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鄉書何處達
距離中毒已經過去半個月的時間,此時此刻的林晴,一天當中幾乎已經都是在沉睡中了。
這時候,洛楓與舒墨然在經過十多天的努力之後,也終于不負所望地炮制出了解藥。而紹容,也終于抓住了一個可疑的人,并在排除查看身上所有可能藏毒的地方之後,卸掉了那人的下巴和胳膊,拷上枷鎖鐐铐捆入了大牢。
臘月十七的清晨,在一片雪光中,林晴靜悄悄地醒來,久違的光明略有些刺眼,于是又立馬合上了眼睑,再次睜眼時看到的便是陸潇那憔悴的臉龐。往日清貴又灑脫的樣子蕩然無存,因為擔憂而廢寝忘食的他都快瘦脫相了,臉上的線條更顯得冷硬,眼下的烏青為又這張臉增添了幾分疲倦與心力交瘁。
明明是很狼狽的形象,但她心中,只有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與眷戀,一個勁兒地盯着他看,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感受到來自頭頂的熱切的注視,陸潇也悠悠醒轉。映入眼簾的正是林晴那充滿愛意的眼神,頓感欣喜萬分,一時二人相視一笑,熱烈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彙,交纏良久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林晴能夠順利醒來,衆人俱是激動地不得了,輪流出現在她面前,卻唯獨不見許呦的身影。
不明真相的林晴納悶道:“呦呦呢?”
“還說呢,你之所以中毒,都是她害得。”輕煙氣憤地将許呦的事情說了一下,“她還說這是她們家的東西,這都一家子什麽人呢。”
對于許呦,舒墨然喜歡不起來,但也不像輕煙那般憤慨,只是相對中肯地說:“估計是心裏愧疚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怕你責怪她吧。不過話說回來,她當時也是一片好心,況且若不是有了她提供的藥粉,即墨這次的大危機也不知何時才能安然度過。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她才是。”
許呦陰差陽錯地讓林晴中了毒,卻為不經意間幫助了沈熙遙,在這一點上,舒墨然是感激的,但一碼歸一碼,她口中所說的那個愛護他的哥哥,該抓還是得抓,最好還能将沈熙翼拖到明面上來,還給他致命一擊。
于是,對此事異常上心的舒墨然去找紹容的頻率也明顯上升,而紹容呢,不管前一刻遇到何事,在見到舒墨然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都立馬變得柔和,完全卸去了周身的冰冷氣息,但卻令沈熙遙的表情緊繃了起來。
就紹容的表現,已經明晃晃能夠确定這就是他的情敵了,這個認知叫沈熙遙很是惱火,偏偏他還不能跟舒墨然說什麽,畢竟她對紹容,那是真的當兄長來看待的,再者說,舒墨然也沒有意識到紹容對她的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他才沒有傻到自己主動去讓她明白呢,這不是平白給自己添堵嗎?
于是,就這樣一天天的,沈熙遙每每見着紹容那帶笑的俊臉都覺得牙疼,心下暗惱,恨不得此刻就将人帶回京城。但若要叫她放棄對幕後之人的追查,她是一定不肯的。因此,他在心裏暗暗唾棄紹容的同時,也無比希望早日找到一些有用的證據,起碼能讓她随自己安心返京。
經此一事,尤其是當消息随着快馬傳回洛陽之後,大寧朝上上下下的人都對這個看上去一路順風順水的瑞王殿下有了更新跟多的了解,先前對他的印象也有了一定的改觀,無形之中又在民間增添了許多威望,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上朝的時候,嘉帝不吝言辭地誇贊了瑞王,百官看他大有要立太子的意思,至于人選嘛,但凡眼睛沒瞎心不盲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瑞王的贏面顯然要比盛王的大得多。
盛王府內,沈熙翼惱怒地幾乎要背過氣去:“不是說好了萬無一失嗎?不是說此毒猛烈兇狠嗎?結果呢,你看看現在,父皇對他贊不絕口只差沒有當場拍板說要讓他沈熙遙當太子了,那些大臣,個個都是會看君王臉色的好手,百姓更是對他愛戴有加,合着我這忙前忙後的,還給別人做了嫁衣啊!虧得本王還那麽信任你,你堂堂一介武林盟主,跺跺腳武林上下都要抖三抖的人,居然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本王要你有何用,真是無能之至!”
正被沈熙翼噴得狗血淋頭的那人,正是對外宣稱即将退隐卸任的現任武林盟主許義。他聽着這些與他而言極具侮辱性的話,被袖子遮擋住了的雙手攥緊了拳頭,咬牙隐忍不語,直忍耐得眼眶發紅,猶如一頭暴怒中的野獸。
盛王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和說出來的話不太妥當,立馬就跟變臉似的,旋即湊出一臉看似真誠的歉意,作了個揖賠罪:“是本王一時着惱失言了,誰能想到,那洛神醫還真有兩把刷子,居然叫沈熙遙瞎貓碰上個死耗子。我也是氣急了胡說,還望許盟主你宰相肚裏能乘船,多多包涵。”
許義對他作出的這副假意禮賢下士的虛僞不堪的模樣嫌棄不已,可面上也只得笑呵呵地接受了這個致歉,配合着打了個哈哈将這個口角風輕雲淡地揭過去了。這能怪誰呢?當初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與虎謀皮,如今,縱然知道盛王此人不堪大任也已經晚了,畢竟,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了。
許義之前并沒有對沈熙翼說謊,火鳳淚的毒本就是絕密,二十年前就是西南地帶齊氏的秘藥,他們出事之後,許義便将此毒勞勞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二十年後的現在,除了他許家人,世上再無人能有它的解藥,那麽,沈熙遙是如何化解這一困境的呢?難不成,洛楓當真有這麽厲害?抑或是,他許家出了內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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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沈熙遙、舒墨然和紹容一行人收集證據和搜人的事情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林晴的身體也逐漸恢複起來,瘦削的身子骨在陸潇的喂養下雖不能夠達到珠圓玉潤的效果,但氣色卻是肉眼可見地在一日日變得紅潤起來,整個人有了生氣,明媚的笑容也出現得越來越常見,舒墨然見了也欣慰不已。
只有兩個人興致不是特別高,那就是君臨和好心辦了壞事的許呦。
對于君臨而言,兩個都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陸潇是他弟弟一樣的存在,林晴是他放在心上的姑娘,他們若非兩情相悅,他尚且可以争上一争,可如今二人這還未婚就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樣,便再沒有他還去插足的道理了。
但在暗自神傷的同時,君臨也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一是欣然于他們之間的情投意合,最重要的是,她還活着,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最壞的情況,所幸并未出現。即使往後餘生,在她的生活中,他都只能做個朋友和過客,也好過再也見不着她。
許呦這頭,仍然沒有從低迷的情緒中走出來,成日裏将自己關在房間裏,頂多就是站在林晴的門外,踮着腳尖往裏望上幾眼,一旦林晴注意到她,便飛一般地逃走了。
林晴的心裏并沒有怨怼,只是這段時間都被大家要求在屋子裏好好休養,即便是難得去院子裏溜溜彎,也必然有陸潇形影不離地陪同着。
是以自她醒後,還沒有機會跟許呦說上一句話,關于許呦的身世,也仍舊一無所知,只知曉她有個對她挺好的親哥哥。
不久之後,衆人也知道了她所謂的這個哥哥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們家又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縱然他們已經成功破除此次的危機,也沒有絲毫的懈怠,通過許呦的行蹤,他們也終于得以見到那個他們一直好奇的人,原來是許鳴。
而認出許鳴的,正是洛楓。
他可沒忘記,重陽那天在宛陵的比武大會上,那一場衆所周知的好戲,若要說在那場比試裏令洛楓印象深刻的人,這許鳴絕對排得上前三的名頭,至于前二嘛,自然是那個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和最後贏了許鳴卻又抛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走了的青衣少年。
落在紹榮手中為魚肉的許鳴,也許是自認為朝廷與武林自來互不幹涉,因為無所畏懼,所以很識時務地交代了前因後果,衆人也才知道,原來許呦竟然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有了可信度如此高的人證物證,且此事又影響甚大,再好好運作一番,想來回京之後,盛王不死也得掉層皮。衆人對這個結果都十分滿意。
當然,許鳴落網之後,最得意的當然非沈熙遙莫屬。因為總算可以甩掉紹容了。
臘月二十的這天,林晴、輕煙、陸潇、君臨、洛楓還有已經同許家斷絕關系的許呦,六人啓程回宛陵,而早先才開張數月的榮安堂,早就有扶風山莊的人來接手全盤負責了。經過此事之後,想來扶風山莊又是好事将近了。
另一邊,有人的心情就不是那麽美妙了。
原以為終于能夠擺脫紹容這塊俊俏礙眼的狗皮膏藥的沈熙遙,在護着舒墨然登上馬車準備出發的時候,走到城門口才發現,紹容早就等在那了。
紹容笑得和煦如春風,指着許鳴解釋道:“這麽重要的證人,可得着人好生看管着,趕巧我也到了要回京述職的時間,不如我就親自押送他,與你們一同上路,咱們也好有個伴不是?”
對此,沈熙遙不屑一顧,陰陽怪氣地哼哼了一句:“你以為誰都跟你二傻子似的,要上路你自己上去,我們可還想再活幾十年。”說得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