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告黑狀
不管是沈熙遙陰陽怪氣的譏諷還是其他人的哈哈大笑,紹容都毫不在意,一路上也照顧到了所有人的身體狀況,時不時調整行程,避免太過受累,沈熙遙卻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踏雪、尋梅原就對他的印象不錯,再加上他這一路上無微不至的關懷,心裏更是對他好感大增,幾乎都要三句不離紹将軍了,至于其他的,大多是紹容的一些親随,自然對紹容很是愛戴。
這種情況下,沈熙遙頓時覺得遭遇到了人生的考驗——好像自己無意之中就被排擠了一樣,跟個外人似的。雖然被排擠并不是事實,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可能是上天也聽見了沈熙遙心裏迫切的的聲音,即使快到年關了,但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清空高照的豔陽天,雖然依舊嚴寒,但起碼于趕路無礙,起碼要比來時快上一倍,照這架勢,不出五日便能抵達洛京。
臨近京城的時候,紹容也将一路上的溫潤盡數收起,又變成了人們記憶裏那個冷峻的少年将軍,那周身過于清冷的氣質很有震懾人心的作用,那種快要凍死人的氣質足以令人忽略他出色的容貌,叫人對他生不起一絲半點兒想要親近的心思。
若說紹容的改變她們是能夠理解的,畢竟這樣看起來更像是朝臣們願意看到的穩重又不茍言笑的武将該有的樣子,而非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樣整日裏談笑風生,但舒墨然日漸一日的心情越發低落就讓踏雪和尋梅感到不解了。
他們這一行人,加起來少說也有十來個,有南方的也有北地的,于是順理成章就在路上過了兩個小年,雖然也只是在臘月二十三那天每人吃了碗餃子,二十四那天一人象征性地吃了幾塊年糕,但對于那些習慣了軍旅生活的親随來說,已是足夠了。
而舒墨然,雖然家裏也是北方的,奈何從小在姑蘇長大,不管是過年節的習慣還是平日裏吃東西的口味,都更偏向于南方。
可即使到了臘月二十四當天,衆人喜氣盈盈之下,她也只是強顏歡笑着跟着吃了一口糖糕,趁着沒人注意的當口,悄悄溜到了許鳴的旁邊,兩人交談了小半個時辰,舒墨然才離開,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第二天,舒墨然臉上的表情簡直與紹容這個常年征戰沙場的人神似,兩人都是如出一轍地冷漠,不見一星半點兒的笑意。
進了城之後,舒墨然帶着兩個丫鬟回了舒家,臨走之前再次撇了許鳴一眼,他不着痕跡地輕輕點了點頭,承諾就此達成。一直注意着她的沈熙遙看到這一幕,眉頭微皺。
快到宮門口的時候,安靜了多日的許鳴突然遞給他一個信封大小的東西。沈熙遙拆開之後,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是一封家書,雖然落款是許義,但字裏行間也沒少提及盛王的名號,最要命的是,上面明晃晃地蓋着盛王府的印戳。
若是不出意外,這将是他們的再一個有力證據,沈熙翼他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沈熙遙見過嘉帝之後,用眼神小心示意他屏退左右,只留下一個忠心耿耿的杜衡,防止稍後出現狀況也能對嘉帝稍加安撫一二。
“你我父子之間,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嘉帝雖然這麽說,但也知道,他必然是要說些什麽不方便太多人知道的事情。
“還請父皇恕罪,兒臣擅自帶了一個人過來,他現在正和紹将軍一起候在殿外。”但沈熙遙并沒有讓嘉帝現在就見許鳴的意思,而是從袖子裏摸出了方才拿到手中的信件,遞了上去,“在這之前,還請父皇看一看這封信。”
在嘉帝閱信的時候,沈熙遙簡明扼要地将事情說了個大概,從年初那場假戲真做的意外到即墨的這場鬧得人心惶惶的“鼠疫”,都少不了沈熙翼的手筆。
最後又鄭重地遞上了一封昨夜才寫好的密折,更是将盛王如何勾結江湖中人,如何置天下子民于水深火熱當中的起承轉合寫得一清二楚。哪怕不用再見殿外之人,嘉帝也已經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了。
嘉帝不禁慶幸,幸好沈熙遙還知道遮掩一二,不然這件事要是被他大肆宣揚出去,盛王的民心得失如何姑且不管,皇家顏面可就要蕩然無存了。
嘉帝氣得差點要撅過去,還是杜衡在一旁不住地說陛下要保重身體才不至于真的因為怒急攻心而倒下。
嘉帝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你們都回去吧。”
于是許鳴和紹容如他們先前所預料的那般,在殿外相伴着吹了一肚子冷風就出了皇城。
他們走後,勃然大怒的嘉帝又命杜衡親自去盛王府傳旨,單獨召見了沈熙翼,上書房內傳來嘉帝中氣十足的怒喝和摔茶杯的清脆響聲。
半個時辰之後,盛王一身狼狽的回了府中,随着他一同回去的,還有杜衡和一道斥責盛王品行敗壞、責令禁足半年的聖谕。
沈熙翼散亂着衣冠跳下馬車的場景被行人偶然撞見,那人還暗自吶喊這是怎樣一種閑情雅致,大冬天的穿着一身濕嗒嗒的衣服,可不冷麽?
不過半天,盛王被禁足思過的消息不胫而走。為了顧全大局,嘉帝并沒有将個中原由廣而告之,大臣們不禁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這個處罰從何而來,不明白為何向來風評不錯的盛王怎麽就忽然得了個品行敗壞的評語,看來那是真幹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
對此,舒墨然哂笑道:“原來,那麽多人命在他們眼裏,居然抵不過一句‘品行不端’來得有分量,果然是寸土寸金的天子腳下,再重法度不過的皇城重地,人命就如此卑賤不堪。”
沈熙遙從皇宮出來,連王府也沒回,直接來到舒府,迎接他是再一次緊閉的大門,等了許久,等來的卻只有一句舒墨然需要休息、閉門謝客的說辭。
孤身一人背着手立在門可羅雀的街上,盯着陳舊顏色的紅漆牌匾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門上那鏽跡斑駁的銅環,都為這座幾乎要被世人遺忘的府邸平添了幾許蕭瑟破敗的味道,此刻大門緊閉的樣子看上去竟跟朱門大戶廢棄的舊宅院也不差什麽。
沈熙遙頂着寒風,在門前站了一天,從上午等到西沉日暮,也不見有人出來。
那個想象力豐富的侍衛恰好此時過來了,擔憂地問:“殿下,你還是趕緊回去吧,當心着了風寒。”
明明跟沒事人一樣的沈熙遙,在聽到他如此說之後,瞬間就腳步踉跄了一下,被侍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殿下,您沒事吧?”
沈熙遙順勢靠了過去,皺着眉頭說:“本王有些頭暈,扶本王回去。”
侍衛聞言立馬攙扶着沈熙遙,轉身徒步往不遠處的瑞王府走去,聽見身後傳來類似于開門的聲音,沈熙遙腳下的步子又自然無比地再踉跄了幾下。在夕陽的映照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悠長悠長。
快到瑞王府的時候,衷心的侍衛正想着要不要去宣太醫,他肩膀上的力度卻消失不見,沈熙遙迅速站直了身子,清咳了一聲之後才開口:“如果明天然然過來,你就告訴她說我得了風寒,卧病在床了,如果明日午時她還不來,那你就去舒府跑一趟。”
從他說話的樣子就能看出來再康健不過了,仿佛适才那個要別人攙扶着才能走,看上去虛弱得要死的人不是他似的。
看着他步履平穩,頭也不回地走路的樣子,侍衛目瞪口呆,王爺這是要用,苦肉計?
沈熙遙想,只要是能讓她來見他,那就是好辦法,沉悶了一天的心情稍稍轉晴,嘴角翹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
**
舒府內,雖然舒墨然說不要理會門外的人,可兩個熱心的大丫鬟卻交替着趴在門上,随時注意着門外的動靜,後來聽到他和侍衛的對話,估摸着他們走開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将門開了條小縫,果然見他連走路都不大穩當了。
二人将她們聽到的看到的彙報給了舒墨然:“姑娘,如今這天兒,雖說不下雪了,但在風口站上四五個時辰也不好受,況且咱們又剛從即墨回來,一路上忙着趕路也沒好好休息,他不會當真染上風寒吧。”
舒墨然倔強地說:“他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會站這麽會兒就病了。”
踏雪建議道:“身子骨再好那也不是鐵打的。要不,明日,您還是去看看吧。”
然後就被尋梅拽走了,尋梅出去之前還說:“瑞王府還有那麽多侍衛呢,雖然在照顧人方面可能不太擅長,但總歸不會出現無人侍奉湯藥的情況,哪用得着我們在這操這麽多心啊。”
走到外面長廊之後,才小聲地說:“說得差不多就行了,姑娘現下心情不好,說多了反而不美。我估摸着啊,明日她就該往王府走一趟了。”
踏雪很是贊同地颔首,這兩位祖宗的事啊,解鈴還需系鈴人,她們點到為止即可。
又一個人靜坐在房裏的舒墨然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小可愛們,兒童節快樂呀,哈哈哈~