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如果你願陪我長大

第7章 (7)

有些喘息。

她知道瑞德就在這堵牆後面。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因為十一感覺到自己的心開始跳得越來越快，好像要從嘴裏跳出去，可是如果心髒真的從嘴裏跳出去，她不是就死掉了嗎？更加神奇的是，她居然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又一個疑問。十一決定一會兒跟貝蒂的問題一起問問瑞德，她是不是生病了。

十一跳進別墅裏面的時候無聲無息，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今天是月初，天上只有一彎很細的月牙，不能給人間萬象提供足夠的光亮。但沒有關系，因為別墅裏面燈火通明，所以十一看得非常清楚。她看到面前是一個很大的泳池，一池碧藍色的池水，那樣的藍色，讓十一重新想起貝蒂的眼睛，她的心又開始難過起來。可是這次，她不知道，是因為貝蒂，還是因為泳池中央的那兩個人。

泳池中央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瑞德。他的頭發，和系着領帶的白色襯衣都濕透了。另一個人是一個女人。十一并沒有看清楚她的臉，因為她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相觸的嘴唇上——準确的說，是集中在瑞德和另一個人相觸的唇上。他們在接吻。

對十一來說，她和瑞德分開的時間很長，不止是紐約之別，應該要打她從瑞德家裏跑走開始算起。她并沒有設想過見到瑞德的情景。她想見，于是飛快的跑來。想一件事，就去做，想是沒用的。這是她從小受到的教導，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但現在的、眼前的情形，絕對超出她能想象的最大範圍。

所以她愣在了那裏。

是瑞德先發現她。

“十一？！”帶點意外，又帶點窘迫的聲音。

被他的聲音驚回神，十一落在泳池中央那個女人身上的目光，比今晚淺淺的月光還要輕薄冰涼。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終于看清了那個女人，看到她光裸的雙肩，還有浮在池水下面如同沒有穿衣服的光溜溜的身體。

這是十一離開仙人谷後，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想要去殺一個人。

前面已經說了，一件事，她不會只去想，而是去做。因為想是沒有用的。

“叮鈴鈴……”的鈴铛聲響起，白練如虹，從腕間傾瀉而出，霎時間向着目标襲去。十一對洛基尚留有餘地，但這次她卻使出全力，是真的要殺了這個女人！她甚至沒有去想，自己為什麽這麽憤怒。

瑞德大驚失色，他是在懊惱不應該讓十一看到這些，她還是一個小孩子，而且是比普通孩童更不谙世事的孩子。但下一刻他就看到，這個他擔心的小孩子突然出手，墜着金鈴的白綢直向着他身邊的萊拉而來。

“十一！No！”瑞德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但他絕不能讓她殺人！他極快的往前動了一步，擋在萊拉前面。

十一吓壞了，完全沒料到他會傾身去擋。她咬緊牙關快速将白綢在臂上繞了兩圈，然後猛然一收，手臂一陣勒痛，白綢以同樣迅疾的速度飛回。十一正心神激蕩，何況她本就用了十分力，勢要讓這個女人斃命當下，能及時收回已是萬幸，根本再無多餘的力氣卸去回撤的力道。

伴着清脆的鈴铛聲，金鈴終于猛地擊中她胸口。十一悶哼一聲，立時便噴出一口血來。但她并沒有覺得多疼，因為瑞德突然擋在那個女人前面的時候，她就已經被什麽東西擊中了，而且是更快更重的力道。現在它還壓在她心口，迫得她搖搖晃晃的不斷後退，幾乎站立不住。

可是她仍是倔強的讓自己站着，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像那些她在屏幕上看過的慢鏡頭。瑞德在急切地向泳池邊緣靠近，可是那些碧藍的池水拖着他的腳步，他怎麽都走不到。十一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永遠走不過來了……

“十一！”

這次喊她名字的不再是瑞德了，是趕過來的斯塔克。他本來以為能窺到一場什麽好戲，卻沒想到好戲突然翻轉，演變成一場流血事件。

十一側頭看到他。“斯塔克……”她終于可以放心的暈過去了。

斯塔克凝眉接住她，瑞德也從泳池出來，全身**的淌着水往這邊跑，但斯塔克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腳步急促的抱着十一從他身邊走過去。

瑞德追了兩步，然後停下來，怔忪的看着前面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那個女孩，她喜歡你。”

瑞德回頭，看到萊拉趴在泳池邊緣，仰頭望着他。她的聲音過了半晌才傳進他的耳膜，又過了一個半晌，瑞德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麽。

……

☆、19.第 19 章

斯塔克是在十一受傷以後才出現的，但一看到面前的情形也就将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看見十一嘴角挂着一道血線，黑眸立刻沉了下來。但讓斯塔克憤怒的不止是這道血線，還有她臉上的神情。一種斯塔克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神情。一種不應該出現在她臉上的神情。

斯塔克不想承認這一刻他跟十一一樣，想起了貝蒂。可她不應該是貝蒂，甚至她應該是貝蒂的反面，充滿光明，活力，還有永遠不會從眼角消退的狡黠和小小得意。

娜塔莎的出現打斷了斯塔克的思路。一頭紅發的漂亮女人，細細的高跟鞋在醫院走廊上敲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走廊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約而同的被這響聲，和發出這個響聲的人吸引着。

視線中央的娜塔莎神情自若的走到斯塔克跟前，嬌美的紅唇輕啓，嗓音是帶着誘惑般的沙啞。“OK，斯塔克，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出了什麽事？”

如果有可能，斯塔克可不想主動聯系娜塔莎，他是絕不會忘記娜塔莎卧底在斯塔克工業做他助理這件事的，最重要的是，他當時居然還對她動了心思，雖然這個心思最終沒能落實到細節上。但十一現在明顯搞不清楚自己和那個小博士的關系，娜塔莎作為複仇者聯盟中唯一的女性，顯然最适合這個“心理戀愛啓蒙”的角色。

斯塔克說：“小女孩從紐約飛過來見她的‘小男友’，卻看到‘小男友’正和另一個人親熱。所以，”斯塔克聳了聳肩，“無可避免的爆發了流血**件。”

娜塔莎面色平靜的說：“所以，十一需要保釋人？”她看不出來這有需要她親自跑一趟的必要，不管十一傷了誰，或者兩個都傷了，她相信斯塔克都能輕松擺平。

“不，”斯塔克說，“受傷的是十一。”

娜塔莎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十一受傷，這個可能性根本沒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她皺着眉說：“她在紐約都沒受傷。”說完，娜塔莎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跟她在一起。”

後一句成功讓斯塔克先生沉默了。

娜塔莎推開病房門進去的時候，十一還在睡着。不過一記重擊，有內力護着，十一還受得住，她之所以會暈倒，不過是受傷後又情緒激動不穩所致。但若是師父和師兄們在，恐怕要心疼許久，這确實是她長這麽大以來，傷得最重的一次了。

娜塔莎剛進去，瑞德來了。

斯塔克把他攔在門口：“恐怕十一現在不想見你。”

“斯塔克先生，”瑞德舔了舔嘴唇說道，“她現在……怎麽樣？”

斯塔克把娜塔莎剛才那句話送給了瑞德。他目光直視着對面年輕的尚帶着稚氣的大男孩，說：“她在紐約大戰中都沒傷到分毫。”

瑞德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低下了頭。

斯塔克先生在外面碾壓年輕的瑞德博士時，十一醒了。

“嘿，親愛的，你感覺怎麽樣？”娜塔莎俯身在她面前問道。

十一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可能是在哪，那個熟悉的名字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她轉而問：“斯塔克呢？”

娜塔莎帶着幾分笑意說：“我想他正在教訓你的‘小男友’。”

十一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說誰。

“瑞德。”娜塔莎補充了兩個字。

這個名字簡直就像十一身上的一個什麽按鈕，她馬上坐起身，手已經按在雪白被子上，眼看就要掀被下床。娜塔莎按住了她的手。

“放心，斯塔克不會傷他。”

十一的手松開了，但她還是不放心的往門口的方向瞟了瞟，只是什麽都看不到。

娜塔莎說：“你想談談嗎？”

十一情緒不高的說：“談什麽？”

娜塔莎笑着說：“當然是眼下讓你不高興的這件事。”

十一鮮少有不高興的時候。八師兄曾說，如果遇到了一個能輕易讓心裏你不高興的人，那通常意味着你遇到了天大的麻煩。十一當時告訴八師兄，梅梅就是她天大的麻煩，因為梅梅總是惹她不高興。

那時候八師兄聽了只是笑。十一現在覺得，自己遇到的“天大的麻煩”，又多了一個。因為她出谷以後的幾樁不高興的事，都是因為他。可是他似乎又跟梅梅不同。這些不高興似乎也跟以前有些不同。

娜塔莎說：“你需要想明白的是，你為什麽感到不高興？”

十一答的飛快，她說：“因為他為那個女人擋我的白練！”但她顯然弄颠倒了順序，是她先不高興，然後飛白練，瑞德才會出來擋。但颠倒了也沒關系，娜塔莎繼續順着她說。

“他是FBI，十一。他不是本就應該救助無辜的人嗎？”

“可那個女人一點也不無辜啊！”

“不無辜到應該被殺？”

當然不是。十一小聲說：“可是她親瑞德……”這确實是一切的導火索，但親吻當然也不是死罪，十一知道，所以她說的很小聲。

娜塔莎把她的話總結了一遍說給她聽：“因為那個女人親瑞德，所以你很生氣，想殺了她。”

十一點頭。

“可是十一，兩個成年人相互喜歡，彼此親近，是很自然的事。”

十一擡起頭，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問：“瑞德喜歡那個女人？”

娜塔莎說：“這個問題你要問他本人。”

十一說：“我不喜歡他喜歡別人，也不喜歡他同別的人親近。”

“嗯，”娜塔莎點了一下頭，“因為你也喜歡他。”

十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娜塔莎，她心裏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本就不笨。她曾說過很多次喜歡瑞德的話，但她很輕易就聽出從娜塔莎口中說出的這個“喜歡”的不同。

她喜歡瑞德。就像師父喜歡太師父，九兒姐姐喜歡姐夫那種喜歡。

想清楚這一點，十一驀然高興起來，豪言壯語說起來絲毫不費力：“我要讓他只喜歡我！只和我親近！”

娜塔莎笑。“首先，”她說，“你要先讓他等你長大。”

十一說：“我已經十五歲了！”九兒姐姐四歲時就已經決定嫁給姐夫，她現在還算晚了！顯然十一忘了，九兒直到十九歲才将自己成功嫁出去這一漫長而慘痛的事實。

十五歲顯然是不夠的。娜塔莎最終設法讓她明白，瑞德博士恐怕不會跟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談戀愛。

十一看起來接受了，但是神情卻分外委屈，就像當年師父跟她說到了十八歲才能出谷時一樣委屈。她鼓着嘴說了跟當年對師父說的一樣的話：“那豈不是要等很久……”

确實要等很久。更糟的是，這一次，她好像沒有捷徑可走。

十一握了握拳，那當下的第一要務，便是确保瑞德身邊不會有別的女人，并且在她十八歲以後只喜歡她一個人！

目标明确好，十一立刻轉向娜塔莎，大眼睛裏都是明亮的光彩。她對娜塔莎說：“你能讓瑞德進來嗎？”培養感情這種事總是宜早不宜遲的。

娜塔莎很意外，一個女孩子碰到這種事總難免要生氣難過一段時間，更何況十一還因此受了傷。可看她的神情似乎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十一其實想的非常明白。之前的事好比一道分界線，線的那一邊，她還不知道自己喜歡瑞德，瑞德也沒有對她抱有特殊的感情，所有的事都做不得數。而以後，線的這一邊，她喜歡瑞德，并且要努力讓他也喜歡自己。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瑞德進來的時候，十一端端正正的坐在病床上，兩只白嫩的小手規矩的放在被膝蓋拱起的被子上，有些潮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十一看着他關上門，慢慢走過來，在她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這是她喜歡的人。光是想到這一點，十一心裏就雀躍起來。他換了一件煙灰色的條紋襯衫，這次沒有系領帶，最上面一粒紐扣敞開着，能夠看到脖子下面一小片皮膚。袖筒一直挽到肘彎上面，露出有些細弱的小臂。

他真的好瘦。但瘦的很好看。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閉上了，雙唇微抿，帶着讓人喜歡的秀氣腼腆。

十一低下頭，一副認錯的乖寶寶模樣，搶先開口說道：“對不起，瑞德，我不該出手傷人。”同一招以退為進，十一用得極為順手。

瑞德驚訝的看着她。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映襯的眉梢下的一雙眼睛更加黑亮了。這雙黑亮的眼睛現在看着他，帶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瑞德立刻的心軟了，何況他本就為她受傷而心懷內疚。

他确實對十一當時過激的反應存有疑惑，但跟這個疑惑一起冒出來的，還有萊拉最後那句話，“那個小女孩喜歡你”。十一說過很多次喜歡他的話，就像十一能聽出娜塔莎口中那個“喜歡”的不同一樣，瑞德也聽明白了萊拉的意思。

所以他現在是有些局促的。

十一問他：“你喜歡那個人嗎？”

“那個人？”

“那個……和你一起游泳的人。”

“你是說萊拉。她……”瑞德的手平放在腿上，無意識的在上面推來揉去，然後緊握成拳，他說：“她很漂亮……而且，她是一個很好的人……”瑞德的眉心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他看着她，跟一個小孩子讨論感情問題實在有些怪異，所以他停下了。他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萊拉的那句話。她只是個孩子啊！

“你喜歡她。”十一肯定的說。

瑞德纖細的脖子上，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他極快的說：“是的，我是有點喜歡她。”

“你要永遠跟她在一起？”十一神情低落的問道，“你要跟她結婚了嗎？”

“什麽？”瑞德幾乎驚訝的哭笑不得，“當然不會。她是……她不會離開好萊塢，而我會回華盛頓，我們之間……沒有可能。”

十一不會問諸如如果她願意離開好萊塢你們會不會在一起，這樣的問題。她只是高興的湊過去，突然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說：“所以我還是可以住在你家！”

“當然，你當然可以住在我家。”瑞德把她從脖子上拉下來，看着她臉上重新明媚起來的笑容。所以她那麽生氣只是因為以為不能住在他家了？瑞德心裏為找到這個原因松了一口氣。

十一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睛裏滿是流光溢彩的漂亮霞光。你像這樣的喜歡過一個人嗎？如果你有，就該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好的一件事。

☆、20.第 20 章

“瘋帽子，我喜歡你。”

“為什麽？”

“因為烏鴉像寫字臺。”

“為什麽烏鴉像寫字臺？”

“因為我喜歡你。” —— 《愛麗絲夢游仙境》

**

讓BAU小組滞留在洛杉矶的案子解決了。萊拉是一名好萊塢的女明星，她以往在電視、雜志等媒體上的所有曝光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及這一起跟蹤連環殺人案的影響大。兇手是萊拉的大學同學和朋友，同時也是她正在參加的一檔節目中的工作人員。她愛慕萊拉，甚至不惜幫萊拉殺死那些她事業中的潛在威脅者。

BAU小組陪同萊拉參加完有關跟蹤案件的新聞發布會後，就要返回華盛頓。

瑞德在跟萊拉告別。十一跟斯塔克和娜塔莎告別。可她的視線一直看着不遠處的瑞德和萊拉。

斯塔克跟娜塔莎也看着不遠處的瑞德和萊拉，斯塔克說：“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跟過去攪局。”他這句話是打趣，但也是真的對十一能沉住氣站一邊看着表示驚訝且佩服。

十一不會承認，她怕離太近自己又會忍不住想将人殺了。當然，離得遠也一樣不影響她穩定發揮。她現在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昨天動手的時候直接悄無聲息的用雪月銀針就好了，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她擡着精致的小下巴，說：“不過道個別而已，有什麽關系。”書上不是也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話雖是這樣說，但看着相對而立的兩個人，十一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難過起來。

她遠遠看着，他深邃的棕色眼睛在淡淡的陽光下更好看了，可十一很不喜歡他望着對面那個人的樣子。十一還知道，他腼腆的抿起雙唇時，兩邊唇角會各有一條可愛的細線，顯得稚氣又清俊。可她不喜歡他對着此刻面前的那個人做這個動作。

隔着雲層漏下來的陽光，疏淡清透，落到十一眼中卻像帶着溫度的火星，讓她的眼眶慢慢感覺灼熱起來。

她在心裏輕聲說：“八師兄，我真的遇到我的‘大/麻煩’了。”

BAU小組該走了，摩根和Gideon上前催了兩遍，瑞德還是站在那裏沒有動，十一終于忍不住走過去了。她知道斯塔克和娜塔莎正在身後笑她，可她一點也不在意。

她走過去，小手極其自然的拉住瑞德的大手，笑着說：“瑞德，我們可以走了嗎？”

她笑得很甜，聲音也甜美無害——如果瑞德沒有看到她另一只手上熟練翻玩着的銀針的話。

他立刻說：“是的，我們該走了。”

十一看到他望着對面的人的神情，看到他雙唇緊抿，看到他擡起的右手馬上就要落到萊拉的肩膀上。她的眼睛眯了眯，手指間的銀針随着他靠近萊拉肩膀的右手也毫不猶豫的向前送去。瑞德的右手陡然改變方向，猛地攥住了十一那只手。

萊拉奇怪的看着他們。瑞德按着十一的手，掩飾的笑了笑。

而十一，她只看到她的兩只手都在瑞德大大的掌心裏了。她心裏美美的，毫不吝啬的仰着頭送給他一個甜美無邪的笑容，還不忘極快的收起指間的銀針，小心不讓他被紮到。

瑞德沒有再說什麽，被她拉着往BAU小組那邊走。打開車門的時候見色忘友的十一才想起來斯塔克和娜塔莎，回頭，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

陽光正好，她沖着剛才三人站立過而現在已然空無人影的方向笑了笑，然後拉開車門，在瑞德身邊坐好。

“瑞德，我的那些花還活着嗎？”

“嗯，還活着。”

“我在紐約的時候看到好多喜歡的花，斯塔克說會讓人給我送來，我們再買一個大的花架，好嗎？”

“好。”

……

BAU小組這個工作日的下午，氣氛格外輕松熱烈，因為從明天開始，小組成員将迎來為期兩周的休假。假期對于BAU來說，比Hotch臉上的笑容還少見，何況是兩周的長假。就連一向沉穩的Gideon，離開辦公室時的腳步都帶着幾分少見的急促，仿佛慢一秒就會被後面追着的什麽東西拉住再也走不了了。

十一也非常開心，因為她已經收到三波邀請了：剛剛給自己挑染了幾縷漂亮紅發的加西亞，提出教她打游戲，聲稱要幫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摩根邀請她一起去牙買加蒙特哥灣一個很棒的度假海灘，而且他買單。Hotch說她可以去他家和小傑克一起玩兒，順便跟小家夥講講她在紐約打外星人的故事。但十一相信小傑克現在除了吐泡泡以外，恐怕聽不懂她說的一個字。

每個她都很動心，不過每個她都沒答應，而是說：“我要問問瑞德！”

十一趴在瑞德辦公桌前，歪着頭看他将桌面上的小東西一個個裝在身側那只棕色大郵差包內。她掰着手指頭把那些邀請耐心的說給他聽，然後開心的問：“瑞德，瑞德，我們要選哪一個？”

瑞德手裏正拿着一摞小卡片，他沒有擡頭，目光盯着整潔的桌面，有些吞吐的說道：“十一，我……呃，我假期要回家……”

不等他說完，十一極快的答了一聲“好”，然後“蹬蹬蹬”跑出去，瑞德聽到她一個一個認真告訴自己的邀請者：“對不起，我不能跟你打游戲/去度假海灘/去找小傑克了，我要跟瑞德回家！”

瑞德博士：“……”

拉斯維加斯是內達華洲最大的城市，它同時還被賦予了“賭城”、“世界娛樂之都”、“罪惡之城”……等等不同的稱謂。這裏是一片建立在沙漠之中的活色生香的欲/望之都。但對十一來說，她來這裏，只是因為瑞德家在這裏。

十一察覺到了瑞德不同尋常的沉默，這不應該是回家該有的情緒。但她什麽都沒問。飛機客艙內，她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喝着空姐送來的熱牛奶，只是兩只大眼睛不停的轉來轉去，從杯子上方偷看他。

終于，瑞德的視線從手中的書冊上移開，一轉頭，卻看到她嘴唇上沾了一圈白色牛奶，滑稽又可愛。他輕輕笑起來，順手拿起一張紙巾，低下頭，認真幫她擦幹淨。十一眨着眼睛一動不動看着他，心慢慢跳得快起來。

她開口叫他的名字：“瑞德。”

“嗯？”

“你真好。”

瑞德笑着，沒說話。只有小孩子才會直白的用“好”和“壞”來評價一個人。也因為是小孩子，所以總是這麽容易滿足吧。

他聽到她說：“我也會對你好。”

她說：“永遠都對你好。”

“永遠”這個詞讓他愣了一下，他迅速在腦海中翻找，确定這确實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永遠”。但沒有什麽東西能保證“永遠”，就連我們以為永遠都不會離開的人，也會在某一天割裂的異常幹脆。

瑞德收回手，說：“還有兩個小時才到，你可以睡一會兒。”

“嗯！”十一應了一聲，雙手立刻摟住他一邊胳膊，小腦袋倒在他肩膀上，找好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瑞德愣了一下，但是沒說話，也沒有躲開。

過了半晌，他以為她已經睡着了，耳邊卻又聽到一聲：“瑞德。”

他微微側頭，下巴輕輕壓在她頭頂上：“嗯？什麽？”

但過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回答，瑞德彎了彎唇角，以為是小女孩的呓語。

十一輕輕動了一下，把他的胳膊更緊的往身前抱了抱。她閉着眼睛，在心裏輕聲問：“我們可以永遠這樣在一起嗎？”……

☆、21.第 21 章

到了拉斯維加斯，瑞德卻帶十一先去了一家旅店。将行李放在鋪着白色床單的大床上，十一奇怪的看着他。

“我們不去你家嗎？”

瑞德說：“我們先住在這裏。”

中午吃過午飯，瑞德帶十一去了位于郊外的本寧頓療養院。

拉斯維加斯位于內華達州的沙漠邊緣，這裏全年高溫，所以瑞德一貫的襯衫和針織開衫，換成了一件深色的短袖T。十一是同款的白色。

他們一大一小，已經在療養院一間活動室門口站了很長時間。瑞德視線盡頭是一個坐在沙發上的中年女人。他們站了多久，那個女人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她手上握着一支筆，膝蓋上是一個攤開的本子，似乎正在寫着什麽，或者打算要寫些什麽。她很安靜，甚至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凝滞，維持着握筆的姿勢一直沒動，攤開的本子也自始至終潔白如新。

“她是你媽媽嗎？”十一問道。

瑞德說：“是的。”

“她生病了嗎？”

瑞德仍是說：“是的。”偏執型精神分裂症。但他相信，十一并不知道精神分裂症意味着什麽，就像她同樣不會知道，精神分裂症會遺傳一樣。

十一又問出了第三個問題：“我們不過去嗎？”

這個問題讓瑞德局促不安起來，他嘗試着向門口調轉身體，似乎想就此離開，但又有幾分猶豫。十一看着他。

他抿緊了嘴唇，又張開。雙手收進褲子口袋裏，又馬上拿出來。他很緊張。

最終他說：“也許我們今天應該讓她好好休息。我……呃……”他的舌尖快速的掃過下唇，“我們明天再來……”

說完他極快的轉身向外走去。

十一回頭去看那個中年女人。她靜坐的沙發就在窗前，現在她擡起了頭，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十一有些好奇她在看什麽。于是，她走了過去。

原來窗外是一株巨大的香樟樹，午後鈍鈍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橢圓形葉片，在窗臺上灑下細碎的光斑。吸引她凝神望着的就是這些斑駁的光點。

她是瑞德的母親，有着跟瑞德相似的棕色頭發，只是顏色要淡很多。還有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十一在她身上找到很多與瑞德想象的地方。

等十一蹦蹦跳跳跑出來的時候，瑞德已經在臺階下的陽光中站了很久。

她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仰起頭說：“我們走吧！”

瑞德低頭看她，因為迎着刺目的日光，她不得不眯起了雙眼，但她的臉上還是帶着笑，精致好看的臉頰如拉斯維加斯的晴空一般，沒有一絲陰霾。

他點了點頭，說：“走吧。”沒有問她耽擱這麽久做了什麽。

十一晚上突然接到斯塔克的電話，他的聲音清晰的從手機聽筒傳過來：“小十一，定位顯示你現在居然在拉斯維加斯，這真是太巧了，我還以為賈維斯中病毒了。讓我看看，你在——”停了幾秒，斯塔克接下來的話讓十一很想直接把他隔空毒啞。

他說：“噢，抱歉，親愛的，這個不知名小旅館的名字不在賈維斯的識別範圍內。我正在米高梅，頂層套房，你可以過來找我。不，還是我讓人去接你好了，我帶你認識一下真正的……”

十一看了一眼從衛生間走出來的瑞德，直接把電話挂斷了，臉上帶着甜美的笑，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瑞德低聲咳了一聲，說：“你該去睡了。”

十一的房間在隔壁，不過她當然一點也不想去。尤其瑞德現在看起來心事重重很難過的樣子。她知道一定跟那個中年女人有關。他們坐了六個小時的飛機來看她，可是瑞德卻連走到她面前都不敢。這和十一想象中的回家一點都不一樣。

她突然對瑞德說：“我九兒姐姐第一次離開仙人谷的時候，也是偷跑出來的。她一直在外面玩兒了三年多才回去，八師兄說九兒姐姐當時在谷口轉了小半個時辰都不敢進去。”

瑞德靜靜聽着，最後她問：“你也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回家，擔心你媽媽生氣，所以才不敢去見她嗎？”

十一猜的不完全正确，但這确實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瑞德走過去，和她并排坐在床邊。他問：“那你姐姐有沒有受罰？”

十一立刻被帶跑了，她重重的點頭，說：“當然有！師父罰她在仙人指峰頂面壁三個月。”

看到瑞德臉上的疑問，十一解釋道：“仙人指是我們山谷中最高的山，那裏終年積雪不化，特別特別冷！”說完她縮着脖子心有餘悸的打了個冷顫，仿佛仙人指的冷風已經吹到了身上。

瑞德皺了皺眉：“這罰是不是太重了？”

十一瞪大了眼睛說：“這哪裏算重！我小時候學不好武功的時候，太師父經常把我一個人扔到仙人指峰頂，學不會就不準下山，還不讓人給我送吃的，只能以山上的花草為食。可是仙人谷的花草樹木大多都有毒，何況山上這些還是太師父親自養的。有一回，我不小心吃了一株自己解不了的毒草，差點就死掉！多虧八師兄恰好偷偷去看我，幫我解了毒。”

說到這裏她咯咯的笑起來，仿佛想起了什麽有趣的經歷。

瑞德早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經常這樣被……”他咽下了“虐待”這個詞，轉而說，“你經常這樣有生命危險嗎？”

十一想了想說：“也沒有。那次只是意外。因為我總不愛學制毒解毒，太師父是為了讓我吃點苦頭。師父說太師父當時就在附近，八師兄不出現我也不會真的死掉。不過那次以後，師父就不讓太師父動不動罰我去仙人指峰頂了，實在要罰的時候，師父也會親自去給我送飯！”

想起美人師父，十一笑得更甜了，小細腿也開始不老實的晃起來。

但是瑞德緊繃的表情卻沒有放松下來，他想的是，怪不得十一口中的那個九兒姐姐會偷跑，想來十一也是偷跑出來的。只是十一剛才說跑走的那個叫九兒的女孩，後來又回去了。這是為什麽？

聽了瑞德的問題，十一奇怪的看着他：“仙人谷是我們家啊！九兒姐姐當然是要回去的！”

家？

“你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嗎？”瑞德從十一口中聽得最多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