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宮,自然不似尋常百姓家,不僅是權利的巅峰,更是莊嚴神聖的阆苑,封建的禮數教條、倫理道德在王宮中自然最為崇尚,只是自從小皇帝登基,太後把持朝政,夏侯絕倫權傾朝野以後,什麽狗屁的倫理、君臣,都被這深宮大院中掩蓋起來,倒成了宮女太監們,小心翼翼時津津樂道的談資,只是如此茍且行徑,着确不能與外人講。
但夏侯絕倫畢竟是夏侯絕倫,即使受百姓愛戴,也是高傲慣了,出入王宮有如無人之境,出入太後的雨露臺,便也是明目張膽。
昔玦在宮時走動多日,自然聽得一些莺豔之事。想那夏侯絕倫搞女人居然搞到了太後的身上,忽然想起那日酒館裏兩個男子的對話,當初只覺是謠傳,畢竟太後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進了宮再聽這些,才悟出了另一個道理——
女娲當年造人,也造就了人類的□□,否則人類如何繁衍生息?男女之間的情愛本是純純懵懂的,身體的交歡後方嘗到了這其中的甜頭,自然繁衍也就變了質。
太後又怎樣?不過就是一個女子,死了丈夫,守寡多年,難道真的能讓她清心寡欲不成,太不人道。只是夏侯絕倫的胃口倒是不小,甚至在她看來,比野心還要大,畢竟所有的野心都化作了你侬我侬,倒也不錯,比起軟硬兼施,暴力相向,這的确是一種溫柔的收服。
她哼笑一聲,夏侯長歌看來早就知道這段風流趣事,難怪他會說,太後就是最好的名伶,真是……一朝太後竟然和名伶相提并論,不提也罷。
相較這些,她現在更關心衛龍的情緒,但好像他也諸多的不順。
明晃晃的燭火下,他正在批閱奏折,眉中的印記越來越暗,‘嘩嘩嘩’地一本接着一本翻看。她自然知道他想找什麽。
他聽了她的話,先從朝庭的體制開始改革,不顧太後的反對,在朝堂上,向文武百官宣布,若有上奏谏言者,可得重賞,若谏言被采納,可官升三級。
衛龍覺得,閉門造車只會事半功倍,所以,要廣納建議,朝庭是大家的朝庭,每個官員都是皇帝的左右眼,他看到聽到想到的畢竟有限,只有大家能夠暢所欲言,提出自己的見解,才能使朝庭不再死氣沉沉,否則每天一上朝,大家都像焉雞一樣耷拉着腦袋,任他改革的再好,也沒人附和,豈不是只有他一頭熱。
只是,昔玦知道,他現在很生氣——‘啪’地一聲,他将奏折丢到了地上,這麽多天過去了,依然沒有人願意上奏谏言,難道朝庭當真養了一群廢物嗎?
昔玦走了過來,随手揀起地上的一本奏折,翻開來看……竟然哧笑出來,竟是一些有的沒的,奏了還不如不奏,連皇上吃飯睡覺的事都要管。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希望皇上不要再微服出巡,幫着農戶種田之類的,認為有損天威……
天威?他們這些人竟然還知道天威?還以為他們眼中只有夏侯絕倫…….
“昔玦姐姐,你看到了,根本不會有人願意谏言……一個國家如果沒有一個敢說真話的人,遲早要滅亡……”
“說的好,但是你聽過‘安于故俗,溺于舊聞’這句話嗎……夏侯絕倫把持朝庭已有幾百年,你想一朝一夕就改變,也不會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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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龍垮下了肩膀,沒有了之前初生牛犢的自以為是,原來實行起來,真的是太難了……
他有些氣餒了,握着拳頭咬牙恨道,“昔玦姐姐,你為何不一劍殺了他?”
昔玦沉沉的望向窗外,“我早晚會殺了他……但眼下我要做的事,比殺了他更重要……”
衛龍鎖了鎖小小的眉頭,卻是那樣有力而堅決。昔玦姐姐一向以天下為重,為天下寧肯放棄自己的仇怨,他身為一國之君,又豈可輕言放棄,
“好,我們一起努力,讓夏侯絕倫再猖狂不起來……”他水亮的眼子自信滿滿道。
昔玦笑了笑,他想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但她想的事情他卻不知道,若有一日,衛龍知道當年夏侯絕倫用神子神女的血煉制長生丹給他的先祖服用,以至他的先祖變成了怪物,不知他會不會覺得王室更加可怕……
門外,侍衛通傳‘太後駕到’。
衛龍一下子慌張起來,他不想母後認為昔玦姐姐用美色迷惑了他,更不想讓滿朝文武認為他在聽一個女人的指揮。
昔玦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形容搖身躲到了屏風後,但卻又玩味起來,她也很想看看,這個太後到底為何而來?
不過下一刻,她就興致掃地了,因為同太後進來的,還有夏侯長歌——
她皺了皺眉頭,夏侯長歌不是說,他進不了王宮嗎?怕夏侯絕倫起疑,所以才讓她來看管這個小皇帝,怎麽如今,這樣堂而皇之的随太後進來了?
但昔玦也不傻,他的話聽聽就算了,她也沒打算當真。
不過難得,今夜他穿了一身白袍,更顯柔美。
她怕夏侯長歌發現,刻意收斂了氣息,但再一想,他上鼎山都可以這麽不費吹灰之力,就算她收斂了氣息又如何?再者說,是他讓她進宮來的,一切都是再光明正大不過了,不知自己為何要躲?
她笑了笑,像個隔岸觀火的有心之人,正在靜等着這場鬧劇——
太後先是關心地問了衛龍的身體,囑咐他不要批奏折批到太晚,太子的身子關系了國家的命脈,諸如此類的話,她聽得都累了,還真佩服這個貌美雍容的女子,像和尚念經般一連串一連串的吐露出來,竟然毫不知疲倦,還能一句不重複的講了這麽多。
不過皇室裏,母親對兒子竟這般冷漠嗎?神情都像是在應付差事,還是想着快些回到夏侯絕倫的床上,溫存缱绻?
衛龍亦不動聲色的點頭,偶爾看向夏侯長歌,一臉的不屑,想到那條畫上的小狗,他此刻的表情倒真像對着一條狗,反觀夏侯長歌,啧啧啧,她到底佩服這個男人,笑得那叫一個無所謂。
“龍兒,你近日來總是出宮走動,母後怕你有什麽不測,幸得夏侯大人想的周全,派了他的公子來保護你……”
“我不需要保護……”衛龍一臉嫌惡道,“這宮中的侍衛也會跟着我,不會有事的……”
“你也不要再推拒了,夏侯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太後笑着責備道。
衛龍勉強的輕哼了聲,太後終于松了口氣,由婢女攙扶着離開,走時還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夏侯長歌……
太後走後,這書房只剩下衛龍和夏侯長歌大眼瞪小眼,衛龍本就看他不順眼,更不願與他多聊,夏侯長歌也不是擅與別人聊天之人,兩人幹站了一會兒,衛龍冷睨了他一眼,“還有事嗎?沒事你可以下去了……”
夏侯長歌欠了欠身,故意拉長了聲音道,笑道,“皇上有事可随時吩咐……”
禦前護駕?看來她不過是一只螳螂,真正的黃雀終于要出場了。
***
昔玦出了書房,警惕地旋首四下打探——心中苦笑,原來她竟是這般怕了夏侯長歌,以為他會等在書房外……她到底是怎樣了?且不說夏侯長歌在這宮裏根本不會與她正面接觸,就算有,她又怕什麽?
王宮的夜裏不算黑暗,廊庭上都懸挂着燈籠,侍衛巡邏時,一頭一尾的人也會拿上一個,為了在夜間照明,若真有情況,也會馬上看到……
昔玦并未隐去身形,光明正大的走在王宮的一座座宮苑中——衛龍的書房和寝殿都在這座王宮最裏面的位置,她若想走出去,勢必要經過這裏……夏侯長歌說這王宮隐藏了許多的秘密,但都被夏侯絕倫與太後一手掌控着,或許連衛龍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麽秘密?與殇獸有關?那日見那太後,氣息不同于常人,內力至少也有幾十年了,但看她容貌不過剛過三十,她的內力是哪裏來的?夏侯絕倫傳授的嗎?若是如此,這個太後當真是與夏侯絕倫勾結的徹底……有了這幾十年的功力,不僅可長生不老,還可青春永駐,這夏侯絕倫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心裏慢慢想着,腳步也慢慢踱着,她并不急于離去,現在反而對那太後越來越感興趣了……此念一出,她調轉了方向,也斂去了身形,打算到雨露臺去看看那個女人……
她正往那個方向走着,突然眼前出現一道身影,雖距離她不算近,但她卻看的清楚,瞬間皺起了眉頭……
怎麽會是她?那日在仙帝壽宴上彈琴的女子……看她腳步穩而不亂,從容不迫的樣子,應該不是來探查情況的,倒像是這宮中之人。
若是如此 ,昔玦也就不太奇怪了——這王宮中有擅長琴藝的女子,太後将她帶去壽宴表現一下,也未嘗不可……但那日她或許是醉了,也許是仙界的仙氣掩蓋了那女子身上的氣息,但今日她可清醒的很,那女子身上分明是妖氣……她用神識去探,不禁大駭,這女子原是免妖所變。
她不動聲色的跟在那女子後面,見她進了雨露臺,侍衛也并不攔阻,随後進了太後的寝殿……
昔玦好奇心越來越重,便打算跟進去看個究竟,誰知,腳下不知絆到了何物,她險些摔倒,一個側翻也幸免遇難……再低頭尋找罪魁禍首,發現地上什麽都沒有……
“不要進去……”
昔玦眨了眨,是不遠近花池裏的花在與她講話……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輕喝道,“是誰在哪?”
……
沒有回答她……
昔玦手掌一揮,想還原說話者的本來面目,誰知,花還是花,葉還是葉……
她驚的說不出話來,這王宮果然很奇怪,就算是妖也不可能走的這般快……若是旁的人還會以為是幻聽,但她是神女,這聲音分明就是從這花中傳來的,只是這是什麽術法,可以在她面前溜掉……
昔玦驚訝歸驚訝,但那人說的話她聽的真切,是讓她不要進去,雖然她搞不清此人是敵是友,但眼下那人既然肯顯身來勸告她,她也不得不謹慎起來……想了想,終是轉了方向,離宮而去……
花間一陣黑煙袅袅而升,然後幻化成鬼母的樣子……她依舊一身連帽的黑袍,臉在帽子裏,陰暗不清,唯聽得她輕嘆口氣,望着昔玦離去的方向凝視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