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鐵鍋
吃慣一日三餐,唐壽就一天做三頓,并不遵循這裏的規矩,熊壯山也依他,事實上,只要他不想着逃跑,熊壯山什麽都依他。
剛撤了飯桌,門外就有人叫門。唐壽有些奇怪,他知道熊壯山在村裏人緣不好,也不應該說是人緣不好,就是因着他的性子別人都有幾分害怕他,能躲則躲,不會特意湊上來,但也不敢找茬。平日裏家裏也沒人來竄門,那日熊壯山又是傷在晚上,所以并沒人來探望他。
然最令他奇怪的是熊母走了,就再沒來過,也不見他家裏其他人來。
“誰會來啊?”唐壽奇怪道。
熊壯山面色微凝,已經猜到是誰。
“應該是熊鐵熊柱兩個,你去開門讓他們進來吧,我有事請他們幫忙,要是帶了東西,別要,走時候都給拿回去。”
“哦。”
果然門外站着熊家的兩個兄弟。
“弟夫。”熊鐵拘謹道:“我和四弟過來看看二郎。”
“進來吧,他猜到是你們了。”
“啊?哦。”兄弟兩個小心翼翼進來,手裏拎着一個籃子,籃子有蓋,看不清裏面是什麽。“這個是阿娘讓拿給二郎的。”
唐壽也沒直接說不要,接過來放到地上,等他們走時給拿回去就是了。
沒唐壽領着兄弟兩個都不敢自己進屋,那樣子看着不像一家兄弟,太生疏。
“進來吧。”
見到熊壯山兩兄弟更緊張了,吶吶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還是熊壯山道:“你兩個坐床邊吧,正好有件事拜托你們。”熊壯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裏面是幾個碎銀和一些銅錢,遞給熊家兄弟,“我在鎮上鐵鋪裏定了一個鐵鍋,和他約定好明日去取,已經交了一貫錢的訂金,你兩個要是明日誰無事,就幫我把鐵鍋取回來,那一兩的碎銀是餘下的鍋錢。其他幾十個銅板,幫我買些醬油和醋,家裏菜籽油也沒了,再給我帶回一升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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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兩個答應着,在床邊相顧無言坐了會,實在坐不下去了,這才起身告辭。走時唐壽把他們帶來的籃子給拿回去,兄弟兩個推脫不肯拿。
唐壽道:“是二郎讓的。”
兩兄弟頓時蔫了,拿着走了。走遠了,熊柱對他大哥道:“二哥還是不肯原諒我們。”
熊鐵道:“不怨二郎,當年的事總是咱們對不住二郎,二郎還肯認咱們就是知足了。”
“嗯。對了,明日我去鎮上給二哥取鐵鍋吧,你不是要陪嫂子回娘家嗎?”
提到媳婦的娘家,熊鐵臉色就不大好。熊柱趕緊岔開話道:“說來也是,二哥怎麽好端端要買鐵鍋,那東西那麽貴,要兩貫大錢,用土罐不也一樣?那醬油和醋都不是便宜東西,都是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娘子們講究的東西,咱們佃戶人家誰使得起。再就是那菜籽油,大哥家裏有的是動物油,那比菜籽油好吃多了,怎麽還要買菜籽油。”
熊鐵是個木納的漢子,忙擺手道:“三弟,回家了別說,省得阿娘又要不喜弟夫。二郎都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成親,別在讓阿娘不喜他夫郎。左右離得遠,阿娘也不常去,不會知道的。”
熊家兩兄弟一到家,熊母和熊父就湊上來,急問:“二郎的傷怎麽樣了?”
熊柱道:“看着沒什麽大礙,人也很精神,阿娘阿父放心吧。”
熊父道:“那就好。”
女人心細,一想兒子身上受了傷,她着急都不能随意去看,心裏就難受,一時啜泣起來。
“阿娘,你怎地好端端就哭了?”
“我心裏不得勁,算了,都這些年了我還計較什麽。阿山走時可還囑咐你們帶話了?”
兄弟兩個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好。
熊柱卻也只能實話實說,“阿娘,東西大哥沒要,走時又給帶回來了。說他一切都好,讓你們不用惦記,雪大路滑,不用去看他了。”
熊母眼淚一下就流下來,“阿山這是還記恨着我呢。”
鐵鍋回來後,唐壽稀罕地不行,反複刷了幾遍。看他喜歡的樣子熊壯山就高興,花多錢都不覺得心疼。
“這鐵鍋好,以後有了它我就能做許多好吃的了。可惜家裏調料不夠,要不我倒是可以做羊肉。”做羊肉需要姜蒜胡椒等去腥,可那些家裏都沒有。
蒜在秦漢時期就已經傳入,昱朝歷史相當于宋朝,已經有了蒜。
熊壯山道:“你想要什麽調料就告訴我,過幾日我腿好了,去鎮上買。”
唐壽搖頭道:“不了,家裏都沒錢了。”昨天他看見熊壯山拿出那個小布包的銀錢也沒剩下多少了,至多還有二兩銀子,日子還那麽長,可不敢亂花。
“你不用管銀錢的事,幾包調料我買得起,等我腿好了,去鎮上做兩趟生意就夠了。”
宰殺牛羊也就給兩文錢,兩趟才四文。可唐壽要是把那些調料都買回來,四文遠遠不夠。看來,首要的還是賺錢。
可目前而言他知道的那些能賺大錢的營生,都需要很大本錢,現在家裏最缺的就是本錢,只能想着其他小本營生。小本營生能做什麽?
唐壽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出了神。
“怎麽了,夫郎?你放心,家裏有錢,真不差那幾文調料錢。”
“我是想着幹點什麽能賺錢?”
熊壯山道:“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怎麽就叫你的事,我不是這個家的一員?”
熊壯山沒敢說賺錢都是家裏漢子的責任,他總覺得唐壽并不把自己當雙兒,總以為自己是個漢子。他不想因為一句話惹唐壽生氣,就不吱聲。
忽然,唐壽眼睛一亮,“對了,我會做糕點,咱們可以做了糕點擔出去賣!”
“你會做什麽糕點,要是做的好,的确可以擔到鎮上買。”
唐壽想了會,翻出幾樣簡單卻好吃的,“我會的多着呢,先做些本錢小的,便是綠豆糕、桂花糕、米糕、發糕……”
有的熊壯山聽過,有的沒聽過。
唐壽興奮地滿面紅光,“就是家裏沒材料,不然我現在就能做,你放心我做出來的味道絕對差不了,一定能賺錢,肯定不會讓你虧了。”
熊壯山并不在乎,其實他心裏根本沒當一回事,此刻他還完全意識不到他花了二兩銀子買回來的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小夫郎,而是一個會生錢的財神爺,整個杏花村乃至玉林鎮因他的到來全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熊壯山只是寵着他的小夫郎罷了,覺得想做糕點就給他做,賣不出去可以自己吃,也不算浪費。
等不及到明天,唐壽就去請熊家兩兄弟幫他把所需的食材買回來,以着熊壯山粗略的估計,又要糖又要蜂蜜糯米粉的,便宜不得,就給帶了六百文銅錢。
唐壽拿着錢樂颠颠地就要自己去熊家找人,熊壯山抓着他不讓。
“你在家等着,我去。”
“你腿那個樣子怎麽去,你不放心我就不做了。”唐壽說着就悶悶不樂起來。
“我不去,我托鄰居去告訴一聲。”
熊壯山的鄰居看見熊壯山拄着木棍被唐壽扶來吓了一跳,聽了熊壯山的拜托,立刻答應了。
熊壯山這位鄰居叫蔡學,他來到熊母家時,熊鐵陪着媳婦和兩個孩子回了娘家,就熊柱在家。熊柱沒想到蔡學來是受熊壯山所托,就沒背着熊母說話。熊母一聽唐壽又作妖,竟然要買那麽貴的東西,又是糖又是蜂蜜的,那是尋常農家吃得起的玩意兒嗎?登時就不樂意了,要不是熊壯山和她不親近就要找上門了。
熊柱怕他阿娘說些不好聽的再傳到他哥耳裏惹他哥不高興,就連忙送蔡學出去。
回來時碰到他大哥領着兩個小侄子蔫頭耷拉膀子的回來,并不見他大嫂。
熊柱嘆口氣道:“又被趙嬸訓了?”
熊柱口中的趙嬸就是他大嫂的阿娘。趙家不在杏花村,在距離杏花村一個時辰遠的小南村,小南村人比較富裕,因他們村人會織布的手藝,在農閑的時候,家裏養蠶織布每年都能有不少進賬,不像杏花村是十裏八鄉的窮村。
熊大嫂是趙家長女,以趙家的條件,女兒自是不愁嫁。可就因為趙家條件好,這個長女眼光很高,挑來挑去都不滿意,如此挑到了十六歲。
熊家窮,地也少,每年秋收時都要去別人家裏幫工,那年就托村人幫忙找活計,找到了趙家。幹了三天活,熊大嫂就和熊鐵看對了眼,非要嫁。趙家原是不同意,嫌棄熊家窮,但奈何拗不過要死要活的女兒,加上打聽到熊鐵除了家裏窮,人品行好,老實肯幹,又考慮到女兒都已經十六,眼看着就要成為大齡剩女,也就同意了。
彩禮什麽的,熊家根本拿不出,反倒趙家給女兒帶了不少嫁妝,如此熊家就在親家面前矮了一截。之後熊大嫂嫁過來,才發現熊家是真的窮,飯都吃不飽,回家哭了幾場,趙母越發心疼,便每回都給女兒帶回些肉菜糧什麽的,不管多少,回回有。可熊家沒分家,帶回來的東西不可能熊大嫂自己吃獨食,都是一大家子吃的,這就落得熊家在親家面前擡不起頭。
而趙家也嫌棄熊鐵沒本事,養不起自己媳婦。人家都是出嫁的姑娘貼補娘家,他這姑娘出嫁了,還要剮拉娘家。趙母總在熊大嫂跟前念叨熊鐵沒本事,時間長了,熊大嫂也就跟着說熊鐵沒本事,很是瞧不起熊家一家。熊鐵老實,也明白自己家窮,好不容易說上的媳婦,不敢和趙家鬧翻,在趙家很沒臉面,每次去趙母都要給他臉上看,也不大能看上兩個外孫。
熊鐵不願意去但熊大嫂願意回去,她在熊家幾個月幾個月的吃不到葷腥,饞得受不了就回娘家,娘家就給她做。但現在家裏兩個弟弟都說了媳婦,就不好白吃了,熊大嫂每次回去吃頓肉,就要在娘家幫工一段時間,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
熊母為人潑辣,可架不住家窮,也怕大兒媳婦跑了,大兒子打光棍,所以對大媳婦總往家跑和大兒子總在趙家被斥責的事,睜只眼閉只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晉江白嫖協會會長扔了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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