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1) (2)
屏幕前。
唐睿不無驚奇,“老大,你背後真的有眼睛?”
“我又不瞎。”
“……噢,你想吃什麽?我随便。”
“圖書館不遠處有家餃子不錯,大概二十分鐘後出發。”
“好。”
其實,唐睿實在好養活,不挑食,不挑味,只要不是難以下咽,她從不過多在意事物的味道。
但吳文俊很挑食,很挑味,尤其難以伺候,所以,他們之間一般都是他決定吃食問題。
就餐後,吳文俊說:“這段時間我會很忙,沒時間去書吧,你晚上和俪姐一起回去。”
唐睿絲毫不以為意,說:“好。”
吳文俊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睜大眼睛與他對視,他卻并未再說話。
之後的日子,吳文俊俨然忙于實驗,再未來過書吧。
唐睿本不在意,可接連幾天下來卻開始隐隐有了失落,她總是不自覺看向窗邊的位置,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小唐,在想你的護花使者?”張俪明顯帶着揶揄。
唐睿笑着說:“俪姐,你越來越八卦了,是不是最近擁護者不給力呀?”
張俪頗有些無奈地手撐着一邊腦袋,說:“是啊,質量很一般,無聊得很,不過我覺得你的護花使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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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睿嘴臉抽搐了下,說:“俪姐,你別總開玩笑,被聽到不好。”
張俪睜大眼睛說:“你這幾天不是因為他才心不在焉?”
唐睿皺眉思索着,又難以判定是與否,她甩開亂緒,說:“俪姐,你為什麽不結婚?”
那雙美麗的大杏眼似乎迷離了幾分,轉瞬又因垂眸遮擋了去,張俪從櫃臺裏拿出女士香煙,從容地點了一支,烈焰紅唇在迷霧裏依舊誘人。
她半眯着眼看着窗外,說:“可能和你不交男朋友的原因一樣。”
唐睿的心顫了顫,她接過張俪遞來的香煙,安靜地抽完了。
臨近下班,吳文俊卻突然出現了。
唐睿難掩欣喜,脫口而出,“你來了?”
這樣一句話似曾相識,那個火車站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
吳文俊走近一步,手撐在櫃臺,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在等我?”
唐睿頓時面紅耳赤,不自覺退後了一步,她在等吳文俊?
這幾天,她心神不寧,是因為在等他?
唐睿一時有些緊張,不自覺手握成拳,錯開他的對視,“沒有,我是說你怎麽來了?”
吳文俊只是随意說了句:“餓了,去吃夜宵。”
唐睿松了口氣,“我還有半個小時下班。”
吳文俊點頭,随即坐在了櫃臺一旁的沙發上,随意翻着手裏的書籍。
他們坐在常去的面店裏,異常安靜地吃了一頓夜宵,唐睿思緒混亂,吳文俊似乎也心有所想。
回去的路上,吳文俊說:“女孩子不要抽煙,對皮膚不好。”
唐睿驚詫莫名,她已經很少抽煙,下午也只是氣氛使然抽了一只,甚至在書吧洗漱了一番,卻不想吳文俊的嗅覺如此靈敏。
他的聲音分明帶着感冒的嘶啞,唐睿思索片刻,說:“感冒抽煙對嗓子也不好。”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并未搭話。
日子似乎波瀾不驚,只是,一切又隐隐有些怪異的苗頭,唐睿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唐睿心下思索幾番,恍然間意識到這個月吳文俊竟晚晚送她回家。
非常不對勁。
她對吳文俊的依賴越來越深,可這并不是好兆頭,而吳文俊今晚分明在有意無意地暗示她,這分明是一種暧昧的表示,可唐睿卻慌了,無所适從。
這樣的依賴和……愛情有關麽?他們在往戀人的方向偏離麽?
不對,她怎麽可能和吳文俊有愛情?他們之間怎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她懊惱不已,悔不當初,定是她傳達了錯誤的指示,讓吳文俊産生了誤會。于是那之後,她減少了和他相約出去的次數,強迫自己獨自在家發黴,晚上也不再跟着他,下班後便立馬找了借口回家。
不知是不是思慮過多,半個月後她竟患了重症感冒,也就請了假在家休息,書吧工作畢竟是服務行業,總是不能太欠收拾,而且家教對孩子也不好。
可令唐睿始料不及的是吳文俊竟然來了家裏找她,她頓時慌不擇路,暗思該如何應對。
由于是工作日,室友在外工作,她是獨自在家。
他們站在門口面面相觑,唐睿一時緩不過神來。
他微微含笑地看着她,随意擡手将手上的食品袋遞給她,“傻站着做什麽?”
唐睿也不好将人拒之門外,便佯裝鎮定地接過邀請他進來。
他們坐在房間裏的書桌旁,吳文俊只是喝着手裏的茶水,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唐睿一邊啃着他的帶的粗糧糕一邊拼命尋找話題,“老大,你怎麽來了?”
吳文俊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能來?”
唐睿語結,一口糕點便堵在咽喉,她微微用力咽了下去,小聲說:“能……”
吳文俊微微笑着看她,“果然沒吃飯。”
唐睿心虛地看了看桌上未開封的泡面,他似乎有預感似的,先一步将它扔進了垃圾桶,唐睿只敢怒不敢言。
唐睿思索一番,再次發問:“老大,你為什麽每天要來書吧看書?校圖書館可是C市最大的圖書館,而且書也齊全。”
吳文俊終于放下了水杯,正視着她,“你想說什麽?”
唐睿手足無措,暗思還是不要和他玩心機了,簡直是班門弄斧。
“沒有……我要出去了,老大,你改天再來玩吧?”
鬥不過只能躲,這是秘訣。
吳文俊就那樣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看得她發慌,又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低頭不語。
他卻突然俯身靠近她一步,輕聲說:“你緊張?”
唐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被迫對視上他的眼神,她不争氣地紅了臉,又扭頭看向一旁,“沒有……”
吳文俊終于直起身退離開,唐睿松了口氣,忙站了起來,示意他離開,“老大,我們走……”
話沒說完,吳文俊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随即用力扯過去便将她抱在了腿上。
這一系列動作,如此姿勢,簡直讓她錯愕不已。
她怔了幾秒,立馬掙紮着要站起來,可吳文俊卻手下用力摟緊了她的腰,她無異于垂死掙紮。
唐睿掙紮不過,只能雙手抵在他胸前,一股屈辱感頓時湧上了心頭,她低頭忍着淚水,“老大,你怎麽了?你……別這樣,我害怕……”
吳文俊嘆息一聲,又将她摟近一步,讓她的頭靠在肩上,緩緩說道:“既然你喜歡待在我身邊,不如就一直待下去。”
唐睿早已習慣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此刻卻混雜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或許是男性獨有的氣息,這讓她瞬間緊張了起來。
她不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可她一時無法摸清吳文俊的意思,她遲疑着開口:“你不是……一直不待見我麽?”
吳文俊頓了幾秒,皺眉說:“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
唐睿很是無奈,小聲嘟嚷:“這還用說……我又不傻……”
吳文俊卻說:“你是真的傻。”
唐睿掙紮着直起身體,“那你……為什麽要讓傻子……”
她底氣不足,聲音越來越小,對上吳文俊的眼神更不敢說下去了。
吳文俊又将她摟近過去,他一手按在她腦袋壓在肩上,遲遲沒有開口。
唐睿知道他是在思索。
“這個問題……我也說不好,最開始我是不大待見你,太不積極,淨給我找事。
後來我看中了你的潛質,想留你下來,但你竟然又不積極,你真是……不省心……你說沒時間,我開始的确是出于私心才為你介紹工作,也一直刻意和你保持距離,維持着上下級關系,所以……你可能覺得我不待見你。
不過,你真的很煩人……喝醉了人都分不清就抱着我又哭又喊,當時真恨不得把你從窗戶扔下去,可我又……心軟,我明知道你把我當成了別人,還是忍不住去安慰你,事後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打消你的顧慮。當時真的很煩你,有一段時間,我甚至不想見到你,可是我越煩你,就越迷茫……直到在儲物室……被你看見……那時候我甚至感到快意……我似乎開始懂了,可又不想承認,還是不可避免地去靠近,我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這樣也挺好……可你說要出國……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落……我去了很多地方旅游,你卻又不省心……那是我第一次慌了,太害怕,來不及去想合适不合适,直到在火車站看到你才有了理智,事後我告訴自己:好歹是舊識,總不至于看你出事置之不理。
可你真的煩透了,一直跟着我,我又不敢趕你走,我真的從來沒有那麽煩過一個人……明明我在刻意保持距離,卻總是牽扯不清,我煩你,也惱自己。
好不容易我來了這,你又出現在我眼前。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已經給過你幾次機會,可你還是喜歡跟着我,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沒資格逃避。”
原來一個人還可以這麽表白,明明帶着惱怒,卻又那麽……溫暖。
唐睿有些混亂,說着不着邊際的話,“那落落學姐怎麽辦?你不是……”
吳文俊低頭看着她,嘴角上揚,“你在吃醋。”
又是陳述句。
唐睿立馬搖頭,“你這樣不好,落落學姐……”
她沒有說完,卻被人堵住了剩下的話,她大腦一片空白,內心劇烈翻騰。
她在和吳文俊接吻,只有震驚,似乎心跳漏了幾拍,連呼吸都收了起來。
這個吻很短,只有幾秒鐘,她甚至來不及作出反應。
“你不怕把自己憋死?”吳文俊若無其事地開口。
唐睿回過神來,立馬掙紮着要退出他的桎梏,卻被吳文俊抓住了手腕,他臉色不悅,厲聲道:“我說過你沒資格逃避,你憑什麽以為不是單身我會說這樣一番話?我給你十分鐘,你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唐睿不敢掙紮,低頭屏息,她該怎麽辦?她又為什麽會不敢拒絕?
難不成真是壓迫成自然,以至于反抗都被壓制了?
又是十分鐘。
為什麽她每次決定與他有關的事都只有十分鐘,歌唱比賽那天也是,留不留學生會也是,這次還是。
他們之間為什麽總是這樣匆忙定生死?
半響,她擡頭看着吳文俊,“你是認真的嗎?”
吳文俊正視着她,一臉認真,“是的。”
唐睿想了想,遲疑着開口:“我不能騙你,我可能不會再去熱烈的喜歡一個人,也許,我對你只是一種依賴。”
吳文俊點頭,“這就夠了,我們沒必要死去活來,一輩子那麽短,不要太折騰。”
唐睿又說:“我……我可能一輩子也忘不掉一個人,會把他放在內心的一個角落,你也不介意嗎?”
她偷偷觀察吳文俊的表現,他正皺着眉,低頭沉思,唐睿看不見他的具體神情,他遲遲不開口,她卻有過一瞬間的失落。
她不免有些懊惱和困惑,她到底是在擔心以後再也不能跟在吳文俊身後,還是在擔心他們此刻的處境?
半響,他擡頭看着她,語氣平靜,“我知道你們感情特殊,不只是一段普通的感情經歷,我允許你把他放在回憶裏,但是你說的忘不掉是過去,還是你在等他?”
唐睿想了想,“過去。”
她不會等蘇辰,這是她這輩子最痛心的決定,卻又那樣決絕,斷了所有退路。
吳文俊終于放松了表情,手下也松了力道,他再次低頭吻住了她。
唐睿握緊了拳頭,微微抽出嘴唇,“我感冒了,會傳染。”
吳文俊點頭,“我知道,放松點。”
她哪裏放松得下來,手下依舊不自覺抵在他胸前,一時有些迷惑,她到底是想推開,還是想靠近。
然而,吳文俊的吻技極好,也極其溫柔,似乎将她慢慢帶入了情景。感冒導致她虛軟無力,她只能順着力道靠在了他肩上。吳文俊似乎感到了她的脫力,微微用手托着她的背心,讓她徹底放松了身體。
或許是他太溫柔,或許是感冒藥的作用,唐睿睡了過去。
沒錯,她在接吻途中睡了過去。
那一覺,她睡得很安穩,再醒來她依舊靠在吳文俊身上,只是身前蓋了條毛毯。
吳文俊醒的很快,他動了動胳膊,似乎并不好受,也是,這樣一個姿勢維持了幾個小時,不酸痛才不正常。
她有些內疚,擡手替他揉了揉肩膀,“對不起,我……太困了。”
吳文俊躺在椅背上,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放在一側任她按摩,臉上竟然有些溫柔,他說:“我能治失眠?”
唐睿有些難為情,點頭說:“好像是……”
吳文俊卻像是樂了,笑意不剪,他擡起手貼在她額頭,複又放下,“總算不熱了,我去買吃的,你想吃什麽?”
唐睿搖頭,“我沒胃口。”
吳文俊将她放在椅子上坐着,“那我決定了,鑰匙給我。”
唐睿指着桌上的單肩包,“在裏面。”
吳文俊拿了鑰匙便往外走,走到大門,他又回頭說:“大概十分鐘。”
唐睿忍不住笑了,“好。”
他似乎随時都能給她一個确定的時間點,這似乎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暗號,寓意着信任。
吳文俊買了些粥和面食,倒也精致可口。唐睿只稍微吃了些,他似乎胃口也不好。
空間靜了下來,不免有些怪異,唐睿依舊沒能習慣他們的這種關系。
吳文俊将殘羹收拾了一番扔進垃圾桶,“我該回去了,你需要我嗎?”
唐睿想了想,随即搖頭。
吳文俊看她一眼,随即将垃圾袋提在了手上便往門外走。
不出幾步,他又回頭看向她,唐睿不知此刻她是不是該道別,還是應該詢問他是不是有事。
她心下思索着,吳文俊似乎也在沉思。
半響,他說:“我可以給你時間緩沖,但是不會太久。你好好想想,我是認真的,而且,我是在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反悔。”
唐睿鄭重其事地點頭,內心卻無比驚愕。
這是一句承諾。
從那晚之後,一連幾天吳文俊都沒再聯系她。
她知道吳文俊在等一個答複。
仔細想想,她整個大學幾乎都是在吳文俊的手底下過去的,相處時間比舍友還多。
其實,吳文俊對她實在不能太好。萍水相逢,出手相助,雖然有私心,但他也一直坦率告知。而若沒有吳文俊,她不可能獨立自強,自力更生,更不可能有今天,也許她根本走不出家變的那道坎。
他似乎一直在以良師益友的身份給予幫助,又以一種不溫柔又強勢的方式,每每在她需要時出現,而她竟然并未察覺。
在她被王進才打擊時,吳文俊贊賞她,鼓勵她,甚至冒險在辦公室煮魚湯;雖然給她介紹的工作并不多得她心意,但她被欺負,吳文俊又會及時解圍;雖然他的話語極其刻薄,卻又無形中讓她燃起了鬥志;雖然極度不情願,但她腳扭了會帶她去醫院;她感冒了,吳文俊甚至在醫院陪夜;她遭遇不測,吳文俊也會強力維護;她萬念俱灰,吳文俊二話不說出現在了眼前,甚至讓她跟着去了西藏;雖未明說,可他明明擔心她遭遇不測夜夜送她回家……
這一點一滴,她到如今才領悟過來,吳文俊的溫情一直隐藏在他強硬的行為方式下。
這樣……溫暖又真實,而她确實是傻得可以,遲鈍得可以。
也許,他們之間的信賴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而是在他們并肩作戰的日日夜夜裏徐徐滋生。
如果,她總是要結婚的,如此知根知底又頗有默契的對象實在不能再好,可她真的想要和另一個人走進婚姻殿堂嗎?
他們之間會不會也存在家庭差距?
唐睿有些摸不準,于是又如此過了幾天。
那天,覃雨給她打來電話,得知她和吳文俊的事後聲貝提高了幾百個度,差點震破她的耳膜,“小唐子,你這時來運轉啊,終于有人能收了你。”
唐睿遲疑不定,“其實,我不确定,我對他似乎是依賴居多,可能并不喜歡。”
覃雨說:“管他什麽,小唐子,你已經快單身兩年了,這麽好的年紀不能就這麽白白浪費了,談場戀愛也好。”
唐睿沒敢告訴她,吳文俊是以結婚為目的與她交往,不然她只會更加賣力地勸服。
她又思及沈秀的唠叨,暗思這輩子要不找個對象,沈秀更是會持續性焦慮。
她心下繁雜不安,便企圖找點事排解一番。
于是下午,她按時去了書吧工作,張俪一直表示她可以多休息幾天,但唐睿實在不想閑下來,便堅持要上崗。
晚上,她路邊面店時,不自覺走了進去。
老婆婆見到她不斷往後張望,“姑娘,你男朋友剛走,你就來了,你們不一起啊?”
唐睿微微一愣,她跟着往身後張望,卻未見那人。
她失神落魄地喝着手裏米湯,老婆婆坐在她對面,“吵架了?”
唐睿搖頭,“其實……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婆婆咧嘴一笑,“總會是的。”
唐睿不解,“為什麽?”
老婆婆說:“姑娘,老婆子看人準,他是個值得托付的對象。”
唐睿說:“可是……不喜歡也可以嗎?”
老婆婆又是一笑,“他在努力,你為什麽不試試呢?”
唐睿靜默下來。
幾天後,吳文俊終于出現在了她眼前,他對她視而不見,也未曾和她搭話,自顧自去了窗邊看書。
他看似毫不在意,卻又總在她踩着凳子從高層拿書時,快步過來替她拿了下來;或者在她從一堆書裏翻找書籍時,将她拉到一旁,替她找了出來……
最後,又一言不發地回去了位置。
明明那樣嫌棄書堆,甚至不斷去洗手間,可又一次次不辭辛苦。
下班後,他還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唐睿眼看他走出門口,心下卻急了,随口和張俪招呼了一聲,便追上去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一直到走出書吧很遠,他終于回頭看了她一眼,随即手叉着腰看向別處,似乎在等她開口。
只有沉默。
半響,吳文俊走近一步,皺眉說:“我是不是說過女孩子不要抽煙?”
唐睿怯怯地看着他,搖頭說:“我沒有……是書吧的煙味……”
吳文俊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他靠近一步抱住她,唐睿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說:“想好了?”
唐睿聽着他低沉的聲音,輕聲說:“你的家人好相處嗎?”
吳文俊似乎不解她的深意,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詢問,
唐睿又說:“我們家并不富裕,甚至……不太好,我只能保證不會拖累你,你的父母能接受這樣的家庭嗎?還有,我也不太招人喜歡,尤其是長輩,如果他們不待見我,我可能也處理不好,你知道我不喜歡卑躬屈膝,我也不會。如果你的家庭能接納我,那麽,我們就試試……”
吳文俊似乎在思索她這番話,只是沉默不語。
半響,他放下手來,站直了身體,對視着她,語氣平靜,“你說的這些擔憂一般是不存在的。首先,我們家不需要一個經濟良好的親家,我找的是伴侶;再者,我的父母和一般的父母沒什麽兩樣,他們會關心我的婚姻,但是也會給我足夠的自由,除非你真的大逆不道,可事實是你在不自信什麽?平心而論,你外貌偏上,甚至和我學歷對等,光這兩點一般父母都不會不待見你。而且你性格也還算好,只是心思比較重,容易想太多,但是,你的心思一般是瞞不過我的。或者,你可以試着把你的心思主動告訴我,我不是你腦袋裏的細胞,也會猜錯,坦誠很重要。就像現在,我很高興你能把顧慮告訴我,而我也能很肯定回答你:不出意外,我們之間不會出現你所擔心的問題。”
唐睿緩下心來,又說:“我……不會做飯。”
吳文俊點頭,“我也不會,你是不喜歡還是單純不會?”
“不喜歡。”
“不喜歡做家務?”
“也不是,只有做飯,我怕被油炸……”
吳文俊頓了幾秒,“嗯,這個我可以試着去學,但是一開始可能會難以下咽,你得忍。”
唐睿很是驚愕,遲疑道:“你別勉強,以你的潔癖程度肯定受不了那些油膩的……”
吳文俊又說:“不如分工,洗菜切菜交給你,只要不是滿手油垢,應該是能嘗試的。”
唐睿想了想,“如果你可以忍受的話,我沒問題。”
吳文俊一臉認真地看着她,“還有問題嗎?”
唐睿搖頭。
吳文俊又說:“我只有一點要求,我潔癖,不喜歡家裏堆着髒衣服,垃圾不能随便亂扔……總之,注意個人衛生。其餘的,我們慢慢再說。”
唐睿點頭,“好。”
吳文俊擡手看了看手表,“我還沒吃晚飯,剛好去超市買菜,回去試試水。”
唐睿再次點頭。
吳文俊不吃芹菜,不吃洋蔥,不吃茄子,不吃豬肉……
總之,很挑食。
唐睿每每跟他出去聚餐,都要趁人不注意将別人推到他跟前不吃的菜吃掉,權當回收站。所以,他們只買了幾個雞蛋,還有一些番茄,外加一坨白豆腐便回了租房。
舍友都在各自房內,唐睿帶他去了廚房,打開油煙機,煮了飯便開始洗菜切菜。
太過得心應手,她可是專業幫沈秀切菜十年。
吳文俊站在一旁看着她,感嘆道:“你真的不會做飯?”
唐睿和他解釋了一番自己多年在廚房的工作,他卻笑着說:“看來你還得切幾十年。”
這分明是調戲,唐睿明知如此卻還是不争氣地紅了臉,她切好後又将鍋碗瓢盆洗了。
一切準備就緒。
她看了一眼吳文俊,又去房間拿了圍裙和手套遞給他,“武裝一下,我怕你……你要是忍不了,不能甩鍋,鍋是公用的……”
吳文俊低頭笑了笑,複又擡頭看着她,張開了手臂,明顯在示意她。
唐睿想了想,還是給他帶上了橡膠手套,可是圍裙……
她猶豫着,吳文俊卻始終維持着那個動作,她微微踮起腳替他戴上了,不時的肢體接觸令她有些退縮,她便走到他身後替他系好了繩帶。
吳文俊轉身将她拉進懷裏環着,輕聲說:“以後要這樣系,知道了?”
唐睿愣在原地,直到吳文俊放開了她,走去天然氣竈旁試着開火,奈何幾次沒點着,她才哭笑不得地走過去替他打開了。
吳文俊一臉疑惑,唐睿示範了一次,“要稍微用力往下摁,像這樣。”
他似乎很是受教,煞有其事地又學了一遍。
唐睿默默退後了幾步,在一旁指導他:“現在……加油,但是要等鍋燒幹了再放,防炸。”
吳文俊來了句:“幹的标準是什麽?”
唐睿又往後退了一步,心有戚戚,“大概看不到水就可以了。”
然而,鍋一直燒了幾分鐘,吳文俊還是沒有動作。
唐睿忙說:“可以放油了,少放點,大概到油瓶刻度以下兩厘米就差不多了。”
她這簡直在精打細算,這樣的方式不知能否奏效。
那一頓飯,足足做了一個小時,最後,他們面面相觑地看着桌上的一菜一湯,都沒有行動。
唐睿讪讪地笑了笑,“老大,要不你先嘗嘗?”
吳文俊英勇就義地夾了一塊西紅柿吃了,然後又皺眉咽了下去。
唐睿深覺他表情不對,可在他的眼神力下,還是嘗了嘗。
鹹,只有鹹味,還有略微的糊味。
明明看他沒加多少鹽,看來她這個軍師也不合格。
好在湯能喝,唐睿想了想,說:“你先喝點湯,我去炒蛋炒飯,我只會這個,可以麽?”
吳文俊點頭,唐睿忙去了廚房,用剩下的雞蛋炒了一份出來。
舍友估計被香味炸了出來,她們開了門,卻見到了吳文俊,然後一直給她使眼色。
唐睿實在不知如何介紹,直到舍友說:“男朋友?”
唐睿遲疑幾秒,點頭。
吳文俊微笑着打了招呼,唐睿趁機邀請她們一起吃,舍友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便又回了房。
吳文俊似乎是餓了,吃得津津有味。
唐睿試探性問了句:“怎麽樣?”
吳文俊放下碗筷,“還行,能吃。”
唐睿深受打擊,嘟嚷道:“那你還吃得那麽歡快?”
吳文俊喝着碗裏的湯,“是麽?倒是我的湯還不錯,下次肯定能更好喝,我的天賦還是不錯的,是吧?”
唐睿目瞪口呆,吳文俊竟然在索取她的肯定,絕對是第一次。
她連忙點頭,吳文俊又給她打了一碗放在跟前,“你得忍。”
唐睿立馬拿了喝淨了,完了還說了一句:“好喝。”
吳文俊竟然有些孩子氣地笑了笑,像是在得意,她簡直難以置信。
她驀然想起那次在辦公室煮的魚湯,忍不住說:“老大,我是第二次喝你煮的湯。”
吳文俊愣了愣,随即又微微笑了笑,“嗯,手藝進步了麽?”
又是疑問句,第二次索要肯定。
唐睿想了想,“那次好像是我煮的,你就解刨了一條魚。”
“你的手藝是不怎麽樣。”
“彼此彼此。”
話一出口,吳文俊明顯不悅,“你得忍。”
唐睿忙亡羊補牢,點頭說:“我會的。”
或許是她過于信誓旦旦,吳文俊竟然又笑了起來,他今天似乎很愛笑。
唐睿被他的笑所感染,氣氛似乎輕松了不少,她說:“老大,你當時為什麽要煮魚湯?”
吳文俊頗為漫不經心地看着她,“補上欠你的一頓飯。”
唐睿恍然間才想起那時他是說要請她吃飯,可她為了表明态度說要帶蘇辰前往,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卻不想,他冒險煮魚湯是為了還這一頓飯,或許是涉及到蘇辰,她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不少。
她依舊笑着說:“老大,你非得這麽一板一眼?說請一頓飯就必須請了?”
吳文俊直視着她,只是臉上的笑意全無,他說:“你現在笑得很難看。”
唐睿忙收了碗筷走去廚房,“我去洗碗。”
吳文俊收拾了衛生,便站在一旁等她。
唐睿見時間不早了,忙說:“你先回去,我估計還要一會。”
吳文俊答應下來,徑自走了。
唐睿洗完碗後,又去浴室洗漱了一番,便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不知是不是累了,她想着吳文俊炒菜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竟然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也還算融洽,吳文俊買了一堆的菜譜,不時也會下廚鍛煉一番,廚藝漸漸有了起色。
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等她下班,送她回家,但他們也僅僅停留在這一步。吳文俊除了确定關系那天對她有過越距,之後他們幾乎手都沒牽過。
這樣的模式一開始有些另類,好在他們過于相熟,也不算尴尬。
他實在算得上一個稱職的情人,體貼又不乏浪漫,不時也會送她一些小禮物,或是一本書,不貴重,但又令她很是舒服。
日子一直平淡如水,直到唐睿再一次見到楊落落,而且還是吳文俊帶她來了書吧。
唐睿突然想起那個儲物室裏的場景,她有股難以言述的心情盤旋在心頭。雖說她不介意吳文俊之前有過的感情,畢竟吳文俊也不介意她的過去,可他竟然心安理得地和前女友有往來,絲毫不避諱。
果然,男生都拒絕不了這種叫前任的物種。
唐睿一面忙着替客戶找書,一面裝作不經意瞟上他們一眼,他們看起來很是愉悅。
明目張膽地談笑風生。
怎麽就是越看越不舒服?
她定了定心神,索性跑去櫃臺和人換了分工。
眼不見為淨。
一番思慮,她又不免有些懊惱,明明是他做錯了事,為什麽她要躲開?
果然,她還是功力不夠。
她心下悲戚,有氣無力地對着櫃臺前的影子機械性發問:“你好,有什麽可以替您效勞?”
然而,來人一言不發,唐睿擡起頭便看到了吳文俊。
他竟然在笑,絲毫沒有悔意。
唐睿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說:“聊完了?”
吳文俊點頭,“我今晚有個實驗,不能送你回家,你等俪姐一起回去。”
唐睿說:“好。”
吳文俊走了幾步,又返回來走到她一旁,壓低聲音說:“我剛好在樓下碰到她,就一起上來了,礙于情面聊了幾句。”
唐睿心下愉悅,微微笑了笑,“知道了。”
吳文俊直視着她,“你需要我的解釋嗎?”
唐睿怔了怔,卻始終說不出是與不是。
吳文俊也沒再逼問她,徑自走了。
唐睿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愣神,她需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