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損
“這個恐怕不行。”雖然很欣賞郝家兄弟的性格, 但買賣就是買賣。鞋子和牙香不一樣, 牙香是在嘴裏用的, 沒人捧, 那些士家大族惜命着呢, 可能不敢用。但鞋子這東西直觀,暖和不暖和的穿上便知, 所以他不願意再放出一個獨家代理權。并且他打算中的發展模式是最後形成一個大的批發點,五湖四海的商人都能來他家進貨, 而不是做成生産加工點。
“不過如果你能給我運過來幾車土胚, 我可以考慮今年冬天這鞋子只賣給你們東京一家。”
“土胚?”郝春生露出和金錦程乍聽到他要土胚時一模一樣的困惑表情。
唐壽沒解釋, 把當初給金錦程的土胚圖紙拿給郝春生看, “對,我就是要這種土胚, 如果你能給我運來五車并保證以後每回進貨都至少送來兩車,今年冬天的千層底棉鞋在東京我就只賣給你家一家。”
“不知道熊夫郎要土胚幹什麽?”
唐壽神秘笑道:“我自是有用。”
郝春生猜想許是不僅是有用還會有大用,如此唐壽不但不會說, 他也不能多問, 否則就有探聽的嫌疑。
“好,咱們就這麽訂下來, 這次我回去後補給你五車的土胚, 你放心大小樣子你這上面有詳細的尺寸, 我絕不會給你随意篡改。”
“我這裏目前做好的有四十七雙,每雙我給你一百三十文。”
郝春生道:“普通棉鞋一雙才三四十文,而我從你家進貨就要一百三十文, 我這麽遠帶回去肯定還要加價,是不是太貴了,畢竟不是皮的。”
“之所以賣這麽貴,是因為我家棉鞋更費工費料,你看你腳上穿得多薄的底,我這個多厚,做一雙千層底棉鞋所用時間是普通棉鞋兩到三倍,自然得貴。”
“這到是。”郝春生腳下踩着千層底棉鞋确實舒服,走起路來也不那麽硌腳了。如此一算,這個價格倒是不貴,“那好吧,我全要了。”
本打算買牙香的,那個東西貴,郝春生兄弟幾個帶了許多銀錢在身上。現在換成更便宜的千層底棉鞋掏錢自然不費勁。
一共五兩多銀子,拿來買皮子還是少點,牙香賺來的銀子大多用來購買香料了,剩下的大部分買了棉花和鞋料,再剩下的買了碳。這些東西可沒有便宜的,上次牙香賺來的銀子根本沒剩。
可他還想買獸皮,皮鞋和棉鞋終究差了一個檔次。
唐壽眼珠子咕嚕嚕轉,盯着郝春生看,差點把人看毛了,唐壽露出一個春暖花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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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要做千層底的皮鞋,不知道郝……”唐壽本來随嘴就要叫他郝郎君,話到嘴邊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勁,心虛地看眼熊壯山,見熊壯山對于他的識時務表示很滿意,唐壽才繼續道:“郝家郎君,你看你還要不要訂幾雙皮鞋,就是這皮鞋貴重,你要是要得話得先交訂金。”
皮鞋好啊,皮鞋可以賣給士家大族,郝春生立刻就同意了。皮子不一樣,皮鞋價格也差很多,唐壽想來想去就收了二十兩銀子的定金,答應他多退少補。
幸好熊壯山還有私房,又給唐壽添了十五兩銀子,好賴才買到一張獸皮。皮子本來就貴,趕在冬日裏買就更貴了,盡管如此,有錢人還是趨之若鹜,供不應求。
這張皮子是熊壯山走訪了許多獵戶和獸皮鋪子,在鄰鎮尋到的。之所以能剩下,是因為獸皮正中有個大洞,那獵戶打獵時将皮子給傷了,做不了大件,因皮毛還算不錯,掌櫃又不肯降價處理,這才剩下,被熊壯山買了去。
他們做鞋本就要裁剪,有沒有洞都沒關系不影響什麽,正合用。做出來的千層底皮鞋一雙進價就五兩八百文,千層底皮靴也做了三雙,那就更貴了,十三兩四百文一雙。
為了這批皮鞋郝家兄弟沒走,在杏花村住下來,熊家客房太小,睡不開這麽多人,郝家兄弟就請唐壽幫忙給找一戶老實人家借宿幾宿。
唐壽想到鄭家,鄭家住在村頭,房子挺大,最主要的是熊壯山當初受傷是鄭家兩個兄弟撞上給扶回來的,這份人情唐壽一直記在心裏,想要找個機會還回去。這次郝家兄弟怎麽也要住個十來日,住宿費雖然不多,但對于農家人而言即便只是一文收入也不會嫌少。
熊壯山領着人來到鄭家說明情況,鄭家兄弟高興的連連道謝并十分熱情的将熊壯山等人迎進屋子。
“鄭大郎,這幾個人是我家客人,留宿在我家也就是每人一文錢一宿,你看這個價錢可以不可以?”熊壯山不想因為住宿價格問題再生出別的事端,就直接講明價格。
郝家兄弟過來這邊四個,一晚上什麽也不用搭就是借個宿就能得到四文,鄭家人怎麽不願意,連連答應:“可以的,就按照二郎你訂的價格來。”
鄭大郎引着他們進了屋子,要去客房需要先路過廚房,還沒到廚房門口就聽得廚房裏傳出一陣‘梆梆’的聲響。
一個稚嫩的童音清脆道:“阿奶你槌累了,換我來,盼盼也能槌動。”接着就是又是一陣‘梆梆’聲響。
走到廚房口時熊壯山下意識往裏面瞟了一眼,就見一佝偻一幼小兩道身影。小的那個也就四五歲,蹲在竈火邊舉着一根比他胳膊還粗還大的棒槌用力槌打鞋底。
“是張阿婆和她的小雙兒孫子,她們是在你家接了槌底的活吧,這不因為家裏太冷,浸濕鞋就凍上了,沒法處理,就跟我說想來我家處理鞋底。算火錢給我兩天一文,其實是合不大來的,也有些不方便,可這祖孫兩個實在太可憐,我阿父阿母心軟想幫幫他們就同意了。”鄭大郎邊說邊裝作無意的觀察着熊壯山的表情。
村裏傳遍了,張阿婆本來是想去熊家做包邊的活,但她眼睛不行,做出的東西根本就不能用,熊家可憐她,才給槌底的活。這事縱然熊家有心隐瞞,但村裏就那麽大點大,進進出出的,稍一留心就知道了。
說實話鄭家聽到這個傳聞時是不信的,熊壯山在村裏也住了四年了,是什麽樣的人誰不知道。脾氣暴躁,真惹他煩了管你男女老幼揍服了就是了。但很快張阿婆就求助上門,鄭家就不能不信了。
熊壯山面無表情,聞此言就跟沒聽見似得,回也沒回。
把郝家兄弟送到地方看了環境,幾人沒異議,熊壯山就回了自家。
到家沒閑着,就在他家外頭的小倉房裏挑揀木頭,這個小倉房平日裏堆一些木料,都是熊壯山打算日後留着做些東西暫時用不上的。他在裏面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塊短而粗的木棒,這才滿意地拿出來削磨。
唐壽依靠在門外,奇怪道:“這麽小你要用它幹什麽?”
熊壯山将在鄭家看見張阿婆和她小孫子幫着槌鞋底的事說了。
“這個小木棒正好可以做個小孩子用的小棒槌,他輪着也能使起勁,正好幫他阿婆幹活。”
張阿婆的孫子是才四歲,換了條件稍好些的家庭還什麽事都不懂,每日就知道玩鬧吵着要好吃的,可他卻已經在幫張阿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對此熊壯山并不認為有什麽不妥,出生與出生不同,每個人都要承受自己的命運,不要說命運公不公平,我們首先要扛起自己的責任,即便只有四歲,也該知道自己家和別人家不一樣,不是可以随意揮霍的家庭。
唐壽怔怔盯着熊壯山出神,這一刻這個漢子在心裏偉岸了的不在只有他魁梧的身軀還有他形象。
也許不是人們心中傳統意義上的善人,但他真的是個無愧天地對得起良心的漢子。
東京,金家商鋪裏人潮洶湧,人聲鼎沸,平日裏端莊賢淑的小娘子自持優雅的小郎君們,這會兒站在擁擠的人群外也顧不上形象了,一個個扯着嗓子風度盡失的喊叫。
一個小厮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腳上卻丢了一只鞋子,然而根本顧不上。他雙手捧着兩個小盒子好像捧着什麽稀世珍寶,一瘸一拐向他家小郎君走去,興奮叫道:“郎君,郎君,我搶到了一盒‘君子’,今天就只有五盒‘君子’出售,被我給搶到了。”
這句話好像帶着血腥味,旁邊幾個沒等到自家仆人出來的郎君娘子們聞言投過來的眼睛都冒着綠光,仿佛他們主仆兩個是兩塊可以吃的行走的肉塊。
那個小郎君一看這情況,吓得一把捂住自家仆人的嘴,薅着人就往車上拖。
把人弄上自家馬車,隔絕了外面要吃人的目光,那小郎君才敢着急忙慌的從他小厮手中拿過牙香細看。
牙香盒上雕刻着幾支怒放的桃花枝,寥寥數筆并非滿刻卻仿佛在眼前呈現出桃林枝繁葉茂、花團錦簇、灼灼其華的美景。上面刻着桃花源的商徽和君子二字,字雕刻的極其有風骨,便是如小郎君這般受過良好教育的士家子弟也不得不贊嘆好字。只幾個字這東西就夠檔次。
他打開牙香盒聞了一下,滿鼻噴香,香得非常有韻味并不刺鼻,香中又帶着絲絲的甜,難怪一上市就會遭到瘋狂的搶購。
小郎君正陶醉在牙香的香氣中,他旁邊的小厮哇哇叫了起來。被打斷沉醉小郎君不滿地瞪了小厮一眼,随即蓋上牙香蓋,輕聲訓斥道:“吵什麽吵,能和本郎君坐在一個車廂裏是看在你今日有功的份上,你要好好珍惜。”
主仆有車,哪有小厮能和主子坐在一個車廂中的,要是換了平日有這麽個機會小厮能樂死,出去可以吹出的屁都是彩虹色的。但現在不行啊,小厮垮着臉,把自己那只丢了鞋子好賴保住襪子的腳丫子往他家郎君眼皮子底下一伸,哭腔腔道。
“我鞋子被擠丢了,我得回去找鞋子。”
“你當時怎麽不找?”
小厮無奈地瞅着他家郎君道:“我當時要是顧着找鞋子,哪還能給你搶到‘君子’啊!你不知道搶‘君子’的人多多,要不是我機靈,趁那兩個為了搶‘君子’而打起來的家夥不注意偷過來,哪能給郎君你搶到。”
小郎君大叫道:“什麽,東西是偷的?”
小厮趕緊解釋道:“不是那個‘偷’,我可是付過錢的。是有兩個家夥為了搶‘君子’打起來了,他們光顧着打架,把‘君子’放在那沒人管,我就偷過來結了賬趕緊跑了。出來的時候有人要搶我的‘君子’,我護着它跑被別人踩掉了鞋,我還敢找鞋,趕緊就是跑。否則我和牙香都不出不來搞不好都得被人擄去。”
小郎君毫不懷疑小厮的話,這話絕不誇張。可以試着代入逢年過節超市打折時大爺大媽搶東西的瘋狂,就知道多少可怕了,想想脖頸後的汗毛都倒豎。
小郎君嗤笑道:“牙香一定會被擄走我相信,至于你嘛,啧啧……”
小厮氣叫道:“郎君!我這麽辛苦給你搶到了‘君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險,你就這麽對我。”
小郎君看着他家小厮苦逼樣子終于良心痛了,“好了,好了,鞋錢我給你出了,你再買雙新的就是。免得回去再被人綁架了,我還得拿牙香贖你,你可不如牙香值錢!”
“郎君。”
聽說金家從杏花村就帶回來幾十盒牙香,一回來就分出二十幾盒,還剩下五十盒,東京這麽大,有錢人那麽多哪夠啊。
偏生金家還挺損,他并不一次賣光就得了,非弄個什麽限購。每日放出一盒‘呵氣如蘭’,三到五盒‘君子’不等,還有七八盒‘清新’,就這麽十幾盒怎麽能可能夠賣。這還不算,竟還規定每人每日購買數量至多兩盒,搞得士家大族們的小厮天不亮就等在金家鋪子門口,一開始說好排隊來,排到誰的就是誰的,可金家鋪子一開門,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就跟瘋了似得,管你是誰就是搶,慢一步牙香就賣光了。
所以小郎君說他家小厮現在不如牙香值錢還真不是貶低他,牙香在東京已經被炒到有價無市的地步,就他手裏這兩盒牙香轉手就能賺至少三倍價格,還得說排着隊來買。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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