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不會的我都教你
沈墨愣了下道:“你也覺得這是種好方法?”
吳屠戶理所應當點頭道:“當然, 好的不能再好了,簡直是絕妙。周老弟你這腦袋是怎麽長的, 虧得這種法子你也能想出來。”
周景道:“這不是前些日子那場大雨使家裏憑白損失了不少銀子, 當時我尋思着香腸這種吃食在這種天氣裏經不得放, 與其等着馊了糟蹋掉, 不如便宜些賣給鄰裏, 他們吃得實惠,我也可以收回些成本。不成想這一舉動落在有心人眼裏就成了我周景落敗了。這不因着鴨貨生意和村裏幾家人家簽訂了長期契約, 其中就有不安分地找上門逼我拿銀子買他家鴨子。雖然到最後解決了,我卻心裏憋着一口氣, 也覺得攤子生意太過依賴天氣, 要是天氣不好攤子出不了, 家裏進賬就跟着斷了, 因此才想出這麽一個法子。”
吳屠戶道:“你這是因禍得福。不過, 周老弟假使你真有銀錢周轉不開的時候, 盡管吱聲。大忙我幫不上,但在豬肉上你要多少拿多少,賣了銀子再給, 我老哥絕對沒二話。”
“多謝。”除掉給酒樓送去的十斤香腸外,他背簍裏還剩下三斤, 拿出一半遞給吳屠戶道:“知道你好這口, 這麽多天沒吃到, 特意給你留了些。”
吳屠戶忙拿了銀錢要付給周景, 周景拒不肯要。
吳屠戶道:“總是白吃你吃食, 這多不好。”
周景笑道:“哪裏有,你平時沒少捧我生意,我心裏有數。”
二人彼此又謙讓番才就此別過。
沒下雨前,周家出攤子都是從早忙到晚,最早的時候也要村裏人家晚飯過他們才能到家。今天,不過午飯後一個時辰左右,照往天而言還是太早了,被村裏一些游手好閑地看見,漸漸地傳出了謠言。
“周家生意不行了,看見沒,回來的這樣早,一定是攤子支出去沒人買,不得不提前回來了。”
“不會吧,我覺得要是賣不出去,才應該靠到很晚。賣光了才會早早回來,不然這一大下午說不定能賣出多少吃食呢。”
“那是你早上沒看見,周家做了好多香腸,滿滿地三大背簍,那麽多少說要有七八十斤,一百來斤,生意再好,也不可能一上午功夫就賣光了,只能是生意太差了,根本沒人買,在哪繼續下去也不過浪費時間,才會回來。”
衆人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眼紅心熱地、單純湊熱鬧的、本性純良的,大家各執一詞,湊在一起瞎侃。
沈大娘湊在人群裏,偶爾會問上一兩句,都是跟周家收益有關。衆人八卦盡興一臉滿足各自散去,沈大娘卻憂心忡忡地往家走。
王大力正在喂小鴨子,見沈大娘一臉的擔憂,問道:“娘,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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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娘唉聲嘆氣道:“周家這次怕是真的不大好,我剛才出去看見他家這麽早就從鎮上回來了,村裏人都說周家是賣不動貨才回來的。”
王大力大驚,忙道:“那咱家鴨子怎麽辦,投入這麽多銀子他家要是不收,我們往哪裏賣?”
沈大娘卻拍着王大力肩膀恨鐵不成鋼似得道:“傻兒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尋思着這個。我可已經托王媒婆去周家給你說親了,幾百的大錢都給她了,要是周景生意真不行了,這親事咱們是退還是不退?”
一時間,沈大娘王大力娘倆猶豫不定,唉聲嘆氣起來。
周家內部氣氛很緊繃,沈墨雖然沒有埋怨周景,但對周景這一決定抱有懷疑态度,總覺得會賠得很慘。這一宿擔心的怎麽也睡不好,翻來覆去到半夜才朦朦胧胧睡過去。然而早上周景稍有動靜,他就驚得醒過來,平日裏睡得實着,常常要周景做好了飯叫他。
“你不再睡會了,我昨天聽你睡得很不安穩,夜裏做夢說夢話都是生意上的事。”
沈墨道:“不睡了,勉強睡着也不安穩,不如早點起來做事。”
他們起來半盞茶的功夫,沈霖就起來了,他雙眼下面同樣有濃重地黑眼圈,一看就沒睡好。
周景負責調湯,煮香腸。沈墨沈霖兩兄弟負責做早飯和帶到集市的午飯。
每天早上吃飯時,周家的飯桌上都熱熱鬧鬧地說這着話,或者讨論着老主顧。今日氣氛前所未有的低迷,周景起個話頭,沈墨有心回答,卻往往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一看就有心事。
三人匆匆扒拉口飯,趕了騾車剛走到村口,王大力從後面急急忙忙追來,顯然是追來的着急,一只鞋子趿拉着。
“沈霖……沈霖……”王大力跟在車後不停地喊着。
周景聽見勒了缰繩,馬車便停下來。
車後坐着的沈霖跳下來,走過去。
“你叫我什麽事?”
王大力皺着眉頭,态度十分不好,似質問道:“你怎麽沒有叫着我,聽說昨天你家就出攤子了?”
沈霖先是愣了下,随後才反應過來。
“抱歉,忘記告訴你不用過來幫忙了。前些日子是因為我大哥身體不大好,哥夫要留在家裏照顧他,怕我一個人在攤子上忙不過來才請你過來幫忙的。如今我大哥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身體恢複了許多,攤子上的生意可以做了,我們三個完全能要過來,就不請人了。”
王大力很不滿意這個答案,口氣生冷地道:“不是因為你家生意不好了?”
沈霖被問傻了,随後想到可能是村裏人昨天看他們回來的那麽早傳了些風言風語,不禁失笑。
“不是這個原因,單純就是因為人手夠了。”
王大力深深看了沈霖一眼,那一眼的眼色非常奇怪,似乎含了某種模糊暧昧的暗示,而這暗示又應該或者必須是沈霖知道的,有着明顯的心照不宣。
然而沈霖卻恰恰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瞅着王大力逐漸遠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小弟!”沈墨在車上喊了沈霖聲,沈霖才回過神,跳上騾車。
“怎麽了,王大力找你什麽事?”沈墨詢問道。
沈霖道:“應該是問問為什麽咱家不用他了,我和他說咱們三個人手夠了。”
“就這事?那我怎麽看你表情不對勁。”
沈霖慢吞吞斟酌着道:“大哥,我總覺得王大力好像誤會什麽了。明明我什麽也沒有做,該避嫌的都避嫌了,甚至在咱家請他做工前我和他話都沒說過幾句,可他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好像我暗慕他似得。”
這回換沈墨楞了,半天才道:“不會吧,不是之前接觸得不多嘛,也許王大力就是那個性子,是你想多了。而且他家沈大娘非常重視香火,肯定不會願意王大力說雙兒的。”
沈霖點頭道:“也許吧,但願。”
到鎮上擺好攤子不大一會早市就開始了,陸陸續續地人群湧上來,周家攤前也逐漸忙碌起來,周景便跟着收錢介紹。再者鎮上鋪子裏的作息和農家人不一樣,往往要等早市散去,一些酒樓才剛開門不久,所以縱然心裏焦急,恨不得立時立刻就知道試賣的結果怎麽樣,也還是要等。
早市散去,周景便背了竹簍離開,剩下沈墨沈霖兩兄弟在攤前守着,有些心不在焉,沈墨每隔一會,就要翹着腳往集市口張望,明明知道周景不會這麽早回來,還是忍不住張望。
直到午市散去,昨天周景回來那個時辰,還見不到周景身影,沈墨便坐不住了。
他急得原地轉圈子,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追問沈霖道:“景哥怎麽還不回來,會不會是試賣的哪幾家結果不好,或者是欺負人,明明賣了就說沒有,就是不想給咱們結賬。”
沈霖剛要開口勸說,集市口一個風塵仆仆滿臉笑容的男子走了過來。
周景即使笑得見牙不見眼,使沈墨放了一半的心,畢竟還有半顆心懸着,他趕緊問道:“試賣結果怎麽樣?”
周景笑了兩聲道:“非常不錯,大多數酒樓只剩下一兩斤,這還是因為咱家剛推出周記香腸,顧客還不知道它的名氣,等時間長了,知道的人多了,有了回頭客加入,相信咱家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已經有了三家酒樓和我簽訂了長期契約,同意明天正式送貨,訂貨量和昨天一樣。也有幾家打算再繼續試試試賣效果,不過該結給咱們的銀子卻還是分文不少地給結了。”
沈墨歡喜地差點蹦了起來。
“本錢出來了,扔了多少,結了多少?”
周景道: “一共結算出一貫二百文銅錢,香腸一共才扔了兩斤,鴨貨就扔了點土豆片海帶扣,半斤不到。”
“真的,太好了!”一直懸着的這顆心總算放下來。“酒樓那邊能賣出一貫二百文,咱家攤子能賣出一貫七百文,加在一起就是兩貫九百文,将近三兩了,純利潤就是一貫六百文,一個月就是四十九兩!天啊,四十九兩啊!”
沈霖倒吸一口冷氣,“那豈不是村裏人家地種得再好的,一年也賺不過咱們一個月的。”
周景笑道:“正是。”
沈墨喜笑顏開,“我們這可是因禍得福了,要不叫老天爺這一場雨逼一逼,我們還想不到這步,可見天無絕人之路。”
周景道:“小墨,你這樣想是對的,不過算得卻不對。”
沈墨立刻變得緊張兮兮,“我有哪裏算錯了,咱們是賺不到那麽多錢嘛?”
“我不是說你算多了,而是算少了!這只是開始,咱們只和這幾家簽訂了契約,明天開始咱們還要繼續加大量,我仍舊要繼續推廣,不需要多,整個鎮上只要有十幾家吃食鋪子裏有一家賣咱家吃食,那麽咱家就真的是坐在家裏數銀子了。”
沈墨根本不敢算那是多少錢,被未來那種無限可能砸地暈乎乎地。
“走吧,剩下的這些不賣了,還要給幾家新答應試賣的酒樓鋪子送去。”
這回沈墨是歡歡喜喜地,恨不得一時間所有酒樓都試賣他家吃食才好。
吳屠戶看見沈墨喜笑晏宴地小臉蛋就笑着肯定道:“成了。”
“嗯,成了。”沈墨笑呵呵道:“今天我們還要加大量,要一百五十斤的肉。”
“沒問題,這就給你們切。”吳屠戶邊麻利切肉邊道:“周老弟你第一次來和我談生意的時候我就想到今天了,我看人一向很準,知道你不是潛水裏游得。”
周景道:“謝謝,承您吉言。”
肉太多,被三個人裝在騾車上。
周景忽然道:“從我醒來咱家還沒有吃過餃子,今天包餃子怎麽樣,就當慶祝了。”
“餃子?”沈霖只重複這兩個就咽了一口大大的唾液。
周家現在的生活不僅不是以前可比拟的,甚至是整個村裏人都無法比拟的。因為要給沈墨補身體頓頓必須保證一個葷菜,就單這一條,對于村裏人來說就是不可能,不敢想的。可周家事實上卻已經在過這種日子了。
不過雖然生活水平上來了,但畢竟才幾個月,沈墨沈霖這種從小就常年缺油水的肚子還是很稀缺葷腥。特別是這種從前過年的時候村裏人才舍得吃的吃食。
沈墨也很饞,可更多的是羞恥。他扯着自己短打下擺,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會包餃子。不是我懶,是從沒人教過我包餃子。”對于一個雙兒竟然不會包餃子的事情沈墨耿耿于懷。
沈霖趕緊替他大哥解釋道:“這事不是大哥不願意學,而是娘還活着的時候,大哥還小,包餃子這種精細的吃食是不允許小孩子上手的,包不住,煮漏了陷,糟蹋東西。後來,娘沒了,王春花更不許我們上手,逢年過節的時候就給大哥和我燒兩個土豆便趕出去,怕萬一讓大哥和我跟着包餃子,到時候我兩偷藏了,自己偷煮着吃。所以不是大哥憊賴不願意學,而是沒人教我們。”
寥寥數語,周景卻能想象得到小夫郎從前受得那些苦。這些苦沒有關系的旁人聽了最多覺得可憐罷了,但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的人聽了,便會覺得心疼。那是一種鈍痛,緩緩地慢慢地割據着的痛,持久而彌新,每每想起便如同揣在兜裏的心髒病,總上疼上一疼才肯罷休。
周景覆上沈墨的手,語氣溫柔如水,脈脈柔情。
“沒關系的,小墨。你不會做,我會,我教你。以後不管有什麽不會做的,我都教你。”
周景的掌心灼熱到燙人,在夏日炎炎中真的很熱,可這熱卻讓沈墨無限眷念,舍得不放開。
他鼓起勇氣在大街上回握回去,輕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