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未來不可期(2)
暑假來臨,沈秀火急火燎地叫了她回家,說是唐天瞞着他們自作主張退了學。
唐睿立馬辭了工作,趕回了家裏。
這些年來,她除了寒假幾乎很少回家,和唐天的聯系也僅處于電子途徑,說起來,除了每月給他的生活補貼,她實在算不得一個稱職的長姐。
唐國強和沈秀這兩年感情并不好,唐天在家的日子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一面愧疚一面又心疼。
她剛踏入家門,便聽到房間傳來激烈的争吵聲。
唐睿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客廳的唐天,他捂着耳朵,臉上有着近乎冷漠的表情。
唐睿将行李直接放在了客廳,然後走過去放下他的手,牽着他去了外面。
隔絕了屋內的戰場,唐睿松了口氣。
唐天一直低着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唐睿拍了下他的頭,嬉笑着說:“姐想吃冰淇淋。”
唐天終于擡頭看了她一眼,一臉嫌棄,“姐,這邊不是廣東,冬天哪有冰淇淋。”
唐睿一陣失落,又說:“你陪我去找找好麽?”
唐天只是點了點頭,複而又低頭不語。
他似乎越來越沉默,不再是當年那個頑劣貪玩的男孩,唐睿有股難以言述的難受感盤旋在心頭。
他們找了很久,終于在一家炸雞店找到了卷筒,也算差強人意。
冰涼的奶油入口即化,涼意讓她鎮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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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你能告訴姐姐為什麽要退學嗎?”
唐天停下吃冰淇淋的動作,依舊低頭不語。
半響,唐睿再次發問:“姐姐沒有審問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原因,如果理由充分,我會盡量理解你。”
唐天擡頭看着她,慢慢說:“姐,我不喜歡上學,也不喜歡待在家裏,我想出去。”
唐睿想了想,“小天,你現在才18歲,剛成年,如果你現在出去能幹什麽呢?姐姐不是說你不上學酒一定沒用,可是小天,一定的文化程度和文憑是你立足的門檻,姐姐希望你将來能過的好。而且今年就高考了,我們不差這一年,等你考上大學,你就可以出去了,你可以像姐姐一樣去遠方的大學,只需要假期回來,這樣也很好不是麽?”
唐天又低頭不語,半響,他說:“我考不上大學,我也不喜歡讀書。”
唐睿扶額頭痛,她調了調情緒,說:“小天,只有當你擁有絕對的能力,你才能随心所欲。你忍一忍,努力一下好麽?我們就試試,就當為了你房裏那些汽車雜志上的跑車。小天,沒有人能輕而易舉就随心所欲的,你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難麽?可能你還沒試過,但姐姐可以告訴你,絕對比上學難得多。”
然而,唐天卻始終沉默不語,唐睿毫無辦法,深深無力。
那個假期,她幾乎苦口婆心地勸解,最後,唐天也只是同意去讀中專,而且要求寄宿。
唐睿服軟,好歹是個折中辦法。
興許是唐天過于讓沈秀失望,激發了沈秀體內的好勝因子,她整個假期都在勸解唐睿考研。
唐睿始終無動于衷,可沈秀越發有了強烈渴望,最後竟聲淚俱下。
她暗嘆一口氣,實在不忍再讓沈秀傷心,于是答應了下來。
将唐天送去學校安頓好後,她便回了學校。
她研究了一番考研科目和幾個常考學校歷年來的招生情況,最後決定報考總校。
一來考試科目有化學,那時她的死穴,二來時間并不充裕,實在不能好高骛遠。
其實,她并不多麽努力,不過是抱着一種試試的态度,大多是為了安撫沈秀。
而且,她還要兼職工作,只能趁閑餘時間複習。
沈秀有時會給她生活費,但她又會轉回去,自力更生這件事,她從未放棄。
臨近考試前一個月,她辭了工,專心致志地複習,暗想也不至于太難看。
考試那幾天,她也沒有多緊張,說來也是好笑,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場考試,她竟都輕松渡過。
初試成績出來後,一度跌破了衆人的眼鏡,就連唐睿都難以置信。
她對着江歡默默得問了句:“不會是改錯試卷了吧?”
江歡若有所思的點頭,“真有可能,你這都能超國家線一百多分,早知道我也去試試了。對了,你要不要考慮調劑?我看你可以去博一把中海洋。”
唐睿搖頭,“我看中了總校的免學費政策,而且導師補貼也還不錯,起碼不用出去兼職,我有點累了,想休息兩年。”
江歡也沒再多說,只是給了她一個擁抱。
那天晚上,梁曉琪在學校附近的酒吧喝得爛醉如泥,唐睿和江歡在酒店服務員的催促下,淩晨3點爬牆出了學校。
唐睿站在圍牆下,感嘆道:“大學也算圓滿了,起碼爬了圍牆。”
江歡左顧右看拉着她往前跑,“圓滿個屁,畢業證沒了就只能圓寂了。”
唐睿想了想,“你是妖精,不用盜用高僧的魂歸方式。”
江歡笑不可遏,“那我只能打回原形了。”
她們去酒吧将梁曉琪扶了出來,奈何又無處可去,索性将她扔在了沿河路的草坪上,她們便躺在一側傻笑。
江歡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整條啤酒,她們便一邊調侃一邊喝酒,倒也自在,毫無形象可言。
半夜,梁曉琪醒來加入了她們的行列,她們什麽也沒問,梁曉琪什麽也沒說,但她們都心知肚明。
待到天邊泛白,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她們不禁為之迷醉,陰差陽錯欣賞了一片美輪美奂的場景。
回到宿舍,她們倒頭就睡,一直到下午,她們紛紛被餓醒,又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飯後,江歡臨時被叫走了,她們都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也都沒有多問。
江歡一走,梁曉琪就蹲在路邊哭的歇斯底裏,唐睿只是在一旁輕拍着她的背脊。
最後,她只說了句:“唐睿,我可能真的愛上一個人了,但他不愛我。”
唐睿悲從心來,忍不住淚如雨下,“沒事,男人算什麽,我們不稀罕。”
梁曉琪随即坐在了路邊,蜷縮環抱着自己,“唐睿,其實我沒想過會愛上他,沒遇到他之前,我也懵懂無知,會喜歡像吳文俊那樣的男生,幹淨優秀,可卻沒有癡迷。遇到他我才知道人真的會癡迷另一個人,他好像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會制造驚喜,浪漫……我也有過掙紮,畢竟他是江歡的爸爸,我們年齡差距不小,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用盡所有辦法去得到他,終于和他在一起,這兩年我真的很幸福,我本來以為會一直如此,可他卻說從來沒想過娶我,甚至沒愛過我。”
說完,她失聲笑了,卻只有嘲諷,唐睿靜默無言,只是握着她的手給她安慰。
“原是我主動送上門的,怪不得人家,只怪我愛錯了人。可是,唐睿,如果他那樣對我百般體貼,甚至縱容愛護都不算愛,那怎樣才能證明愛一個人?”
唐睿只顧搖頭,“我不知道,曉琪,對于愛情,或許我們一樣絕望。”
于是,那天晚上在街頭出現了如此詭異的一幕,兩個女生抱頭痛哭,不時又大笑不止。
路人卻不知她們都失去了最愛的人。
複試完後,沈秀極力要求她回家,她不得已還是順從了下來。
近兩年,沈秀越發孩子氣,對她也越來越依賴,每每買菜也要她作陪。
只是,唐國強的工廠很是繁忙,她每天幾乎從早忙到晚。
但睡前,她依舊會莫名的悲從心來,也會徹夜難眠。
這樣的日子不記得持續了多久,失眠總也治不好,嘗試過許多辦法,然而毫無作用。
有時,沈秀甚至沒有時間去做飯,只能去飯店點上幾個菜湊合。
唐國強對此多次表示過不滿,沈秀也無能為力,唐國強卻指着她,說:“這個人是幹什麽?這是死的嗎?她不可以做?”
沈秀申辯道:“睿睿每天從早忙到晚,已經很累了,而且她哪裏會做菜。”
唐國強語氣不滿,說:“不會不知道學?以後嫁人了誰給她做飯?”
沈秀不再與唐國強争辯,也知他是勞累所致,心情不佳,便讓唐睿去飯店點菜。
唐睿走出家門的瞬間,淚水縱橫,她不知道自己的歸所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的港灣在何處,原來,家并不是她的庇護所。
那一刻,唐睿感到了深深的孤獨,溫暖和光亮不再,她只能獨自在黑暗裏前行。
她悲從心來,躲在廢棄的角落裏哭的聲嘶力竭。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她這些無法說出口的苦痛,她獨立于這個時間,卻又抛棄了這個世界,無處容身。
回到家,唐睿又一次被唐國強尖銳的語句刺痛,但這麽多年她已然習慣,只是默默做着手裏的活,惘若未聞。
唐睿在家待到了五月中旬,春季一過,訂單便逐漸少了起來。
她借口導師提前讓她去做實驗,便收拾了行李要走。
沈秀一心強調,學業比較重要,也不作挽留。
那天晚上,沈秀來了她的房間,說:“睿睿,媽媽想和你一起睡好嗎?”
唐睿讓開了一邊床,說:“好啊,好多年沒和媽媽睡了。”
沈秀躺下,将她摟在臂彎裏,說:“你一直很獨立,媽媽有時候感到欣慰,有時候又心疼。是我們沒有好好照顧你,讓你一個人過了這麽多年,可是我們沒辦法。睿睿,你不要怪我們,爸媽沒能力給你一個舒适的環境,讓你跟着我們受苦了。”
唐睿忍不住淚如雨下,這麽多年的委屈頓時消失殆盡,她哭着說:“媽媽,你別這麽說,我不怪你們,真的。你們這麽辛苦,我也只能假期幫幫忙,哪有受苦,我一直都過的很好。”
沈秀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摸着她的頭,說:“不哭不哭,都是大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唐睿破涕為笑,她們靜靜地躺在床上聊家常。
沈秀嘆了口氣,突然說:“睿睿,你不要怪你爸爸,為了這個加工廠,他在銀行借了很多錢,現在還沒還清,他就是壓力太大了,才會發脾氣。”
唐睿點頭,蜷縮在沈秀懷裏,說:“嗯,我知道。”
她又一時興起,便問道:“媽媽,你愛爸爸嗎?”
沈秀笑了起來,說:“一把年紀了,還說什麽的愛的。”
唐睿不免追問:“那你嫁給老爸的時候,肯定是愛的吧。”
沈秀又嘆了嘆氣,說:“那時候,也沒懂什麽是愛,別人介紹,你外公外婆滿意,也就稀裏糊塗的嫁了。”
唐睿聽了,不無驚訝,那個年代的愛情或許少之又少,不過是世俗逼迫下的婚姻。她不免有些心疼沈秀,便說:“那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沈秀拍了下她的頭,說:“還八卦起老媽來了。”
唐睿見她不答,也不再多問。
良久,沈秀又幽幽出聲,說:“喜歡過的。”
唐睿更是好奇,說:“那你們為什麽不在一起?”
沈秀笑了起來,說:“傻孩子,不是喜歡就能在一起的。我們相見太晚了,成人總是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
唐睿突然想起了小時候那個年輕的摩托車主,她一時之間懂得了當時的種種,便安慰道:“我覺得老爸對你特別好,老媽,你一直很辛福的。”
沈秀沒有置否,緊緊摟着她,說:“有你和你弟弟老媽就很幸福了。現在,老媽只希望你以後能嫁給自己愛的人,那樣才能真正的辛福。”
近兩年,沈秀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讓她考慮對象,卻都被她一一糊弄了過去。唐睿再也沒提過蘇辰,而沈秀也是,不知是出于內疚,還是她從未将蘇辰放在心上。
那個人已經兩年沒有消息了,或許是她斷絕了與他有關的消息,她換了手機號碼,換了一切電子賬號,硬生生切斷了他們的聯系。
對于愛情,她已然喪失了興趣,如此孤獨終老也未嘗不可,但又不能讓沈秀知曉她的心意,如此只會增加沈秀的心理負擔。
沈秀又接着說:“傻孩子,你也不小了,是該考慮終身大事了,讀完研都成老姑娘了。”
唐睿不想再交談,便說:“我知道了,媽媽,我困了。”
沈秀也不再多問,說:“好了,快睡吧。”
其實,唐睿根本無處可去,她想了想便回了學校,好在是火車票的淡季,票也不緊張,她便買了第二天的票。
舍友們都在外面工作,或者在家休養,她便去培訓班繼續做起了兼職。
畢業那段時間,她問沒有多感傷,除了和江歡不舍了一番,又和宿舍衆人聚了聚。
她和劉明玉似乎也慢慢回溫了,或許是離別在即,過往如煙,也不那麽重要了。
沒有真正的惡人,不過是立場不同,想法各異而已,不見得有什麽深仇大恨。
最後一天晚上,她們在宿舍吃着瓜果零食,回憶大學的點點滴滴,一陣歡笑,最後又一陣悲戚,她們珍惜着最後在一起的時光,暢談到深夜。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江歡從對床爬過來,說:“一起睡可以麽?”
其實,唐睿稍微有些潔癖,除了至親,從不和人同床,但她看着江歡黑亮的眼睛,又不忍拒絕,說:“不怕我對你不軌?”
江歡躺在她身側,說:“我會對你不軌,你信麽?”
唐睿壓着笑聲,說:“那就好,免得我單相思。”
江歡也輕輕笑了起來,半響,她突然問道:“你覺得同性戀惡心麽?”
唐睿想了想兩個女生接吻的場景,說:“嗯,我接受不了,不過同性才是真愛。”
江歡不再說話,她突然抱住了唐睿,唐睿深覺不适,又想起了覃雨也這樣過,便任由她抱着。
江歡在被窩裏一陣陣笑着,說:“你這麽緊張幹嘛?還有肢體接觸恐懼症?”
唐睿故作高深,說:“男女不吃,才能得道成仙。”
江歡放開了她,說:“你沒那慧根,不過你這個人對人都是淡淡的,也不怎麽在意,有時候還挺傷人的,想和你親近,又怕你不樂意。”
江歡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唐睿不免驚嘆,說:“我看起來那麽不好相處?你怎麽看出我不樂意了?”
江歡咯咯笑着,說:“後來才直到你就是悶騷,不熟是高冷女神,熟了就是女神經病。”
唐睿笑不可遏,說:“我喜歡,都是女神,就是病的不同形态。”
江歡撓了撓她,說:“你還自我陶醉上了。”
唐睿抓住她的手,說:“噓,別吵醒她們。”
半響,江歡又說:“你就是太要強了,班上有助學金名額,你又不申請,除了上課就是做兼職,怪不得越來越陰郁。”
說完,江歡又抱住了她,這次她沒有不适,反而覺得溫暖,
唐睿想了想,說:“應該有比我更需要的人,我也不喜歡當着全班同學說自己家裏多麽悲慘,其實也沒多慘,就是得靠自己而已。”
江歡沒再說話,唐睿有些昏昏欲睡,江歡卻突然發聲,說:“唐睿,原來你是個飛機場。”
唐睿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頓時氣餒不已,說:“唉,怎麽能豐胸,迅速從B變成D?”
江歡笑了起來,說:“做夢可以。”
唐睿一陣氣惱,她們又嬉笑了一番,便睡了過去。
舍友們紛紛走了,只有江歡和她一直待到學校清掃畢業生的前一天,那天晚上她們又去了後校門的燒烤店吃夜宵。
她們回憶起大學裏的點點滴滴,只嘆時光易逝。
唐睿感嘆道:“最後一次坐在這個地方。”
江歡惬意地喝着啤酒,說:“吃了四年的燒烤,現在才覺得挺好吃,人就是犯賤,非得失去了才覺得珍貴。”
唐睿笑了笑,說:“明明是舍不得,不過犯賤乃人之本性,賤友,我們喝一個?”說完她舉起了酒杯。
江歡笑了起來,說:“壯士,幹!”
說完她們快意地相碰,一飲而盡,直道舒爽。
微風拂來吹亂了江歡的短碎發,她放下酒杯的動作更是平添了幾份潇灑,唐睿看着她,說:“你為什麽不留長發?你五官好看,留長發肯定是個美女。”
江歡竟然難得地羞澀起來,笑着說:“怕我太美,惹你觊觎。”
唐睿開懷大笑,說:“有道理,我這人貪戀美色。”
她頓了頓又說:“大學四年我也只有你這個朋友,以後要常聯系。”
江歡靠在涼椅上,說:“難得你這麽煽情。”
唐睿也随之靠着,說:“這不是怕以後沒機會了不?你們家還挺遠的。”
江歡微微笑着,說:“等爺去看你。”
這樣一句話驀然讓唐睿想起了蘇辰,他也總是這樣似笑非笑說着一樣的話,唐睿又喝了一杯,壓下內心的情緒。
江歡避開了她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地面,說:“唐睿,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麽?”
唐睿好奇道:“什麽事?”
江歡不知在想什麽,目光無神,說:“沒什麽,随口問問,我就想要一面免死金牌。”
唐睿見她情緒低落,也不多問,笑着說:“算了,都過去了,原諒你了。”
江歡又幽幽出聲,說:“人有時候特別自私,自己得不到,卻也不想讓別人得到,做着些荒唐事,還為自己找高尚的借口。”
唐睿不明所以,說:“林大詩人,在下修行淺,您老能別說這麽高深麽?”
江歡終于笑了起來,說:“成天見你看書,結果還是什麽都不懂。”
唐睿哭笑不得,說:“書裏沒告訴我怎麽解你的意啊,不然你出本研究自傳,我去背熟了再來?”
江歡止不住地笑,說:“別,了解太深,我怕你愛上我。”
唐睿跟着笑了起來,說:“不得了,現在這玩笑張口就來,我跟你說,人是有潛意識的,你再說我就真的不知不覺愛上你了。”
江歡拿起酒杯,說:“為過去,我幹了,你随意。”
唐睿突然一陣失落,離別在即,或許,再無交集,她倒滿了,說:“為青春。”
桌上的酒已空瓶,他們結了賬便一道回學校。
他們在路上談笑間,卻不想見到了江銘和梁曉琪,唐睿心下慌亂,下意識看向江歡,卻見她一臉平靜。
梁曉琪明明前天便收拾行李走了,難不成這幾天她都和江銘在一起?
唐睿不知該如何應對,江歡似乎沒打算避開,而是拖着她躲在了路邊的樹下。
梁曉琪似乎在哭泣,江銘只是低頭不語,這樣的場景簡直是癡男怨女的标配。
半響,江銘又輕輕抱住了梁曉琪,梁曉琪哭的更是歇斯底裏,嘴裏說着:“為什麽不行?我不在乎,你為什麽要在乎?我可以不結婚……”
他們看不見江銘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他并不感受,“曉琪,我沒辦法為了你放棄現有的生活,我的社會聲譽,輿論壓力,還有江歡,我不想讓她傷心。我已經這個年紀了,你跟着我不會好過的,我也沒有精力去不顧一切愛一個人。曉琪,算了好麽?你值得很好的人,是我的錯,當初我不該心軟,如果沒有和你開始……”
梁曉琪似乎受到了刺激,她用力推開了江銘,“你愛過我麽?”
江銘遲遲沒有回答,梁曉琪卻失聲笑了,“我忘了你說過沒有,算了,阿銘,我不為難你,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你……照顧好自己。對了,你不用換號碼,我已經把手機扔了,沒辦法再給你打電話了。”
梁曉琪說完便走了,似乎帶着決絕,頭也不回。
江銘卻快步追了上去,他們擁抱熱吻,這樣的畫面實在過于刺激,唐睿不忍看下去,江歡卻一動也不動地直視着。
唐睿試探性握着江歡的手,“歡哥,要不……走吧?”
江歡依舊盯着那對熱烈糾纏的男女,“江銘是愛她的。”
唐睿不明所以,“那為什麽……”
江歡又說:“他舍不得現有的身份地位,或者說他更愛自己,還有他更愛我,不忍心讓我和同學成為母女關系。”
唐睿暗自嘆息,這樣的感情糾葛無關對錯,只是亂了時空。
遠處的男女終于分開,乘車離去,江歡又說:“可能我自私,我明知道江銘顧及我的感受,但是我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家庭關系,唐睿,我是不是應該離開家裏,給他們機會?”
唐睿難以抉擇,只顧搖頭,“歡哥,不怪你,如果是我也接受不了。你開心就好,相比曉琪,我更在乎你的感受,不管怎麽樣,我都理解你。”
江歡竟然潸然淚下,唐睿吓壞了,拿出紙巾給她擦拭,“歡哥,別難過,你爸還是你爸,他不會離開你的……”
江歡只是抱着她哭泣,唐睿只能不停地安慰她,內心更是悲戚。
第二天,她起來時宿舍已經空無一人,江歡的行李已經不在了。
她走下床,發現桌子上有個禮品盒,下面壓着一張風信子圖樣的白色信紙,寫着:“都是害怕離別場景的人,就不要互相送別,青山綠水,後會有期。畢業禮物敬上。”
唐睿笑了笑,打開了盒子,是條銀色的腳鏈,墜着一個字母“T”。
她很是感動,暗想該是取自她的姓,将禮盒收進密碼箱又給江歡發了條短信,說:“一路順風,來日方長,必有重逢。”
她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思索着何處可去,最終也只能提前去總校區。
走的時候,她回頭看着桌子上蘇辰送的史努比,已是破舊不堪,但她還是回去抱了起來,說:“不帶你走,我絕對會後悔。”
她剛走出宿舍門口,陳浩便給她來了電話,“老大,你在哪?我來送你,就快到你們宿舍樓下了。”
唐睿頗有些感動,便說:“也好,上來替我提行李,716。”
陳浩答應下來,很快便來了,只是,他身旁竟然站着林巧巧。
唐睿不免打趣道:“檢查身體檢查出了火花?”
林巧巧明顯一臉嬌羞,瞬間便坐實了她的猜測,果然緣分天注定。
陳浩卻說:“老大,你是媒人,一直約你出來聚會,你又忙,這到畢業也沒和你聚上。”
唐睿有些內疚,這段日子的确過于放飛自我了,她只得笑着說:“會有機會的。”
陳浩送她到車站,又去了商店買飲料,唐睿便和林巧巧面面相觑,不無尴尬。
倒是林巧巧率先開口:“聽說你考上了總校區?恭喜啊。”
唐睿對她笑了笑,“謝謝,還有,你要好好待我大弟子啊。”
林巧巧低頭笑着,半響,又擡頭看着她,“聽說……他也在總校區,你能給我帶句抱歉麽?當年是我……”
唐睿愣了愣,半響才明白過來她指的是吳文俊,她又說:“其實他一早和我說了分手,是我死纏爛打。不過他那個人真的狠心,絕不拖泥帶水。現在想起來他可能根本沒喜歡過我,也是到現在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或許他早忘了我這個人。”
唐睿不無驚訝,原是她誤會了吳文俊,轉念一想,吳文俊的确也不像是那樣一個人,卻不知她當時如何會惡意揣度他。
“确實不方便,不好意思,我可能和他也不會再有交集,也帶不上。好好珍惜現在,過去的事毫無意義,我大弟子可就交給你了。”
林巧巧鄭重其事地點頭,林浩卻走了過來,她們便停止了交談。
臨走前,林浩又說:“今天我們在辦公室整理資料,結果在吳老大的抽屜裏發現了一堆xx雜志社的雜志。我們都不敢相信,吳老大竟然看女性雜志,一點也不像他,真懷念那個時候,跟着你還有吳老大,起碼有事可做,現在挺迷茫的……”
唐睿心下驚訝,那是吳文俊推薦給她的雜志社,難不成他每期都看?那她寫的和蘇辰的甜蜜愛戀豈不是被他盡收眼底?
她莫名心虛,像是做了壞事一般,好在用的是筆名,他可能不知道是她寫的,又頗有些欣慰。
她胡思亂想間,陳浩叫回了她的神識,她忙說:“那個雜志社之前和系裏有合作,可能是贊助商自發寄來的,你們吳老大正經得很。”
“老大,你怎麽還是這麽袒護吳老大?一點沒變。”
“好了,別貧了,好好努力,找個目标繼續努力,以後要靠自己了。”
告別後,她很快走進了車站,最後在候車室她又見到他們牽手路過的場景,甜蜜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卻又心下欣慰不少。
唐睿來到了這個接下來要生活三年的地方,又在學校不遠處找了個合租房。
身上的錢交了押金,根本不夠付三個月的房租。好在一同合租的另外兩個女生主動幫她墊付了後面兩個月,讓她逐月交清就好。唐睿對她們感激不已,她們都是從東華大學畢業剛出來工作的學生,以為唐睿也是如此,便對她多了幾份親切。
這幾個月,她忙于複習,減少了兼職,又回了家。她算了算卡裏的結餘,只剩下不到三百塊。
幾天下來,她又在一個培訓班教着高中數學,也算得心應手,她很快通過實習轉為正式人員,培訓班一天只有三個小時,待遇也不錯。
她的課在上午,下午便閑了下來,便又找了份書吧打雜的兼職。她的現金本就不多,也是看中了這份兼職一星期一結的結算模式。
書吧的工作從下午四點到晚上十點,工資不高,但書吧環境很好,來的客人也都彬彬有禮平時她的工作也很輕松,為客人找找書籍,推薦書名,點點飲料,很多時候只能坐在吧臺面帶微笑。空閑時候她還可以找書看,簡直深得她心。
那個假期,唐睿一面有些忙碌,一面又有些頹靡,她一度對張國榮的《潔身自愛》癡迷不已,持續單曲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