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翌日, 李趙氏做了兩張卷餅,拿油紙包起來,讓他給白術帶去。李三郎只得黑着臉拎着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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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李三郎去了個大早, 但白術今日要去賣魚, 因此起的更早。李三郎趕到白家的時候, 他人已經不見了。
李三郎拿着油紙包在白術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沒有人應答,便欲轉身離開。一回頭,就碰上了白禾正從屋裏走出來。
白禾昨日剛受了打擊,哭了一夜, 兩只眼睛腫的和核桃似的,也沒心思打扮了。
他一看到李三郎, 還以為對方是過來找自己的,便立刻喜笑顏開的迎了上去, 把李三郎攔了下來。
“三郎。你來找我了?”白禾和往日一樣, 做作的低下腦袋, 飛了個媚眼過去。捏着嗓子解釋道:“你聽我說……我……我和王木頭真的是清清白白,他壓根就不是來找我的。”
雖然李趙氏不喜歡他,但李三郎果然還是喜歡自己的。只要李三郎喜歡他, 從他的身上下功夫, 他也未必不能做秀才娘子。
李三郎打了個寒顫, 原本還覺得白禾有幾分清秀, 可今天這個模樣, 實在是難看極了。
他心裏的那點憐香惜玉。也随着白禾的樣子不見了蹤影。
李三郎退開一步, 滿臉厲色的說道:“離我遠些,莫要做出這副姿态。被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與你有些什麽?”
“你……你不是來找我的麽?”白禾心裏一涼,喃喃說道。
他看了看李三郎身後白術的屋子,忽地明白了什麽。頓時臉色煞白的說道:“你!你竟然是過來找白術的!你不是不喜歡他麽?”
“好啊!你個李三郎!你現在看到白術有錢了,就又想吃回頭草!”白禾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當初可是跟我說,最讨厭白術那男人般的模樣,還是我清秀可愛。現如今我家落魄了,你就想反悔了!”
他其實也沒有多喜歡李三郎,但以他現在的境況,李三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因此當這根稻草反過來要壓死他時,白禾就愈發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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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禾越說越氣,就朝着李三郎撲過去。
李三郎雖說只是個讀書人,沒幹過什麽活。但人高馬大,也有三分力氣。
他見白禾動手,擡起一腳,就把他踹倒在地,惡狠狠的指着白禾的鼻子道:“給臉不要臉。我不想與你糾纏,還非要跟上來。一個哥兒罷了,還真以為自己多好看!就你現在的名聲,連王木頭都不要你,還想跟我成親?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李三郎的罵聲引來了旁邊的村民,他們看到白禾倒在地上的狼狽模樣,捂着嘴偷偷直笑。
白禾癱坐在地上,喘不上氣,被李三郎踹到的地方一陣陣鑽心的疼。他忽地回想起不久之前……
那天,白術就這樣倒在地上,和自己現在一樣,心裏也不知是不是一樣的痛。
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他,正趾高氣昂的站在李三郎身邊,永遠想不到自己也會經歷這一天……
白禾被李三郎退親的事情,一下子就在白塘村裏傳的沸沸揚揚。
被王木頭悔婚又被李三郎退親,原本條件不錯的白禾,成了同齡姑娘和哥兒的笑柄,可是徹底沒有人家會娶了。
而此時,白術剛剛抓好了魚,順便監督了一下魚塘的進度。
這一看,倒是讓他看出了不少問題。
昨天中午,他來檢查的時候,那四人的進度差距不大。
他原本估算着昨晚就能完成一畝地,可到了今天,他才發現,這四個人裏,有兩個人的進度明顯變慢了。
其中一人,就是昨天一直吹捧他的那個老長工,他昨天一下午,還沒把自己的那條溝渠挖完。
一看到白術,便立刻又滿臉堆笑的趕過來道:“白小哥兒來了!這是又要去賣魚了?您這麽聰明能幹的哥兒,誰娶了你真是他家的福氣。”
白術神色淡淡,沒有搭理他的話,又仔細查看另一個進度減慢的人。那是村裏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漢子,見老長工過去拍白術的馬屁,就一直忍不住往這邊看,還故意裝出很賣力的樣子。
“你來一下。”白術指了指他道。
見白術叫他,那漢子立刻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也跟着說道:“白小哥兒有什麽吩咐?”
“你們兩個,現在把工錢結了,後面就不用來了。”白術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
“這是為何啊?”
那兩人立刻面面相觑,驚慌失措的說道。
這幹得好好的,還有肉有飯,怎麽說不幹就不幹了?這麽好的活計,再上哪兒找去?
“再讓你們幹下去,怕是十天也挖不完這魚塘。”白術嘲諷的說道:“我這裏不要手腳慢的人。你們昨天也看見了,村裏想來給我幹活的人可是排着隊的。”
說完,他數出昨天的銅錢,今天他們也幹了一會兒,他就大方的多給他們算了半天。一人發了三文錢,把人給打發走了。
那兩人只得灰溜溜的低着頭離開,那年輕的漢子還抱怨起那老長工道:“都是你!說什麽活幹的慢的,能多幹幾天,吃幾頓肉。這下可好!人家火眼金睛,早把你的鬼主意看穿了。”
待他們走後,白術才把剩下的兩個人又叫了上來。
看到一起幹活的同伴被趕走了,那兩個人吞了吞口水,生怕白術也不要他們了,都有些緊張。
白術看在眼裏,微微笑道:“你們不要緊張,只要是認真幹活的,我都會好好錄用。幹的好的,我還有獎勵。”
聽到白術這麽說,那兩人才放下心來。那個沉默寡言的老長工開口說道:“白小哥兒你放心,我們拿了你的錢,自然會好好幹活。保證不會偷奸耍滑,少了兩個人,大不了我加把力,也不會拖延你的進度。”
白術聞言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老長工平日裏不聲不響,說起話來倒是能說進他的心坎裏,是個明白的。
于是他又問了對方的名字和家庭近況,之前在哪裏幹活。才知道這老長工姓馮,家裏有一兒一女,之前是給府城的大戶人家種田的,是種水稻的一把好手。因為年紀大了,老母又生病,才回到鄉裏。
問過以後,白術并沒有立刻有什麽動作,而是讓他們回去繼續幹活。
交代了劉哥兒一番,又給了他一些中午吃的魚,他和陳冬青兩人,就背着木桶去了縣裏。
這一次,白術的魚賣了兩百多文,而陳冬青采的藥草竟也賺了兩百文。
白術給了陳冬青四十五文。
這次,陳冬青捧着錢,還是十分高興,但已經沒有上一次的激動了。
而且白術發現他也變得敢花錢了。
午飯以後,陳冬青特地去找了裁縫店,給粒兒訂了身新衣服。
以前,他最多扯一塊粗布,自己回家縫衣服。但現在,他要花時間去采藥草,白術還說了,要把自己的三塊上田交給他種藥草。
陳冬青覺得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節省那兩個銅板上,有那個功夫,他又能多采些藥草,賺許多錢了。
他的改變白術看在眼裏,有些高興。于是他難得調侃的說道:“冬青哥,你這次肯給粒兒買成衣了,我也覺得買的衣服更好,樣式也好看,你自己也應該買兩身。”
“我就算了吧。”陳冬青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臉邊挂着絲紅暈道:“都嫁人了,穿得那麽好看有什麽用。還不如把錢存下來買兩畝地。”
“白術啊,你之前說哥兒也必須得自己賺錢的時候,我還不理解。昨天白李氏的事情,才是徹底把我給打醒了。”陳冬青嘆了口氣說道:“你看看白李氏,一個女人,容易生養。嫁的又是村裏的富戶,可比我的命要好多了。可還不是照樣被惡婆婆打罵,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倒還不如和你一樣,潇潇灑灑的賺了大錢,房子和地都有了,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這樣想就對了。”白術說道:“你的日子也會越過越好,往後粒兒的生活也會好的。”
“我們和你不一樣。”陳冬青搖搖頭:“你這麽聰明,腦子裏賺錢的點子一茬一茬的。我們能跟在你後面,混口飯吃,就已經很好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得出那麽多的主意……”
白術當然不可能說因為自己是穿過來的,更何況他覺得,大宣朝裏的聰明人不少。
那天他去府城,聽到那些商人們讨論的幾個大戶,哪個都不比自己要差。而那些人和白塘村村民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從小讀書習字,又有家庭環境的熏陶,所以見多識廣,和這些村民的見識是不能比的。
于是白術便對陳冬青說道:“你要是想讓粒兒變得更好,不如讓他去讀書習字。這讀書最能增長見識,對往後粒兒可有的是好處。”
陳冬青一聽,立刻否定了白術的提意:“粒兒一個哥兒,又不能考科舉,讀書有什麽用?那村學裏讀書也不便宜,還要買筆墨紙硯,樣樣都是錢,我們可付不起。”
白術聽了,便沒有再勸,他知道一時半刻,陳冬青的思想是扭轉不過來的。
不光是因為他覺得哥兒不用讀書,更多的是因為貧窮。
一個貧窮的家庭,最多的還是想着溫飽問題,怎麽能多吃一頓肉,多買一斤糧。
病都病不起,哪還有餘錢送孩子去讀書呢?
三天後,謝槐钰差人通知白術,京城裏請來的師傅已經到了,讓他立刻去謝家一趟。
這天白術剛好不用去送魚。他把魚塘的事情打點好了,就随着馬車去了謝家。
這一次,小樹把他請進了謝槐钰的正廳。
正廳裏,三個男人并排坐在一側,兩個年紀約莫四五十歲,還有一個年紀尚輕。
他們一看到白術,先是吃了一驚,視線挪到他額上的紅痣,就更是眉頭一皺,臉上帶着些倨傲的神情。
經謝槐钰介紹後,白術才知道,這些都是京城裏有名的工匠,專門給京裏的熏貴們蓋房子。
兩個年紀大些的工匠,一個胡子花白,身材瘦削,對屋子的地基、排水系統很有一套。
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砌的牆又快又好,很有些獨門功夫。
至于那個年輕人,是個木匠。他家自稱魯班後人,家傳一手木匠絕活,父親和爺爺都是皇宮裏禦用的木匠。
他們被謝槐钰請來鄉下,原本還以為是要翻修他家老宅。沒想到謝槐钰卻道,不是要修宅子,而是請他們給別人蓋一座新房。
這些工匠都是有真本事的,也時常和達官貴人們打交道,難免有些心高氣傲。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到底是有些不太高興。
待白術進來,他們才是真的吃了一驚。
看進來的這哥兒,穿着身粗布衣裳,個子高高大大,額間的紅痣也十分黯淡,一看就不是個尊貴的身份。
謝槐钰竟大老遠把他們拖來這裏,給這個鄉下哥兒蓋房子。
那兩個年紀大些的工匠,到底為人老道,并沒有把心裏的不悅表現出來。
但那年輕的木匠,就有些沉不住氣。臉色當下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白術,你想修什麽樣的房子,可以和他們講講。”謝槐钰喝了口茶說道。
“好。”白術點點頭道:“不過光是講可能說不清楚,如有筆紙的話,可能更好溝通。”
“不過是鄉下的房子,大概什麽樣子,我們自然有數。”那年輕些的木匠不耐的說道:“你只管告訴我們要幾間房子,什麽功能,我們自會設計好的。”
“行啊。”白術笑笑說道:“我要的房子很簡單,房間要多,至少要十間以上。每個房間自帶一套下水系統,可以直接洗漱、方便、洗澡。”
“屋子裏得有一個大廳,能同時容納下幾十人吃飯。另外廚房也要大,往後我可能會在裏面開個酒樓。至于房子裏的裝飾,只要窗戶夠大就好,其他都要最簡單的就行。家裏的木頭家具,保持原木色,只要清漆就可以。諸位如果明白了,現在便可出個草圖,盡快開工。”
白術的要求一說完,那三個工匠面面相觑。
年輕的木匠忍無可忍的說道:“這是什麽要求,哪有人家裏每個房間都有一套下水系統的?”
白術微微一笑,悠然說道:“剛才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告訴你們,你們就能做到?怎麽現在又做不到了?”
“這……我……”那木匠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道:“你這要求太不合理,我們建了這麽多屋子,簡直聞所未聞。”
謝槐钰聽到,搖了搖頭,呵呵的笑出了聲。
白術這小子,看出這些工匠們态度不好,竟直接怼了回去,還真是個有脾氣的。
不過看他這精神的模樣,像只爪子鋒利的小貓咪,謝槐钰也很喜歡。
謝槐钰的弟弟謝淩,一直被養在謝家深宅,又有婁氏壓着,總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
他不禁覺得白術這樣子,比別的哥兒要好。以後若有機會,也可讓謝淩與他多接觸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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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槐钰的态度,被那些工匠們看在眼裏,心裏吃了一驚。
看來這小哥兒确實是讨了這小少爺的開心,無論什麽身份,還是少得罪為妙。
那個負責下水系統的老工匠,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這位小哥兒,你說的這些要求,确實很難。不如你還是拿紙筆畫下來,再一起讨論,看看是否可行。”
“好。”白術見他态度溫和許多,便也不再為難。畢竟修房子是件大事,他也不想把這些人得罪狠了。
一旁的小厮聞言便擺上案幾,又有丫鬟奉上了紙筆。
毛筆太粗,白術看着那滴水的筆尖有些為難。
那工匠便從懷裏掏出一只炭筆遞過去道:“小哥兒用這個來畫吧。”
白術看着那只用布條包裹着的炭條眼前一亮,他這才知道,原來大宣朝裏也有炭筆,不過只有這些工匠才會使用。
炭筆頭細,更好控制 。白術拿起炭筆,輕而易舉的就在宣紙上畫下了自己想要的屋子的雛形。
對于浴室、衛生間等地方,更是詳細的畫了小圖,把自己知道的結構拆分畫出來給那些工匠們看。
在蟲星,美術、素描等也是幼蟲的必修課之一。
白術雖畫的不好,但基本的透視結構還是會的,因此他的小圖畫的也格外清楚,讓人一看便懂。
那些工匠們原本只是抱着看他随便畫畫的心态,可随着白術落筆,他們的眼神就一直落在紙面上。
看到白術畫出那些小圖,那負責下水系統的工匠捋着花白的胡須連連點頭,一邊說着妙哉,妙哉,眼睛裏放出精光。
“好了。”白術放下炭筆,對三位工匠鞠了一躬:“我不懂建築,只能把我想的畫出來,各位看看可有不合理之處,可以怎麽改進,我們再來讨論。”
而那三位工匠,此刻再看他的神色,早已沒有半分不敬,反而帶着一絲欣賞和尊敬。
他們完全不相信白術不懂建築,只當他是謙虛的說法。
更是連聲說道:“小哥兒實在是謙虛,你造詣頗深,也不知是否傳自家學。讓我等受益匪淺。”
畢竟白術是個哥兒,而這些活計,都是只傳給男人的,因此他們便自動認為,白術一定是耳睹目染,受了他家族的傳承。
坐在主座上的謝槐钰,看到幾個工匠的态度大變,此刻倒是十分好奇。
他知道白術身份,那白老大,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鄉村農戶。便也起身走了過去,看看白術畫的圖紙,是怎樣能讓那幾位資深工匠心服口服。
這一看,他便也吃了一驚。
謝槐钰不懂建築,可那圖紙畫的直白易懂,便是他也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奧妙。
而那些奇思妙想,更是聞所未聞,但又确實可行。也難怪這些工匠們立刻變了态度。
謝槐钰突然覺得,白術可能是個天才。
想到這裏,他心裏竟然有些竊喜,有種自己看上的珠寶,擦去塵埃,變成了絕世珍寶的喜悅。
不過有一點讓他十分在意,就是白術的房子,竟然要修十幾間客房,不知是幹什麽用的。
謝槐钰提出了疑問後,白術立刻答道:“我想修個莊子,專門接待那些府城裏的達官貴客。”
謝槐钰聽到這個回答後,倒是不置可否,他提醒白術道:“白塘村只是個小村子,府城裏的貴客自家都有農莊,怕是不會到這裏來住。不如做個普通的小莊子,接待縣裏的客人。”
“與普通的農莊無異,當然沒有客人會來。縣裏的客人沒錢,接待的再多,又能賺多少。我上次去府城,看到那些達官貴客,随便吃一頓飯,銀子就流水一般的花出去。”白術說道:“我既然要做莊子,必然要把這莊子做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樣。這莊子裏的房子、吃食、風景都得是他們聞所未聞。讓他們心甘情願來這裏體驗,回去還要作為談資,口耳相傳。”
白術說的自信,分析的也有理有據。謝槐钰微微一笑,倒是被他想法給折服了。
想想在京城的時候,那些纨绔公子們,哪裏有新鮮玩意,也都是趨之若鹜。
他的來福樓裏,特地推出了幾種昂貴的菜式。做法極為複雜,一道菜就得幾十道工序。
那些公子哥們為了攀比,一道菜幾兩幾十兩不眨眼的花出去。一頓飯吃完,就可花銷上百兩銀子。
因此這些收益反倒成了酒樓總收益的大頭,京城裏和府城裏的酒樓,收益也比縣裏要多出了好幾倍。
“你既如此自信,倒是可以放手一試。”謝槐钰說道。
後面的半句,他只在心裏想了下,沒有說出口:即便失敗了,大不了有他在後面兜着,他手上的産業也不少,一年總有幾萬兩銀子的進項,也是餓不着白術的。
“還有一事……”白術摸了摸鼻子,有些支支吾吾的看着謝槐钰。
這種事情,他是不想和謝槐钰開口的,畢竟兩人現在,還是他追求謝槐钰的關系。
可誰讓謝槐钰是這一片的地主,他要想買地,就必須得到謝槐钰的同意。
想來想去,他最終還是咬牙說道:“我現在手上的土地太少,只有七畝。村長說,後山那一片地,是沒有主的荒地,我要買下來的話,就得經過你的同意……”
“我想……我想問你把那片山林都拿下來,只怕是一時沒有那麽多的錢,我願意用莊子的分層來換那片地的使用權。以後所有收入的五成都交給你。”
謝槐钰看他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勾了勾嘴角。
白術是個大但的,可每次和他說話,就一副乖乖的小媳婦樣。
于是他故意吓唬白術道:“你之前不是說過,你賺得錢都是我的麽?怎麽還要和我分層?”
白術一聽,立刻緊張的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我說錯話了。你即想要,那就都給你拿着。”
謝槐钰逗夠了他,才正色說道:“逗你的,你既想要那地,就按照你說的,三七分成即可。”
其實他本不想要白術的分成,但土地相關的事項,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定的,是要寫下文書,送到官府,還要給老爵爺過目。
他若一分不收,謝家那些人必定會起疑。
特別是婁氏,若她知道自己對白術特別,還不知又會作些什麽。因此他收取三成的利潤,也是對白術的一種保護。
待地的事情确認好了,白術又和那三名工匠坐下來細細讨論起房子的細節。
針對白術的思路,那些工匠們又提出了一些意見,修改了最可行的方法,一直讨論到太陽西下,才把大體的方案給拍定下來。
至于莊園裏的細節,還要細細讨論,怕是這些天都有得忙了。
翌日,白術一大早去河邊抓了兩大桶魚,交給了陳冬青。
謝槐钰借了他馬車,那魚可以放在車裏直接送去縣裏,也不必他親自背去。
白術便給陳冬青漲了工錢,一趟10文錢,讓他以後都幫自己送去。
他最近要忙修房子的事情,後面還有養魚和買地的事務,送魚這種事情,已經沒時間自己去了。
能多賺這麽多銅板,陳冬青也是很樂意的,樂呵呵的坐上馬車上路。
劉哥兒在一旁見了,也十分羨慕。等陳冬青走了,就巴巴的對白術說道,如果以後再有這樣的活計,自己也可以去的。
“你先把飯做好。”白術笑了笑,并沒有直接答應劉哥兒的要求。
這幾天觀察下來,劉哥兒人還是老實的,但是他嘴巴挺大,上次白鄒氏的事情,就是他宣傳的沸沸揚揚。
這樣的人,是不适合放在核心崗位的。
劉哥兒聽了有點失望,但也沒說什麽。畢竟現在給白術做飯,有肉吃還有錢拿,就已經是很好的活計了。
白術弄完這些,又去看了看魚塘。
一大早的,兩 個工人就已經在魚塘裏幹活了。
看了一會兒,白術發現,他們兩人的進度又不一樣了。
但這一次,并不是有人偷懶。那年輕漢子的進度并沒有變慢,還是踏踏實實的在幹,而那個老長工,正如他所說,進度加快了不少,竟比另一人快了一大截。
白術點點頭,關注了這人一下。
這樣的性子,倒是個靠得住的,等魚塘挖完之後,可以把別的事情也交到他的手上。
等手上的活都忙完了,白術才去了謝家,和工匠們繼續昨天的讨論。
他們還要敲定更多的細節,才能正式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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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一個長相伶俐的丫鬟匆匆跑進屋內,湊到一個華衣着華麗的婦人的耳邊嘀咕了許久。
那婦人聽罷,搖了搖扇子道:“分成?他先是從京裏找了幾個工匠過去,又是把地劃給了一個哥兒……”
她端起面前的涼茶,喝了一口才道:“都被趕去了鄉下,竟然還不老實。只怕那哥兒不過是幌子,他自己想要經營買賣是真。”
那婦人便是謝槐钰的繼母婁氏。雖已年近四尋,但保養的細皮嫩肉,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婁氏長得慈眉善目,嘴邊時常含笑,一眼看去,就像個和善綿軟的性子。
要不是謝槐钰是他繼子,見慣了她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嘴臉,怕是也會被她給蒙蔽了。
謝琪前幾天賠大皇子南下,卻惹出了是非,吃了挂落。
老伯爺知道以後,大發雷霆。把謝琪大罵一頓,關在房間裏不讓出門,只讓他每日讀書習字。
一想到老伯爺那日指着謝琪的鼻子,大罵他丢了伯爵家的臉面,半點比不上他兄長。婁氏就胸口一窒,眼神也暗了幾分。
她婁采婷的兒子,可是侯府家的血脈,必然是最好的。那謝槐钰不過是商女之子,又怎麽能與謝琪相比。
既然謝槐钰在鄉下還不老實,想借着個哥兒的名義搞小動作。
那她便順着他的思路下去,送他一份好禮。
傍晚,謝伯爺下朝回府,剛一踏進主屋,就看到了自己的繼室婁氏。
主屋的大廳裏,案幾上已布滿了幾道精致的小菜。都是平日他從未見過的菜色。
婁氏見他進來,便微微起身,福以一禮。又親自幫他摘下帽冠,除下官服,換上了輕便的衣服。
“今日可是什麽日子,怎得如此隆重?”謝伯爺好吃,看着桌上的那些菜色問道。
美食當前,謝伯爺原本就心情愉悅,見婁氏如此體貼,又更覺得滿意。
婁氏把他引到案幾前坐下,又親自給兩人倒了杯小酒。舉杯與他相碰道:“自然是有了好事,妾身心裏開心,便差人去來福樓買了幾個招牌菜來。據說這又是他們新研制出的菜色,味道極好。官人快些嘗嘗。”
她這樣一說,謝伯爺便食指大動,夾了自己面前的一片雞胸肉放入口中。
那肉鮮香可口,以辣椒和白醋調味,很是開胃,炎炎夏日,也讓人胃口大開。
謝伯爺更是眉毛都舒展開來,笑着說道:“早就聽聞來福樓的菜色乃是一絕,看來真是名不虛傳。這菜色開胃,很适合夏季食用。”
“官人,今日我收到了官府裏送來的文書。钰兒他可是在鄉下做成了一樁買賣。”婁氏突然說道。
“什麽買賣?”謝伯爺聽到,皺起眉頭。
謝槐钰母親身份低微,是商戶之女。當初伯府空有個名頭,實際卻虧空嚴重,已到了窮途末路之境。
為了支撐起整個伯府,謝伯爺不得不聽從長輩的安排,娶了南方唐姓富商的女兒唐氏。
唐氏能嫁入伯府,自然是官商聯姻,也是高攀。她帶着大筆嫁妝進來,替伯府解了燃眉之急。
可與謝伯爺而言,娶一個商人的女兒,卻成了他的笑柄。他也因此一直不太喜歡唐氏,對她總是淡淡的。
他不喜歡唐氏,對經商這種事情,自然也是不喜歡的。
他知道謝槐钰在京裏有兩個鋪子,是他母親的陪嫁。
為了這兩個鋪子,謝伯爺不止一次數落過謝槐钰。
他覺得男人就要目光長遠,好好學習考取功名。經商這種事情,不過是下九流的買賣。
好在謝槐钰聽他的話,後面就把鋪子都轉出去了。且他功課一直不錯,倒是讓謝伯爺有幾分欣慰。
可聽婁氏的話來,謝槐钰去了鄉下守孝,竟是又準備開始做起生意了?
“這是什麽好事?”謝伯爺有些生氣的把筷子放下:“我早就同他說過了,好好鑽研功課,早日考取功名,不要把精力放在做生意上。他在謝府裏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去了鄉下,竟又不聽話了!”
“官人你別生氣。”婁氏見狀,皎潔的眼神一閃而過,立刻将伯爺面前的酒杯斟滿:“你可是誤會了钰兒。這生意也不是他自己做的。他不過是把鄉裏的那塊山地給了一個哥兒做買賣。事成之後,所得收益的三層歸他所有。這坐在家裏拿錢的好事,可不是一大喜事?钰兒多賺些銀子,不也是好的。”
“哥兒?”謝伯爺一聽,整張臉都冷了下來:“一個哥兒能做什麽買賣?聞所未聞!謝槐钰在鄉下不好好讀書,卻與什麽哥兒勾勾搭搭,不成體統!”
“咦……”婁氏故作驚訝的遮住嘴道:“官人……難道,難道钰兒不是真的做生意。而是看上了那哥兒?怪不得了,他前段時間還把京裏的幾個工匠請了回去,要給那哥兒修房子,我還以為那是他自己的生意,才如此上心。”
她這樣一說,謝伯爺更是一肚子的氣,當下就拍着桌子,說要把謝槐钰帶回來,關在家裏念書。
“官人……钰兒這次可是代表伯府守孝才去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現在才不足一月,就把人叫回來,難免讓人笑話。”婁氏說道。
“不叫他回來,難道就任憑他在鄉下花天酒地,和哥兒牽扯不清?”謝伯爺怒道。
“钰兒畢竟大了。他這樣的年紀,許多人都已娶親。就算沒娶親的,身邊也都有幾個知心人了。”婁氏說道:“我看钰兒在府裏的時候,倒是對那些漂亮丫鬟毫無興趣,既然他喜歡哥兒,也不能縱着他找個鄉下哥兒,萬一有了孩子,豈不是跌了伯府的臉面。不如由我們作主。買個好人家的哥兒,以小厮的身份給他送去。”
見謝伯爺沒有反駁,婁氏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哥兒原本就難生育,我們再送他一副藥劑,讓他按時服用,懷不上孩子。等钰兒要娶親的時候,便多給點銀子打發出去,也便沒什麽了。”
婁氏的話,讓謝伯爺松動下來。謝槐钰已年近雙十,這樣的年紀,有些人家的孩子都幾歲大了。
他思索片刻後,對婁氏說道:“這些內宅的事情,便交由你來處理。只是買來的這哥兒,也的是個老實好打發的。別沒得又生出事端。”
“那是自然。”婁氏微微一笑,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謝伯爺碗中道:“官人,再嘗嘗這溜魚片,也是極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