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是傻子
“世子殿下餘毒未清,還不能起身啊。”刺史帶着大夫,出現在寧覺面前。
寧覺擺擺手:“無礙。大人可知昨夜我中毒昏迷後,發生了何事?救我之人現在何處?”
刺史面有愧色:“這個,昨夜下官中了軟骨散,恢複行動自由後,沒見到世子殿下,便帶着趕來的援兵在林中搜索,只找到了殿下,和一只大黃狗。沒見到其他人。”
“那只狗呢?”寧覺急急追問。
“诶?”刺史愣了愣,“一只狗而已,下官急着給世子找大夫,沒理會它。”
寧覺聞言,快步向屋外走去。
“世子要去哪裏?”
“去找……”寧覺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要找誰,“那只狗。”
刺史和大夫面面相觑。
這寧世子莫不是餘毒未清,傷到了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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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瞳”敗走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城西的大街小巷。松了口氣的人們走上街頭,店鋪也紛紛開張營業,城西恢複了往日的繁華熱鬧。
在這片繁華與喜悅當中,卻有一個身影格格不入。
“這人誰啊,見着個牽黃狗的就要攔住問東問西?”街角兩個乞丐在竊竊私語,“模樣倒長得不錯,可惜和那阮家的小傻丫一樣,這裏有問題。”
其中一個乞丐,正是打了阮阮的張乞丐,指着自己的腦袋,輕蔑地笑出聲。
“這位兄臺,請問附近有誰家養黃狗嗎?”“腦子有問題”的寧覺,走上前來,主動向他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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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乞丐揚着下巴,一臉不屑地伸出手。
寧覺會意,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
張乞丐當即瞪圓了雙眼,與身邊的同伴交換一個眼神。看來,這人不僅腦子有問題,還是只肥羊,此時不宰,更待何時!
“我知道有一家,走,我帶你去。”張乞丐殷勤地在前面給寧覺帶路,另一名同夥緊跟在寧覺身後,生怕肥羊溜掉。
寧覺見此,眉頭微挑:“那麽,有勞兩位了。”
三人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僻靜的死胡同。
“就是這裏。”張乞丐從地上撿起塊石頭,在牆上打磨起來,發出“擦擦”的聲響。
兩個乞丐一前一後堵着他,卻遲遲沒有下一步舉動,寧覺失了耐性:“兩位,我還有要事,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養狗的人家在哪裏?”
“知道啊。”張乞丐嬉笑着道,“你讓我用石頭打一下,我就告訴你。我們這兒有個和你一樣的小傻丫,最喜歡被我用石頭打了。像這樣,‘砰’的一聲,頭破血流的,保準能讓你變聰明。”
寧覺原還以為是自己急着出門,忘了佩劍又露了財,才惹上這次麻煩。卻原來是,有人将他當成了傻子。
“行,你打。”寧覺邁前一步。
“砰”的一聲,張乞丐高舉起打磨好的石塊兒,狠狠地砸向了自個兒的腦袋,霎時間頭破血流。
另一個乞丐在旁邊瑟瑟發抖。他根本沒看清寧覺是如何出的手,眼前一花,張乞丐就自己砸破了自己的頭,暈了過去,而寧覺,仍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
那乞丐趕緊跪地求饒:“大俠、大俠饒命。”
寧覺問他:“傻子就能随便欺負?”
“不能。”乞丐忙不疊地搖頭,“不敢,再不敢了。我真沒欺負過傻子,大俠饒了我吧。”
寧覺拂袖離去,一路上想到自己這半天來的所作所為,不禁啞然失笑。
他這是在做什麽?昨夜援兵來得及時,“紫金瞳”的人匆忙撤退,救了他的少女本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他何至于為了找她,滿大街盯着別人家的黃狗不放?難怪會被人當成傻子。
再找下去也是海底撈針,還是去做正事吧。真是差點兒忘了自己此來揚州究竟為了什麽。
他可是替忘年交來尋遺落在外的親骨肉的。說起他這位忘年交老劉,在京城裏也算德高望重,不想年輕時候卻是個風流浪蕩子,曾在揚州和紅袖坊的頭牌歌女阮綠姬春風一度。
如今十六年過去,早就斷了聯系的阮綠姬突然來信,說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當年為老劉生下一個女兒,希望她死後,女兒可以到京城投奔親生父親,不至于一個人孤苦無依,走上她娘親的老路,流落風塵。
老劉看到這封信,當即傻了眼。怎的自己突然就多出個閨女來,還是個十幾年未見面的歌姬為他生的?他雖難确定這孩子是不是親生骨肉,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讓她流落風塵啊。
再者,老劉此人,是出了名的濫好人。就算這孩子不是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舊情人,情真意切地托孤,他也無法坐視不理。他打定主意要将這個便宜女兒接來京城照顧,然而,事情并沒這麽簡單。
老劉如今有家有室,兒女雙全,正室夫人卻是個不容人的。要給夫人知道了此事,啧啧,定要鬧個天翻地覆。因此他必得派個信得過的妥帖人,秘密地前去揚州接人。用自家的人,怕走漏風聲被夫人知道,于是,他想到了正在江南一帶游歷的忘年交,寧覺。
“寧小友見字如晤,此事乃家醜,老劉我實難啓口,然而……”幾日前,寧覺收到了這封情真意切的信,信中老劉向他詳細解釋了事情的始末,并表示如今世道不太平,匪禍四起,有寧覺一路護送女兒回京,老劉心中才踏實。欠下的這份人情,他老劉願以餘生日日陪寧小友對弈來償還。
寧覺嘆了口氣。護送一個身份尴尬的私生女入京,原是件受累不讨好的差事。可老劉到底是他的忘年交,并且老劉棋藝出衆,在京城可謂獨領風騷,有老劉日日陪着下棋的這份謝禮,确實有些難以拒絕。
他猶豫片刻,決定攬下這份差事,拿着老劉和阮綠姬的信,來到揚州接人。遇上“紫金瞳”要劫官糧的事,父親明英侯主管戶部,他本着孝心順手管了管,不想自己倒受了傷,又為找救命恩人耽擱了半日。老劉遲遲等不到自己的消息,估計是要急了。
這麽想着,寧覺向路人打聽了紅袖坊的所在,直沖着那邊而去。路過一間藥鋪,冷不防地,一個少女突然斜沖出來,倒在了他面前。
寧覺眉頭微動。今日到底什麽日子?先是有倆乞丐想要打劫他,如今又來個黃毛丫頭,周圍那麽大的空地,她倒在哪裏不好,非得倒在他面前,是想訛詐他?他看起來很好欺負?
少女很快從地上爬起,抹去臉上的泥土,露出本來模樣:柳葉彎眉,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櫻桃小口,模樣倒甚是惹人憐愛。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寧覺心中正慨嘆,那少女卻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沖進了藥鋪裏。
寧覺摸了摸鼻子。哦,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姑娘都懶得理他。不過,她為何會當街摔倒,樣子看上去還慘兮兮的?莫不是受了誰的欺負?他一時好奇,尾随着少女進了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