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督軍與纨绔子
崔渙之剛回到房裏,判官筆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語氣有些詭異:“大人,我好像見到閻君大人了,他就是那個韓督軍!我看了眼,感覺不對,就馬上回來了。”
原來,那個人就是韓子黎。
崔渙之無力地窩進了沙發裏,随意道:“我今天也見着他了。”
“這不可能!”判官筆飄到沙發上,直挺挺地倒下去,“閻君大人日理萬機,鎮守地府,怎麽可能會到這裏。”
“我試還探過他了,他說從來沒見過我。”崔渙之目光直視着天花板,接着說:“我看他神色不像是騙人的。況且,我也沒在他身上感覺到閻君的氣息。”
判官筆靜默了片刻,就蹦到崔渙之身上道:“說起來我也沒感覺到那本破書的存在。這不大可能啊,除非那人真的不是閻君大人。”
所謂一筆畫輪回,一書掌生死。判官筆和輪回書是上古時候便存在至今的。判官筆在他手上,輪回書由閻君掌管。
這兩樣東西,是地府的至寶。二者冥冥間自有其獨特的感應,這種獨特的感應是不可能斬斷的。
崔渙之聞言便放了點心。
雖然那人極有可能不是閻君,但既然長了那樣一張臉,說不得也是有點來頭的。
不過,對他來說,那人只要不是閻君這個直屬上司就好了。
崔渙之想着,就一把抓起判官筆直視着它的眼睛,輕聲誘哄:“既然不是,那你就再去盯着他。若真發現了什麽線索,那你就最大的功臣了。
“我,我不想去。”
判官筆想了想那張和閻君大人一樣臉,就連忙拒絕。
“欸,你怕什麽啊?他又不是真的閻君大人。”
崔渙之見判官筆還退縮,就戳了下它模糊的五官,繼續給它洗腦:“你想,如果你立了大功,等咱們回到地府,那本破書不也得對你另眼相看。”
Advertisement
判官筆有點動心了。
在它看來,輪回書是性子木讷,卻被眼瞎的地府官吏說成穩重,這讓它很不服氣。
不過,立功雖好,但是礙于閻君平日積威過重,它也不敢面對那張臉。
“你若不去,那我們說不定就遺漏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唉,找不着誰在背後作惡,自然阻止不了悲劇發生,那我們只能一直呆在這個地方了。”
崔渙之說着就皺了起眉,還頗為失落地嘆了口氣。
判官筆才不想一直呆在這。反正那個人也不可能是閻君大人。于是它狠狠心,說:“好吧,我這就去督軍府幫大人盯着。”
“那你去吧,你仔細一點,千萬不要遺漏了什麽蛛絲馬跡。”
崔渙之細長白皙的食指安慰地戳了下判官筆筆身,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彎。
“這個不用大人說,我知道的。”判官筆躲開崔渙之的手指,直直地往窗外飛去。
崔渙之把判官筆忽悠去了,就心滿意足地起身,往浴室走去。
黑沉沉的夜晚就如往常一樣靜悄悄地過去。榮城燈光漸暗,人們開始沉睡。
清早,街上賣報的半大兒童微啞的嗓音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來是城東傳來了又有人無故失蹤了的消息。
失蹤的是楊家成衣店老板的兒子楊旭。
聽說,楊緒前日就不在家。楊老板以為他去找了朋友,心裏也不是很在意。
後來因為楊旭遲遲未歸,楊老板感覺不對,就去尋。後來他問遍親友,差不多尋遍榮城也沒找着自己的兒子。
于是大清早,他就慌慌張張地去了警署報了案。
榮城報紙上尋人啓事的框欄裏,楊旭的名字赫然在目。加起莫小姐,這已經是第二起無故失蹤的人了。
這兩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因着莫小姐是督軍的未婚妻,人們也不敢怎麽談論。
現下,又有了這樣的事,榮城裏的謠言傳得就紛紛揚揚,已經壓不住了。
城裏人都猜測楊公子失蹤是可能因為仇恨,被人敲了悶棍了。而莫小姐貌美,可能是因為有賊人偷香竊玉,故意把她擄了去。
仇恨夾雜着桃色新聞,更是點燃了好事者心裏的火苗。
不多時,坊間便有了桃色.情.仇的各種小說。那故事情節迥異于鴛鴦蝴蝶夢之類的畫本子,風格既刺激又香豔,一時間追捧者甚多。
崔渙之放下手中的報紙,瞥到鏡中自己的儀容不亂,便匆匆往樓下走去。
剛下樓,便見崔老爺微弓着腰,朝身旁的男子說:“好不容易請到督軍,還請督軍莫嫌寒舍簡陋。”
原來是韓督軍。
督軍韓子黎,今日穿了板正的軍裝。
崔渙之見了他,便不自覺停下腳步,視線一寸寸地劃過韓子黎的臉和被軍綠色軍裝包裹着的肩膀,窄腰和大長腿。
他心裏剛感嘆了一句身材不錯,就對上韓子黎的眼睛。
“督軍快坐。”崔老爺殷勤地笑着招呼韓子黎,見崔渙之還站着,便斥道:“你這小子,還不過來見見督軍,傻愣着作甚。”
崔渙之卻見判官筆正跌跌撞撞地往自己這邊飄。他勾起嘴角,徑直坐到韓子黎對面的沙發上,朝他伸出手,語氣慵懶怠慢道:“你好啊,韓督軍。”
崔老爺眉頭一皺,怕韓子黎生氣,就想斥責崔渙之幾句。
不料,他卻見沙發上坐着的韓督軍伸手握住那混小子的手,寬和地說:“你好,崔先生。”
兩人的手一觸即離。
崔渙之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韓子黎,一言不發,客廳安靜了下來。
崔老爺感覺氣氛古怪,只能朝着韓子黎笑道:“督軍為了榮城安定而終日操勞,實在是辛苦了。”
“在其位謀其政,這只是本分而已,談不上辛苦。”韓子黎聲音不疾不徐,語氣沒什麽起伏。
崔老爺更是目露欽佩:“您真是自謙。不過您的謀略才智,當真讓人豔羨。”
他說着,又無奈地看着崔渙之,“可我這兒子,不僅一事無成,還慣愛挑釁滋事。我真怕哪一日自己去了,便再無人能約束得了他。”
崔渙之正要反駁,卻聽韓子黎說:“崔老爺子多慮了。在我看來,貴公子只是少年心性,才天真頑劣了些。待他再長幾歲,就會穩重了。 ”
“希望如此吧。”崔老爺目光期盼,倒讓崔渙之把想說的話咽了下肚。
“不過聽聞督軍素來勤勉讀書,猶其向往先人學問。我前些日子正巧得了幾本古籍,所以,今天才請您來掌掌眼。”崔老爺話落,李管家就小心地拿了古書上來。
崔渙之掃了一眼,就知道是真品,還是孤本。
韓子黎小心地翻看了片刻,才對崔老爺輕輕颔首:“是真的,書很是珍貴。”
老爺笑得和善卻不谄媚。
“那就好。只是,我是粗人,也不懂這些深奧的東西。不如我借花獻佛,送給督軍,這樣才不辜負它。”
韓子黎摩挲了書的扉頁,把書放進托盤裏,溫和道:“無功不受祿,這書有市無價,我不能收。”
崔渙之知道崔老爺贈孤本,并非是為了巴結韓子黎,想要得到什麽好處,而是他單純想要結交這樣的人罷了。
所以,崔渙之笑嘻嘻地對韓子黎道:“韓督軍喜歡就收啊,幹什麽在乎價格這些外在東西。反正我家老頭也只是單純崇拜你而已,你也別想多了。”
這話說得太直,韓老爺瞪了眼崔渙之,對韓子黎抱歉道:“渙之心直口快,您別在意。”
“什麽心直口快,您分明就想說,這逆子是在瞎說什麽大實話呢。但是,他說得真是好極了,對極了。”
崔渙之邊說,邊學着崔老爺平日裏古板的表情和嚴肅的語氣。
一旁的仆傭見崔渙之學得像模像樣的,就忍俊不禁。
被崔渙之戳中小心思的崔老爺,臉有些挂不住地朝他斥了句:“你這混賬小子!”
韓子黎瞧了眼崔渙之生動含笑的眉目,便擡杯抿了口茶水,遮住唇邊隐約的笑意。
崔渙之鬧歸鬧,最後韓子黎卻真的收下了古籍。
說了一陣子話,見日頭下移,崔老爺便殷切地留韓子黎吃晚飯。
“韓督軍留下吧,正好我有些事想請教您呢。”
韓子黎看了眼笑容滿面的崔渙之,居然朝崔老爺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厚顏留下了。”
崔老爺欣喜地點頭,随即就朝傭人吩咐起今晚的菜色。
“那咱們去書房呗,這兒到底不是說話的好地兒。”
崔渙之蹲到茶幾邊,擡眸看着韓子黎。
韓子黎看了眼身邊的副官,便站了起來随崔渙之上樓。
判官筆聞言,忙飄到崔渙之肩上。它正回頭,卻對上韓子黎清淩淩的目光。
明知這人看不到自己,但判官筆還是沒出息地顫了兩下,心虛地飛到崔渙之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