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
溫熱的感覺潤到胃中。
她捂着臉,已經流不出淚水,只能痛苦的皺着臉嗚咽着。痛苦已經沒了載體,不被淚水包含,不藏在喊聲中,只能扭曲着她的面容展現出來。
春花推開櫃子,從最底下的暗格中翻出一個已經黯淡的粉紅色酒瓶,輕輕扭開塞子,醇香的酒味立刻彌漫出來。她輕輕抿一口,甜味甘醇,幾十年的光陰,幾十年的僞裝,被一口酒化作朦胧迷霧。
安樂,我想你。
這次真的只剩我一個了……
春花春花,春天開的花又何止蘭花,那漫天的櫻花才鋪滿了春天……
☆、終局(上)
2074年正月初九,明天就是計劃審查日。
在這時情報局副局長許言被大帥單獨傳喚商讨審查事宜。
“請進。”
許言在敲響三次門後,得到了回應。
她腳步些許沉重,走進門,何獻國正帶着片輕巧的眼鏡,坐着翻看着一本破舊厚重的筆記——那是櫻子帶來的Q博士的研究筆記,在被關押後所有科學家與研究有關的東西都上繳。
“科學家的心思可真是難懂,像我這種普通人還真看不懂這些複雜東西。”
何獻國示意許言坐下,合上筆記,取下眼鏡,輕輕地揉揉眼睛,說:“不知道許副處怎麽看這些東西,沒記錯的話,副處的弟弟就是科研人員吧?”
“大帥,我也不懂科學家的那一套。不過既然不懂又何必評判,科學家自然由科學家去評判,我們又何必班門弄斧呢。”
許言神色不變,禮貌地回複,話中藏着刺鼻的□□味。
“我可不這樣認為。”何獻國搖搖頭,輕巧地笑了:“科學家造出來的東西可是給人們用的,這評價的事情自然也得留給人們來說,用的好不好,能不能用,這可是件複雜的事情。”
“好了,許言,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昨天你去見了許川對吧?”
何獻國話鋒一轉,直截了當的問。
“嗯,只不過是唠些家常的事。”許言眼瞳閃爍,掩飾說。
“許家還是有許家的調子,也虧你能忍的下來收了這道要你弟弟命的指令。”何獻國捏捏肩膀,嘲笑說。
“你們保守派的那一套誰都知道,既然選擇當烏龜就接着當烏龜。令我已經下了,你們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待着,許川他們必死。”
“大帥這話不妥吧。”許言臉色終于變了,秀眉上挑,眉頭成川。她也不慌亂,沉着氣說。
“我确實是收了你的令,但這令怎麽下還得看明天的審查。保守派不争不搶不代表我們怕你們,你們鬧騰歸鬧騰,但別忘了自己的根底,戰争還沒結束動着些小動作,未免也太早了些。”
“而且……”許言擡起頭望着何獻國,語氣铿锵有力地說。
“我許家每個人都是有功之人,許家每個人都是忠于共和國的忠臣,有罪你便是将許川當着我面斬首,我都不皺一下眉頭。但若是你将我許家只當兔死狗烹之輩,別說我不答應,保守派不答應,許家亡魂和先烈也不會答應!”
“你若想鬥,我們奉陪。但何獻國你別忘了,你糊弄的那些人一時,你能不能糊弄他們一世?”許言冷眼看着何獻國,冷哼一聲:“告辭。”
轉身離開。
何獻國也是絲毫不讓,嘲諷的揚揚嘴角,那就鬥鬥看吧,既然你們也有這樣的意思,我就看看保守派有多少根底……
……
“還是不能擺脫控制嗎?”向好臉上已經藏不住緊張,咬着牙說。
身旁的威廉沉默的站着,剩下的人裏就剩下鄒為人,共和國兩人和他們……
只剩下最後幾天,向好和威廉離開程序的時間越來越短,恐怕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清醒着同新明等人交流。她轉頭看向威廉,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威廉身上安樂的影子,程序對她的影響越來越明顯。
“我們會不會就這麽死掉?”威廉望着新明,故事的結局他們都清楚,現在他和向好就是看着死亡在面前一步步靠近卻無能為力。
老包和COCO對視一眼,保持沉默,他們能試過的所有方法都已經用上了,攻擊程序本身,引導威廉和向好的潛意識否定角色情緒,甚至遮蓋掉威廉和向好的意識體。
都沒用,程序的防禦力在程序內根本就不能打破,原本發現的突破點意外的消失,連新明給青木的定位裝置都失去信號。
向好和威廉望着彼此,苦笑着搖搖頭,他們無法擺脫角色,如果安樂是威廉,櫻子是向好,那他們的做法,或許跟程序中兩人做的一模一樣。
此時他們看不到的青木站在房間中緊皺着眉頭,聲音和連接都無法傳達到新明等人的感知裏,他只能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無法幫上忙。
“把新明給你的定位紐扣捏碎,然後找到頻率和信號共振,增強信號。”小葉的聲音忽然出現,而後又立馬沉寂下去。
“怎麽做?怎麽共振?”青木焦急地問,小葉卻不肯再出聲。他拿出紐扣,心情複雜,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的話向好和醫生的生命可能會因為他而失去。
沒辦法,只能試試。
青木用力的将紐扣掰成兩瓣,閉上眼深呼吸,想努力找到感知的狀态,悠長的吸氣,呼氣。卻什麽都沒感知到,不能急,不能急,再認真一點,再感知的細致點。他心想着,心髒位置的芯片忽然亮起來,感知中周圍的空間變得昏暗,新明等人消失,這才是青木所處的地方,程序的夾縫。
心髒處的亮光越來越刺眼,将周圍點亮,緩慢的延伸出細線沿着血管将青木全身器官組織點亮……
他就像一個光源将昏暗的空間映照成明亮的藍色,當青木的眼睛和耳朵最終被點亮後,他的呼吸對上了某個頻率,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尖銳越來越聒噪。
“出現了!”
“找到了。”
COCO和新明同時喊出聲,而威廉和向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程序硬生生的拉回角色身體。老包迅速調出程序數據變化圖,原本消失的突破點明亮的出現在數據圖中。
而新明感知中青木的位置竟然就在他身旁,劇烈的信號不斷的向他傳送着。
“立刻破解程序,COCO監視突破點的變化,有異常立刻彙報。”
老包迅速投射出程序微端和鍵盤,飛速的編輯着程序,新雨在輔助他,新明則防禦着程序的幹擾和攻擊。
原本平靜的昏暗空間忽然躁動起來,擠壓着端坐在中間的青木。他悶哼一聲,身體自主的開始高速運轉,呼吸仍然保持着固定的節奏,然而負載的身體開始傳出燒灼的疼痛,耳邊響起尖利的嗡鳴聲不斷的刺激着青木。
……
初十的黎明在喧嚣聲中被催促着趕來,昏沉的天際下街道上已經站滿人,舉着手中寫着大字的牌子,今天的審查将在全國直播。
為了安全起見,候審人都是身在監獄,在監控的錄制下進行審查,由大量武力看守。
法庭上許言和何獻國各坐一邊,由條過道将兩邊的座椅分開,顯然這是有心的安排。吳姨和李鐘研坐在許言身邊,吳姨的神色陰沉,而李鐘研則是不加掩飾的憤怒。
包括櫻子五人在內,科研處有十餘人被卷到這件事中,這是對他們所有工作的蔑視,李鐘研望着端正坐着的何獻國等人,忽然心中升起悲意,他的奮鬥,他們的奮鬥被當做了什麽?
“開審。”戰時首席法官帶上假發,正襟危坐,一敲木槌。頓時會場和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屏住呼吸等着審判的行進。
“候審的四十六名人員被告罪證有——參與創造智能,被告反人類罪。戰争開始後仍在繼續有關智能研究甚至傳播危險科學,被告高危份子罪。以Q博士學生為首的聯邦科學家,被告協助智能罪就,即叛逃人類罪。以許川為首的等共和國科學家,被告叛國罪。”
“提示,以上有及時更新的刑罪條例,依照字面意思理解便好,在座法官可有異議?”
首席法官看向許言一方,他是刑處的處長,法庭在坐基本上都默認保守派就是要為這些科學家辯解,而激進派早就在何獻國的調整下通過了判他們死刑的命令。
監控中科學家們有的臉色慘白,有的眉頭緊皺怒罵出聲,櫻子則冷笑,稍微明白點的人都知道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有,這些科學家是共和國的科研中堅力量,何罪之有?自戰争以來為國家出力良多,況且僅以研究智能一項就草率的認定科學家們反人類不知法官可有證據?聯邦科學家來到共和國是投奔我們,又何來協助智能的說法?再說許川等人,沒有證據就說叛國罪,有些人怕是胡說八道。”許言身後文處人員站起身,朗聲說。
街道上人群突然躁動起來,不知誰帶頭怒氣沖沖地喊。
“叛徒!為這些叛徒說話的人也都是叛徒!”
一時間大多人跟着喊,臉漲得通紅,而小部分人沉默的站在人群中,微皺着眉。
“誰說沒有證據?”
何獻國方也不啰嗦,當場拿出兩樣東西,竟是Q博士的筆記本,一只錄音筆。然後何獻國揮揮手,一位武警壓着鄒為人走進法庭。
“在我和聯邦各位科學家的努力下,終于完成了智能改進的所有步驟,看着眼前終于完美的智能,我知道這是我和學生和所有聯邦科學家的勝利。”刑處副處長大聲的念着筆記本中的一段文字。
“你們看!就是他們這群人創造出了智能這個讓我們受罪讓我們經歷戰争的鬼東西,他們還引以為豪,這難道不是反人類罪?”
原本喧鬧的人群因為這一句平淡無奇的話竟如同熱鍋中油一般炸開,怒吼着:“處死他們!處死叛徒!”
震得地面都微顫,只不過是因為Q博士随手寫下的平淡的句子而已。
文處人員立馬想站起來反駁,首席法官立馬敲下木槌,壓下他的聲音。
他朝刑處副處長說:“接着陳列證據,反駁推後。”
“快要完成了,再安穩的推後研究,總有一天會制造出來的,真是要多謝智能……”
刑處副處點開錄音筆,許川的聲音從裏面傳出,然後戛然而止,這段錄音截得很巧妙,不認真聽絕對聽不出後面還有話。
“這是許川等人叛國聯手智能的罪證,請監獄協助警官核驗許川聲音。”
許川神色劇變,原話是——“多謝智能沒來打擾。”
但卻被他們截成這副模樣,這段錄音是誰錄的?他開始慌了,這是□□裸的污蔑。
“說話!”協助警官朝他喊,許川閉着嘴全身顫抖着,死咬着牙看着法庭上的鄒為人。
是他!
協助警官拿着警棍朝許川的膝蓋一揮,許川疼痛的悶哼出聲,法庭立馬傳來聲源,将對比後的聲線圖放出,是一條重合的線。
“看!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他們就是叛國賊!”
刑部副處憤慨的吼着,仿佛要将這怒氣發洩到他們身上,仿佛真切的怨恨着他們。
許言等人的臉色一變再變,法庭的狀況已經完全被何獻國控制了,就算他們想辯駁,法庭外站着的人群也不會聽。
他們響應着刑處副處的怒吼,響應着何獻國的怒吼,響應着處死許川他們的命令。
“請證人,駐聯邦科技谷的商賈鄒先生。”
最後鄒為人被壓上臺,臉上滿是驚慌,支支吾吾的說。
“我發現了他們叛逃智能的事實,他們就污蔑我背叛共和國,僞造證據讓我被關進候審廳。錄音筆就是我被他們關押在科技谷時留下的證據,他們日日和智能聯系,随時準備着在共和國埋下智能的種子,配合聯邦的反攻。”
鄒為人說着說着竟紅着眼泛着淚光:“我死了沒關系,我被污蔑沒關系,但法官們一定不能放過這些背叛人類,忠義全失的畜生,他們就是智能的走狗啊!”
“對!處死走狗!還鄒先生清白!”
“守衛人類!處死走狗和叛徒!”
安樂和秦平的父母在家中急的落淚,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是叛徒,又百口莫辯。甚至沒辦法趕去監獄探望孩子,正月審判前後所有的交通線路都被封死。
街道上人聲鼎沸,隔在郊區的監獄中都能聽到那怒吼,聽到那憤恨。
保守派衆人徹底沉默下去,激進派是鐵了心要處死他們,鐵了心要同他們開戰。何獻國就是不知從哪找來一根攪屎棍,把局勢攪得稀爛,讓保守派插不進嘴,這樣的局勢真的就對他們有利嗎?許言在心中嘆氣,還是要用那個辦法。
“夠了!”李鐘研一錘木椅,竟将坐着的椅子砸爛。他手上紮着碎裂的木刺血液緩緩的滴落,他沉默的向法官臺走去,過來的武警被許言示意的保守派的人攔住,她知道這位老人心裏有些東西被點燃,有些東西死去了。
李鐘研走到刑處處長前面,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抽到他臉上,留下個蒼老皺巴巴的血手印,打落了他的假發。一時間街道上的人都愣住,這是什麽戲碼?
“我,李鐘研。今天于此,我以共和國科研處處長的身份,辭退所有在任科研處人員。我今年七十五,進入科研處五十年戰戰兢兢一刻不肯放松,将所有的生命獻給科學,獻給共和國,到現在一切停止。”
“在這裏我辭去科研處處長職位,解散科研處,同時甘願接受共和國的審判,我也研究智能。從今天開始,共和國不需要科研處,不需要科研人員。何獻國你贏了。”
李鐘研嘲諷地對着何獻國笑着,全身顫抖,忽然他咳出一口血,昏倒過去。
“李老!”全場三分之二的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激進派內都有一半多的人站起身。
刑處處長看到李鐘研倒向地面立馬把他扶助。李鐘研二十五歲入共和國科研處,七十五歲辭職,一位熱心慈祥和藹的人,在場有哪個軍官有哪個長官敢說沒跟他共過事,沒受過他的恩惠和提拔。
這一聲李老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只可惜挽不回這位德高望重老人死去的紅心。
此時街道上寂靜良久,不知誰又帶頭開始了呼喊。
“處死叛徒,裝可憐算什麽?叛徒都該死!智能走狗都該死!”
“行了!”
有些人總算是醒悟過來,這話只要長點心都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但卻已經止不住洪流……
☆、終局(中)
審判過後許川等人最終被定下死刑,将在正月十五執刑。
躁動的共和國忽然陷入沉靜,有人摩拳擦掌的等待着見證死刑,有人憂心的想着辦法,有人在暗暗準備,像湖面上偶爾被微風蕩起波紋,但仍然平靜,遮蓋着湖面下的洶湧波濤。
正月十一,聯邦這邊終于有了動作。
“走吧。”艾比朝失魂落魄新野說。
他們身後跟着幾十位冰冷的機器人,新野似乎覺得還不夠,要到共和國首都要到許川他們,這些武力真的夠嗎?
“不用擔心,如果這些都還不夠帶再多也不能把他們救出來。”
艾比平靜地說,想要救人她并不需要争鬥打仗,而是去談判,人多作用反而小。
————
共和國會議室,許言明目張膽的征用這裏,聚集所有保守派将領鄭重的商議對策。
李鐘研因怒急攻心,在醫院中修養,原本堅持要來參加會議的他,被許言強制的按在醫院。他已經做得夠多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他們吧。
科研處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陌生的面孔,他是李鐘研的學生。
“現在的情形大家也都清楚,我就不再贅述。”許言緊皺着眉,嘆口氣,低聲問。
“今天召集各位前輩,就是問問大家的看法,一直以來保守派很少要求統一思想統一行動,但這次,恐怕得當做特例來對待。”
在座的有文處情報處原本的保守派勢力,還有臨時參加到此次會議中的物資處科研處和政處。
總督的副手端坐在許言的左手方,安姨則端坐在她的右手方。
在座的人都沉着臉望着許言,來到這次會議他們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許處長,在下有一間事代總督詢問。”督副手望向許言說:“許川等人是否真的叛出共和國。”
不得不說何獻國拿出的證據确實足以給他們挂上叛國的名號,但證據可以作假。
“你都叫出了他的姓,難道還不清楚嗎?”對此許言眼中露出精光,毫不猶豫的回答。
“許家,沒有叛逆,沒有叛逃的人。”
“明白了。”督副手微微颔首,說:“政處願加入保守派,聽從許處長指揮。”
在座衆人只覺得心中有光亮起,保守派常年由許家執掌不是沒有道理的。
許家的忠臣,許家的貢獻,許家為共和國的犧牲時時刻刻都提醒着保守派衆人,他們是共和國人,許家身上傳承下來的忠國魂引領着保守派一代又一代的人為共和國耕耘着。
不争不搶,不鳴不噪,只是帶着一顆紅心做着力所能及力所能盡的事。
衆人互相對視着,房間中仿佛産生了一股奇怪的共鳴,他們恍然大悟為何要坐在這。因為這顆心在這時受到唾棄受到污蔑,他們的熱血和紅心被人不屑一顧,他們的默默無聞被當做懦弱欺辱。
這份不甘,這份呼喊着要清白的心情,召集着他們反抗。
“所有原所屬科研處人員,以及恩師李鐘研博士,願聽從許處長安排。請許處長還恩師,還所有科研人員一份清白。”
李鐘研的學生站起身朝深深的朝許言鞠躬,不争氣的流下淚水,他們遭受着污蔑和冤屈,終于有人願意同他們站出來了。
許言立馬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扶起他,鄭重應許:“好!”
“我許家,我保守派,為李鐘研教授和科研處所有人員感到驕傲,并為他們奮戰!”
許言掃視着衆人,铿锵有力地說。
“文處所屬願聽從指令!”
“物資處加入保守派,願聽從指令!”
“情報處所有人員堅定的同保守派站在一起!同科研處站在一起!”
安姨站起身高呼,微微一笑,此時的許言的那顆許家心完整的袒露在衆人面前,她也可以放心了。如果她的父母在的話,一定會為她驕傲的,為獨擋一面的她驕傲……
“好!保守派備戰開始!”許言振臂高呼。
小小的一間會議室,此刻卻燒起沖天的熱血,他們面容嚴肅,互相承諾互相應許。出了這道門就是戰場,無聲又布滿硝煙的戰場,他們要面對的是勢力強大的多的敵人。
——
“大帥,保守派向我們宣戰了。”備戰處處長臉色凝重的向何獻國彙報。
“那就備戰吧,不必緊張,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何獻國不在意的說,他等的就是他們宣戰。
備戰處處長望着一臉輕松的何獻國,忍不住皺眉:“大帥,我們派系中現在有很多質疑的聲音……經研處和備戰處都出現動蕩,您打算怎麽辦?”
“直接鎮壓下去,正是緊張的時候,可別出什麽亂子。對了将前幾天我向你借的那個兵傳喚過來,同時召集部下培養的科研人員,随時準備重組科研處。”何獻國吩咐說。
亂吧,越亂就越好辦事,這次一定要重創保守派,将共和國十之八九的力量都拿到他手中,何獻國思索着,冷笑一聲。
衛寒竹四人沉默的回到軍營,他們目睹了審判的全過程。
“我要去救他們。”忽然吳偉開口打破沉寂。
“這可是叛國的事情,你糊塗了?”衛寒竹臉色慘白,朝他罵着。
“我同你一起去。”
“我也去。”
剩下的兩位灰星将士,思索半晌,嘆口氣艱難地下定決心。
他們誰不知道這是叛國的事情,搞不好就沒命了。
“我的命是許長官救回來的,我要還給他。”
吳偉低着頭說,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他做不到。
他們都沒有讨論這次的審判誰是誰非,他們都知道那段錄音是假的,但上級的事情他們幹擾不了,就算他們站出來指證這錄音是假的,誰會信呢?
何獻國他們會讓誰相信他們呢?
“罷了,一起吧,到時候見機行動。”衛寒竹搖搖頭,無奈地說。
灰星兵士都是共和國最忠心的戰士,如此才能抵擋誘惑,完成潛伏和盜取秘密的任務。但他們竟然諷刺的站到了共和國的對立面,衛寒竹無力的笑了笑,還是敵不過這顆良心啊。
衛寒竹轉身離開的軍營,他要回去見見父母,這一去注定回不來。
此刻衛寒竹和吳偉同時被震出角色身體,他倆面面相觑,神色複雜。如果是他們,是不會背叛共和國的,寧願背棄自己的良心,也死忠于國家……
這從他們被養父抱回軍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
死刑倒數第四天。
青木已經不知道這疼痛持續多久了,每個細胞都感受到那劇烈的擠壓,身體滾燙,衣服被汗水浸濕,又被擠壓碎裂,皮膚上不斷的出現裂痕又迅速愈合。
他的身體在發生着劇烈的轉變。
他身上的光芒更加閃耀,卻不是混作一團的光,是在他身體中清晰可見的一個個光粒子,同時閃耀着。
疼,好疼……
青木已經無法保持那信號的頻率,微弱的呼吸着。保持着盤坐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稍微挪動他的身體就會像瓷片般碎裂。
“好了嗎?”新明皺起眉,不由自主的催促着老包。
不知為何他心中傳來一陣陣不知根源的恐慌,像是在害怕着什麽。
“還沒,程序破解哪有那麽容易,估計還得要一天多。”
老包滿頭大汗,聚精會神的打出一個個小程序,攻擊着不斷躲避的突破點。
“奇怪,信號斷了?但突破點沒有消失,這次程序為什麽絲毫沒有攻擊我?”
COCO疑惑地問,她感覺到一陣不對勁。似乎太過安全,太過安靜了?
COCO閉上眼将感知放到最大,她看到整個程序放出劇烈的沖擊,但方向卻不是他們這。
她小心翼翼的順着波長走去,望到遠處閃着光芒的青木,神色劇變。
“不好!青木在程序縫隙裏面,所有的程序攻擊都在他那邊。”COCO忍不住驚呼。
此時的青木呼吸十分的微弱,面容因痛苦皺成一團,微張開的口裏彌漫着鮮血,染紅的潔白的牙齒。他快要撐不住了。
“包叔快停下!青木要不行了!”COCO一急,直接沖過去打斷了老包的敲擊的節奏。
“怎麽回事!”新明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變了,厲聲問。
“你們自己看吧。”COCO握住新明老包和新雨,剛才那副畫面直接傳送到他們腦海中。
“難怪……難怪這麽平靜。”老包的臉色變得慘白,如果他再繼續攻擊程序的話,青木真的會死。
“怎麽辦?”新雨為難的問,現在完了,如果不突破程序向好他們定然會出問題,如果攻擊程序青木會死去。
“我去找他,你們繼續。”新明臉色十分難看,他終于知道那恐慌感來自哪裏了。
新明額頭上亮起印記,同時空間中的青木的印記也亮起來。兩人中間像是有一條線,牽引着彼此,感受着彼此。
這時新明眼前的新雨等人消失,出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時有破風聲,呼嘯聲在耳邊響起,那是黑暗中的攻擊,程序排斥着這個外來者。
新明閉上眼,心中浮現出兩個相距遙遠的印記,他一步一步緩慢的朝彼方走去,遙遠但堅定。
此時監獄中,鄒為人被撿起那支筆的軍士帶出去,聲稱為他洗去冤屈開始生活。
許川靠着牆虛弱的坐着,腿上綁着白色的繃帶。安樂摟着櫻子,他臉上已經生出了邋遢的胡渣,秦平等人也是沉默的坐着,氣氛凝重。
“安樂。”櫻子靠着他的胸口,嘴唇因缺水而幹澀起皮,她有些脫力地說:“安樂,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安樂愣了一會,撫摸着她的長發,柔聲說:“怎麽突然間說這個。”
“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了……”櫻子坐起來捧着他的臉,胡渣微微有些紮手,她望着安樂的眼睛,較真地問:“安樂你喜歡我嗎?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喜歡你,很喜歡你。”安樂覺得眼前的櫻子好美,他蹭着她的額頭,溫柔地說:“安樂很愛很愛櫻子,而且愛了很久櫻子。”
櫻子笑了,輕輕吻上他的唇,緊緊的摟住安樂,唇分。她開心的笑着,喃喃着:“櫻子也是……”
“以後啊,我還要這樣跟你說,結婚的時候同你說一次,生娃娃的時候同你說一次,等到結婚紀念日再一年一年的重複說給你聽。”
“哪天你要是聽膩了,我就把這話反過來,再不厭其煩的說給你聽。”安樂用力抱緊櫻子,幻想着未來,安慰地說:“現在呢,我們就等着許川的姐姐來救我們,然後遠走高飛,離開這個鬼地方。”
“許川你說是吧。”像是怕櫻子不相信,安樂朝許川說。
“對!師姐,我們一定會被救出去的。”許川蒼白的笑着,回應。
“肯定會離開這裏的,師姐別擔心。”吉爾同秦平眼神交流,大笑着朝櫻子說:“新野那家夥還在生态原等我們回去呢?一定會出去的。”
他們重複地說着,從堅定的話語中尋求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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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號動手,抓住機會。”
保守派內得到這條消息,這幾天他們不斷的發布澄清的消息,不斷的準備軍力,時刻準備着面對激進派的攻擊。他們的任務,不是內鬥,是救出許川等四十六位清白的科研人員。
“民處繼續掌控民間話語局勢,軍處備戰處準備,保守派一有動作立刻攔截,并随時準備逮捕保守派高層人員,刑處預備将他們革職,準備好棋子掌控局勢。”
何獻國在激進派中如此吩咐,雖然反對的人很多,但都被何獻國的親黨以鐵血手段壓制下去。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将何獻國所有的計劃都打斷。
艾比帶着新野空降共和國首都,直接找何獻國談判,何獻國不得不中止所有計劃,将兵力注意力集中到艾比身上。
這是正月十三,距離執刑期僅剩三天。
“将他們交出來吧。”艾比和新野坐在談判桌的左邊,右邊坐滿了激進派的将領。
“我還以為智能不會在意這些小喽喽呢?”
何獻國煞有心思的說,這話是說給談判桌右邊的人聽的。他雖然懊惱驚訝艾比竟然會趕來,但這正好趁機坐實許川他們的叛國罪。
“他們是不是我的人,給他們定罪的你難道不清楚嗎?”艾比冷笑着說。
“別同我廢話,要麽你交人,要麽我搶人,人類的心計還是用在你的同類身上吧。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想試試武力,就準備好吧,正好試試人類中世紀決鬥的樂趣。”
艾比帶着新野轉身離開,談判這等瑣碎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做,她做的就是□□裸的威脅。現在就看何獻國對自己的力氣有多少估量。
又是這樣,何獻國陰沉着臉,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眼神,一模一樣的蔑視。他狠狠的将手中的拐杖一甩,敲在談判桌上,拐杖斷成兩節,其中一段遠遠的飛出去。
“備戰!我就不信,在我的地盤,她能怎麽樣!”
何獻國死咬着牙,許川等人必須死,一定得死!不僅要死,還要死的不好看!他眼中燒着怒火,心中有張面孔殘忍的笑着。
激進派的各位将領默不作聲,何獻國這樣做很沖動,但未嘗不可,現在智能都欺負到他們頭上來了,任由他們也受不了。
這一來反對何獻國的聲音反而低下來,罵叛徒走狗的聲音高漲,何獻國鐵了心要坐實許川等人叛國的名頭。
新野和艾比回到賓館,這整棟樓都被她控制了。新野想去見許川等人,卻被何獻國給拒絕了。他到現在腦中都是混亂的。
為什麽要陷害他們?為什麽是抱着幫助共和國想法的師姐等人會被如此對待?
新野絞盡腦汁的想啊想,卻沒有答案,沉默的注視着旁觀着這一切。
他的責任,他的研究,他的拼搏,難道是為了這樣的人嗎?他此刻竟然有些認同艾比,心想,原來她要消滅的是這等不堪的人……
“拜托你了,務必将他們救回來。”新野沉重的說。
艾比沒有回應,望着他說:“你聽過盡人事聽天命嗎?你們人類的話,說的應該是萬事不會必然,我只能告訴你,我會盡力。”
“好。”他深深的看着她,竟感受到彼此身體中有相同的因子。
☆、終局(下)
十四日踩着十三日夜晚的最後一秒到來。
淩晨的時間總是格外寂靜,死寂的偶爾聽到一聲夢呓,一聲東西落地,一聲寒風呼嘯都會被吓一跳。有人在夜晚清醒的尋歡作樂,有人想進入夢鄉卻困倦又不能閉眼。
“開始……”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