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初吻
阮阮噤了聲,一動也不敢動。
她能感受得到,勒住她的人力道控制得極好,并不想傷到她。然而這人呼吸平穩深沉,雙手挾持着她,卻冷靜之至,定是個殺伐果決的人,她若不順從,保不準這人真會要了她的命。所以這人讓她做什麽,她都會乖乖配合。現在她唯一擔心的是,旺財它沒事吧?
“你的狗沒事。”身後的人冷冷地說了句,是男人的聲音。
阮阮眨了眨眼,奇怪,這人能看透她的心思嗎?
“大當家,官兵進林子了。”有人來到他們身邊,低聲道。
“一切照計劃行事。”身後男人吩咐。
阮阮和旺財一起,被拖拽到了一處隐蔽的地方。
“想活命,乖乖留在這裏,別亂走動,也別出聲。”
阮阮回過頭,想偷看一眼挾持她的人長什麽樣子。沙粉迎面襲來,雙眼一陣酸痛,她趕緊閉上雙目。等她再次睜開眼睛,面前一片漆黑,她竟什麽都看不到了!她伸出雙手,驚慌地向四周摸去。
“為免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對你用了毒。放心,三個時辰後,毒性就會消除,你不會瞎的。屆時你自可離去。”
男人的聲音遠去,這片黑暗中便只剩下阮阮一個人。
眼睛疼得厲害,淚水不停地流出。她匍匐在地,一點點地向四周摸索,總算摸到了旺財溫熱的身體。她抱着沒有聲響的旺財,只覺得四周圍又黑又靜,害怕極了,不禁瑟瑟發抖地蜷縮成一團。
驀地想起什麽,她向懷中探去。還好,藥草都在。娘親的病有救了,三個時辰過後,她就能帶着旺財離開這裏,明早就去城中的藥鋪換藥材,給娘親治病。想到這裏,她忽然又不怕了,渾身充滿了力量。
過了許久,附近響起了刀劍相擊的聲音。阮阮緊緊地抱住旺財,告訴自己沒關系,三個時辰而已,只要熬過這三個時辰就好了。
刀劍相擊的聲音越來越近,阮阮直覺地意識到了危險,卻因什麽都看不見,不知道該往哪裏躲,只能将旺財牢牢護在懷裏,不讓人傷着它。
腰間一緊,她被什麽人攬在了懷中,淩空而起,耳邊風聲呼嘯,她剛想驚叫出聲,雙腳便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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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悅耳而又有幾分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金晖,這丫頭是你什麽人,你竟為了不傷着她,故意射偏了這箭?”
阮阮一顆高懸起的心剛剛落下,正有些困惑,自己究竟在何處,聽到過這個聲音。
另一道聲音跟着響起:“小兄弟不也為了救她,放棄了奪下我弩|箭的絕好機會?這話該我問小兄弟你。”
是那個挾持她、給她下毒的男人。原來他叫金晖?
“我不認識她,這漆黑一片的,甚至不知她長什麽模樣。”攬着她的男子驀地将她松開,“金晖,既然你我都不想傷及無辜,咱們換個地方再戰。你贏,我任你處置。你輸,即刻給刺史他們解毒,看在‘紫金瞳’并無大惡的份兒上,我放你們離開。”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便有這等功夫,确有自傲的資本。然而聽你口氣,想必出身富貴,初涉江湖,竟以一敵多,孤身犯險,犯下大忌。今日,金某就贈你一堂教訓,讓你知道江湖的險惡。”
接着,又是陣陣金屬相擊的聲音。
那個悅耳的聲音怒道:“堂堂‘紫金瞳’大當家,只會用暗器傷人?”
“暗器又如何?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今日,金某必須要拿到常家的官糧,你再阻攔,休怪我下手無情!”
“這批官糧是漕幫為朝廷運往京城的,你不會得逞。”
“京城裏哪戶高門大族不是‘朱門酒肉臭’,少了這些又餓不死。這批官糧,必須留在江南。”金晖堅持。
“京城也有小門小戶,也有挨餓之人。道不同,但憑實力說話。”
阮阮雖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剛才抱了她的那個聲音悅耳的男子,此刻正以一己之力,與多人相抗,戰得十分吃力。他救了她,她不想他受傷。
可金晖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批糧食留在江南,可以救很多挨餓的人吧。就像她和娘親,今日一整天都沒東西吃呢。
阮阮一時糾結起來,不知道該祈求哪一邊贏。
正在這時,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來:“大當家,林外突然又來了大批官兵,咱們快撤吧,不然走不掉了。”
“什麽?”金晖聲有不甘,斥道,“還以為你要求公平比試,是個坦蕩君子,卻原只是在拖延時辰等待援兵,卑鄙!”
那悅耳聲音道:“錯。你說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職責所在,我問心無愧。”
阮阮心中一緊。只因她聽到那個悅耳聲音的主人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接着,倒地的聲音傳來。
金晖聲音陰沉:“我本不想傷人,但小兄弟你欺人太甚,刺史和官兵只是中了軟骨散,而你中的毒,哼,你自求多福吧。所有人撤退!”
匆忙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很快,金晖帶着手下全部撤離,周圍沒了聲響。沒人注意到一個小丫頭和一只狗。阮阮懷中抱着旺財,被留了在原地。
她還記得剛剛那個倒地的聲音,于是放下懷中的旺財,跪在地上,向四周摸索,想要找到那個悅耳聲音的主人。
“嗯……”那人似是很痛苦,低哼出聲。
她聽聲辨位,終于摸到了他的所在。
“公子,你還好嗎?”阮阮一出聲,便被自己粗嘎的嗓音吓了一跳。
原來金晖的毒不僅暫時毒瞎了她的雙眼,還毒壞了她的嗓子。
此時,她也顧不得擔心自己的嗓音能不能恢複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地上男子的臉頰,又立刻縮回。好燙!
她探向他的呼吸,把了他的脈。是中毒沒錯,雖然不知具體什麽毒,但毒性很烈,若沒有解藥,恐怕半盞茶的功夫他就會一命嗚呼。
她心思急轉,解藥,該去哪裏找解藥?
對了!她剛剛挖的草藥,正好有一株是可以清熱解毒的,很是珍貴,原本她還想拿去藥鋪多換些其他藥回來。如今地上的男子命在旦夕,她雖不确定這藥一定能解他的毒,但也管不了那麽多,先死馬當活馬醫吧。
她試着将草藥直接塞入男子嘴中,可男子昏迷着,無法咀嚼更無法吞咽,藥效便發揮不出來。
救人如救火,她顧不得許多,将草藥徑直放入自己口中,用力嚼碎,然後,摸索着,吻上男子滾燙的唇。
男子初初很是抗拒,不肯張嘴,她幹脆伸出舌頭,試着将他的嘴唇和牙關撬開。昏迷的男子終于有了反應,雙眼睜開一道縫,又很快地閉上。還好這之後,他變得很聽話,乖乖地張嘴,任由她嘴對嘴的喂藥,還主動将她喂到他嘴裏的草藥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阮阮松了口氣,在一旁等着草藥發揮作用。等了許久,熱度倒是退下來了,人卻仍昏迷不醒。她暗忖,是不是一株草的藥效不夠?可她現在看不見,也不知去哪裏能再找到一株解毒草。
又等了會兒,他仍不見好,她坐不住了。看不見便看不見,她還能用手摸,用鼻子聞,救人如救火,她不能再在原地傻等、坐以待斃了。
“公子,你堅持一下,我很快就能再找一株解毒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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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我沒事。”寧覺猛然睜開眼。
天已大亮。他隐約記得,昨夜他身中劇毒,性命垂危,有一個少女救了他的命,還用嘴對嘴喂藥的方式,奪去了他的嗯,初吻。那之後,他好像聽到,少女讓他等她……
他面色潮紅,向身旁望去,屋子的陳設典雅別致,這是回到了刺史府?那個救了他的少女呢?既然他平安得救,那她也該安然無事吧?
想到這裏,他強忍胸間不适,掙紮着起身。他還沒看清她的容貌,也不知她的名諱。他要去找她,确認她的平安,并且……
并且什麽?當然是親口向她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