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家吵不完的架
一句大喜,吓得李燃立馬閉了眼睛,重新端端正正躺好,靜聽外面的動靜。
“如此喧嘩,成何體統!”蔣氏打斷了來人。
“佐領剛剛從外面差奴才進來先傳個話,京中剛有旨意下來,聖上不日就要禦駕親征,京中正值用人之際,特調佐領進京任職。”來報的人語氣裏全是喜氣洋洋。
“既是任京官,什麽官職可知道?”蔣氏的聲音略帶了絲兒不易察覺的顫抖。
“漢八旗……漢八旗……”
“漢八旗什麽啊?你這平時不結巴的今兒怎麽倒是說話不利索了!關鍵時候掉鏈子!”邵錦瑟焦急道。
“漢八旗參領!娘子莫怪,因為是大好的消息,小人跑過來的時候有點急,口幹舌燥的,氣不怎麽喘得上來!”
“參領是從三品!大官人這不僅僅是任京官,還升職了!果真是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啊!也不知父親知不知道,往後入了京,又離父親母親更近了,再有哥哥的幫襯,以後這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縱是端莊如蔣氏,此刻也是坐不住了。
“正是!佐領……哦,不,參領已經去信給大娘子府裏了!參領說,因為事情緊急,他軍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交接,無暇顧及府裏,舉家遷移是個大事兒,瑣碎事情很多,全托大娘子操勞了!”
“這都是我的分內之事,難為他惦記了!”蔣氏清了清嗓子,語氣也逐漸平緩了下來,目光從屋子內衆人身上掃過。以往與京中娘家離得遠,縱是父親想要多幫襯于她,往往也因為路程遠而耽擱了下來,仔細想想竟有四五年沒能見着他們了。
自古娘家就是女子的底氣,以後同住京中,夫君又與她父親哥哥同朝為官,這事情怎麽想對自己和自己的一雙兒女都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怎能不開心?
這麽想着腰板兒不覺又挺直了許多。眼見着李彥還在抽泣,不覺怒從中來,“往後就要入京了,再不是現在這般自由,姑娘們也大了,不要整天的學着那些小門小戶的不成規矩。”
“大娘子何苦要這麽挖苦我和小娘,你們都是出身高貴的,我小娘只是家生子奴才,自然是比不上的,可我小娘也是最先跟在父親身邊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兒我小娘受了周小娘的委屈,我們既不能反駁,又不能哭訴,我過得竟還不如躺在那裏的那個外來妹妹了!”
李燃躺着中槍,只能閉着眼睛表示無奈。
“真的是反了,口口聲聲說自己懂規矩,你這規矩就是這麽立的?家裏長輩訓斥一句,你竟是十句八句的等着!”蔣氏提高了聲音。
“大娘子何苦這麽咄咄逼人,今天的事情本就是邵小娘先挑起來的,您身為當家主母,怎麽着都應該一碗水端平的,現在始作俑者在一邊沾沾自喜,而我們卻要忍氣吞聲,這是何道理?青天白日,這院子裏的人可都看着呢!大娘子也不怕別人說您欺軟怕硬,就拿捏着我小娘只有我一個女兒,沒有男孩子傍身,就是軟柿子容易被人捏的!”
“放肆!”蔣氏大喝一聲。
“我就放肆了,若是我都不敢放肆了,我小娘豈不是要被人給欺負死!”李彥怒目直瞪。
李燃嘆氣,不作不會死,說得就是她這六姐姐了。也好,這麽吵鬧的一出好戲在上演,其他人也無暇顧及她了。
只見李彥漲紅了臉,梗着個脖子,兩眼哭得通紅,不遠處她的生母周康康也是梨花帶雨,連連抽泣。而另外一邊的邵錦瑟呢,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她膝蓋邊忙着吃蜜餞的李昶。
蔣氏面色鐵青,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常有的淡定模樣,“好,六姑娘這是能耐了,竟然敢這麽反駁起我來了!看來周小娘平日裏對我也是積怨頗深,要不然六姑娘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也不會這麽不管不顧的鬧了起來!罷了,既然現如今我管不住你們,那索性打發了出去一了百了,大家也可以落下個清靜!”
“大娘子,小孩子家的話不作數的啊!”周康康見蔣氏真的發火了,又驚又怕,本想着縱容李彥鬧一會子,長長自己的勢,讓人覺着自己不是那麽好欺負,以圖舉家入京後不會被輕視的,誰承想蔣氏如今身後有靠,竟然會要直接賣了她!
她本就是家生子奴才,身契還在蔣氏手裏握着,要是她鐵了心要賣她,以現如今這局勢,李光正一定會聽她的。這麽想着就慫了!在這府裏她雖不得寵,但衣食無憂,身邊還有好幾個丫頭女使伺候着,小日子雖不富裕,但也能過,但一旦被賣出去她這一生就算是徹底完了!
李燃瞧着她眉眼間流露出來的神情,心底明白恐怕她那個自認為自己很果敢的六姐姐要有一番苦頭吃了!
果不出其然,下一秒周康康的五個大紅手掌印就落在了李彥的臉上,“你這不成器的東西,我平日裏是怎麽教育你的!你的心裏必須時時刻刻将你大娘子和爹爹放在心上,不可以逾規越矩,更不可以觊觎你哥哥和姐姐的東西,可是你這眼皮子仄的,怎麽就是聽不進我的話了呢!現如今闖下大禍,你說說你該怎麽罰自己才好!”
“您怎麽就這麽軟弱了呢!這家裏做主的終歸是爹爹,又不是大娘子一個人說了算的,若是大娘子執意要趕我們走,我們就收拾了包裹在府外等爹爹,我是爹爹的親生骨肉,爹爹一定不會置我們不理的!”李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好,我今兒也算是真正的見識到六姑娘的真心話了,只不過你年紀輕輕就這般蠻橫,這大好的日子裏這麽觸你爹爹的黴頭,置他的前程和這一府姐妹的名聲不顧,這樣自私自利的心思若是大了該怎麽好?你的哥哥姐姐還有弟弟妹妹們豈不是全都要被你給毀了!”蔣氏單手扶椅,氣得面紅耳赤。
這一會兒工夫,原本周康康與邵錦瑟的對峙一下子轉變為李彥與蔣氏的對峙。
再看周康康,顯然也是被自己女兒的蠢給氣到了,只手扶着心口,只手直指李彥,“你給我閉嘴,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貨!”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李芯小聲嘀咕道。
“行啊,挑起事端的就是你們母女,現在你們還給我一個唱白臉,一個□□臉!”蔣氏因為生氣雙頰緋紅,手指也不覺握成了個拳頭,“小菊你去給我把陳嬷嬷找來,讓她去人市上找個人牙子來,趁早給我把這冤孽給綁了賣出去算了!六姑娘身上流的是李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直接請回西院兒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出西院兒半步!”
李燃深吐一口氣,心理暗道,果然沖動是魔鬼!再這麽吵下去,估摸着蔣氏是真能将周康康母女二人給掃地出門的!心底暗暗揣摩,家醜不可外揚,宅院不寧勢必會影響到李光正的仕途,就算是打發周康康打發得名正言順,也保不齊有好事之人挑着這個由頭拖他下水。
于是,眼珠子一轉,假裝咳嗽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低低呼喚道:“二姐姐,水……”
“七妹妹你醒了?”李芯成功的幫她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目光。
李燃輕咳兩聲,李芯這話問得,明明她已經醒的很明顯了好不好?
“七妹妹你已經昏睡兩天了,你不知道我可是吓死了!還有大哥哥,大哥哥這兩天一直沒笑過,整天陰着臉,他都快把這個屋頂給全掀咯!”
這倒是像李燚的作風。
“七姑娘舍命救燚兒,這才是正兒八經維護自己兄長的,有情有義,連性命都豁得出去,實在是感人和難得!”邵錦瑟話有所指道。
“這屋頂上的瓦說松動就松動了,又正好是燚哥兒站在那裏,這事兒也巧了吧?”周康康冷笑道:“前年蘇府就出過類似的事情,大娘子的嫡子在圍牆邊蹴鞠,恰巧圍牆松軟砸下來了,可憐的嫡長子就這麽……後來一查,不就是蘇府貴妾搗的鬼!”
“你這話中有話的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我要害燚哥兒?”邵錦瑟直直站起,一擡手就往周康康臉上扇過去。
屋中響起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邵錦瑟這一巴掌扇得所有人出其不意,就連偷偷觀戰的李燃也是被吓了一跳。
“這話也是胡亂能說的?”邵錦瑟厲聲問道。
周康康最是會裝柔弱的,可李彥卻不是個柔弱的主,見着母親被欺負,借着她身子小人靈活,抓過邵錦瑟的一只手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打我小娘,我就咬爛你的手!”
一時間,叫罵聲,驚呼聲,哭天喊地聲将整個屋子鬧得是人仰馬翻。
“反了反了你們,都給我住手!”蔣氏氣到極點,陳嬷嬷過來,見一屋子的紛亂,立馬護到蔣氏身邊。
“陳嬷嬷,你去給我找個靠譜的人牙子,替我打發了這作孽的去!随便多少銀子都可以,只圖賣的遠遠的,別髒了我們李府的門楣!”
“咳咳咳……”李燃見勢不好,連連咳嗽,兩頰憋得通紅,一副就要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七妹妹,水來了!”李芯坐到床榻邊端着水,眼裏全是關切。
“二姐姐!”李燃一把抓住她的手,趁着亂哄哄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側,壓低了聲音說道:“父親大喜,這時候家裏千萬不能賣人,若是被有心機的,又或者眼紅父親的敵手知道了,豈不是要落了人口舌,三人成虎,縱是我們都是清白的,可也經不住別人的唾沫星子啊!”
李芯聞言,眼珠子骨碌碌轉兩圈,又再看看屋子內亂哄哄的情形,狠狠地咬了下嘴皮子,低聲道:“這次算她們這運氣好,下一次可不能就這麽輕饒了她們!哪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像六妹妹這樣撒潑的,說出去我都嫌丢人!”
李芯向來聰慧,頭腦子轉得也快,只需稍稍點撥,她必定能辯出是非好壞來。這不,她只提醒了她兩句,她就端着擱在床頭的面盆出去上演快刀斬亂麻了!
那面盆裏可是盛了大半盆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