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黑以後,村東的謝家院子悄悄開門,迎進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一路行至內院停下,小樹上前擺上腳蹬,車廂門簾掀開,一位氣宇軒昂的貴公子從裏面走了下來。
男子高鼻深目,眉目俊美,一頭長發淩亂的在腦後挽了個髻,沒有束冠。
他身着雪青色圓領襕衫,窄袖合身,身形挺拔。嘴角微微上揚,有種飛揚跋扈的英氣。
院內,幾個侍女提燈侯在一旁,謝槐钰穿着一身精致的常服,發冠齊整,提燈親自迎了上去。
“子雲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謝槐钰正色拱手對男人行以一禮。
男子微微一怔,有些生氣的一拳錘在謝槐钰的肩膀上道:“瑞石兄。幾個月不見,你跟我面前也裝出這副虛僞模樣?這是不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謝槐钰這才勾起嘴角,眼眸中不禁流露出幾分真誠,在燭光中閃着微微光澤:“子雲,是我的錯。你果然一點沒變,是我心胸狹隘了。”
“知道錯了就好,一會兒給我自罰三杯。”男子說着也不等謝槐钰引路,大步流星朝內屋走去。
待兩人在一桌宴席旁坐下,謝槐钰舉杯飲下三杯水酒。男子才轉怒為笑,舉杯對謝槐钰一飲而盡:“瑞石,我前日才回京,一到京城,就聽到仲禮說你回老宅為祖母守孝三年的消息。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寫信告知我?害得我徹夜不眠,一大早就讓人備車趕過來了。”
男子姓祁,名擒月,是京城侯爵府家祁都統的嫡長子,剛剛随衛戍軍在京郊歷練回來。
祁擒月、二皇子和謝槐钰年紀相仿,他們同樣從小失母,又同在一個官學裏就讀。三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一來一往,便成了至交好友。
“子雲,你如今風華無限,而我則落拓至此,與我聯系也與你無益……”謝槐钰自嘲般的笑笑。
“瑞石!”祁擒月惱怒的一拍桌子:“你要再說這種話,我這個朋友,你就別想要了!”
“子雲……”謝槐钰又飲了一杯後,笑着岔開話題道:“今日你遠道而來,我已經十分感動,我們不要談這些不開心的話題。”
說着,謝槐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道:“現在這小小的農莊,我也沒有什麽可款待你的。倒是這山裏的野雞野兔,用炭火炙烤一番,肉質外焦利裏嫩,也是別有一番風味,你不妨嘗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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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擒月是個吃貨,一聽到美食,便忘了其他。他夾起一塊炙野雞不客氣的放進碗裏道:“說起這野兔,我今天早些時候剛在縣城裏吃過,還有那雜魚豆腐湯,味道很是不錯。就在你那家來福酒樓裏。”
“哦?”謝槐钰一挑眉:“我倒是不知道店裏出了新的菜色。不過那嚴掌櫃是我母家帶來的舊人,一向是個能幹的,那間飯莊一直經營的很好。看來明天我該把他叫來,好好賞賜一番。”
待兩人酒足飯飽之後,祁擒月才擺正臉色,重新提道:“瑞石,京城那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你就真的如你後母所願,在這個小村子裏虛度光陰?”
“你在這裏的時候,你那好弟弟可是在京城裏百般鑽營。長雍的宴席上,我看他擺出的那副架勢,竟代表伯府與各家世子交好,還真當自己是未來的伯爵了,全不把你這做大哥的放在眼裏。”
“呵呵,不光是他不把我放在眼裏。”謝槐钰收斂神色,淡淡一笑:“怕是其他人也和他一樣,看我失勢,就主動與他交好吧?這滿京的侯爵熏貴,除你和仲禮以外,又有哪家是真心與我交往?以往他們就如牆頭草般兩邊偏倒,如今局勢看似明了,當然要和最有希望繼承爵位的人來往了。”
“唉……仲禮他父皇疑他,他現在也是自身難保。”祁擒月嘆了口氣道:“瑞石……我不信你就甘心呆在這裏,沒有想到對策。我了解你,你不是個甘為他人做嫁衣的人。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的确如此,我回到這裏,也是以退為進。主要還是為了仲禮的事。我能有什麽,至多就是失個爵位的虛銜,仲禮那邊才是動辄就是滅頂之災。”謝槐钰說道:“因此你也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正好在這山村野地,遠離京城的那些煩心事,也好讓我松快一陣。”
祁擒月這才松了口氣:“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可能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你和仲禮都有主意,我也就放心了。我這邊能做的,也只有快速升遷,在兵部拿到實權。”
他說着翹起一只腳,踩在凳子上放松的晃了晃,給自己倒了一盞酒後,想起什麽好笑的般說道:“對了,你那個緋聞未婚妻,現在和你弟弟走的很近,怕是認準了你回不去了。”
謝槐钰嘴角微微上揚:“那不是正好,免得我還要找理由搪塞。他兩人要是真能成為一對,也為我解決了一樁心事。”
說完,他起身,讓小樹打着燈籠走在前面,邀祁擒月去後院池塘邊對月飲酒。
此時,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明月如鏡。池塘邊蟬鳴蛙叫,別有一番趣味。
回廊上還有謝槐钰練字的桌子沒有收起來,上面放着幾張宣紙,毛筆倒放在邊上。
祁擒月走過去一看,宣紙上用漂亮的正楷小字寫了半句詩文——長風破浪會有時。
他哈哈大笑,拿起一旁的毛筆,龍飛鳳舞的在後面寫下了後半句——直挂雲帆濟滄海。
寫完以後,才拿起毛筆皺着眉頭看了看道:“這什麽破筆?這麽難寫?你什麽時候又改用這種羊毫筆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小樹就忿忿不平的插嘴說道:“祁公子不知,這筆是個姓白的哥兒送的,怕是一兩銀子都不值。那哥兒又是送魚又是送野雞野兔的,虧我家少爺還都收下了。”
“小樹!”謝槐钰正色呵道,內心有些惱火。
他是最知道自己這好友的德性,不禁偷偷瞟了旁邊的祁擒月一眼。
那人果然一副好奇的神色,笑見牙不見眼的拿起那只筆道:“怪不得瑞石兄住下不肯走了。原來這裏還有這樣的妙人?那我也要住下叨擾幾日,必定要見見那個哥兒,回去也能好好和仲禮講講。”
謝槐钰一把奪過毛筆,板着臉插回筆筒說道:“随便你吧。愛住多久住多久,見不見得着人,我可不知道。”
說完,又對一旁一臉大禍臨頭的小樹呵道:“你這三個月的月錢,全部罰沒。”
小樹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扁着嘴說道:“少爺,我再也不敢了。”
翌日,白術一早起來,發現除了大肚子的白李氏外,白老三全家竟然穿戴整齊的一起出了門。
對于白老三一家的動向,白術并不關心。
今天并不是送魚的日子,但白術昨天逮着了穿山甲。于是他決定今天先去縣城一趟,找個藥鋪把穿山甲賣掉。
白術動身出發,腳程很快,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了縣城。
來到縣城以後,他竟然看到了白老三一家站在文具鋪子門口,不知道準備買些什麽。
白術和他們撞了個對臉,白鄒氏一看到他,立刻神色慌張的躲進店內。
白術雖然有些疑惑,不過也懶得過問他們到底幹些什麽,于是徑直找到了藥材鋪子,走了進去。
縣城裏只有一家藥鋪,生意十分繁忙。掌櫃的略通醫術,還得兼職看病,一大早上顧客都排着隊在看診。
知道白術的來意後,店裏的掌櫃就讓他去後院裏等待。
白術在後院喝了三盞茶,上了兩次茅廁,等了快兩個時辰,都過了中午,掌櫃才姍姍而來。
不過他看到白術手上的穿山甲後,倒是幹脆地給出了一兩銀子的豐厚價格。
白術心下安慰不少,覺得自己總算是沒有白等。
和掌櫃聊了一會兒,白術才知道這藥材生意利潤豐厚。
大宣朝科技落後,現有的藥材全都是純天然的,靠着人工一點一點的收集,成本很高。正因為如此,很多窮人根本看不起病吃不起藥。原身的父母也正是因為吃藥才把家裏的田地賣掉了大半,最後還是沒救過來。
蟲星的醫學和這個朝代的醫學十分相似,蟲族的藥物也是用各種天然動植物提煉出來的。像白術他們外出作戰時也會受傷,如果沒有條件治療,甚至會就地取材,用藥草簡單的配置出止血生肌的藥膏。
不過在蟲星,藥材早就實現了大規模産業化養殖。白術腦筋一轉,就想到了藥材養殖的生意。
像穿山甲這樣的貴重藥材,自然是不好養的。但有些藥材,比如蒲公英,本身就是山裏的野花野草。生命力頑強,見風就長,如果自己能養了送來,豈不是又是一筆收入?
于是白術試探的詢問掌櫃的,需不需要其他的常見藥材。
掌櫃的一聽,便告知了他幾種如艾葉、蒲公英、草豆蔻等藥鋪裏長期缺貨的藥材。
這些藥材因為價格便宜,治療的又都是常見病,尋常百姓最愛使用,因此需要的量也很大。
雖然藥鋪裏已經有專門的藥郎去采集晾曬,但數量還是遠遠不夠。如果白術肯定期提供,他們自然是十分歡迎的。
作者有話要說:穿山甲是保護動物,瀕臨滅絕了,我們要愛護它。不過文裏背景是古代所以不要在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