯錯的事情,仿佛便打定了主意要看着她一輩子似的……
梅幼舒想到這種可能性,秀眉便輕輕蹙起,極是不安。
原來,得罪了珩王的後果會這樣的嚴重嗎?
梅幼舒穿戴起身,推開門,外頭竟又是一個明媚好天。
“姑娘,昨夜裏四姑娘跪了整整一晚,可真是叫人出了口惡氣。”碧芙端了水進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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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幼舒想到梅幼岚,卻并不知道對方背地裏曾陷害過她。
只是覺得,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姑娘怎麽不高興?”碧芙見她站在日光下發怔,有些傻乎乎的樣子,便拉着她進屋坐下。
梅幼舒道:“她犯了錯,父親罰她是關心她,這是好事。”
碧芙想了想,竟也覺得是這麽回事兒。
梅幼岚犯錯受罰多半都是為了令她矯正,令她更好,這又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呢?
“是啊,她回去後,大夫人那邊都準備了好些補品,就怕她夜裏傷着身子,可是四姑娘不僅不吃,還将東西全都摔了,那些丫鬟婆子都還得哄着她呢。”她說着,也就沒有那樣高興了。
也許這就是有娘和沒娘的區別了。
然而碧芙轉念一想,若是王氏還活着,自家姑娘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很快,她想到一些往事,便将這些念頭全都排出了腦外。
王氏這個女人,表面看似優雅賢惠實則早就瘋了。
否則,誰會狠心将自己的女兒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哪怕鄭氏對梅幼舒再不待見,但她卻會将一切人情世故與應懂的手段和心計告訴自己的孩子。
可王氏不會。
她若活着,只會仔仔細細地将姑娘的餘下一點慧心磨去,再将那精致的外表反複描繪。
她想到這些,又默默嘆了口氣。
“姑娘定然能尋個真心待姑娘的好人家的。”
梅幼舒聽了這話,便扭過頭去看她,細聲道:“我聽聞,嫁不出去的姑娘可以上山去做姑子,碧霞庵裏是頂好的一個,不僅給吃給住,每個月還有例銀……”
碧芙心裏一咯噔,便聽見小姑娘對自己小聲說道:“我也想剃光頭發去做姑子。”
“可、可是女孩子家不都是要嫁人的嘛?”碧芙被她這個想法給震住了,“姑娘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做姑子?”
梅幼舒難得被她問住了,也沒有肯回她話。
因為找個好人家就要和其他男子睡在一張床上,昨日那位珩王殿下抓住自己的腳不放,還告訴她,這就是男女之事……他們都已經做了男女之間不該做的事情了啊。
可是……她卻害怕極了。
只要一想到往後嫁了人,就會有個不認識的男子握住自己的腳不放,還露出那樣可怕的神情,她的心底便仿佛落了一只螞蟻一般難受。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樣的場景。
便在小姑娘陷入困惑之時,府中便來了人。
來人是個穿紅衣的婦人,待管家了解了她的來意之後,便連忙令人傳話給鄭氏。
待鄭氏在客廳接見了對方,對方便笑說:“貴府可真是有福氣了,我是替長興北街的嚴家提親來的。”
鄭氏心念一動,面上卻仍舊做出淡然樣子,道:“你說的是誰家?”
“您莫要裝作不認識了,便是與您家沾了遠親的嚴家,他家兒子姓嚴名子然,如今在禮部做事情,是您知根知底的人呢。”
“原來是那小子,我卻不知他還有這樣的心思,原先還當做是與老姐姐的一場玩笑話呢。”鄭氏微微揚唇,面色矜持,端起了茶盞抿了口茶水,又對來人道:“只是我膝下不只一個女兒,也不知他們家相中的是我哪個女兒?”
那婦人笑說:“嚴公子相中的自然是您膝下最為出色的長女,聽聞二姑娘是個性情溫和的,便是嚴家夫人,都是贊不絕口呢。”
鄭氏臉上的笑頓時就明顯了起來,卻又聽那婦人道:“聽聞你家裏還有一個庶女排行第三,你家二姑娘曾向嚴公子說過她們姐妹兩個極好,不願分離,便也不想叫二姑娘傷心,就想着将那三姑娘納做妾室,往後一心一意伺候姐姐也不必令她們姐妹分離,也算是一件喜上加喜的事情了。”
鄭氏道:“原來如此,只是家中事情我一人是做不了主的,今日我家老爺也不在家中,不若待我與老爺商量一番,再予你們答複如何?”
那婦人見她沒有一口回絕,頓時笑成了朵花似的,連忙起身對鄭氏道:“那老婦我就靜候佳音了。”
待老婦走後,鄭氏的臉色這才冷了幾分。
她走入內室,便瞧見梅幼盈坐在一邊,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的情緒。
“方才外面的話,你都聽見了嗎?”鄭氏問她。
梅幼盈道:“聽見了,母親為何不應了她?”
鄭氏搖了搖頭,道:“我剛才還瞧你不像喜歡他的樣子,豈料我一進來,你反倒還怪我沒能答應,你這姑娘,好生古怪的性子。”
梅幼盈聽她這話,才笑說:“母親可別取笑我了,比起其他男子,我是極喜歡他的,我不激動,是因為我早就料到了這天,母親答應了,這事情也就成了。”
她說着頓了頓,擡眸看向鄭氏道:“母親可會答應?”
鄭氏望着她,卻沒有立刻答應了她,“待我與你父親商量過了再說罷,這到底是你一輩子的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
梅幼盈笑了笑,也就沒再說話。
等到梅正廷回來之後,鄭氏便替他将朝服換下,又與他将這事情說了一番。
梅正廷卻皺了眉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娶我家兩個女兒?”
鄭氏垂眸,道:“老爺覺得那嚴子然如何?”
梅正廷又仔細想了想,便實事求是道:“他官路亨通,朝中有人,他自己為人又極懂得變通,很得聖上喜歡,曾有人預言,他官拜尚書都是遲早的事情。”
“那就是了,我家姑娘嫁給他,往後且不談,便是他當下與我家也是門當戶對,再說他自己便與盈兒是青梅竹馬,這兩個孩子自幼便是心意相通的,将盈兒嫁去,我是放心的。”鄭氏說道。
“可是,将舒兒陪嫁過去,是否會有所不妥當?”梅正廷遲疑道。
鄭氏道:“您又不是沒有見過人家姐妹嫁入一戶的,我雖将舒兒當做親生女兒疼愛,但也不可否認她與家中兩個姑娘身份有別。
倒也不是我介意她是姨娘生的。
但老爺也需想想,貴妾良妾賤妾,那些姨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王妹妹是個命苦的,她是□□出生……旁的不說,你要旁人如何瞧得上舒兒?”
“她若能同盈兒同嫁,往後日子想必也有姐姐庇護,況且她與她母親是不一樣的,她過去定然是貴妾,還是如同在家時候一樣,都是有人伺候照應的,想來對她只有好處。”
梅正廷略微動容,正要松口,便在這時外面又有丫鬟進了屋來,對他道:“老爺,家中來了客人。”
“又來了人,不是剛走嗎?”鄭氏問道。
那丫鬟便道:“回夫人的話,方才走的是嚴家請來的媒人,當下來的是珩王府中的嬷嬷。”
“你說誰家的?”梅正廷好似沒有聽清楚般,又問了一句。
那丫鬟便仔細說道:“是珩王府的嬷嬷,也是來提親的,說是相中了我們府上的三姑娘。”
鄭氏臉色頓時變了又變。
梅正廷怔怔地望着她,愣神了一瞬,待他反應過來要開口時,鄭氏卻極是打斷了他的話,道:“老爺,不可答應。”
梅正廷驚愕的表情,頓時轉化為了錯愕。
“這是為何?”
“老爺,那珩王是個什麽身份的人,您該記得,咱們舒兒滾到人馬蹄下的事情,好端端的,如今才隔了多久就上門提親,我們若是一口答應了,豈不是叫外人誤會?”鄭氏說道。
梅正廷心底一時沒有主意,便只能順着她的話去想,又深深皺起了眉頭。
“老爺也莫要為此事憂心,實則我方才也等同于答應了嚴家派來的人,只是礙于老爺不在,才沒能定下這事情,若是如今我們出爾反爾,恐怕也會有礙梅家的清譽。”
梅正廷道:“你這句話說的确實令我有幾分顧慮,若是我們答應了嚴家在先,就不能再因後來人權勢壓過前一個而出爾反爾,否則這豈不就等同于見異思遷?”
鄭氏見他終于被自己說服,這才舒了口氣,道:“那咱們便出去,好生與那嬷嬷解釋一番,将他們客氣地打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