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4)
都是她。我找遍了加州,又去東海岸,她的舊址可真多,都怪她那兩位愛旅游愛搬家的爸媽,雖然在背後說岳父岳母的壞話不好,但是……這兩老人家也太能折騰太能跑了吧?
當年搬到共和國,又搬回聯邦,現在到了聯邦境內也不安分,到處跑。我和她也沒有一個聯系方式,這也只能一家一戶的找,真是苦了我。
但是我身邊多了個人,應該說多了個小孩,不知世事天真的小孩。
真正站到新野身邊的時候,才能感受到真實的他。
真實的他,話痨的不像話,旅游音樂美食每樣東西都能同你說個不停,甚至在實驗中也是思緒萬千,吊着個勉勉強強跟上他思維的我。但他從來不催,慢一些就慢一些,他似乎在刻意放慢腳步陪着我前進。他總是站在我偏後方的位置,靜靜的看着我,眼中有光。
真實的他,孤單的不像話,除了在其他地方學習的Q博士和幾位師兄弟,生活中沒有能夠交流的人,所有學生對天才的他敬而遠之,所有老師僅僅傳達些許的關照。
而且,他的父母抛棄了他。我忽然間有些了解我對他的意義,也許不僅僅是個喜歡的人,更像一個歸處,但這個歸處無力承載他,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從沒想過我于他會是這般重要。
每每想到這,我心中就沉重無比,像是我的靠近,欺騙了他……
真實的他,貼心的不像話,明明是個理數天才,偏偏能把我照顧的妥妥當當,身上時刻帶着我喜歡吃的糖,時刻關注着我的喜好,時刻陪在我身邊,時時刻刻都貼着我的心。
真實的他,迷茫的不像話,他似乎沒有夢想,所有的事情對于他都只是完成而已,完成課業,完成研究,完成進步。我會是他的一份完成嗎?我不知道……
而我,作為唯一如此靠近過他,唯一了解過真實的他,唯一知曉他的單純的人,在大六甚至還未結束就離開。
我找到她了。
我的青梅竹馬,我的一生摯愛。
離開的那天,我在最後收拾好行李的一刻,才将這消息告訴他,也是在那一刻我深刻的了解到自己何其殘忍。
像這份隐瞞着他沒有任何預兆的消息來臨一樣,他的眼淚來的毫無預兆,兩串,刷的一聲就流下來,絲毫控制不住,但他一聲不吭。
“為什麽……要走。”他支支吾吾地說,眼神閃爍,仿若虛脫一般,沒有氣力。
“我找到她了。”雖然于心不忍,但已經到了我離開的時候了,愧疚像傾盆大雨,灌滿我的胸腔,那是他的淚水。
我告訴過他,我來聯邦是為了找人,找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現在人既然已經找到,那便到了我離開的時候。
我不記得他後面說了什麽,甚至不知道他說沒說,模糊的畫面,是他的沉默,是他的淚水,是他放我走的信號。
新野沒有挽留我,他自始至終沒有挽留我,因為他知道我必須要離開,他也自始至終沒有将那份感情說出口,因為他不希望這份感情幹擾到我,雖然我心知肚明。
他從來不是個自私的人,但我希望他是,總是繞着我,什麽時候能看看自己呢?
他送了我,到了地鐵站。
他一直凝望着我,似乎怕錯過剩下的每一秒每一眼,而我絲毫不敢看他,那份慚愧和痛楚壓得我說不出話,太沉重了。
地鐵動了,站臺好像一道影子閃過,我的眼睛卻在這閃電般的速度中抓住了一道飛奔向我的影子,新野追着地鐵的影子,那是張淚眼模糊的臉,是張悲痛萬分的臉,但他對我說的話,全是祝福,一絲虛假都不帶的祝福。
有關他的這幾年,就像這道影子一般,他是追着我的小孩,我是前方的行人。在上學路上,在站臺上,在游玩時,不管在哪,他從來都在追着我,像個小孩捧着顆通紅跳動的心,眼神單純,感情真誠,但膽小的不敢走到我身前,把這顆心捧給我。
怕失望,怕吓到我……
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掉,我知道這份愛,卻早早将我的心送給了別人,連抱歉都說不出口。
我找到了我的愛人,過上了心滿意足幸福的生活,卻從未忘記過他。
像心中有塊腫瘤,沉重,不能觸碰,但生長在心髒上,時時銘記。
後來,他送給我一封信,在戰亂中,在我憂慮煩惱的時候,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
他還是記着我,還是沒忘記我,他還是站了出來,他還是替我憂慮,他還是追着我。
我沉默着,心上的腫瘤開始抽搐,好痛,好痛……
當海水淹沒我時,我心知一生走到盡頭。
手裏握着愛人的手,眼前開始模糊,似乎又一次看到他的影子,那道閃電般的影子,流着淚,好醜,好醜……
你該多笑笑的,笑起來好看多了。
我曾經這麽對他說,怎麽不信呢?
好想抱抱他,好希望他能好好的過一輩子……
但追逐的人從來都是遍體鱗傷,送別的人哪有不滿面淚痕。我都明白的,我都無能為力……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番外想單獨成冊的,但是想想覺得放到故事裏面才能連貫,才能完整。
所以就加進來了,會很突兀嗎??
這忽然而來的感情戲。
對了這本書會重寫,所以最近劇情推進會很快,人設寫崩的我一臉黑線……
☆、答案
“李浩是誰?”
當新原拿着那一堆資料砸到新野面前時,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彼此之間因類人程序而産生的連接正傳達着一股巨大又無比壓抑的情緒。
憤怒,驚愕,還有一絲絲的不知所措,但全都不及悲傷來的厚重。
在他平靜掩飾着的表情下,波濤洶湧,而這一切新原都感受到。
“誰讓你碰他的東西的?”
沉默半晌,新野擠出這麽一句話,眼眶通紅,喘着粗氣。
那是他有意識時看到的最後畫面。
都隐藏的這麽深了,還是被挖出來了嗎?他看着面孔一樣的人,輕輕嘆氣。關于這件事,他絲毫不想争論,絲毫不想提起。
仔仔細細的翻着那些不知道多久以前的記錄,一頁一頁,一層一層都是關于李浩。
都過去了,又何必再翻出來。
曠了那麽久的任務,甚至連上一次預定好的任務都沒完成,是為了這樣的事嗎?你又想知道什麽呢?新野疲倦的看了眼新原,眼眶濕潤。
伸手輕輕抱住新原,喃喃……我想你了。
“你不是他,你也不會是他。”
這是新原得到的答案。
新野什麽都沒對他做,也什麽額外的話都沒說,燒掉了那些資料,然後轉身離去。在這件事上沒給他留任何餘地。
這麽敷衍嗎?新原落寞的看着那道佝偻的身影,是覺得我不配提起他嗎?還是覺得我令他很失望?
這些資料他都是從新野的私人電腦中找到的,思來想去,最有可能對他信息隐藏,還有不被查探的人只有新野。
雖然早有猜測,窺見真相時,他依然手中顫抖。他不過是替代品,李浩的替代品,由李浩DNA複制出來一模一樣的替代品,和李浩一樣愛着白樂,一樣溫柔開朗,連字跡都被新野教的同他一模一樣。
真正的李浩早在許多年前就離開了,新野要留下的人是李浩,愛的人也是李浩,而不是新原。
轉眼回到現在,新原緩緩站起身,離開了木屋,在一條命令下生态原完全封閉了,下次它的開啓會是在什麽時候呢?或許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就讓這些記憶和糾纏的東西封閉在這裏吧,他已經沒什麽好糾纏的了,所有有關的人都已經離去,他只剩唯一的挂念。
“還沒有消息嗎?”
外界已經是兩年過去,冰變的蔓延被緩慢的控制,但十億的冰變人群已經不容忽視,人類和類人參半,如今要準确的分辨兩類人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絲毫信息都沒有傳出來……大帥要不要考慮備用方案?”
“再等等,但先準備着吧,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刻的話……”
鄭周撐着下巴,滿面倦容,他已經做了太多力所不能及的決策,坐在這個位置實在是太累太累了,許言輕輕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似乎在說,別喪氣。
這麽多年,那麽多決策一直被聯邦牽着走,力不從心的感覺太過于難受,而作為大帥的鄭周更是首當其沖。
而在另一邊,聯邦中瓦萊緊張的研究着一具具冰人屍體。
拆解着他們的心髒,各種器官,總有一處能找到微小到甚至看不見的芯片,在不知名的色素中閃閃發光。
“清除計劃要開始了。”
尼克不知何時,穿過一整片試驗區走到瓦萊面前,凝視着那芯片,不知所想。
清除計劃,清除掉的冰變類人,在他們身體內隐藏着某種聯系,能對智能造成影響的聯系,艾比在聯系産生之前就發現了不對勁,看穿了她老對手新野的計謀。
雖然沒人知道這份聯系具體是怎麽産生的。
“哦,這麽大規模的清理,應該要一年多吧,這會又有的忙了。”
瓦萊不甚在意地說,手中的動作絲毫沒有因為同他談話而減緩,似乎只當耳旁風吹過。
“她一直在搜查那幾顆核武器,力度越來越大,地毯式的搜查。”
尼克像是刻意說給瓦萊聽,然而瓦萊依然無動于衷,繼續着手中的動作。
“是嗎?那某些人是不是要遭殃了?”
瓦萊不經意的回答,輕笑,把最後一具屍體的芯片取出,送往實驗室進行大規模研究,對尼克不管不顧。
然而尼克沒看到,在瓦萊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表情不經意的抽搐,崩塌,陰沉下去。他看得出尼克的試探,但想要得到他的反應,這樣的伎倆還太嫩了些。
不知何處,一個個披着黑衣的人走到一起,各自心領神會的拿出些許東西,依稀能辨別出那似乎是某個機器零件的部分。
“既然它開始了,那我們也開始吧。”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出,這是個經過了電子千百次的糅合後聽不出本音的樣本。
周圍幾人面面相觑,猶豫開口。
“最近它查的比以前嚴苛許多,很多東西現在被鎖定在一些地方難以轉移,确定要這時候開始嗎?”
“轉移不了就別轉移,現在還不到動用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們要做的是在他們的争鬥中渾水摸魚……”
“我會在暗中協助你們,要盡可能的混到各個勢力中間去。不管它怎麽努力,這些東西它找不到的,這超出了它的局限。”
領頭的那位神秘的說,看樣子十分有把握。
周圍幾人有些懷疑,畢竟他們在讨論的對手是智能,但聽他這麽說也不便在說什麽,倉促的退下。
有些暗流已經向上湧動了,但處于暗流中間的試煉地衆人對此一無所知。
“怎麽樣了?小葉沒事吧?”這似乎是老包的聲音,但沒有那種透露着蒼老的沙啞。
“別擔心,就是心力交瘁暈過去了,多休息,休息夠就好了。”老吳擦着汗說,一衆人在實驗室研究,趙小葉毫無征兆的暈倒在地當真吓了大夥一跳。
“這也太拼了,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要馬不停蹄的工作六十幾個小時。”
其他成員搖搖頭,無奈的說,實在是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他們不看監控都不知道她三天一直沒休息。
“誰知道呢?小葉這丫頭本就是天才,她自然有她的理由吧。”
“你也別太辛苦,帶回我來守着,你去休息吧。”春花轉頭向青森說,拍拍他的肩膀,趙小葉暈過去最難受的還是青森,已經擔驚受怕的十二個小時在房間中沒出去了,眼睛都沒合上過,生怕出什麽事。
“不用。”一個輕柔的男聲說,向好感受到一雙鮮嫩的手輕撫她的發絲,輕撫這具宿主的發絲。
青森理順趙小葉長長的黑發,那裏面竟藏着十之三四的白發,一捋便跟着手指脫落下來,令他心疼不已。
在各種虛幻場景中切換已經讓她熟練的适應了這飽脹的頭暈目眩感。睜開眼,朦胧的看見周圍站了一圈陌生人,探出頭,神色都十分焦急。
其中有一個似乎是年輕時的老包?這裏……難道是老包以前工作的場景?
向好眼前剛剛清晰,便望見坐在她身側的青森,那是位極為英俊的男人,黑發理的有條不紊,寶藍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現在充斥着擔憂,筆挺的鼻梁,略微猶豫的面容種又藏不住的疲倦。
他好像青木,不對……青木長得和他好像。
看到她醒來的那一剎那,青森的表情剎那間生動起來,嘴角拉着眼角上揚,兩個酒窩深陷,傳達着欣喜,眼角魚尾紋層疊,似乎是想用眼神擁抱她。
青森一定是個很愛笑的人,一笑便點亮了燈火般的暖,特別是對趙小葉。
沒待向好做出反應,屬于趙小葉的記憶就狂奔而來,青森的臉逐漸模糊,看到藏在青森身體中威廉的靈魂。茫然忽然化作驚喜看着向好。
“沒事吧?”威廉脫口而出,藏不住的焦急,毫不猶豫的伸手抱住向好。
向好愣着任他摟住自己,這麽緊張嗎?她輕輕一笑反手環住他,呢喃着湊到他耳邊說。
“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還未等到兩人溫情一會,向好就發現傳導記憶中極其重大的事……
來到這一站的只有他們兩人,趙小葉等人的研究是冰變病毒,而且趙小葉是青木的母親,她那六十個小時的研究,是想把自己從人類改造為類人。
這怎麽可能?這項研究連新野都失敗了……
“越來越亂了。”
春花嘆口氣,端坐在江澤身旁,這麽久過去,連一點蘇醒的起色都沒有,越來越弱的呼吸和心跳,像是随時會預兆他的死期。
此時已經天黑,春花全身散發着藍光,睜大雙眼,腦海中飄過無數畫面,有類人被劫持,殺死。隐藏在普通人皮肉下的機器正搜尋着一個個冰人的坐标,通過類人間彼此微弱的感應,她能察覺到,類人被針對了,被抹殺的傷痛,還有越來越集中的主系統。
她擡起頭,看到每個類人身體中連着一根藍色的細線,往上往上延伸,鏈接着一個似新野的身影。那道身影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低下頭,微微一撇,打斷了她的視線。
似乎X市成了唯一的淨土,沒有類人在市內行動,也沒有機器入侵,似乎衆方間達成了某種共識,連共和國都注意到X市的不同。
春花當然知道,新野的第三個願望,是讓智能不要打擾X市的寧靜,這裏是李浩的家鄉,也是春花歸隐的地方。而新野在類人中也下達了指令,大部分類人都會下意識的繞開X市,繞開這片淨土。
“要快點回來啊,不然會趕不上的。”
春花看看江澤,眺望遠山,留給青木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能趕回來嗎?
此時喜馬拉雅雪山,向好的媽媽忽然一反常态,沒有出去執行當天的任務,而是沉默的坐在屋檐下,似乎在等着什麽東西。
某些闖入雪山的東西……
☆、當年之事
距離十二日已經越來越近,在兩人憂心忡忡兩人悠閑惬意時,淹沒之城迎來的第三批客人,COCO和鄒為人等人到了。
除了鄒為人,一衆人灰頭土臉神色微妙,隐隐環繞着鄒為人,似乎經歷了一場大戰,恩佐和吳偉身上都留下幾許烈火燒過後留下的破洞,還有幹枯的血跡。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原本熟悉的COCO神色冷漠,絲毫沒有在意出現的青木,而站在一旁的老包悄悄的向青木傳遞眼色,似乎有什麽事情想告訴他……
青木看着這些不速之客,神色中有些防備,他本以為來到這一站的只有新明和他,當下他仍未想出完成任務的辦法,又不知這些人出現的目的,有些疲于應付。
“你怎麽在這?”還未等青木開口,鄒為人就搶先說,對于青木存在很是意外。
他本以為現在已經勝券在握,在死去之後得到的那樣東西足夠應付接下來發生的事,但任何多出來的人對于他都是阻礙。
“我們的任務在這。”青木開口解釋,來查探情況的只有他,新明正在跟着白樂和李浩。
“我們的任務也在這。”鄒為人意味深長的說,沉默了一會,忽然笑了笑,似乎得到了什麽消息,開口接着說:“原來我們的任務不一樣啊……那就互不打擾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也不多解釋,鄒為人帶着衆人從青木身旁走過,有意的撞了下他的肩膀,揚長而去。COCO神色蒼白似乎想說什麽,卻控制不住腳步的向前走,身體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扭過去,像是被一雙大手推着向前走。
老包和新雨跟在末尾,老包忽然學着鄒為人的樣子,撞向青木,掩飾着身後的新雨,傳遞給青木一張紙條,又若無其事的跟上隊伍。
他們前進的方向似乎是海中。
青木注視他們離開後,迅速找到新明,打開新雨遞給他的紙條,臉色難看,這下麻煩了。
上面用血跡潦草的寫——鄒為人控制了他們,去找解藥。
倉促的連原因都不能寫下來,或者連他們都不知道為何死而複生的鄒為人能夠控制他們……解藥?在哪裏?
青木茫然的看向新明,想問問他是否知道什麽,卻發現新明也是一臉疑惑。
“解藥不在這一站……”
但為什麽他們會去尋找解藥?他們已經知道确切的位置了嗎?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們得加快速度了。”
忽然小葉的聲音傳出來,不只是在青木的腦海中,連一旁的新明都聽的清清楚楚,一段信息毫無預兆的傳達到他倆的腦海中,是他倆一直尋求的關于李浩的全部信息。
“你怎麽出來了?”青木驚訝的問,難道她已經不怕被發現了嗎?
當然不怕,新野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沒有揭穿而已,新野同趙小葉交流的事,青木絲毫不知情。既然是留下的指令,那留給趙小葉發揮的空間就很大了。
“情況比我預想要更加艱難……”趙小葉沉吟片刻:“能控制類人的方法只有一種,就是擁有了主系統的能力,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麽做到的,但是如果讓他得到了主系統的能力,事情會變得非常麻煩。”
“接下來的路,就讓我帶着你們走吧,已經快到終點了,也算發揮發揮作用。”
趙小葉通過青木的眼睛望向海岸,在她眼裏這周圍不過是數據而已,在海裏有閃閃發光的東西,像一道門戶通向不知何處,那裏有本屬于她,現在要傳給青木的東西。
2081年或許是人類進化以來最為陰暗悲痛的一年,它不僅僅向人類證明所有預測的災難都可能發生,而且深刻的威脅着說——那些災難可能會來的比你們所有人認為的還要慘。四千萬人的哀嚎和遍地洶湧的海嘯繪畫出來的末日圖比任何抽象派作品都更加讓人絕望。盡管所有人這一刻都萌生了盡可能補救的心思,但卻絲毫安慰不了被吞噬人們的心。
沒人想到點燃海嘯的火點只是兩句話……連何獻國和艾比都沒想到。
自戰後恢複開始,激進派的勢力從共和國中心被排擠到邊線,縱然不滿,卻也沒人有怨言,這是他們自找的,至少和平了。哪怕是激進派,都有很多人是這樣的想法,戰争太殘酷了,然而在前方迎接他們的是一場同自然的戰争。
騰出留給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間,複雜的生态城市規劃,在每一棟高樓上點綴上綠色;更為先進的能量,核能的開發愈加緊迫,更值得何獻國關注的,是在核能上聯邦并沒有領先共和國多少,這是共和國在能源上能夠彎道超車,甚至超過智能的地方。
他迫切的想要證明智能貧乏的創造力,如同每個人心中所想的那樣,智能只是算法,永遠不會有人的創造能力。
這就是秘密核能研究的開始,在保守派的承認下,激進派在邊沿建造着各類先進的核武研究站,這項避開智能耳目的研究所選取的研究地點都是常人難以到達的,由此便不用擔心意外将消息傳出去。
撒哈拉沙漠沙碩底下的城堡,烏拉爾山脈內的山谷內城,還有荷蘭水下的海底研究城堡。類似的研究地點有十餘個,而這三個是研究的中心,依靠地熱,高壓研究核能,企圖利用更為複雜的環境來尋找核能研究中的突破口。
而且地下城,海中城,這是城市的延伸……
就算地點被發現了,他們也有借口來解釋這些地點的存在,來提供更多時間來轉移必要的資料和保護研究成果。
這也是計謀中的一項。
2081年四月共和國派出新一批研究人員,押送着荷蘭海岸底核研究所需的更換能量前往那座神秘的海底城,列坐的數十位青年人壯志酬籌,他們馬上就要奔赴研究的最前線了。
不過這些都是無法确定的事了,沒有一個人出來,連這個計劃都是新野追根究底查出來的,除了他沒人會跟這場災難過不去,痛苦已經夠多了……
他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磕磕絆絆,走一路停一路,小心翼翼的藏着消息,緩慢的趕到荷蘭,自認為完成了保密的任務,剩下的就只是通過秘密通道傳輸能量,前往海底城。不如他們願的是——智能早就知道了這項“隐秘”的計劃,卻沒有正式出手幹預,它在找一個時機,能夠一舉讓海底城癱瘓然後接手這座城市的時機。
“攔下能量源,切斷海底城能量供應,十分鐘內控制海底城。”
這是艾比吩咐下去的命令,實際上它看上的不是那裏的資源,而是它的影響。在海底建造研究場所很容易,但修複和拆除都會困難得多,天知道它會給本就不穩定的大陸架帶來怎樣的負擔。
意外總是會突如其來,何獻國沒想到周密的計劃在艾比面前如同透明般,艾比沒想到他們這胡鬧的計劃和自己不經意的幹預會造成如此大的蝴蝶效應。
攔截成功,然而在大隊的機器軍團進入水中時,衛星圖上大西洋一片的地底傳來微弱的波動,源頭是場地震,破壞力有限的六級海底地震。
在建造海底研究所的時候就考慮進防震設施,然而那是在能量供應充足的時刻。
那時,除了備用電源,所有的抗壓設施和防護措施都在失去能源後陷入的短暫的癱瘓,就在這短短的十分鐘內,海底城在海水擠壓和震動中崩塌了,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那穩定的核能源在受到強烈的擠壓後,爆炸……
像一聲上帝的咳嗽,悶在千丈海水中,蒙在被子裏,原本微弱的地殼震動像是因為得到回應,歡呼雀躍,激動地震顫着,大陸架被強烈的晃動混着漂浮脫落的碎石下落,在沉重的海水中如同羽毛般輕盈的垂直下落,砸到已經不成樣子的鐵皮上。
又是一聲巨響,來自于秘密通道,是那個備用能源……
艾比臉色蒼白的凝視着衛星投射過來的畫面和幅度變化巨大的災害預估數據,重重的一拳砸到桌子上,現場已經沒有任何信息能傳達給他們了,大西洋在劇烈的晃動中卷起巨浪,沖向海岸,帶着核燃料的海浪,一波一波潑向祥和安寧的陸地。突然發生的災難和毫無準備的人們,防海措施的鐵牆緩緩上升,卻在某一點卡住,攔住仍未從海洋中歸來的人,又無法達到足夠保護陸地的高度。
這項耗資巨大,異想天開的工程在地震中卡死,失去了作用。
在所有人都朝着陸地內飛奔,尋找着高處安身,希望能幸免于難時,一大批人忽然從人群中闖出,逆着人流朝海岸奔去,一路飛快的掃視人群,似乎在尋找着誰……
快點!再快點,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新野坐在音速機上,身旁坐滿了仍未帶上皮膚的機器人,飛速趕往荷蘭,李浩在那裏沒有出來,他還在那裏……
新野死死的攥緊雙手,再快點!他催促着本就安排在李浩身邊的類人,飛速的尋找着兩人的蹤跡,至今卻仍未有消息傳達回來,坐在飛機窗口,他遠遠望着海浪像一塊藍色的幕布,緩緩蓋上大陸,宣告着這一切的結束,掙紮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新野似乎能夠隐隐約約聽到他們的呼喚,他們在朝這架飛機招手,在這天降災難中尋求幫助,尋求庇護……
但新野眼中看不到衆人,只有一道隐隐模糊的身影。
衆人于他何幹,只有一人他傾盡一切都要救回。
☆、兩路
青木只感覺耳邊嗡鳴,像是被千萬塊磚砸到身上,海水灌進耳朵,溢滿口鼻。原本帶着李浩夫婦奔跑的兩人,被海水沖散了,他感覺到自己正順着水流的方向飄着,微微睜開眼,周身是斷裂的浮木,慌張掙紮的人,幾艘風雨欲摧的時刻會翻倒但仍在堅持着救人的船。
身體在緩慢的恢複着,但仍劇痛的動不了,忽然一雙手拉住自己,朝不遠處的浮木游去。是新明,他身上的衣服被急速流過的碎玻璃劃出幾道口子,濕透的發結成絲貼在額頭上。
将青木送到浮木後,新明轉身便離開,李浩和白樂仍在這亂流中,不知何處。
不行!得去找一艘輪船,任由在水中漂的話是沒有任何機會活下來的……
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海簾,沖起又覆蓋而下。青木忍着疼痛,身上緩緩散發着藍光,将感知力最大限度的打開,搜尋着,大約一百米遠處就有一艘在海水中晃蕩的輪船,船上的人都已墜入海中,雖然明知是虛幻,看到人們驚聲呼救的樣子,仍讓青木膽戰心驚。
他試着脫離浮木,在激流中向輪船游去,卻一次次被激流和物件沖撞的失去動作,溺入水中。一百米似乎成了遙不可及的距離,青木扶着漂着的一個木質衣櫃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吐出湧進口中的水。
“往左前方游,十秒中後有跟浮木會經過那裏,踩着它往前跳,浮木旁邊有個同它速度相同的木筏,再向右前方游,踩着你所能看到的所有物件,這比你游的要快,在還有五十米的地方下潛,輪船的錨在那裏的水下……這是最快的行進路線,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趙小葉的聲音忽然冒出來,在經過十分精确的環境分析後,只要青木不犯特別大的失誤,這套方案就足以應付眼前的情況。
“一定要做到。”
青木晃晃頭,聚精會神的看向左前方,有根浮木正被沖着朝那個方向漂來,來了……
他一腳踏在衣櫃上,接着反沖力奮力向左前方游去,不斷有東西順着水流砸到他身上,可能是死魚活魚,碎石木塊,他卻連檢查傷勢關注這些東西的時間都沒有。全神貫注的伸出手,劃水,朝前游,抓到了!
飛快的爬上浮木,目光立刻鎖定那個小小的木筏,像水上漂一般踩着木筏和之後的木塊,每一次那些木制品都深深的陷到水中,青木的腳絲毫不敢停留,迅速的離開,靠近着船錨的位置。
“是這裏!下潛!”
趙小葉大聲喊,錨被拖着在水下晃動,像一條執拗的牛尾巴,驅趕蚊蟲。
一個标準的垂直下潛姿勢,青木鑽入水中,睜開化為藍色的眼睛,被鐵鏈鎖着的錨,晃動着,他抓住鐵鏈一步一步向上盤索,終于到了。他爬上輪船,精疲力盡,像是攤在不斷搖晃的搖籃上,休息着,背靠着鐵制的甲板,口中滿溢着濃濃的海鹽味……
意識開始不斷的放大,搜尋着新明和李浩等人的身影,卻發現不遠處蔓延過來的COCO的意識,他們一群人也在被海水帶着流動,靠着老包身上不知從何而來的機器鎖鏈拉住衆人,在亂流中尋找着能停靠的地方。
“這裏!”青木通過意識将信息傳達給COCO,朝他們揮着手,跑進操控室,駕馭着輪船朝他們那個方向開去。費力的将他們救上來,一衆人舒口氣,為劫後餘生而慶幸,當爆炸發生時,他們就在不遠處,死亡的威脅逼近了他們每個人。
特別鄒為人,臉色煞白,恐懼中藏不住憤怒,這已經是在這裏他第三次如此靠近死亡了……
他突然站起身走向操控室,兇神惡煞的嚷嚷着:“去找解藥!過了這片海,解藥就在那裏!”
“你瘋了嗎?這麽大的浪,你想怎麽穿過這片海?你想帶着我們去送死嗎?你看到這些掙紮的人了嗎?我們應該去救人,而不是奔着你那份心心念念的去。”
COCO毫不猶豫的開口,眼神中藏不住的排斥,質疑着鄒為人。
此時衛寒竹和吳偉對視一眼,沉默的走到鄒為人身旁,他們得去找解藥。
“我說去找解藥!現在立刻馬上!”鄒為人全身散發藍色的光芒,一道道藍色的鏈接清楚的出現在青木的感知中,COCO等人都鏈接着他,除了新雨和老包。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