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雨天壓貨
生意上雖然多添了土豆片和海帶扣, 但這兩種東西都是本少利薄,一日下來賣得最好的時候也才只能添上五十文左右的利潤。
這日沈霖收攤回來,三人坐在一起對總賬。他們出攤近這段日子除卻頭七八日香腸是照三十斤預備的, 之後都是每天五十斤的銷量。鴨貨生意是最近半月才添的,所以也沒賺上什麽大錢。
但即便這樣, 沈墨還是非常高興, 手裏的銀子要不是有錠整十兩的,都要被他懷疑是自己數錯了。
“景哥,這還不到兩月,咱家純利潤就賺了三十兩!”沈墨摸着那個十兩的銀錠子稀罕巴巴地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擺弄。上次賣口紅雖然得了五十兩,可還沒在手中捂熱乎, 睡一宿覺的功夫就沒了。這次的可就是在賺家底, 意義完全不一樣。
沈霖也跟着開心地傻笑:“大哥哥夫,我們要不要買地,村子裏上好的水田一畝二十五兩可以買下來, 或者十五兩一畝的旱田也行。在不我不怕辛苦, 咱家可以和裏正商量開荒,雖說開荒一畝就收十兩銀子, 但頭幾年地不肥, 需要養,肯定不會有多少收成, 好在稅收也非常少, 最多頭幾年白忙, 但往後地養肥了就好了。”
莊稼人對于土地的熱愛是來自本性, 沈墨是農戶出身,對土地的渴望同樣非常強烈。
他眼巴巴地瞅着周景,雙眼裏寫滿了赤.裸.裸地直白的渴望。這樣子稍有那麽點可憐兮兮,像是對主人讨骨頭時,小狗露出的那種單純而直白渴求,是不讨厭并且令人覺得非常可愛的。
周景沒忍住,擡手在小夫郎臉上揉了把才笑道:“你要是喜歡地,咱家肯定是要買的。不過今年這個時候就算買,咱家也種不上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不如先把銀子攥下,生意上也可以有個周轉資金,而咱們賺了一年的銀子,來年再買地也比較富裕。”
沈墨點頭道:“只要能買上地,來年買也是一樣的。”
周家的銀子一直是沈墨在管,周景取出十兩,其餘的沈墨裝在匣子裏又收回到櫃子的暗格裏。
“小弟,這十兩銀子是我和你大哥商量好給你的分紅,你拿着吧。”
沈霖先是一呆,随後又氣憤又有點酸澀的悲傷道:“大哥,你這是要和我生分了嘛!不然怎麽先是提出給我工錢,現在又要給我紅利,這是拿我當外人了嗎?可小弟卻不敢忘自己是大哥撫養長大的,如今吃住也是在大哥家裏。”
沈墨被沈霖傷感的語氣弄得心裏同樣十分難受,趕緊解釋道:“小弟,你說什麽呢,大哥要是真拿你當外人又怎會給你這麽多銀子。大哥提出給你工錢的時候就講過,你我兄弟的情意不會變,可該你的也不能少。不說別的,村裏許多人家兄弟小時候無論怎樣,長大了一起做買賣時,丁是丁卯是卯,這是應該的。”
沈霖道:“可咱家不一樣,一切主意和想法都是哥夫的點子,真算起來,我最多不過是一個幫工的。拿二十文的工錢尚且算合理,可紅利我絕不敢要。”
沈墨勸不動沈霖,只能求助地瞅周景。周景對沈霖這一反應很滿意,這才是兄弟間該有的親情,而不是見利忘義。
“決定給你分紅也是有原因的。其一,這段日子你哥有病,攤子上我都沒顧,全是你自己撐過來的,否則現在別說咱們還能坐在這數銀子,恐怕賠得新衣服都要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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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霖開口不知要說什麽,被周景打斷。
“其二,你們兄弟二人和別人家不同。你大哥從小待你說是半子絕不過分。即使半子之情,自然與旁的兄弟不同。而且,小弟,最現實的是,你是一個雙兒,不管怎樣總是要嫁人的。我和你大哥能做的就只能是給你自主選擇的自由,不逼迫你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但雙兒始終是弱勢群體,難孕育小子,致使許多好漢子都不願意說雙兒。而剩下漢子要不是人品太差,要不就是家裏條件太差,說不上姑娘。前者你哥便是認可養你一輩子也不能讓你嫁,後者雖然窮,但漢子要是上進肯幹,我和你哥也都是願意的。”
“有咱家的生意在,只要你兩肯幹,以後日子絕不會差。但怕就怕在這漢子是窮時逼不得已選擇了你,那麽日子過起來後,會不會生出別的心思。他要納妾甚至娶平妻怎麽辦,只要你們還過一日,我和你大哥就拿他沒辦法一日。可要是不過,那一紙休書他肯不肯給你,給了以後又要怎麽辦,孤零零一個過一輩子嘛?”
“那日,你大哥和我說了心裏的擔憂,我的想法就是,咱家的生意因為最初就是咱們三個支撐起來的,雖然最開始主意是我出的,但後期的經營沒有你們兩個也成不了。所幸就把生意看成咱們三個共同合開的,咱們三個都是老板,咱們三個平分。算我們大頭七成你三成。如此有了這三成利潤,是你自己靠自己的辛苦賺來得,也不是我們白白給你的,拿着也不心虧。而且有了這三成利潤在,小弟你就不怕以後找的漢子變心或者因你生不出小子虧待你。因為咱們可以招贅!”
“招贅?”沈霖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還有這一步要走,這關系到他以後的人生路。他明白他大哥和哥夫的意思,知道這樣一來,他就算有了棵大樹傍身了,以後在漢子跟前就算生不出兒子也遭不到為難。一時間,沈霖想了許多。
最後還是要了,沈霖道:“大哥,哥夫的恩情小弟沒齒難忘,分成小弟受之有愧,給大哥哥夫磕頭,以後小弟一定會報答大哥哥夫的。”
沈墨慌忙下榻扶他起來。
“從前便是咱們兩個相依為命,你好,大哥也了卻半樁心事。”
沈霖收了銀子,卻從不忘從中取出二兩還給周景。
“哥夫,這二兩是我的買身錢,當初是想攥夠工錢還給你的,現在既然你給我分紅,這錢我能還上了。”
周景也不推脫,直接收了。
夜裏,忽然響雷而至,把一個陰暗黑沉的夜空劈得亮如白晝。沈墨被從睡夢中驚醒,不安地望着窗外,透過窗紙隐約可見窗外電閃雷鳴,轟隆隆地雷聲響得吓人,像是随時能從外面劈進屋裏。
沈墨想起從前村裏的謠言,說有種雷叫天雷,聲音特別響特別兇,它的出現不是因為傾盆大雨而是雷公雷母用它劈做了虧心事的壞人。
越想沈墨就越怕。以前那個周景是沈墨心頭一道疤,太深,永遠也去不掉了。
沈墨轉頭去看躺在身側的周景,不時而下的閃電偶爾照亮周景的臉,他正睡得深沉,呼吸平穩,似并沒有感覺到這可怕的雷聲。越這樣,沈墨就越怕。
他伸出一只胳膊悄悄撬開周景裹緊的被子,溜進他熱乎乎的被窩,可這樣沈墨聽着外面的電閃雷鳴還是覺得怕,就又把小手伸進些,在伸進去些……最後找到了周景可以輕易包裹住他的大手,把自己的小手塞進去扣住周景的大掌才稍微覺得心安些。
他自以為一切做的隐秘,卻不想擡頭時卻被捉了個正着。
“我把你吵醒了。”沈墨愧疚道。
睡得好好的就被小夫郎折騰醒,周景不惱,反而聲音溫柔地含了故意的調戲問:“你要對我做什麽?”周景的聲音還帶着睡醒時特有的朦胧的那種低沉壓抑地磁性,特別性感。
縱然每日都可以聽到,沈墨還是覺得沉醉,微微晃神的功夫,就天旋地轉。竟是被周景把他從他的被窩裏拖進自己的被窩。
周景半壓半抱着沈墨,對他耳朵呵氣道:“早就和你說了,叫你做一床大被,你不要,現在又來偷偷鑽我被窩勾引我!”
沈墨面紅耳赤就連耳朵尖都紅了,急急地辯解道:“我沒有!”
“你就不要再狡辯了,都被我捉到了。怎麽辦好呢,魅力這樣大,自己的小夫郎半夜醒來受不住誘惑非要按着我強來,你說我是配合呢?還是配合呢?”
“我……我沒……”沈墨的後半句話被堵在嗓子裏再也說不來了。
這夜終究是注定再也聽不見雷聲了。
折騰了沈墨一頓,人終于睡着了,早上周景起來,沈墨還在睡覺。周景便輕聲穿了衣服在小夫郎額頭上親吻了下才走出卧房。
周景剛邁進廚房,就看見沈霖已經等在那裏了。
沈霖夜裏想了許多,睡得不踏實,早上又早早醒來,人很憔悴。
“哥夫,外面雨很大,我看着怕是今天都不能停了,香腸就沒煮。”
周景推開窗戶,看了眼外面瓢潑大雨,把天空壓得比往日似晚了個時辰一樣。
“嗯,這雨今日是停不了了,這麽大咱們也不能出攤,香腸先放地窖裏,明日再說吧!”
“嗯。”
等沈墨醒來,扒開眼睛一看周景坐在地上書桌旁看書,他坐了起來,問道:“小弟走了?”
周景停下筆,搖頭道:“沒有,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恐怕今日是停不了了。”
沈墨把窗戶剛推開一個縫,雨水就倒灌進來,兜頭澆了他一頭一臉。周景從後面上來,把窗戶關了,同時用手裏巾子給他擦臉。
沈墨接過來自己擦了兩下,就擔憂道:“景哥,這雨下的這樣大,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停?”
周景問:“為什麽這麽問,咱們這裏的大雨常常會一下就一連幾天嗎?”
沈墨點頭道:“是的,這也是為什麽咱們這裏明明依山傍水,可人還窮的原因。這幾年雨水還算正常,村子裏才緩過來些,頭幾年一般都在這個時候,要下這樣大的雨,常常一下就是半月,等雨停了,莊稼都澇了,年底收成要損失大半的。”
周景只能安慰道:“別擔心,也許過兩天雨就停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這雨一連下了三天,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即便是放在地窖裏儲存的香腸在炎熱的夏季也儲存不了多久,這已經是極限了。其實,第一批香腸已經有了味了,雨要是再繼續下下去不停,這批香腸恐怕就都壓在手裏了。
“也不知道這雨還要下多久?”沈墨咬着筷子擔憂道:“咱們香腸和鴨貨的本就有五兩來的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目前他們總資産才不過四十兩左右的銀子,損失五兩算不得多,但也不少了。
沈墨急得嘴裏起了幾個泡,這兩天也吃不下去飯。
忽然,沈墨道:“景哥,反正這樣的天咱們也不能出攤,香腸放在手裏也是變馊,不如便宜些賣給村裏人怎麽樣?”
扔了也是扔了,能賺一文回來是一文。
“這個辦法可行。”
當下周景煮了香腸,三人穿了蓑衣挨家挨戶地賣。
他們從村頭分開行動,每人都負責不同的人家,争取每一戶人家都問到。有的人家同樣也擔心地裏,一想到地裏要是澇了,恐怕家裏連年貨錢都要拿不出,就舍不得買香腸這種精細的吃食了,即便他們賣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