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2) (1)
一個月後,學校開學了。
她辭了工作,這幾天便陸陸續續地在往宿舍搬行李,吳文俊近來忙于實驗,來書吧的時間少了許多,但也會抽空過來幫她。
學校的新生活動過于頻繁,各類講話也很是無聊。倒是實驗室氣氛不錯,師兄師姐尤其友愛,導師也還算和藹。
吳文俊的實驗室在二樓,而她在一樓。不在一個實驗室,吳文俊最近又忙,他們也很少見面,只會不時約着出去吃頓飯,飯後又各自回了實驗室。這樣的相聚連約會都算不上,更像是例行公事。
其實,平日裏,他們各自依照自己的生活軌跡活動,從不影響彼此。他從不來實驗室找她,她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找他,便日日與實驗室衆人混在一處。他們的關系依舊是個秘密,或者說是沒有刻意公開,衆人也無跡可尋。
其實,唐睿有些摸不清吳文俊的心思,他們确立了關系,可卻并不親近,像是依舊處在暧昧時期一般。他們不像一般的情侶會日日聯系,很多時候只有相聚時才會有所交集。
有時,唐睿也會疑惑他們這樣的愛情模式是否過于奇異?她又會想是不是他們之前的關系太過深刻,所以難以轉變?想歸想,她卻并不主動去拉近關系,兩個月來她甚至沒有主動約過一頓飯,他們之間僅有的相聚從來都是吳文俊牽頭,而她也從不拒絕。
也許,他們都需要時間。
七夕那天,實驗室衆人一同約了去校外聚餐,飯後計劃去KTV,于是飯點便提前了不少。
只是不想,吳文俊卻在中途給她打來電話,“抱歉,我忘了今天是七夕,你有安排嗎?我們出去走走?”
唐睿實在為難得緊,中途退席似乎不太禮貌,可是按理她是應該和吳文俊相聚才對。
興許是她思索良久,吳文俊又說:“不方便?”
唐睿只能實話實話,“我們實驗室在外面聚餐。”
“嗯,那算了,沒事。”
“你吃飯了麽?”
“沒有,我在忙,晚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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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挂了電話,唐睿不免有些內疚,竟在七夕拒絕男朋友邀請,她絕對是第一人。她心下思索一番,于是便打開手機給吳文俊點了份外賣,他忙起來只會廢寝忘食。
他們從KTV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吳文俊在八點給她發過一條短信,她卻此刻才看見,好在整條短信只有兩個字:謝謝。
她暗思這也沒法回,難道說別客氣?
她頗有些無奈地将手機放進了包裏,只是短信鈴聲又從包裏傳了出來,她拿出來看了看,竟然是吳文俊。
他說:以後回去記得發條短信報平安。
難道吳文俊在等她?
她不免有些觸動,又夾雜着些些內疚。
她回道:嗯,我快到學校了,你早點休息。
吳文俊:在宿舍後的竹林等我。
唐睿不願再拂他意,于是便和衆人道別,加快腳步去了目的地。
到了後,吳文俊已經等在竹林入口的路燈下,唐睿忙走了上去,“對不起,今天是我考慮不周。”
吳文俊笑着搖頭,随即從身後拿出了一朵香槟色玫瑰,“沒事,我也沒準備禮物,改天補上。”
唐睿接過花枝,頗有些感動。她無意中說過這個顏色的玫瑰花好看,他卻半夜等她只為送一朵花,雖說是情侶,又是七夕也沒什麽,可落在吳文俊手頭便有些不尋常了。
她微微笑着晃了晃手裏的花枝,說:“這就是了,謝謝,我很喜歡。”
吳文俊說:“我們改掉一個習慣,以後少說謝謝。”
唐睿點頭,“嗯,你也是。”
吳文俊轉而笑了,“我保證。”
唐睿又覺好笑,便與他一邊聊着近況一邊走了回去。
夏日的晚風吹來,竹林莎莎作響,雖不靜谧卻頗為悅耳。
第二天,唐睿早早起來趕去上課,走之前瞥見桌上的玫瑰花,她又放下了手裏的書,轉而用水杯裝了水将玫瑰花養在了裏頭。
花朵依舊嬌豔欲滴,她滿足一笑,匆匆趕去了教室。
晚上,舍友們相約去步行街,她順便在花店買了白瓷瓶,回去後便将玫瑰花轉移了過去。
白色的瓷瓶閃着微微的光澤,香槟色的玫瑰靜靜地綻放,芬芳了一片冰心。
那段時間,唐睿将養花作為了每日必做之事,只是半個月後,玫瑰花竟慢慢枯萎了,她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萦繞在心頭。
那天下午,她奄奄地在宿舍躺屍,吳文俊給她發來了短信:去圖書館嗎?
唐睿:好。
吳文俊:去吃飯。
唐睿:好。
吳文俊:我在樓下。
唐睿拿過包便要下樓,又回頭看了一眼玫瑰花,她頗有些低落,于是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玫瑰花死了。
吳文俊:什麽?
唐睿想他八成忘了曾送的花,更是提不起精神,她回道:沒什麽,我今天有點累了,改天再去吧。
吳文俊:嗯。
那一整個晚上,唐睿便在宿舍看小說排解煩悶,直到宿舍将要閉門之際,吳文俊給她打來了電話讓她下去一趟。
唐睿本不想下去,可又不好拒絕,總不至于讓他等在樓下。
下了樓,唐睿見到吳文俊竟抱了一盆盆栽站在路邊,模樣頗有些滑稽。
她忙走了上去,吳文俊将盆栽遞給她,“養好了不會死。”
唐睿言笑晏晏地接了過去,低頭左右環顧着枝葉,“我會的。”
她心滿意足地擡頭看向吳文俊,卻碰上了他帶着笑意的眼睛。
唐睿羞澀一笑,說:“謝謝。”
吳文俊說:“沒有香槟色,這是粉色月季。”
唐睿笑着搖頭,“沒事,一樣的。”
吳文俊又将另一只手上的食盒放在她手上,“吃點東西再睡,我回去了。”
唐睿點頭,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拐角,她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她慢慢走回宿舍,一路上對着盆栽自言自語道:“以你主人的性格為了找香槟色肯定找遍了所有花店,可又不說,你說他是不是傻?就他這樣以前是怎麽找到女朋友的?其實……你的主人還是挺可愛的,是吧?算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的……”
自從那晚起,唐睿特地給圖書館借了養花指南,開始了精細的養殖之道,舍友紛紛揚言畢業她就能深谙園林之道,唐睿頗為得意。
周末這天,宿舍衆人聚集在一處煎蛋卷,也是歡樂。
她思及吳文俊總掌廚也過意不去,于是認真學習了一番,想着有個能出手的菜也能替補。
正想着,吳文俊便發來了短信:晚上去看電影?
唐睿不自覺展露笑顏,回:好。
吳文俊:下來。
唐睿一看時間還早,而且蛋卷還沒做完,回:現在就去?
吳文俊:在宿舍做了吃的,給你試水。
唐睿一時也沒了學蛋卷的興趣,于是抛下舍友便出了門。
他們坐在操場的樹蔭下,唐睿一一嘗了吃食,搖頭不語。
吳文俊看她一眼,随即将飯盒蓋上,“算了,別忍了。”
唐睿頓時笑開了,“其實……挺好吃的。”
吳文俊頓時黑了臉,她也不敢再放肆,只能低眉順眼地看着他。
他轉而又笑着湊近到她跟前,低聲說:“還敢不敢了?”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唐睿不自覺往後退,“不敢了。”
他滿意地退離開,留她在那膽戰心驚。
他們似乎開始有了情侶之間的一些甜蜜戀事,漸入佳境,而唐睿也欣然接受這種改變。
十一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吳文俊約了她相聚。
外出前,她略一思索,于是換了條新買的紅色連衣裙,順帶化了淡妝。
她對鏡自量,頗為滿意。
其實。她很少有如此亮眼的衣服,那日也是在舍友們的慫恿下才激發了她突破慣例的沖動。
舍友見此一幕不斷盤問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她只說:“應該是。”
舍友明顯不信,可她真是沒撒謊,他們之間真真只是應該是,本應該是。
興許是她有別于平常的裝扮,吳文俊盯着她看了許久,并且是毫無掩飾地打量,就在唐睿繃不住想要逃離之際,吳文俊十分認真地說:“你這副皮囊還是不錯的。”
唐睿怔了幾秒,只能将它視為誇獎,她讪讪地笑了笑,“金玉其外。”
吳文俊說:“很貼切。”
唐睿瞬間氣餒不已,方才的羞澀與難為情通通抛之腦後,只有滿心的怨怼。
就餐期間,唐睿只顧低頭吃,全程不曾看那個毫無情趣的人一眼。
直到吳文俊漫不經心地說:“以後可以多嘗試紅色,很好看。”
唐睿一時又羞澀起來,只低頭專注地吃。
他又說:“假期我要外出采風,剛好可以去爬山,那裏是護城河支流的流經地,半山腰的淺灘草坪聽說很有意思。”
唐睿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暗自思忱這算是邀約,她是不是該立馬答應下來?
吳文俊放下了手上的筷子,随即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注視着她,“唐睿,我給了你兩個月緩沖,你該适應了。”
他雖帶着笑意,可語氣卻帶着不易察覺的強硬。
唐睿被他一吓唬,也忘了方才的繁雜情緒,立馬點頭說:“好。”
他再次拿過筷子,又往她碗裏夾了些菜,唐睿一一吃了。
再無交談。
飯後,他們慢慢往學校走。
唐睿頗有些心不在焉,明明之前還溫情滿滿的模樣,怎麽說變就變?難道他不滿意她的表現?
她感到有身影擋在了她跟前,她錯開了繼續低頭前行,那身影卻再次挪了過來,随即便将她抱了過去。
熟悉的氣息,只是很少這樣濃烈,她怔在了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說:“在想什麽?”
唐睿說:“沒有。”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幾不可聞,唐睿卻從中感到了他有一絲的失望,她遲疑着擡手回抱着他,企圖趕走他的不佳情緒。
他微微收緊了手臂,唐睿便緊緊貼在了他胸前,她甚至能聽到他急速跳動的心聲。
那一刻,唐睿放松了身體,她閉上眼睛感受着這份溫度和心聲,莫名的安心。
吳文俊說:“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在學校休息也好。”
他的聲音太輕柔,唐睿感到了其中的絲絲溫情與體貼。
她說:“老大,你不會是不想帶我去了吧?”
吳文俊笑了起來,說:“嗯,嫌你麻煩,本來不想帶的,說出了口沒辦法。”
唐睿全不在意,甚至勾起了她內心的喜悅,她一時興起笑道:“我們做點小吃帶過去好麽?我最近和室友學了做蛋卷,想去試試。”
吳文俊是行動派,第二天下午他便領她去了日租房,唐睿查看了一番設備還算齊全,于是他們便去了超市采購食材。
唐睿在心裏計算食材種類,吳文俊卻拿出了一張清單,将要買的物品分門別類地分好了購物區,唐睿只能目瞪口呆,直嘆不可思議。
于是那天他們在出租房大動幹戈,吳文俊大多在打下手,但涉及到油鍋,唐睿則只在一旁言傳,讓他操作。
他十分專注地煎着蛋皮,唐睿替他拿了筷子做輔助工具,他随手抓了過來卻連帶着握住了她的手。
微妙的觸感令唐睿愣在了原地,吳文俊似乎意識到手下的異樣,于是轉頭看向她,目光巡回間,氣氛卻有些暧昧。
唐睿瞬間紅了臉,避開了他的眼神,在她企圖抽出手之際,吳文俊先一步放開了手,又自然地拿過了筷子。
唐睿深覺此刻不該共處一室,于是便去了廳內着手做壽司。
不久,吳文俊走出了廚房,“大概十分鐘就可以出鍋了。”
唐睿随口應着,手下伴着米飯,“好,你休息下。”
“還需要做什麽?”
“我想想,蛋卷,鹵鵝,壽司,差一盤沙拉,這個得明天做,酸奶和生菜水果一伴就好。”
“什麽時候學的做壽司?”
唐睿娴熟地卷着竹板,“大四,在日料店兼職的時候。”
“喜歡日料麽?”
“算不上,只喜歡壽司,還有章魚小丸子,對于拌飯刺身什麽的實在愛不起來。不過覃雨很愛吃,就是大學我說要回去和她一起工作的那個女生,我們倆總是吃不到一塊去,她超級讨厭章魚小丸子,說有一股怪味,我嫌刺身惡心。有次我逼她吃了一個,她當時的表情……哈哈,像是懷疑人生了……然後我也被逼吃了刺身,實在難受……”
“互虐?”
“哈哈,沒辦法,相愛相殺。”
“你們關系一直這麽好麽?”
“嗯,從高中到現在都很好,不過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我還有點看她不順眼,沒想到後來會這麽好。”
“我應該見過她。”
“嗯?”
“應該是你大二的時候,在學校後門的河邊,我剛好路過看到過。”
“她大二……好像是來看過我,我不記得了。老大,你呢?你喜歡日料麽?”
“我只吃中餐。”
“嗯?那我做這麽多怎麽辦?”
“試試也可以。”
“……”
他們忙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吳文俊随意做了兩個菜,他們才吃上晚飯,好在之前做蛋卷順便吃了不少倒也不餓。
唐睿随意吃了點便迫不及待地将壽司拿了過來,“老大,你嘗嘗。”
吳文俊只說:“還不錯。”
唐睿分不清是客套還是真心,便說:“沒事,不喜歡吃就不吃,還有其他的。”
吳文俊擡頭看着她,嘴角含笑,“是真的還可以。”
唐睿放下心來,于是收拾了碗筷,“我們得抓緊時間,有點晚了,宿舍快閉門了。”
吳文俊将一疊食盒裝入超市購物袋,“嗯,我來收拾。”
唐睿去廚房洗了碗,方要出去,恰在這時,室內的燈卻熄了,周身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唐睿一時不适應,只能摸索着往外走,她聽見了吳文俊走過來的腳步聲,他說:“別動,我過來。”
唐睿站在原地不動,她慢慢适應了黑暗,熹微的月色下,她只看得見來人那雙閃着亮光的雙眼。
吳文俊停在跟前站立不動,他們便在黑暗中對視着,唐睿似乎看見他在笑,可她看不真切。
直到腰間傳來了觸感,她被摟在了懷裏,随之而來的還有唇上柔軟的觸感。
唐睿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是沒有過親吻,只是那天她感冒所致神思恍惚,并不像此刻這樣清醒。這一刻,似乎一切觸感都被放大了,她所有神經細胞都聚集在唇上那一處。
片刻後,她暗思這時候是不是該閉上眼睛,畢竟這是情侶該有的親密,彼時他們已經在一起兩個月。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吳文俊很是溫柔,她卻有些緊張,手不自覺握成拳。方才喝的西瓜汁蔓延開來,夾雜着隐隐的煙草味,卻有着安定的作用。她漸漸被帶入了情景,吳文俊似乎總有辦法讓她放下戒備,随之沉浸其中,她手下不自覺地抱緊了身前的人。
親吻漸漸變得狂熱,呼吸跟着急促和熾熱起來,吳文俊手下将她摟近一步,緊貼着彼此。直到她被抵至牆角,冰涼的牆壁令唐睿瞬間清醒過來,成年男女或許本該順理成章地進入下一步,可她卻害怕了,不自覺繃緊了身體。
或許是感覺出了她的抵抗情緒,他停下動作與她對視,唐睿微微躲避着他的視線,他随即放開了她,低聲說:“在這等着。”
唐睿只顧點頭,又擔心他看不見,便補了句:“好。”
她聽到吳文俊在外間走動的聲音,還有塑料袋的摩擦聲,他慢慢走了過來,摟過她的肩膀便往外走。
室內不算明亮,吳文俊不時會提醒她腳下的路況,她也只顧低頭走路。
出去後,走廊的照明燈過于刺眼,唐睿适應着突來的明亮,直到她再次睜眼看向一旁的人,吳文俊随之放開了肩上的手,徑自走向電梯口。
他說:“馬上要閉門了。”
唐睿忙跟了上去,卻只是站在他身後,并不像一般情侶那樣并肩而立,他們之間似乎一直很少同步前行。
一路無言。
一直到宿舍樓下,吳文俊将手上的單肩包遞給她,她才意識到方才竟忘了拿包。
她笑着接了過來,“謝謝。”
吳文俊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可她思及不久前的親吻卻驀然紅了臉,只顧低頭隐藏,只聽到他說:“明天八點,可以麽?”
唐睿點頭,“好。”
“早點休息。”
“好。”
直到吳文俊轉身走了,她才擡頭看向他的背影,又急着跑進了宿舍。
第二天,他們一早乘車去了目的地。唐睿頗有些困乏,一路哈欠連天,吳文俊在一旁閉目養神,嘴角卻分明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唐睿深以為他是在取笑,可她又敢怒不敢言,只是難為情地紅了臉。
神思游走間,有只手落在了她腦袋,随即壓向一旁的肩膀,“睡一覺。”
唐睿靠在他肩上,一時有些不适應便愣着不敢動,鼻息間隐隐傳來的熟悉氣息令她漸漸放松了下來。她睡意朦胧中下意識地抱住了一旁的臂膀,似乎尋到了舒服的姿勢,于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直到被車廂內的吵鬧聲驚醒過來,她微微睜開眼,便聽到吳文俊說:“還有一段。”
她稍微動了動脖頸,便見自己正抱着吳文俊的手臂,她有些難為情,但一瞬間又想起了在醫院的那個夜晚,她也是抓着他的手臂睡了一晚。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慢慢流淌在心間,她放松了身體,也不再顧忌,反而抱緊了,再次閉目養神。
這次,她沒有睡着,吳文俊稍微一動,她便直起了身體,“到了麽?”
他看向窗外,随即點頭,“快了。”
唐睿絲毫沒有意識到手下依舊抱着他,直到見他用左手去右邊口袋裏拿手機,她才恍然了悟,于是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
其實,她是自以為不動聲色,臉上分明可見紅暈,吳文俊頗覺好笑,也只當未見。
天氣極好,風和日麗,微微的陽光不冷不熱。
他們一路攀爬,也很是順暢。到半山腰,唐睿便見到了淺灘四散,河邊的草坪青蔥翠綠,實在美不可言。
她一骨碌坐在草坪邊欣賞青山綠水,大自然的氣息清新而濕潤,實在心曠神怡。
已經是午間,吳文俊似乎全然不知疲憊,此刻正興致極好的拍着各方景色。她不忍打擾他,于是便鋪了層報紙,将包裏的吃食拿了出來擺好。她不時吃上一點,不時又四處張望,倒也舒适自在。
吳文俊走過來閑散地坐在一旁的報紙上,“天公作美,沒白來一趟。”
唐睿躺在草坪上,半眯着眼,“要是能住在這裏就好了,空氣真好。”
吳文俊笑着看向她,“住在這只能吃草。”
唐睿笑不可遏,“可以自己種菜啊,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原始人的生活也很好。”
“隐居森林?”
“我以前真的想過自己找一個深山老林,一畝三分地,過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日複一日會厭煩。”
“可是現在的生活還不是日複一日,一樣會厭煩。人就是這樣,在滿足的渴望與得到的厭倦之間徘徊,像是鐘擺,搖擺不定。”
“出自錢鐘書的《圍城》?”
“嗯,大意是他的思想。”
“其實,我不認同他的觀點,方鴻漸貪婪又懦弱,這才是他左右不定的主要原因,而不該歸責于人性如此。”
“老大,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清楚地知道想要什麽,并且能控制自己從不越距。大多數人像我一樣,渾渾噩噩,沉浮不定,既不勇敢,也無理想,所以不斷徘徊。”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徘徊過?”
“你也會有不确定的時候麽?”
“當然有。”
“就算有,你也不會徘徊,你好像選擇了就不會回頭。”
“回頭只會産生退卻的想法。我……也回頭過,返回去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什麽時候?那你後悔麽?”
“不後悔,雖然坎坷,但那條路比我想像中的有意思得多。”
“老大,什麽事竟然會讓你回頭?”
一直沒聽到回答,唐睿便轉頭看向他,卻見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觸的瞬間,不知是氛圍使然,還是他的眼神過于專注,唐睿莫名緊張地心跳加速。
他微微伸出手來,嘴角含笑,說:“過來。”
或許是鬼使神差,或許是壓迫成自然,這樣一句話竟然勾了她的心神,她真的挪到了他身旁。
吳文俊竟笑了,随即順手摟過她便躺在草坪上,唐睿躺在他臂彎裏,心跳依舊熱烈。
他低頭吻她,她順從地受着,微微配合着他的動作。他只是淺嘗辄止,很快便與她平躺着仰望天空。
藍天白雲,微風習習,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山頂并無新奇,他們俯瞰而下,腳下便是那座熟悉的城市。
唐睿很是喜歡這種登高望遠的感覺,蒼茫雲海間,樹影下的朦胧大地似乎比平日多了些韻味,少了些喧嚣的氣息。
吳文俊拿着相機尋找角度,随即又走至她一旁,“這裏比校區的山峰高的多。”
唐睿眺望着遠方,“嗯,不過我還挺懷戀那座古廟的。那次我們還迷了路,我記得穿了個竹林來着,當時老吓人了……”
“我只記得衣服被拽爛了……”
“我……我怎麽不記得了?”
“你記得什麽?”
“我記得你說你想當一名醫生,哈哈……”
“你也不賴,小女警。”
唐睿笑不可遏,“這麽說起來我以前是有夢想的,只是沒實現。”
“遺憾麽?”
唐睿嘆息道:“嗯,其實我挺後悔的,高中渾渾噩噩地過去了,高考也沒努力。”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語氣帶着戲谑,“考研也不見得你多努力。”
唐睿卻不覺惱怒,微笑着說:“所以說我這個人運氣好,随随便便就擁有了現在的生活。”
吳文俊放下手裏的相機,轉而直視着她,“不随便,你比一般同齡人努力得多。”
唐睿頗有些意外,看向他詢問道:“有麽?”
吳文俊點頭,随即看向遠處,“據我所知,你是我們系為數不多的幾個靠自己讀完大學的,而且是唯一一個女生。”
唐睿只覺無奈,又笑着說:“還得多虧了你。”
吳文俊垂眸不語,似乎在思索,半響,他說:“你應該覺得我對你并不好才對。”
唐睿搖頭,“我覺得很好。”
她所有落魄無助的時候吳文俊都會恰好出現,或許,他卻不自知。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繼而又垂眸看着地面,不再言語。
唐睿不知他何意,直到他靠近一步攬她入懷,唐睿愣在了原地,随即又擡手回抱着他。
第二天一早,唐睿心情極不美麗。
她全身起了紅疹,瘙癢難耐,想是昨天在山林碰到了過敏原,她皮膚一向有些敏感。
舍友們紛紛吓得不輕,急着領她去醫院,她只好去了浴室換衣服。
“唐睿,你的電話在響。”舍友陳曦在外說道。
唐睿說:“你幫我接下。”
陳曦應下。
出來後,陳曦帶着壞笑湊近她,“資本家是誰?神秘的男朋友?”
唐睿點頭,“他有說什麽事麽?”
陳曦揣着手挑眉說:“他讓你回電話。”
唐睿瞪着她,“你是不是大嘴巴了?”
陳曦一臉理所當然,“男朋友沒有知情權?”
唐睿語結。
她回電給吳文俊,對方很快接了起來,說:“下來吃早餐。”
唐睿頗有些驚訝,吳文俊第一次約她去吃早餐,可她看了眼自己又猶豫不決,“老大,我不太方便。”
“先下來。”
“我……可能會吓到你。”
“記得帶上身份證。”
“你今天不做實驗?”
“十分鐘後,宿舍樓下。”
唐睿只好迅速跑了下去。
她一眼看到了吳文俊,他似乎也見到了她。
暑天裏,她卻穿着長衣長褲,吳文俊上下打量着她,“很嚴重?”
唐睿點頭,他抓過她的手臂便将衣袖撩了上去,唐睿往後退縮,他又說:“別動。”
唐睿只好由着他查看情況,見他皺眉,唐睿又試探性将手往回縮,“有點吓人,別看了。”
吳文俊惘若未聞,遂又抓過她另一只手臂看了看,“我記得那次在醫院也是過敏,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這樣嗎?”
唐睿不無驚訝,他竟記得那麽久遠的事,轉而又有些感動,她隐藏着情緒,說:“不一定,有時候也會在春天。”
吳文俊放下她的手臂,又将她拖至一旁的樹下坐着,随即蹲在腳下抓住她的腳腕。
唐睿下意識地退縮,卻又被他握緊了,他撩起褲腳看了看,又擡頭看着她,“查過過敏原嗎?”
唐睿搖頭,他随即站了起來,“二院的皮膚科還可以,也是醫保定點,去那可以嗎?”
唐睿點頭答應。
到達後,挂號處人滿為患,吳文俊也不着急,一步步随着隊伍前進,唐睿試探性說:“老大,你回去做實驗吧,我自己可以的。”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眼神卻并不和善,說:“廢話多。”
唐睿只好不再堅持,半個小時後他們終于挂了號,又去了皮膚科門診室外等候。
隊伍依舊壯大,他們一直排了三個小時才進了診室。
免不了抽血化驗,唐睿垂眸看向地面,肩上卻傳來了觸感,她的頭随之被按在了一片胸前。她只看得見一雙修長的手擋在她臉頰前,完全隔離了抽血操作那一幕。她擡頭看向那人,那人只是将她的頭按了下去。
唐睿埋在他胸前不敢亂動,甚至忘記了手上的疼痛,卻又莫名安心。
明明只有幾十秒的時間,她卻記得分明,他的心跳一共是六十二下,衣服上有着淡淡的香味,白色襯衣的紐扣有着圓潤的邊角,這樣熟悉又陌生。
護士放下她的手,說:“三天後過來拿報告。”
吳文俊随即放開了她,道謝後便領着她往門診室走,“一定要記得忌口,算了,這幾天等我一起吃飯。”
唐睿跟在他身後,“好。”
醫生開了些口服和外用藥,說着使用方法,“除了手臂和腿腳,其他部位也有嗎?”
唐睿點頭。
他又說:“藥要及時擦,早晚一次,擦不到的地方找人幫忙。”
說完,醫生看了眼吳文俊,唐睿不自覺地臉紅,說:“謝謝醫生。”
回去的路上,唐睿實在難以忍耐,于是輕輕撓了撓手上的紅疹。
吳文俊皺眉看向她,她頗有些心虛,他只是将她的手扯了下來,又低着頭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癢處。
唐睿不無感動,輕聲問道:“老大,你不害怕嗎?”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為什麽害怕?”
唐睿想了想,“一般人看見了會避之不及,擔心被傳染什麽的。”
“那是缺乏常識。”
“如果我看到別人這樣也會害怕。”
“舍友會害怕嗎?”
“嗯,早上她們都被吓到了。”
“你出去住幾天。”
“為什麽?”
“你需要有人上藥。”
吳文俊說的一臉正氣,甚至理所當然,唐睿遲疑不定,“不用,我……我自己能行的。”
吳文俊又擡頭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你擔心什麽?”
唐睿全無對策,難不成說怕他對自己不軌?還是說不合适?明明他們是可以更為親密的關系,她卻本能地排斥。
她心下思索幾番,便說:“好。”
為了經濟劃算,他們定了之前做小吃的日租房。
那天晚上,唐睿遲遲踏不出浴室,下決心是一回事,真正實施又是另外一回事。最終,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了出去,幸而吳文俊不在卧室,她松了口氣。
半響,她聽到了腳步聲,又止不住地心跳加速。她佯裝鎮定地看向吳文俊,吳文俊一臉平靜,随即将她拖至椅子上坐着。
她背對着他,甚至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得見醫用棉簽塑料包裝的摩擦聲,還有他身上有着極為濃烈的煙味環繞在側。
唐睿想了想,“最近實驗不順利嗎?”
吳文俊語氣平靜,“沒有。”
唐睿不知該不該尋根問底,因為他明顯在敷衍,可他似乎并不想傾訴,唐睿只好選擇沉默。
她後背的上衣被撩了起來,溫熱的手指不時會碰觸到她的背部,她不免有些緊張。清涼的藥膏随之落下,似乎緩解了不少瘙癢,她索性趴在椅子的扶手上,漸漸平複心跳。
她不斷催眠自己:醫生也看過,把他當醫生就好了……
身體的不适消失了不少,興許是太過舒适,她竟昏昏欲睡起來。
直到吳文俊說:“其他部位自己記得擦。”
她立馬清醒過來,不斷點頭。
吳文俊起身離開,“我回去了,明天八點過來。”
唐睿又不住地點頭。
吳文俊徑自往外走,最後又停在門口回頭說:“這裏安保很好,還是要把卧室門鎖好,如果有事先打保衛室的電話,再通知我。”
唐睿心有戚戚,卻還是故作鎮定,“老大,你放心。”
吳文俊似乎在考量她,她只能微微笑着。
他似乎在點頭,唐睿看不真切,只是看着他将卧室門帶上,緊接着是大門開關的聲音。
唐睿忙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