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棉鞋
最後将打鹵面改成了熱湯面,将換來的十一個雞蛋都打裏了。
熱乎乎地面條上飄着一層細碎的蔥花,幾個白嫩嫩的荷包蛋靜卧其上,只看着就讓人唾液橫流,唐壽給自己盛了一大碗,又給熊壯山盛了一大碗。
好久沒吃到自己的廚藝,唐壽香的眯起眼睛。面粉是自己家裏現吃現磨的,有着一股濃濃的麥香,這種麥香可不似後世放了化肥後催生出的麥子,截然不同的兩種香。再咬一口同樣沒喂過伺料的雞蛋,雞蛋被煮成糖心的,咬一口,蛋黃就軟軟的流出來,沾在味蕾上,即便最普通的食材,卻成了最噴香的食物。
等唐壽吃完一碗面、三個雞蛋,熊壯山已經呼嚕嚕吃了兩碗,正停了筷子看他。
唐壽一邊再挑些面條,一邊問他:“吃飽了?”
熊壯山含糊地答些什麽,唐壽也沒聽清。他兩碗面條吃完後,看看土罐裏還有一碗的量,道:“煮多了,面條剩了下頓就不好吃了。”
熊壯山這會兒卻又拿起碗去盛,并道:“不多,下次你再做這兩倍的量,我也吃得下。”
然後唐壽就見熊壯山拿起筷子,往嘴裏扒拉兩大口,碗就空了,煮的雞蛋,一口能塞兩,吃完,面條湯往嘴裏一倒,意猶未盡的擦擦嘴。竈下還有剩下的席面,熊壯山也不管冷熱,端起盤子就往嘴裏倒,至多嚼了兩口,一連吃了五盤子也就用了唐壽吃一碗面的時間。
唐壽已經瞅傻了。
熊壯山把空了的盤子碗拾到一起刷,那些席面以熊壯山的食量還能有剩,是因為熊壯山沒舍得吃,打算把葷菜留下來給唐壽,發現唐壽不喜歡,他才舍得吃。
“下次做飯,兩倍的量也吃得下,服兵役那會兒,吃過五斤牛肉!”
昱朝律法不可随意宰殺牛,并不是不可殺牛,一些病牛,意外死的牛是可以吃的,所以市場上牛肉是流通的。
五斤牛肉?唐壽覺得眼前冒金星,喉嚨發緊,當真不是飯桶,他能養得起嗎?
剛吃過飯,身上那股子熱乎勁就沒了,唐壽站在地上凍得打起激靈。
雖說熊壯山家裏算不得窮,可到底比後世落後多了,特別是在取暖方面。昱朝到了冬天富人家裏靠一個地爐取暖或者在地中間挖一個坑,在坑內生起火,一人家圍坐在火邊取暖。窮人家生不起火就窩在家裏蓋幾層大被,可仍凍得手腳冰涼。
熊壯山轉頭看他凍得這幅樣子就先不洗碗了,邁着大步兩步走過來,公主抱就把人抱在懷裏,唐壽覺得這個姿勢太受,有心想掙,但一個是他腰太疼不敢大力掙紮,另一個是熊壯山懷裏跟揣了一個暖爐似得滾燙,烘得他全身暖洋洋。
Advertisement
熊壯山把唐壽抱到木板床上,那床他往上一坐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有種随時可能被熊壯山壓塌的感覺。唐壽聽得膽戰心驚,熊壯山似已經習慣,不以為然。他兩只粗糙的大掌脫了唐壽的鞋子就撩開自己的短打把他兩只冰涼的腳丫子貼在肚皮上。
唐壽瞬間驚得眼睛張得圓圓的,他使勁往回縮腳,可那點力氣在小山般壯實的熊壯山眼裏根本不夠看。
“別動。”熊壯山捏着他的腳腕不許他掙紮。
熊壯山的肚皮上熱乎乎的,有着和他人冷硬的性子截然相反的溫度,沒一會兒唐壽的腳就暖了起來。
“對了,我從鎮上回來給你買了雙棉鞋,我去給你拿過來你試試合不合腳。”
昱朝的棉花推行不廣,是一種開紅花的木棉樹的花蕊。後世常見的棉花,是一種灌木,可用來織棉布。屬兩種不同的植物,昱朝目前沒有後世的棉花,也沒有棉布,尋常老百姓大多穿葛衣和麻衣。
棉花只少數人能穿得起,整個杏花村他也沒見幾人穿,大家都是編的密實的草鞋,裹上幾層厚麻襪。熊壯山腳上穿得也是那種,可現在卻給他買了雙棉鞋。一時間唐壽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有點酸,又在這寒冬裏有點暖。
熊壯山将唐壽被捂得暖暖和和的腳丫子塞進被子下,起身去給他拿鞋子。
棉鞋做得算不得精致,但和熊壯山腳上的比起來就立見高下,一個是主家郎君一個家裏奴仆。
棉鞋是麻布的,裏面續了層棉花。穿上大小正好,很暖和。
“你是怎麽知道我腳尺寸的?”
看他開心,熊壯山也高興,比劃着自己的手掌,“我握過。”
便是有了新鞋子唐壽也沒興趣下去走兩圈,實在太冷了,他躺在床上,全身那股被折騰過後的酸痛感又回來了。特別是家裏的床根本不是後世那種鋪了厚厚席夢思床墊的床,而是一塊木板子自家簡陋釘的,躺在上面搖搖晃晃不說,還特別硬。雖然鋪了層被子,可根本沒用,還是咯得厲害。
“要是有個毛氈子就好了。”唐壽有些懷念後世的各種床墊子,無意中感慨一句。
熊壯山目光閃了閃并沒說什麽。
到了第二日他還沒起來,家裏就有了響動,聽着聲音不是熊壯山,熊壯山雖然起得早,但是起來後從來都是輕手輕腳的,絕不會弄出一點聲音,唯恐吵醒他。
他的衣服被熊壯山塞進他空了的被窩裏暖着,這會兒拿出來還有熊壯山的體溫,哆嗦着穿上,踩着棉鞋出來,就見一個老婦人在他家裏收拾。
“這都什麽時辰了才起來!”婦人尖刻地道:“你是怎麽當人新夫郎的,家裏郎君出去幹活,你就在家懶,也不知道早上給做口熱乎吃食。”
這婦人是熊壯山的阿娘。
昱朝講究父母在不分家,但熊壯山不知道為什麽卻是和爹娘分開住的,他幾個兄弟姊妹就沒有。
“家裏有剩下的席面,熊壯山走時應該熱着吃了。”
婦人姓張,村裏人都叫她張阿婆。
張阿婆眼尖地一下就看到他腳上的新棉鞋,“阿山對你這麽好,新棉鞋都舍得給你買,你竟然還連名帶姓的那麽生疏地稱呼他!”臨了又還記挂道:“還不給他做飯吃!”
唐壽不想跟張阿婆争,畢竟他是熊壯山的阿娘,此刻熊壯山又不在家。
“我去做飯,你吃嗎?”
張阿婆氣得咬牙,合着她說了這麽多,他全然沒聽進去。
沒好氣道:“不吃,這都什麽時辰了,誰家還沒吃過早飯。”
唐壽只當沒聽見,家裏換來的雞蛋和面粉昨個都吃光了,張阿婆在他又不敢出去換,怕多生事端,就煮了小米粥,拌了個白菜。吃得也挺香。
熊壯山家裏是成親那會兒請人徹底打掃的,所以并不髒亂,張阿婆根本沒啥可收拾的,就坐下來和唐壽大眼瞪小眼。
張阿婆不知怎麽似乎對唐壽有很大意見,不大願意和他這樣大小眼瞪着。
“我家去取點東西,你給我老實呆着,不許逃跑。”張阿婆都給門在外面落了木鎖,還不忘嚷嚷他。
唐壽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熊壯山之所以請他阿娘過來,應該是不放心他,怕他逃跑。看來,他昨日的話,熊壯山并不大相信。
張阿婆怕唐壽逃跑了,回來沒法和兒子交代,動作很快,來回用跑的,進屋了還在氣喘籲籲。
唐壽看見張阿婆提着的籃子裏裝滿了針線布頭,想來應該是平日裏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
張阿婆忙着活計就沒時間搭理他,唐壽也不會上趕着找不自在。
午時還不見熊壯山回來,唐壽就打算先吃不等他了。
他問張阿婆道:“阿娘,午時了,我做飯,你想吃什麽?”
這一問就捅到了馬蜂窩,張阿婆一下就炸了。
“你起得那樣晚,早飯剛吃過,就還要吃,你看誰家娘子夫郎你這般又懶又饞!一天兩頓飯不夠吃,竟還要吃三頓!”
唐壽沒想到就吃個午飯而已,張阿婆何至于這麽大反應。随後猛然意識到他穿越到的昱朝風俗習慣和發展相當于古代宋朝,宋朝百姓是一日兩餐,早稀晚幹,并且不流行吃零嘴的。當然有錢人家早上也可吃幹的,随時都可吃零嘴。想來之前熊壯山是寵着他,随他性子來。
唐壽趕緊改口道:“我看阿娘你累了一大上午,怕你餓。”
張阿婆臉色這才好了些,“成了親,你就是這家裏的夫郎了,日子可不是這麽過得。就是再餓,也要守着點吃飯,阿山是能幹,可你也不能這麽糟害,往後日子還長着呢。”
“是是是……”唐壽不敢再提吃飯的事。
但他吃慣了三餐,冷不丁吃兩餐晚上早早就餓了。可就是多吃一頓,就激起張阿婆那麽大反應,他也不敢提換東西的事,就随意煮了些栗米,那席面他實在不願意吃,就泡了熱水吃點鹹菜,喝了幾大碗熱粥。
沒想到這倒讓張阿婆很滿意,她點着頭道:“這才對,家裏的頂梁柱是男人,像這種吃了能生力氣的好東西要多想着大山。畢竟家裏還指着他賺錢養家呢。”
唐壽也不反駁,胡亂點頭。張阿婆自己也舍不得吃,就沾了點菜湯吃了一碗飯,能看出她很饞,卻相當克制。張阿婆雖然對他很不友好,但是真疼着熊壯山,明明自己饞得不行了,還是要留給兒子,他心裏還是很觸動的。
“阿娘,你喜歡就多吃些。”
張阿婆道:“哪那行,咱們在家裏也不需要出力,有好東西自然要給家裏出力氣的阿郎留着。”
吃過晚飯本以為熊壯山就應該回來了,可左等右等外面天都黑透了也不見他回來。張阿婆等不住了,一遍遍開門出去張望,可都不見熊壯山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晉江白嫖協會會長的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