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督軍與纨绔子
夏日的雨消解着暑氣,崔渙之把白色襯衫解開了兩顆紐扣,窩在歐式的沙發裏,喝着琥珀色的洋酒,閑閑地翻着報紙。
判官筆蹦來蹦去,一刻也不消停:“大人,這兩天什麽線索都沒有,您不着急嗎?”
崔渙之不答,只專注地瞧着手裏幾天前的報紙。
報紙上有個版面用加粗的字标着:莫家小姐離奇失蹤。
莫家走的是官路,在榮城地位算數一數二。
莫小姐是莫家唯一的女兒,身份自然高貴,在許多人的看護下,前幾日居然失蹤了。城中人說可憐那了莫小姐,時運不對。
據說她已經與榮城最高長官韓督軍定了婚,不日就能風風光光做督軍夫人。
接下來的事并未平靜,她的失蹤,就像打開了什麽大門一樣。自此,接連二三,一直有人陸陸續續不見了身影。
之後的案子也一直沒查明,但失蹤的人數卻累積得令全城百姓恐慌驚愕。
崔渙之輕撫着報紙上韓督軍三字,腦中忽然飄過這位督軍的名字,他忍不住捏緊報紙,朝還在蹦跶的判官筆道:“蠢筆,你覺不覺得‘韓子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韓子黎?”詭異的熟悉感讓判官筆忽略了崔渙之的稱呼,語氣有些恍惚道:“對啊,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呢?大人,這人是誰啊?”
“他是那個莫小姐的未婚夫,也是莫小姐最後過見面的人。”
崔渙之就知道這支筆靠不住,只能淺淺抿了一口酒,随手把報紙丢下。
判官筆瞧着清澈的酒液有些心癢,就試探地用筆尖探進了玻璃杯中。
它感覺不錯,就把整個筆頭都泡在酒中,嘴上胡亂猜測:“會不會這個韓督軍就是幕後黑手。”
崔渙之阖上眼眸,兀自停留在自己的思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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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時候,他聽戲捧角不僅是為了維持原主性格,更是因為他捧着的名角兒姜毅,還有耍皮影的許然之後也會失蹤。
但許然似乎是榮城最後一個不在了的。自他不見後,其他城市也漸漸有了這樣不明原因的失蹤案。
只是,因為小世界壓制力量,他不僅施展不了神通,連帶了的東西也用不了。判官筆的也似乎也只剩下能隐隐身,變長變短和給他解悶的作用了。如今,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樣去查案了。
不對,或許判官筆還能還有其他用處。
“你現在就去跟着那個韓子黎……”
崔渙之話沒說完卻見判官筆正閉着眼,在酒杯裏輕輕着打呼。于是,他不自覺就把剩下的話咽了進肚裏。
他無奈地戳了戳判官筆筆身,輕聲念道:“一筆畫輪回,一書定生死。說是地府至寶之一,但你也就這樣了死樣了。”
看來一切只能明天再做打算了。
夏日的早晨已經很熱了,今早卻有微風把素色的床幔微微揚起。
崔渙之把蹭在自己脖頸間的判官筆拿起來,嫌棄地甩了幾下,打了個呵欠,懶洋洋道:“醒醒,你現在應該去跟着那個姓韓的,不要讓他發現了。”
被甩醒的判官筆意識還在恍惚,下意識應了一聲就跌跌撞撞往窗外飛去。
崔渙之擔憂地看了眼,才起身換衣裳,洗漱。
今天,他可要去瞧瞧被榮城人贊皮影戲唱得最好的許然,到底是什麽樣的。
許然并非是榮城人,他因逃難來到這裏的。起初坊間傳言,他和一起逃難的皮影班子走散了,才就近選擇了榮城。
随後他憑着高超的唱腔,惟妙惟肖的皮影演繹在榮城名聲大噪。
崔老爺今日不在,崔渙之吃了早飯,仍然去找了姜毅,等和他玩兒到了傍晚,他們二人才約着去看皮影。
去得稍晚,崔渙之平日的坐處也依舊無人敢坐。只是,他旁邊的位子卻做了旁人。
崔渙之看了眼跟着自己的姜毅,便徑直走到椅子邊。
那人的手正杵着額角,微垂着頭。
白襯衫勾勒着上身,下身穿的是西裝褲。簡簡單單,卻顯得那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一寸一寸都恰到了好處。
崔渙之瞥了眼男子細碎發下隐約見到的玉白耳骨。
“小子,換個坐呗!”
他随意撚了桌上的糕子咬了一口,才湊向男子,桀骜地挑眉。
那人放下手腕,把臉微仰,擡眸平淡的瞧着崔渙之。
劍眉入鬓,他目光平淡中暗藏銳利。面色稍清冷,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氣質。
崔渙之見了這人模樣,就心裏淩亂,大腦當機,手上一松,半塊糕子“嗒叭”一聲掉到了盤裏。
這不是閻君大人嗎?!他怎麽可能來這!
韓子黎瞧着神色不敢置信的崔渙之,沉默不語。
姜毅見崔渙之愣怔了起來,便走到他身邊,輕聲勸:“二爺,要不算了吧。我可以坐在另一邊的。”
韓子黎看了眼姜毅搭在崔渙之肩上的手,對崔渙之微微抿唇道:“這位先生,凡事都講究先後次序的。”
熟悉的嗓音讓崔渙之心裏一緊,他不自覺對姜毅道:“那今日你就先坐在其他位子上吧。”
“好。”姜毅爽快地往另一邊走去。
崔渙之才坐下,鑼鼓絲竹聲便響了起來。
白布背後唱腔一出,便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引去了。
雖然臺後唱念俱佳,皮影也栩栩如生,崔渙之卻沒心思看了。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看得入迷的男子,心裏的疑惑和糾結都快壓不住了。
可能是他目光過于熱切,韓子黎忍不住回眸,問:“先生可是有話要說?”
鑼鼓铿锵聲頗大,臺下人瞬間爆發的呼聲蓋住了男子的聲音。崔渙之見那人張口,便主動把耳朵湊了過去:“先生說什麽?我沒聽清。”
韓子黎見他毛茸茸的腦袋靠近,似乎無措了片刻,才湊近他耳朵說:“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有話想同我說?”
微暖的氣息噴在耳朵上,崔渙之不适應地揉了揉,也一樣湊到韓子黎耳邊問:“我見先生眼熟,想問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韓子黎坐直了身子,朝崔渙之搖了搖頭後,又重新把視線投到戲上,似乎是沒了交談的欲望。
他神色不似作假,可是怎麽解釋他和閻君長得一樣。人的臉是不可能長得和神的一樣的。
崔渙之面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旁邊的男子,心裏閃着各種猜測,卻又被他一一推翻。
此時臺上正換了婉轉柔情的女聲,唱:“自那日與六郎陣前相見,行不安坐不寧情态纏綿……這樁事悶的我柔腸百轉,不知道,他與我是否一般……”
唱詞突然飄到崔渙之耳裏,他驚覺自己心态與其中女主相似。
只是,他瞥了眼身邊和閻君長得一樣的男子,聯系唱詞,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頭腦瞬間清醒。
崔渙之神色恍惚地聽完了整場皮影戲。直到臺下的歡呼聲,讨論聲傳到耳裏,他才驚覺結束了。
臺下坐客漸漸散場,白布後的許然收好了吃飯的家夥,才走了出來。
許然面龐長得很好,圓眼澄澈,睫羽翹卷,一見崔渙之便彎起嘴角,露出了兩枚小巧的梨渦。
他徑直走到崔渙之的椅子後,湊到崔渙之耳邊,語氣親熱又直白:“崔二爺昨日怎麽沒來?可想死我了。”
崔渙之見旁邊人清淡的目光望過來,他只能微微偏頭,笑意微僵地對許然說:“爺去哪裏是爺的事,憑你也想管?”
許然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反倒笑着嗔道:“你這冤家,平日裏盡說些哄我的話。怎的,我今天不過關心你兩句,你卻無端端生氣了,怕是哪個狐媚子把你的心勾去了?”
說着他試探性地握住崔渙之放在桌上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又快速放開,“我知道你這回又要生氣了,不過我倒是挺開心的。”
許然說完,就眉目含情地看着崔渙之。
一旁的韓子黎面上無甚表情,只淡淡的看着。
崔渙之卻如坐針氈,這感覺就像是在領導面前談情說愛一樣。
幸好,不多時就有個穿西裝的青年匆匆跑到韓子黎耳旁輕聲嘀咕了幾句。
韓子黎立即站起身,看了眼崔渙之,朝外面走去。
崔渙之怔然地瞧着他的離開的背影,袖子卻被許然輕拽了拽。
許然笑得純真,梨渦淺淺:“二爺,我今晚陪你喝酒好不好啊?”
崔渙之心裏藏事,立即掙開了袖子,流裏流氣地輕拍了下許然的臉:“今日的美人恩爺怕是難消受了,還得回去陪老爺子呢,爺就先告辭了。”
崔渙之說着,就在桌上放了好些銀元:“錢這樣的俗物配不上你與姜毅,但是爺今日有事,這些就全當做給你們賠罪了。不說了,爺這就走了。”話落,他也不管在場兩人,就徑直往外走去。
戲院門口,早停了汽車。司機一見崔渙之來了,便下車殷切地拉開車門。
崔渙之坐好後,司機才一路開車回崔家。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文冷啊,是不是因為文醜的原因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